第二百二十二章：强大即真理

第二百二十二章：强大即真理
　　“你，是如何看待巫师的？”
　　这无疑是一道送命题。
　　在猎巫运动盛行的时代，无数人被提出过相同的问题，他们可能是其他星球上的居民，也可能是某些救济组织的成员，甚至，有可能是余烬教会的教徒。
　　提问者往往面露笑容，摆出一副和善的模样。
　　这是为了诱导人们说出心中真正的答案。
　　往往在提出这些问题时，提问者就已经准备好了刑具，还有用于关押巫师“同党”的牢房，一旦回答者给出了中立或是同情的回答，这些刑具和牢房就该派上用场了。
　　茯苓还了解到，审判庭就是猎巫运动时期的产物，它诞生之初的口号是为了根除一切邪恶。
　　是太阳神赋予了他们生杀予夺的权力。
　　而现在，段明渊正面临着一道送命题。
　　“我和你所说的殉道者产生了许多分歧，我认为他和英勇这个形容词沾不上边。”
　　段明渊直言不讳，“他提到自己处决过二十多名巫师会的残党，但事实证明，他对于巫师的咒术没有半点防范意识，这不得不怀疑他所处决的二十多名巫师会残党会不会只是被安上了罪名的无辜者。”
　　至少在段明渊这个纯路人的视角来看，殉道者所提出的战绩水分很大。
　　“你认为那些人是被冤枉的。”
　　铁血主教的表情显得愈加和善，甚至有些悲天悯人的模样。
　　他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回答。
　　眼前之人，就如传闻中一般是一个无可救药之人。
　　相同的论调他已经不知道自己说过多少次，“在战争之中，没有任何无辜者可言，你知道比起巫师，我更厌恶哪种人么？那些自认为善良，却又在无知地帮助恶魔的愚蠢之徒，这些人只会被眼前的情感所蒙蔽，根本不知道自认为的善良会导致怎样的后果！”
　　“会导致怎样的后果？”
　　段明渊打断了铁血主教的慷慨陈词，询问道。
　　于是，教堂的气氛再一次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铁血主教瞪着他看了好半晌，一时间没法回答这个问题。
　　通常当他慷慨陈词，给人定罪时，对方并没有向他提问的环节，即使还能发声，多半也是苦苦哀求。
　　见铁血主教一时语塞，段明渊便好奇地转向不远处端着武器的教徒，把相同的问题抛给了他们，“那些愚蠢之徒最终导致了怎样的后果？”
　　“啊、嗯……”
　　教徒们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提问打了個措手不及，支支吾吾了好半晌，才回答道，“大概就是导致自己家园被恶魔占据，族人沦为恶魔的玩物，悲惨地死去之类的结果。”
　　“目前有哪些星球遭到了恶魔的占据？”
　　这一次，教徒们面面相觑，再也回答不上来了。
　　巫师是恶魔的后裔，他们的力量来源于恶魔的馈赠，在人间散播着恶魔的教义，对于余烬教会的教徒们来说，这些都是常识。
　　他们从不会去质疑常识的正确与否，更不会去调查研究究竟有哪些星球被恶魔给占据了。
　　但是，那些被巫师蛊惑的人，最终都会沦为恶魔的玩物，这依旧是不可动摇的事实！
　　“而你，就是我所说的那些愚蠢之徒！”
　　铁血主教不想再让段明渊继续询问下去了，他高高举起权杖，将其重重敲在地上。
　　权杖顶端的红宝石迸发出了灼目的光辉，刹那间，教堂在一片灼热的火海中消失殆尽，段明渊和茯苓仿佛置身于火山之间，他们的脚下只剩下一片孤岩，孤岩之下是滚烫的岩浆，无数条散发着灼热气息的锁链封闭了整个空间。
　　铁血主教凭空漂浮在不远处，灰色的长袍随着热风舞动着。
　　“伟大的太阳神从不需要向你们解释任何事，你们只需要相信即可！”
　　相信、聆听太阳神的旨意。
　　怀疑本身就是罪孽。
　　很显然，段明渊就是罪大恶极之人。
　　而现在，他将要履行审判长的身份，对于眼前这个罪大恶极之人进行审判。
　　“这可不符合我们的计划！”
　　茯苓看着犹如箭矢般朝他们袭来，仿佛要将他们钉在地上的灼热锁链，焦急地说道。
　　他们的计划是进行一场和平外交，在融洽的谈话中，突然发现本应被送来这里的飞艇遭到了巫师的劫持，随即再自然而然地将矛头指向逃跑的巫师会。
　　可现在铁血主教似乎已经对于逃跑的飞艇彻底失去了兴趣，段明渊通过他刚才的那一番怀疑，成功让自己成为了众矢之的。
　　段明渊欣赏着这灼热扭曲的空间，主教的举动印证了他心中所想。
　　“瞧，你不是也从他们身上学到了许多么？”
　　这并不是余烬教徒的手段，而是阿镜所提到过的固有结界的运用，事实上在见到铁血主教的第一刻起，他就产生了熟悉的感觉。
　　这恰恰证明了这位主教当初在巫师星的战争中学到了很多，甚至还超越了大多数巫师，创造出了属于自己的固有结界。
　　在与阿镜告别前，他询问了许多关于固有结界的情报。
　　阿镜提到，固有结界往往是衡量魔女强大的标准，破解固有结界的方式只有一种——以更强大的结界压制对方。
　　眨眼之间，滚烫的锁链就已经来到了两人的面前。
　　铁血主教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了笑容。
　　他用相同的方式审判过许多人。
　　不只有巫师、魔女，还有那些质疑他的权威，挑战他决定的人。
　　随着战争的落幕，他逐渐明白了一件事。
　　——强大即为真理。
　　他瞪着眼，不愿错过两人被焚化殆尽的瞬间。
　　随之而来的却是短暂的黑暗，在黑暗之中，他似乎听见了崩断的声响。
　　再度回神时，主教发现自己竟不知何时跪坐在了地上，手中的权柄脱手落在了地上，上面璀璨的红宝石出现了几道明显的裂痕，他下意识地伸出双手，宝石却当着他的面碎裂开来。
　　“我也有一个问题想要问伱，这也是我来到此处的原因——一直以来，你们都认为巫师是恶魔的后裔……可你们却为什么从不去狩猎真正的恶魔？”
　　段明渊问道，“你们所说的恶魔究竟栖息在何处？既然你们如此笃信恶魔的存在，我希望你们能帮我引荐一下。”

第二百二十三章：记忆宝库
　　段明渊一直都崇尚从源头上来解决问题。
　　而从目前他所得到消息来看，源头指向了余烬教会所提到的“虚空恶魔”，教会与巫师之间的仇恨给予了恶魔耍弄阴谋的空间。
　　但从另一个方面来看，余烬教会却又是离虚空恶魔最近的文明。
　　人类对于“茧”最初的概念，就来源于毁灭的余烬帝国，帝国的幸存者认为是恶魔毁灭了他们的家园，虚空恶魔的概念也由此而生。
　　对于信仰太阳王的虔诚信徒而言，唯一能让他们畏惧的就是连太阳王的光辉都无法照耀到的黑暗。
　　跪坐在地上的铁血主教只能对于段明渊怒目而视，但事实上，他根本没能意识到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
　　在固有结界破灭，被灌溉了太阳王之力的宝石破碎之前，他的意识产生了短暂的空白。
　　眼前的异教徒却看起来游刃有余。
　　即便当初在巫师星血战时，他也从未见到过这样的力量。
　　“既然你不想开口，我也不会勉强你。”
　　段明渊十分体谅铁血主教，据说这是一位参与过巫师星战争的老兵，刚才发动固有结界应当消耗了对方不小的精神力。
　　然而面对段明渊的体谅，铁血主教心中却涌现出了一丝不详的预感。
　　他熟悉这样的眼神。
　　这是在面对无法反抗的猎物时所流露的施舍。
　　就如同总是会温和地对待那些即将被绑上火刑架上的人们，因为他知道等待那些的人将会是烈火的炙烤。
　　“快阻止他！”
　　铁血主教一声厉喝，原本犹豫不决的护卫们终于回了神，他们扛起武器，义无反顾地扑了上来。
　　但下一刻，向前迈出的脚步便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
　　铁血主教望着仿佛提线木偶般停顿在原地的护卫们，映入眼帘的是他从未见过的诡异景象。
　　护卫们的身体错位了。
　　他越是试图向前，错位的幅度就越来越明显。
　　向前屈伸的前半身仿佛嵌入了另一个空间，而他们的后半身则被拦截在了现实世界之中。
　　这是……固有结界。
　　此时此刻，铁血主教终于明白了一切。
　　他们仍然身处由段明渊所构筑的固有结界之中，只是与那些压迫感十足的结界相比，段明渊的结界要无声无息得多，在遭遇结界攻击之前，甚至无法觉察到它的存在。
　　“只要你们待在原地不动，就不会有事。”
　　段明渊向护卫们发出了善意的提醒。
　　这是他根据阿镜的提示，临时搭建起来的固有结界，经过了前段时间对于意识空间与反转世界的特训之后，使他对于“空间”概念有了深入的理解。
　　他已经能隐约预知到被重构空间搅碎的物体最终去了什么地方。
　　“你们为什么要这么看着我？”
　　人们的眼神让他倍感压力，他不明白为什么所有人都以一副看待变态杀人狂的眼神注视着他，就连茯苓也不例外，她不知不觉地向后退了好几步，仿佛生怕段明渊一时兴起，会连带着她一起干掉一样。
　　段明渊不得不向茯苓发出灵魂拷问，“我看起来是那种仅因为意见不合，就把他们烧死的杀人犯么？”
　　茯苓下意识地点了点头，但紧接着她似乎意识到有些不对，又赶忙摇了摇头。
　　她的思维一片乱码。
　　段明渊显然不是正常人，一个正常人可没有胆量对余烬教会的审判长动手，还打碎了灌溉了烈日能量的红宝石。
　　这枚宝石是地位的象征，即便在余烬教会中，也只有寥寥几人才拥有持有这种宝石的资格。
　　当她目睹了铁血主教摔倒在地的刹那，满脑子都在思考这件事还有没有和解的可能。
　　所有的思路都陷入了死胡同，任她天才般的大脑也无法想象到任何一种袭击了审判长之后还能和余烬教会和解的可能性。
　　往坏处想，这极有可能上升到余烬教会与曼陀罗财团的战争。
　　巫师会处心积虑的计划，竟如此轻而易举地被段明渊实现了。
　　于是，茯苓的小脑瓜子宕机了。
　　她忽然想到自己今天没来得及喝木瓜酸奶，也许她该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喝上一杯冰镇木瓜酸奶压压惊。
　　但在另一方面，茯苓的点头对段明渊造成了莫大的打击。
　　没有什么比来自队友的怀疑更致命的情况了。
　　这让他不得不同时向铁血主教和茯苓解释起了自己的计划，“主教先生是一个不喜欢沟通交流的人，这没什么，加上他年事已高，许多年前发生的事也未必能记得准确，所以我只是打算简单地查阅一下他的记忆库，没有人会被送上火刑架，也不会有人重伤死亡，等找到了我想要的信息后，教徒们就会扶着他回房休息了。”
　　段明渊认为自己一直都是一個尊老爱幼的人，他还特地贴心地提醒铁血主教，“不必担心，整个过程都不会产生任何疼痛。”
　　“你敢……”
　　惊怒交加的怒喝戛然而止，铁血主教眼前一片混沌，过往的记忆片段一个接着一个在他的眼前闪现着。
　　这些对于余烬教会而言，都是最高级别的秘密。
　　他想要喝止对方，警告他探究这些秘密的后果。
　　这会引发一场战争，就如同他们当初对于巫师星的举措一样。
　　余烬教会的舰队会将炮口对准蓝星，然后——
　　“不，你们不会。”
　　铁血主教的脑海中却忽然间浮现出了一个如同恶魔般的声音，段明渊不仅入侵了他的记忆，似乎还读懂了他的思绪。
　　“因为蓝星上并没有你们需要的东西。”
　　他脑海中的恶魔恍然大悟，这意味着存放于他脑海中的记忆，为恶魔带来了启示。
　　这位上过无数战场，为教会清扫过无数反对者的老者第一次感受到了恐惧。
　　这恐惧并非来源于失败。
　　而是有人撬开了他的记忆，让那些本应被埋葬的记忆全部显现了出来。
　　整个过程只持续了一分钟，煎熬却又仿佛持续了几个世纪。
　　在这个过程中，他尝试了自己所知晓的一切反制咒语，却都在恶魔面前失效了。
　　当走马灯时的片段消失，主教又一次对上了段明渊的视线。
　　后者向他露出了礼貌的微笑，“审判长大人，感谢你的配合。”

第二百二十四章：阳光照不到的地方
　　段明渊是一个喜欢刨根问底的人，每当他的好奇心被调动起来时，他就会想尽一切办法查明真相，这能帮助他在后来的每一个晚上都能安然入眠。
　　即使，这偶尔需要跳过语言系统，直视某人的内心和记忆。
　　人会说谎，但内心和记忆却总是能折射出他们最真实的一面。
　　段明渊知道这并不是一个好习惯，因此他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尽可能地选择克制住自己的好奇心。
　　但也总会有例外的时候。
　　就好比余烬教会向巫师星发动的战争，以及后续长达百年，时至今日都还没有完全停止的猎巫运动，他很难想象究竟是什么样的深仇大恨，才能让教会对于巫师迫害进行到如此地步。
　　难道只是因为在巫师星的战争中折损了一些人手？
　　抑或是对于咒杀之术的恐惧？
　　和寰宇公司打过这么久交道的段明渊并不这么认为，他总觉得赫雅和茯苓的战争故事缺少了关键的一环。
　　比如，余烬教会对巫师星发动战争的理由。
　　赫雅认为巫师星过去的境地和蓝星有些类似，余烬教会是看中了巫师们所创造的魔咒，然而教会在摧毁了巫师星之后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焚毁了所有和魔咒相关的书籍。
　　而在这位铁血主教的记忆宝库中，段明渊终于找到了缺失的一环。
　　“预言之术。”
　　仅仅四个字，便让铁血主教脸色骤变。
　　铁血主教记忆中的巫师星是一個富饶的星球，甚至在某个时期，巫师们在神秘学上的造诣一度能够与余烬教会分庭抗礼。
　　无数文明的权贵都会不定期地造访这个星球，就连一些公司的高层也不例外。
　　这似乎也解释了圣菲尔德家族在猎巫运动兴起后仍然与巫师保持了往来，闪族人本就是巫师星的常客。
　　原因是他们总能在那个星球上得到未来的指引。
　　在那个时代，预言之术是巫师们的必修课，他们通过与某种神秘力量的沟通，能够从一定程度上预言出未来的走势。
　　在某个时期，余烬教会还在神秘学上与巫师星的魔女们进行了充分的交流，他们在巫师星上设立的教会，分享彼此之间对于神秘学的知识。
　　直到，教皇的访问改变了一切。
　　为了交流彼此的见解，当时巫师星上最优秀的魔女向来访的使者们演示了预言之术。
　　偏偏那一次的预言之术出现了问题。
　　从阴影中滋生出来的魔爪拧断了魔女的脖子，某种无法用语言形容的生物在现实中撕开了一条裂缝。
　　尽管教皇本人没有受伤，但他回到教会本部后却大病了一场。
　　裂缝中的生物似乎对他的精神造成了极大的影响，但教皇却拒绝向任何人透露自己当天看见了什么。
　　在康复两个月后，教皇发动了强制指令。
　　命令巫师星上的所有巫师停止对于神秘学的研究，并将他们从事的神秘学研究称之为恶魔的法术，虚空恶魔的传言也就此开始，从那之后所有研习预言之术的人，都会被视作恶魔的后裔。
　　当时的铁血主教在赶赴战场时，被赋予了一项重要的使命。
　　——焚毁所有有关占卜术的书籍。
　　但在铁血主教本人的记忆中，那场战争赢得并不顺利，除了具有必杀效果的咒杀之术之外，巫师们通过预言之术总能领先他们一步，甚至还以魔典作为诱饵，引诱铁血主教的先遣部队身陷重围，直至与大部队失去了联络。
　　段明渊也了解到铁血主教为什么对于被查阅记录如此抗拒。
　　在失联的那一个星期时间里，他曾经沦为了魔女的俘虏。
　　但奇怪的是，那位不知姓名的魔女并没有对他施加酷刑，而是对他使用了某种强制清醒的咒语，强迫他在一周时间里将藏书馆里的所有魔典都记在脑海里，她还亲自向主教讲解了咒语知识，其中甚至还包括了破解固有结界的方法。
　　铁血主教也正是在被魔女监禁的日子里，创造出了属于他的固有结界。
　　逃出生天后，铁血主教也正是利用他从藏书馆里的学到的知识逐渐取得了战局的主导权。
　　他在后来的汇报中隐瞒了被监禁的日子，他自称部队遭到了魔女的袭击，教徒们全部英勇战死，而他则跌落谷底，在谷底发现了某个古老的遗迹，幸运地捡回了一条命。
　　对于这样的结果，段明渊并不满意。
　　现实总是如此，每当他解开了一个谜团，似乎就会有更多的谜团浮现出来。
　　他原本意味着监禁铁血主教的魔女是为了玩上一出“让他成为自己所对抗的人”之类的把戏，但从结果来看，那个魔女几乎是将他当成了弟子，尽心尽力地传授了他了一切。
　　以至于巫师星上的战事急转直下，很大原因就是突然出现了铁血主教这么一个懂得克制魔女结界的人。
　　巫师内部出现了内鬼。
　　可目的是什么？
　　段明渊在铁血主教后来的记忆中找到了那位传授他知识的魔女，再次相见，她成为了战败方的俘虏，与其他许多魔女一起被处以了极刑。
　　没有后续的阴谋，也没有任何挣扎地就被教会烧死了。
　　直到最后，被处死的魔女也没有透露任何与铁血主教相关的事。
　　在魔女被处死的当晚，这位提心吊胆的主教久违地睡了个好觉。
　　“为什么？”
　　苦思未果，段明渊把这个问题抛给了亲身经历了那场战争的铁血主教，“为什么你在被敌人俘虏了之后，她非但没有折磨你，还教会你了对付魔女的方法？你难道就从不对此而感到好奇么？”
　　“你——！”
　　铁血主教大惊失色，他下意识地看向了身体错位了的护卫们。
　　在他们，与教徒们眼中，自己是战无不胜的存在，人生中从没有过被魔女俘虏的经历。
　　而段明渊的提问也正是关键所在。
　　倘若让教会知道了这段无法用常理来解释的过往，便一定会对他进行长期且彻底的调查。
　　“你可以试着回答这问题。”
　　段明渊说道，“一分钟之后，我会确保他们忘记这场对话。”

第二百二十五章：暗夜
　　并不是每一个疑问都能立刻得到答案，段明渊虽然读取了铁血主教的记忆，却并不能感同身受地了解到巫师星遭遇对于他的影响。
　　铁血主教最终也没有回答他提出的问题，或许就连他自己本人也无法得知那位魔女的意图。
　　这些不解之谜常年累月地困扰着他，还时不时化为梦魇。
　　他所能做的，也只是尽可能地处死那些与巫师会相关的人，仿佛只要杀掉了与那个星球相关的人，他就能永远地保守住这个秘密。
　　然而现在，这个世界上多了一位知情者。
　　他愤恨地瞪着段明渊，却对其无能为力。
　　这一次，并不再凭空出现某個人来传授他对付段明渊的手段。
　　随着沉默袭来，双方再一次进入了僵持阶段。
　　最终，举棋不定的茯苓打破了沉默，“我们现在怎么办？”
　　苦思无果，她只能把这个棘手的问题抛给段明渊来解决。
　　是杀人灭口，还是坐下来谈判协商？
　　这两者似乎都不能让事件真正平息，即使不需要读心术，她也能通过审判长的目光看出他内心的想法。
　　一旦他重获自由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命令舰队炮击生态舰和空间站。
　　茯苓相信以段明渊的本事能从炮击中活下来，但是那些前来参加会议的学者，以及生命科学部门重要的研究成果都将在炮击中付之一炬。
　　如此看来，魔女似乎达成了她的目的。
　　“看在你向我袒露了这么秘密的份上，我也打算告诉你一件对你来说很重要的消息。”
　　段明渊崇尚礼尚往来，在铁血主教中的记忆宝库中，除了在巫师星上被俘虏监禁的经历之外，他一直以来还有另一个心结。
　　说着，段明渊指向了铁血主教的眼睛。
　　见状，后者猛然间一怔，他下意识地伸手触碰着常年被眼罩遮蔽了视线的右眼。
　　这是另一个见不得光的秘密。
　　所有人都知道铁血主教在巫师星的战争末期失去了一只眼睛，对于一名战士而言，这是象征着荣耀的勋章，就连现任教皇在看见了他受伤的右眼时，都会表达最崇高的敬意。
　　“虽然魔女留下的伤口一直都在侵蚀你右眼处的皮肤，但实际上它并没有夺走你的视力。”
　　这是另一个只有铁血主教本人知道秘密，当茯苓听后，也满眼错愕。
　　她的导师为了治愈主教的眼疾，曾经先后主持了三次专家会议，专程请来了这个领域最优秀的学者。
　　每一个人看见主教溃烂的皮肤时，都会下意识地认为魔女夺走了他的视力，对他施加了这世上最狠毒的咒语。
　　不过她本人并不热衷于探究铁血主教本人的秘密，知道的越多，也就离死亡越近。
　　就如猎巫运动，除了那些被洗脑了的鹰犬，公司内部都知道是怎么回事。
　　其中有多少人是真的巫师，又有多少人是被教会顺手处死的绊脚石，恐怕也就只有余烬教会自己知道了。
　　而段明渊却剖开了这位铁血主教的内心，把他所知道的一切秘密都当众说了出来。
　　从主教本人青一阵紫一阵的脸色不难看出，他的情绪已然接近崩溃边缘。
　　茯苓真怕这位老人家在气急败坏之下，整出些同归于尽的自爆术式，拉着所有知晓了秘密的人一起陪葬。
　　“魔女的咒语不但没有夺走你的视力，反而给予了你一种特殊的视觉，它能让你看见常人所无法看见的东西，也即被伱们认定的只有恶魔的后裔才能看见的画面。”
　　在太阳王的光辉无法映照之处，栖息在黑暗中扭曲的恶魔。
　　仅仅只是与它们对视，就足以让铁血主教的内心充满了恐惧。
　　比起直面恶魔，铁血主教选择永远遮住了自己的右眼。
　　只要将视线遮蔽，就不会再看见那些在未知空间蠕动着的恶魔。
　　而在后来的许多年里，铁血主教从未停止对于那一位魔女的寻找。
　　“暗夜。”
　　当段明渊说出这两个字时，主教仅存的一只眼睛充满了血丝。
　　他对于暗夜的记忆还要追溯到上百年前，他一路追查巫师会留下的线索，来到了一个荒芜贫瘠的星球，然后，再一场堂堂正正的战斗中，被暗夜魔女夺走了右眼。
　　“她现在正乘着让-圣菲尔德家族的旗舰，直奔你们的大本营而去，如果你们现在返航的话，或许还能赶得上和她见上一面。”
　　这是铁血主教一直心心念念的消息。
　　他几乎每一天都在重温与暗夜魔女的决战，回忆着战斗中发生的全部细节，这是为了在下一次见面时，亲手向对方复仇。
　　段明渊十分赞赏铁血主教的执念，但却对两人的二番战持保留态度。
　　铁血主教的记忆宝库还透露了一个令人遗憾的事实，自从巫师星的战争结束后，他就一直止步不前，甚至因为年龄与眼疾，导致他的力量大不如前。
　　而魔女却不需要遵循生老病死的自然规律。
　　这是虚空恶魔对于她们的馈赠。
　　“你以为我会相信你么？”
　　见段明渊转身，铁血主教怒喝道。
　　他忽然意识到段明渊似乎自始至终就没有把他当成过对等的对手，对方只是闯进了他的大脑，找出了所有的秘密，然后便打算转身离去，甚至不打算给予他最后一击。
　　这让他回想起了在巫师星上被魔女囚禁的日子。
　　那是无法洗刷的耻辱。
　　铁血主教拼尽全力将手伸向了地上的权杖，无视了浑身的痛楚，调集了全部的烈日能量，哪怕将自己焚烧殆尽，他也不会如此放任段明渊离去。
　　他高举着手中的权杖，目光凝视着璀璨的红色宝石，将权杖重重砸在地上。
　　以他现在残存的能量，只能制造出破损的固有结界。
　　在无从得知段明渊底细的情况下，这样的贸然攻击不可能奏效。
　　但那又如何？
　　他用力紧握权杖，由于过于用力的缘故，他听见了自己骨骼在作响，他不顾一切地咆哮出声，仿佛这样就能为他带来勇气。
　　也许他在巫师星时，也该这么做。
　　——“别想逃，面对我！”
　　“当。”
　　这是权杖落地所发出的轻响。
　　铁血主教有些恍惚，当他回过神时，却发现自己正坐在象征着审判长权威的座位上。
　　似乎有什么东西被遗忘了。
　　他看向了自己紧握着权杖的右手，可无论如何思索，都无法填充记忆的空白。
　　桌上是吃剩下的点心，还有来自他家乡的红叶茶。
　　看起来，他像是刚刚迎接了一位贵客。
　　不多时，下属恭敬地走了进来，向他汇报。
　　“审判长大人，客人已经离开了。”

第二百二十六章：友人
　　客人已经走了。
　　铁血主教看见了下属欣慰的表情，这让他回想起了些什么。
　　他与远道而来的客人度过了一段美好的时光，他见到了接手白蔻职务的姑娘，没想到当年跟在一群人身后怯生生的小姑娘，如今已经变成了独当一面的生命科学部总监。
　　回想着与茯苓共饮红叶茶的时光，主教脸上也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了一抹笑容。
　　他已经有许多年没有享受过这般轻松闲散的时光了。
　　他没有结婚，也没有留下子嗣，这次久违的重逢，倒是让他久违地体验到了子女长大成人的喜悦。
　　他的下属们似乎也由衷地为他而感到高兴。
　　毕竟在人们的印象里，他一直都是刻板的，不近人情的做派，就连教会内部的许多人都害怕他，不敢与他直视。
　　这艘船上的大多数人都没见主教笑过。
　　他们偶尔也会希望主教能像一位普通的老人一样，与友人见面谈笑风生，畅谈生活中遇到的奇闻轶事。
　　主教嘴角上扬，明明令人轻松而又开心的情景却让他产生了一闪即逝的恐惧。
　　他的身体仿佛自己做出了某种反应。
　　如同被设定好了的程序，像是一个提线木偶。
　　一条条无形的丝线钩住了他的嘴角，然后把它提了起来。
　　但这来源于灵魂深处的战栗却并没有持续太长时间。
　　因为铁血主教很快意识到了还有更重要的事等待着他来完成——茯苓在生态舰上抓捕到了大量的巫师会成员，在将关押着巫师会成员的舰船送来这里的过程中，晨曦魔女忽然现身，夺取了船只的控制权。
　　那艘被巫师会控制的船正在驶向别的星区，他正打算命令舰队进行追击，却在茯苓的提醒下意识到了这分明就是巫师会的诡计。
　　利用一艘小船吸引舰队的注意力，根据他们目前掌握的情报，暗夜魔女控制了让-圣菲尔德，正混迹在圣菲尔德家族的舰船上，直奔教会本部而去。
　　这是一场针对余烬教会的阴谋。
　　暗夜魔女真正的目的，是如今余烬教会的本部。
　　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余烬教会感受到家园被毁灭的痛苦。
　　铁血主教忽然看见了权柄上破裂的红宝石，想起了这是在听说了暗夜魔女这个老仇人的刹那一时热血上头，磅礴的烈日能量甚至将宝石给震碎了。
　　“返航！”
　　想到这里，铁血主教当即做出决定，“教会现在需要我们！”
　　………………………………
　　“余烬教会的舰队返航了！”
　　当这个消息传来时，茯苓身边的所有人都为之欢呼。
　　余烬教会的风评在业内一直都充满了争议，而且这次率领舰队的还是铁血主教这位恶名在外的人，在茯苓出发前生态舰和空间站的所有人都做好了紧急撤离的准备，因为那些疯子真有可能做出炮击生态舰的行为。
　　而现在，茯苓总监却不负众望地说服了余烬教会的老顽固，以和平的方式解决了这场争端。
　　“总监，你是怎么办到的？”
　　茯苓一下子多出了许多迷弟迷妹，她被人簇拥着，人们欢呼着茯苓的名字，赞美声将她淹没，也让她觉得有些迷茫。
　　“呃……以诚相待？”
　　回想着自己和段明渊在审判长主舰上的遭遇，一切都顺利得出乎意料。
　　铁血主教根本不像传言中那般不近人情，他用上好的点心和家乡的红叶茶招待了他们，还专程为过去的手术感谢了她。
　　至少，这位老人家是一位知恩图报的人。
　　倘若不是教会本部遇上了大麻烦，主教还打算亲自来生态舰上做客，进行一番友好的访问。
　　“其实吧，我觉得他还是挺通情达理的。”
　　“不愧是总监，轻易就做到了别人做不到的事！”
　　又是一阵赞美。
　　他们觉得也许茯苓是这个宇宙里唯一一個会把铁血主教和通情达理连在一起的人，不过这也从侧面展现出了总监的个人魅力。
　　“如何？你不参加庆功宴么？”
　　赫雅不知何时出现在了段明渊身后，“为了庆祝度过这场危机，下午的会议都延期了，生态舰上人正在筹办宴会。”
　　“不了。”
　　段明渊摇了摇头。
　　这些欢乐并不属于他，铁血主教的记忆宝库并没能解决他的好奇心。
　　那一位在巫师星战役中监禁了主教的神秘魔女仍然困扰着他。
　　还有，教皇究竟在那场占卜仪式中间看见了什么？
　　才让他忽然一反常态，把巫师视作了恶魔的后裔？
　　“看来要走一趟了。”
　　“走？去哪？”
　　赫雅明知故问。
　　铁血主教其实是一个外冷内热，通情达理的好人？
　　只有白痴或者……被洗脑了的人才会相信这个。
　　不过她以前无聊时写下的《爱情魔典》看起来的确给段明渊带来了许多启发，这就是认知改变教科书级的运用，就连她这位“老师”也自愧不如。
　　她故意提醒道，“据我所知，余烬教会的圣都并不欢迎外人访问，就算是教会内部的成员，也只有被选定者才有朝圣的资格。”
　　“这的确是个问题。”
　　段明渊若有所思。
　　尤其是在铁血主教把暗夜魔女的消息带回圣都后，整个星球都有可能陷入全面戒严的状态，这时候所有的游客渠道可能都会被强行关闭。
　　但好在，他在圣都还结交了一位朋友。
　　“我一会儿得和一个朋友打个电话，她应该能帮我们搞来访客权限证。”
　　段明渊还记得当时告别时，浸礼还专程邀请他们一前去圣都瞧一瞧。
　　“还有这种好事，那我的访客证也就拜托你了。”
　　“你？”
　　段明渊侧脸瞧了赫雅一眼。
　　以赫雅对于巫师会的了解程度，在圣都很难不被人当成犯罪分子。
　　“我有预感，那里会出大乱子，我又怎么能错过呢？”
　　赫雅冲着她眨了眨眼，“我可是免费给你们提供了这么多情报，你该不会连这么一个小忙都不愿意帮我吧？”
　　“我会帮你传达，但她愿不愿意帮忙，就另当别论了。”
　　“你说我是闲杂人等她肯定不愿意，这样吧，伱就说我是你们的船员。”
　　“船员？”
　　“考古学家怎么样？”
　　赫雅早就想好了身份，“说不定到了圣都，我还能帮你们翻译出一些‘历史正文’呢。”

第二百二十七章：人员调度
　　九月已经逐渐适应了星际旅行的生活。
　　她和父母共进了最后一顿晚餐，说出了下一站的目的地。
　　余烬教会的圣都，坐落于一个常年被阳光覆盖的星球，浸礼在帮他们办理访客手续时，特地提醒了他们要做好防晒措施。
　　“等我从圣都回来之后，就把你们接回蓝星！”
　　九月元气满满地向二老宣布了自己的下一步计划。
　　圣菲尔德家族深陷泥潭倒是给了他们机会，要是有充足的证据证明圣菲尔德前任家主和家主候选人都和巫师会保持着长期往来，待余烬教会追讨责任时，他们一定无暇再顾及生态舰上的事。
　　她和茯苓打好了商量，到时候茯苓会利用部门的总监权限为二老办理离开生态舰的准备。
　　对于女儿的成长，老父亲很是满意。
　　他年轻时就喜欢游山玩水，走遍了蓝星的大好山河，如今女儿继承了他的意志，到达了更远的地方。
　　然而九月的母亲却板起脸来，拍了她手背一下，“不要说不吉利的话。”
　　祸狐似乎天生就对插旗的行为更加敏感一些。
　　此次圣都之行虽然有段明渊陪同，但她却隐隐有些不详的预感。
　　“你们尽管放一万个心，我已经长大了！”
　　“你还说！”
　　母亲横了九月一眼，抬手就欲掐九月的脸蛋，却被她敏捷地躲开了。
　　向二老扮了个鬼脸之后，九月便拿起了父母为她准备好的行囊，蹦蹦跳跳地下山了。
　　按照惯例，在动身前，三皇子召集了船上的所有人，进行了一场船员会议。
　　九月赶到会议室时，土狼十二正在和赫雅大眼瞪小眼，这位星际牛仔点燃了一根雪茄，对这位新上船的船员提出了质疑，“只有我一个人觉得她很可疑么？”
　　中途上船的神秘女人，自称考古学家，希望跟随他们一起前往圣都调查“历史正文”。
　　他可从没有听说过这种事。
　　而直觉告诉土狼十二，这是一個相当危险的女人。
　　赫雅故意流露出无辜的表情，人畜无害地耸了耸肩。
　　见九月进门，三皇子点开了关于圣都的简报。
　　尽管圣都是余烬教会的大本营，无数教徒穷其一生希望能去一次圣都朝圣，但是对于并不信仰余烬教会的人来说，那里绝对算不上一个好的旅游景点。
　　“由于地理位置的关系，圣都的地表温度常年保持在50摄氏度，等到了那里，我们需要的可不只是防晒用品。”
　　在如此温度下在大街上走上一天，极有可能脱水中暑。
　　余烬教会的信徒们则早就适应了高温，烈日能量所带来的效果之一，就是赋予了他们惊人的耐热性。
　　“那游客怎么办？”
　　唐芊芊提问道，一听到50摄氏度，她就打起了退堂鼓。
　　作为一名宅女，她和狸花都愿意待在飞船上吹空调……当然，用冠冕堂皇一些的话来讲，就是必须有人镇守后方。
　　在前几次的行动中，她和狸花一直都是最坚实的后盾，这次也不例外。
　　她认为船员们应当各司其职，把镇守后方的任务交给那些真正有经验的人。
　　“通常来说，不会有任何游客访问圣都，对于那些无法识别身份的船只，他们会在接近圣都前就被教会的太阳能量炮给拦截下来。”
　　说着，三皇子将投屏翻转到了下一页，“圣都是由第一批余烬帝国的难民建设的，他们把自己所知道的所有科技都用在了那里，如今的圣都不止是教徒们眼中的圣所，也是一个货真价实的军事堡垒，余烬教会也是公司内部唯一一个不聘用长枝近卫的势力，他们认为自己挑选出的审判官拥有不亚于长枝近卫的实力。
　　“如果算上审判长，圣都目前有十一位审判官坐镇，不久之前，茯苓总监传来一条简讯，根据公司内部的通讯，长枝委员会出于某些未知的原因，将六名长枝近卫派去了圣都。”
　　毫不夸张地讲，寰宇公司目前超过半数的顶尖战力都聚集在了圣都。
　　所有人都知道近期圣都必有大事发生。
　　“这可能和闪旗商会的动向有关。”
　　土狼十二忽然开口说道。
　　他的好朋友嘲鸠突然没头没尾地向他发来了一条消息，让他们最近最好离圣都远一点。
　　这不是巧了么？
　　哪里有乱子，哪里就会有他们的身影。
　　土狼十二觉得自己和蓝星人越来越合得来了。
　　“闪旗商会把主力舰队都派往了圣都所在的星区。”
　　这些“主力舰队”指的自然是那些臭名昭著的宇宙海盗团伙，还有那些以反抗公司而出名的联合战线的军队。
　　“这正是我所担心的。”
　　三皇子长叹一声。
　　和机巧星、狱囚星的动乱规模相比，这次的阵仗要大得多，一副要进行宇宙大战的样子。
　　审判舰队与巫师会的动向息息相关，但他不认为以巫师会的能量能把请得动闪旗商会，除非……
　　闪旗人都是一丘之貉，商会的高层早就和巫师会勾结在了一起。
　　“教皇在得知我们要访问圣都后，专程邀请我前往余烬大教堂进行会谈。”
　　能够得到余烬教会现任教皇的邀请，这本是天大的荣耀，可三皇子现在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看起来我们又需要分兵行动了。”
　　“我跟你一起去见教皇。”
　　土狼十二呼出一口烟圈，“我总是听说他的事，这次倒正好见上他一面。”
　　他又一次主动承担起了护卫的职责，毕竟他也算得上这艘船上明面上的三大战力之一。
　　“明渊老师，九月老师，你们见到了浸礼之后，就在教堂区外围行动吧，教堂区戒备森严，一旦进去之后，所有活动的都会受到限制。”
　　“好吧好吧，我来看船。”
　　赫雅说道。
　　反正她懂得不少“一心二用”的把戏，人在船上，把魂飘到外面去并不困难。
　　……
　　与此同时，圣都，教堂区。
　　在护卫们的陪同下，身着华服的让-圣菲尔德在教徒们好奇的注视下，走向了余烬大教堂的前门。
　　不多时，两位身着神职人员长袍的牧师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教皇已经恭候多时了，不过依照余烬大教堂的规定，随行人员请全部留在外面。”

第二百二十八章：不详的预感
　　穿过了挂满了水晶灯的长廊，让-圣菲尔德来到了圣都最为神圣的地方。
　　一位手执权杖的老者正居高临下地审视着他。
　　现任教皇，银须主教。
　　这便是余烬教会如今的最高统治者。
　　作为一手建立了寰宇公司的最老牌势力，余烬教会一直都是最特立独行的一个，他们极少参与到各个财团之间的权力斗争，只有在一些事关整个公司的重要会议中，你才能看见这些老家伙们的身影。
　　这是让-圣菲尔德第一次见到教皇。
　　在圣菲尔德六世离世前，他并没有参加这些核心会议的权限。
　　“你带来了暗夜的消息。”
　　教皇开门见山地说道。
　　“啊，是啊。”
　　让-圣菲尔德脸上浮现出了玩世不恭的笑容，若是以前的他，恐怕在直面教皇之时，就会紧张得说不出话来，以他的地位，必须在这些真正的大人物们面前谨小慎微，才能左右逢源地保护现有的地位。
　　但是现在不同了。
　　既定的局势即将改写，而他也正是为此而来。
　　他的眼中划过一丝杀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上了阶梯，“暗夜托我向您问好。”
　　他张开的双臂化作了影子，遮蔽住了教堂内的全部光辉。
　　……
　　“号外，号外！”
　　午时刚过，一条惊人的消息便在整个圣都传开了。
　　圣菲尔德家族的下一任继承者，让-圣菲尔德袭击了教皇，他所使用的手段疑似与恶魔的把戏有关。
　　事实上，所有人身处教堂区的人都注意到了异象。
　　不久之前，城市上空短暂地被黑暗所笼罩，异象持续了接近两分钟，之后，更加耀眼的光辉撕破了人们头顶上方的夜幕，虔诚的教徒们见到此情此景，有的热泪盈眶，也有人当即下跪，赞美太阳王的恩泽。
　　而在另一边，一具被焚烧得面目全非的人体被神职人员抬了出去。
　　血液浸透了裹着躯体的被单，从被单微微颤抖的迹象来看，里面人似乎还活着。
　　位于阶梯顶端的教皇双手扶着权杖，平稳的呼吸变得有些紊乱，金碧辉煌的大殿中满是灼烧留下的痕迹。
　　让-圣菲尔德的背叛在他们的预料之中，可是他的手段却让教皇心生寒意。
　　因为在几天之前，让-圣菲尔德还是一個常年被酒色所累，身体极度孱弱的普通人，而在经过了改造之后，他成为了就连审判官也会感到棘手的敌人。
　　红色的长袍上布满了裂口，阴影在他的胸膛处留下了一条明显的疤痕。
　　在烈日能量的洗礼下，疤痕正在渐渐散去。
　　然而教皇的心情却丝毫没有因为制服了让-圣菲尔德而感到宽慰，很显然，让-圣菲尔德是一个弃子，暗夜抛弃了他，让他用这种近乎于自杀的行为，专程来到他的面前，只为了向他打一声招呼，告诉他暗夜魔女此刻已经来到了圣都之内。
　　片刻后，审判官总算为他带来了一些好消息。
　　经过筛查，让-圣菲尔德的护卫和船员并没有受到暗夜侵染的迹象，留在教堂外的护卫们没有反抗，主动配合他们完成了筛查工作，出于保险起见，他们已经被扭送进了监狱。
　　那里是整个城市烈日能量最为旺盛的地方。
　　可是，审判官率领的小队却并没有从让-圣菲尔德的船上找到暗夜魔女的下落。
　　早在几个小时前，铁血主教就把他所接到的重要情报传回了这里，让教会得以在第一时间进行筹备工作。
　　在让-圣菲尔德乘坐的飞船降落之后，由三名审判官所组成的筛查小队就盯上了它。
　　让-圣菲尔德下船的第一时间，他们便对飞船进行了全面的筛查。
　　这个糟糕透顶的消息让教皇面沉如水。
　　比起正面进攻，这种藏身于暗处，不知何时，又会以何种方式向他们出手的方法更加消磨人的意志。
　　如今唯一的线索就只剩下了还留有一口气的让-圣菲尔德。
　　在他彻底咽气之前，审判官将会在牢房中对他进行严酷的审讯。
　　那是一个被璀璨的红宝石填满的牢房，负责审讯让-圣菲尔德的是一位经验丰富的审判官，她精通审讯技巧，就算是最顽固的异教在她的面前都会向她袒露心扉。
　　而代价则是，每一个经过她审讯的犯人，都会以五官被烧毁的瘆人模样痛苦地死去。
　　“哔卟哔卟——”
　　在身着灰色长袍的审判官进门前，奇异的电子声引起了她注意。
　　那是一个小巧的自动机器人，圆滚滚的身躯在她的面前漂浮了一圈之后，将女人引向了审讯室左侧的楼梯间。
　　审判官跟在机器身边，一路跟着它走向了监狱的暗门。
　　这里极为隐秘，只有监狱的内部人员才知道这些暗门的存在。
　　当女人看见暗门后矮小的身影之后，才松了口气，紧皱的眉头也才舒缓了许多。
　　“浸礼，你在这里做什么？”
　　“不要进去。”
　　圆滚滚的机器人发出了电子合成音，浸礼仰着头严肃地望着女人。
　　“这是教皇的命令，也是最重要的工作。”
　　她作为主持这场审讯的主审官，自然不可能听从浸礼的建议，“乖，你先去外面等一会儿，等我审讯完了那个罪人之后就来找你，下午我带你去吃你最喜欢的奶油疙瘩怎么样？”
　　“不要进去，不要进去，不要进去！”
　　圆滚滚的机器人忽然间提高了音量，吓得女人抖了抖身子。
　　“你这是怎么了？”
　　回过神后，女人才关切地询问浸礼。
　　浸礼一直都是一个听话的好孩子，从来没做出过如此不规矩的行为。
　　虽然浸礼和她一样都是由教皇亲自分封的审判官，但对于他们而言，违抗教皇的命令也是不可饶恕的罪孽。
　　“我有不好的预感，不要进去！”
　　圆滚滚的机器人再次强调。
　　女人产生了短暂的迟疑，有那么一瞬间，她内心想要听从浸礼的警告。
　　但是，审讯让-圣菲尔德工作只能由她来完成。
　　只有她才能撬开这位异教徒的大脑，从里面提取出暗夜魔女的下落。
　　想到这里，女人摇了摇头，表情严肃地回绝道，“不行，这是工作。”

第二百二十九章：苗床
　　让-圣菲尔德的大脑里隐藏着一个重要的秘密，这可能能够帮助他们找到暗夜魔女的下落。
　　尽管所有人都意识到了这可能是魔女的阴谋，她故意把让-圣菲尔德送到了他们的面前，但是，作为余烬教会的审判官，她觉得这值得冒险。
　　更何况让-圣菲尔德看起来已经完全失去了抵抗能力。
　　现在这位圣菲尔德下一任继承者看起来只是一个被烧焦了的肉虫，锁链嵌入了他因烧伤而溃烂的皮肉之中，将他牢牢地绑在审讯椅上，失去了眼皮的双眼被迫睁着，房间里每一颗璀璨的红宝石都倒映出了他惨不忍睹的模样。
　　大面积烧伤的脸上让人看不出他此刻究竟是何种表情，但随时都有可能熄灭的生命体征向余烬教会传达着一个消息——他们正在和时间赛跑。
　　不只要赶在让-圣菲尔德死亡之前，还要在潜伏进圣都的暗夜魔女实施她的阴谋之前。
　　审判官，同时也是教会的审讯专家叶莲娜主持了这场审讯。
　　她最终拒绝了浸礼的挽留，独自一人走进了审讯室里。
　　“睁大你的眼睛，此刻你看见了什么？”
　　她收敛了笑容，变回了平日冷面审讯官的形象，居高临下地询问让-圣菲尔德。
　　她并不需要任何一位被审讯的对象回答她的问题，叶莲娜始终相信人的大脑和记忆不会说谎，比起他们的语言，她更相信人们的内心，而这间审讯室里的所有设施，都是为了帮助她走进审讯对象的内心而设置的。
　　这也是她从小就被教会选中培养成审讯专家的原因，这些充满了烈日能量的红宝石折射出了被审讯对象的面容，而她则能与被审讯对象建立短暂的精神链接。
　　叶莲娜的双手捧在了让-圣菲尔德的脸上，后者的眼睛充血，整个人都因为痛苦而小幅度地抽搐起来。
　　建立精神链接的副作用在于，无法适应烈日能量的被审讯对象会从身体内部被焚烧殆尽，其结果就是每一次在完成审讯了之后，这间屋子里就会多出一具五官被烧毁的尸体。
　　或许让-圣菲尔德的死亡会成为压垮曼陀罗财团的最后一根稻草，或许闪族人会兴师动众地向他们讨要说法，但任何被送进这里的犯人都将会受到一视同仁的对待。
　　叶莲娜的烈日能量流淌进了让-圣菲尔德身体，撬开了他的记忆宝库。
　　她找寻到了真相。
　　看见了在那个封闭的房间内的暗夜魔女，以及她对于让-圣菲尔德所做的一切。
　　在让-圣菲尔德安排好了前往圣都的飞船之后，暗夜魔女取出了一颗蠕动着的黑色幼虫，被黑暗笼罩，犹如阴影般被她握在手里的幼虫只能依稀看清轮廓，她微笑着捏住了让-圣菲尔德的嘴巴，随后将幼虫塞了进去。
　　这解释了让-圣菲尔德力量的来源。
　　这是某种超出他们认知范围之外的寄生，魔女把让-圣菲尔德改造成了幼虫的苗床。
　　幼虫在他的体内滋长，也控制着他的行动，让他沦为了魔女的提线木偶。
　　叶莲娜把自己所看见的一切都记了下来，但紧接着，一丝不详的预感涌上了心头。
　　教皇用烈日能量灼烧了让-圣菲尔德身体，这几乎杀死了他，可是……
　　寄生在让-圣菲尔德身体里的黑色寄生虫是否也被一起杀死了？
　　这个想法让叶莲娜毛骨悚然。
　　如果没有的话，在建立精神链接的过程中，她的身体也正处于毫不设防的状态，她正通过精神链接审视着让-圣菲尔德的内心，而寄生虫也有可能通过链接转移到她的身体里。
　　必须立刻切断链接！
　　寄生虫的消息已经算得上重要的发现了。
　　然而下一刻，叶莲娜却发现自己被控制在了这一段记忆之中，无论她如何尝试，都无法单方面地切断已经建立的精神链接。
　　暗夜魔女接下来的行动却让她毛骨悚然。
　　她忽然看向了自己——一个本不存在于这段记忆中的人。
　　“叶莲娜，你也在看吧？”
　　温柔的声线此刻听起来就如恶魔的低语，而叶莲娜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魔女走向自己，在这个记忆片段之中，她做不了任何事。
　　事实上，她也本不该做任何事。
　　因为这是十几个小时之前发生的事，可暗夜魔女却看见了未来的她。
　　“是，你想的没错，当你看见这些的时候，蠕虫正在侵入你的身体，这就是你无法切断精神链接的原因。”
　　暗夜魔女向她解释了身体与意识动弹不得的原因，也仿佛读懂了她此刻内心深处的想法，继续说道，“放心吧，这并不会要了你的命，也不会给你带来任何痛苦，至少短时间内是这样的，它会在你的身体里筑巢产卵，周期是三个小时，之后你会亲手把新生的幼虫传染给你的同僚们，至于当所有人都被寄生了之后会发生些什么……现在就揭晓谜底未免有些太过无趣了，不是么？”
　　暗夜魔女弯下腰，食指轻轻拂过了叶莲娜的脸颊。
　　作为回报，她会满足对方的好奇心。
　　教会的审判官会冒险进入让-圣菲尔德的精神世界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寻找她的下落。
　　“看好了，我就在这里，一直都在。”
　　她直起身子，在叶莲娜的注视下走向了房间里古旧的镜子里，直到完全消失在了镜中世界。
　　下一刻，叶莲娜重新获得了身体的控制权。
　　“嘶——！”
　　身处审讯室里的她倒吸一口凉气，一睁眼便看见了用力量震碎了数枚红宝石的浸礼。
　　这似乎对她造成了极大的负荷，她的脸色苍白，身体摇摇欲坠。
　　但也正是这样的举动，帮助她提前切断了与让-圣菲尔德的精神链接。
　　叶莲娜的脸上浮现出了一丝喜悦。
　　她发现了暗夜魔女的藏身之处，也知道了让-圣菲尔德所隐藏的秘密。
　　暗夜魔女就藏身于飞船的镜子里。
　　小心，浸礼，让-圣菲尔德身体里被魔女种下了寄生虫。
　　她迫不及待地想要把这些消息告诉浸礼，然而所有声音却都卡在了喉咙里。
　　“嘘。”
　　仿佛有一只食指抵住了叶莲娜的嘴唇，她的耳边响起来了一个本不该存在于此的声音。
　　——“真是一个勇敢的小姑娘，那么，就由她来作为下一个苗床吧！”

第二百三十章：你是真的饿了
　　在完成了审讯后不到一分钟的时间里，让-圣菲尔德的最后一缕生命迹象熄灭了，这位身居高位的闪族人看起来就像是无数遭到审讯的犯人一样，五官被灼伤成了黑色了的窟窿，仰着头，将自己最痛苦的一面留存了下来。
　　紧接着，前所未有的脱力感席卷了叶莲娜。
　　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疯狂地汲取着她的能量和体力，这意味着……即使浸礼提前震碎了审讯室的宝石，帮助她切断了精神链接，黑色的幼虫却仍然转移到了她的身体里。
　　对此毫不知情的浸礼松了口气，苍白的小脸上浮现出了笑容。
　　叶莲娜想要把她知道的一切告诉浸礼，让她远离自己，但身体却已经完全不受自己的控制，她只是微笑着摸了摸浸礼的脑袋，留给了对方一副温馨的景象。
　　接着，脱力感便压垮了她。
　　再度醒来时，窗外的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睁开眼的第一时间，圆滚滚的机械脑袋上便显示出了一段文字：
　　『教皇刚才来看过你，他让你好好休息。』
　　前所未有的惶恐笼罩了叶莲娜，她急切地询问道，“现在几点了？”
　　『晚上七点，你要吃一点奶油面吗？』
　　晚上七点，距离审讯已经结束了六个小时。
　　而暗夜魔女在精神链接中给出的孵化时间是三个小时，在那之后，幼虫就会在她的身体里完成筑巢和产卵的过程，紧接着，新生的幼虫会以某种方式寄生到所有和她有所接触的人身上。
　　已经太迟了。
　　这里是浸礼的家，看样子在过去六个小时时间里，她们都待在一起，这意味着在她昏睡的时间里，浸礼极有可能也被寄生了。
　　叶莲娜浑浑噩噩地摇了摇头。
　　她的视线已经开始受到影响，整个世界都沾染上了血丝，她能听见自己的心跳，似乎还能听到血液在血管中流淌的声音。
　　然后，她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饥饿。
　　但她想吃的并不是奶油面，只有烈日能量，无尽的能量才能填补她的饥饿。
　　强烈的饥饿感让叶莲娜产生了一个可怕的想法。
　　在她的视线里，浸礼变得无比诱人，她着对方白皙的脖子，诱人到让她想要狠狠地啃上一口。
　　尽管她在第一时间错开了视线，但饥饿感与最原始的欲望正愈演愈烈。
　　『叶莲娜姐姐，你先好好休息，我要出门接人了。』
　　圆滚滚的机械脑袋上浮现出了两段文字：
　　『我的朋友今晚就要到了，我得去星港接他们，他是一名优秀的医生，等我把他接来他或许能帮得上忙。』
　　叶莲娜忙不迭地点了点头，为了让浸礼放心，她又躺了下去。
　　实际上她根本没有听清浸礼说了些什么，心中愈演愈烈的欲望让她迫不及待地想要咬开浸礼的脖子，吮吸那诱人的烈日能量。
　　仅存的理智告诉她，她不能再和浸礼共处一室了。
　　……
　　傍晚七点三十，堡垒号降落在了圣都外的星港上。
　　不知是不是夜幕笼罩的缘故，段明渊总觉得这个城市看起来有些死气沉沉的。
　　街道上几乎看不见几个行人，由于圣都常年拒绝访客，这星港里也空荡荡的，走出航站楼的第一时间，他便看见了一个熟悉的面孔。
　　浸礼，还有一直跟随在她身边的圆滚滚的机器人。
　　段明渊拿出了出发前准备好的大礼包，这些都是从生态舰上买的，由他和九月精挑细选，包含了棉花糖、草莓牛奶、仙贝、鸡爪等深受小孩子喜爱的《儿童大礼包》。
　　这份礼包的含金量得到了『孩子王』唐芊芊的认可，唐芊芊指出这份大礼包很可能会在下半年引领儿童零食的新风尚。
　　在看见众人的第一时间，浸礼就激动地跑向了他们。
　　但似乎有些激动过头了。
　　这风风火火的脚步让段明渊不得不重新审视他们上次与浸礼相处的片段，从理论上来说，他们的关系应该只能算得上不错的朋友，并没有好到会让浸礼迫不及待地跑向，然后释放出一记飞扑的地步。
　　这里是圣都，余烬教会的大本营。
　　街道上来来往往的都是余烬教会最虔诚的教徒，一位审判官在教徒面前对其他人使用飞扑实在是有些不成体统。
　　在段明渊想明白这个问题之前，他就被咬了。
　　浸礼红着眼，结结实实地咬在了他的脖子上。
　　但紧接着，她瘦小的身体就被弹了出去，结结实实地一屁股墩摔在了地上，圆滚滚的机器人还配合地发出了『哎哟』的机械合成音。
　　其他所有人都看懵了。
　　这是什么？
　　余烬教会独特的欢迎方式？
　　可他们之前从不知道余烬教徒是这么欢迎人的，至少从出现过教皇在友好访问中暴起咬人的事件。
　　浸礼并没有立刻解答他们心中的疑惑，她就这么坐在地上，伸出左手比划出暂停一下的手势。
　　数秒后，她忽然间干呕起来。
　　当她呕出几条黑色的虫子时，除了段明渊之外的所有人都大惊失色。
　　黑色的幼虫在地上痛苦地翻滚着，没多久就不再动弹了，而浸礼红彤彤的兔子眼也恢复了正常。
　　『抱歉』。
　　圆滚滚的机器人代替浸礼表达了歉意，『刚才不知为什么突然觉得你看起来很好吃的样子。』
　　“这明显不对劲吧！”
　　身为船上安保队长的土狼十二敏锐地觉察到了事情并不简单，他可不会让浸礼就这么搪塞过去，上前一步追问，“你最好解释清楚，‘很好吃’到底是什么意思？”
　　无论从任何角度来看，段明渊都不像是食物，和“好吃”更是扯不上半点联系。
　　『好吃的意思就是看起来像小笼包，咬一口能出汤汁的感觉。』
　　浸礼也非常实诚地描述了刚才的感觉。
　　“谁让你形容他有多好吃了！”
　　土狼十二提高了语调。
　　这大晚上说灌汤小笼包，搞得他也突然有些饿了。
　　九月的反应则更引人深思，她盯着段明渊脖子被咬的地方观察了好半晌，末了，还舔了舔嘴唇。
　　“你们难道没看到地上的虫子么？”
　　段明渊指向了地上虫子的尸体，“答案就在这里，她刚才多半是被虫子给寄生了，根据科学报告表明，一些寄生虫能控制宿主的行为，逐渐将宿主变成它们的傀儡。”
　　？
　　现场陷入了一片诡异的沉默。
　　他们不明白段明渊为什么总能用平静科普的语气，说出一些令人细思极恐的事实。
　　这人难道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吗？
　　余烬教会的审判官被寄生了，变得和丧尸一样见人就咬。
　　这消息要是传出去了绝对能引爆整个宇宙的舆论市场。
　　段明渊则继续站在医生的角度劝说道，“以后饿了不要随便捡地上的东西吃，谁知道里面有没有染上奇怪的寄生虫。”

第二百三十一章：黑色瘟疫
　　浸礼为一行人安排了简单的行程，众人先把三皇子和土狼十二送去了圣都大教堂，那里据称是整个星球上最安全的地方，随后她邀请段明渊和九月暂住到她位于教堂广场西侧的大房子。
　　每一位审判官都享有余烬教会提供的福利政策，浸礼就被分配到了一个三层楼高的大别墅，别墅配备了女仆和管家，照顾她的生活起居，并在她离开圣都的时间里打扫卫生。
　　返程的路上，浸礼提到了叶莲娜的病例。
　　在进行完了精神链接仪式后，叶莲娜陷入了长时间的昏迷，她体内的烈日能量变得极度紊乱，这是以前从未发生过的现象。
　　段明渊还了解到了让-圣菲尔德的命运。
　　这位野心家最终未能实现他的愿望，今天下午被确认死亡后，审判庭的工作人员把他被焦化的尸体用布封了起来，扔进了焚尸炉。
　　看在圣菲尔德家族和闪族人的面子上，余烬教会并没有追讨他的罪责。
　　否则他的尸体会像那些真正的罪人一样，被钉在木架上进行公开展示，即便在死亡后，他的灵魂也难以得到安宁。
　　段明渊做好了为叶莲娜诊断的准备。
　　但浸礼大宅前的景象却让几人警觉了起来。
　　大门被人撞坏了，阶梯下用于装饰的石像也碎成了两节，似乎承受了剧烈的撞击。
　　别墅内部安静得出奇。
　　灯是亮着的，因此他们一进门便看见了被拖得很长的血迹，这血迹一直延伸向了别墅地下的储物间。
　　浸礼脸色骤变，她来到地下室紧闭着的房门前敲了敲门，里面立刻传来了惊慌失措的惊叫。
　　在得知门外站着的是浸礼时，女仆们才慌张地打开门，段明渊也得以见到了里面的惨状。
　　比起叶莲娜女士，浸礼的管家看起来更需要接受治疗。
　　这位看起来四十岁出头的妇人奄奄一息地躺在女仆们为她临时铺好的地铺上，痛苦地捂住了脖子，她的脸色苍白，一副失血过多的模样。
　　尽管伤口已经进行了紧急包扎，但却似乎并不能减少管家的痛苦。
　　是叶莲娜审判官袭击了他们。
　　浸礼离开后，管家端着精心准备好的营养餐，前往叶莲娜的卧室查看，然而躺在床上的叶莲娜却突然暴起，她如同野兽般掀翻了餐盘，把管家扑倒在了地上，张口便咬向了管家的脖子，硬生生地撕扯下一块肉来。
　　这一幕把女仆们吓坏了，其中一位带着提灯的女仆误打误撞地发现叶莲娜对于灯光十分畏惧，乘此空当把管家救了出来，之后他们所有人都躲进了地下室，生怕叶莲娜再次找上他们。
　　症状听起来和浸礼的症状一模一样。
　　只是当时浸礼扑在他身上的时候没咬动，段明渊推测这可能是因为小孩子的牙口还没定型，正处于成长期。
　　“你们说的叶莲娜审判官，她平时也喜欢在地上随便捡东西吃么？”
　　段明渊的问题让女仆们面面相觑。
　　尽管她们平时并没有和叶莲娜生活在一起，但是她们觉得以审判官的身份，应该不会做出这种有损形象的行为。
　　正当段明渊准备进一步探究病因时，突然暴起管家让他产生了新的想法。
　　在管家扑向一名离她最近的女仆之前，段明渊眼疾手快地挡在了两人之间，于是管家便恶狠狠地啃在了段明渊的肩膀上。
　　情况与浸礼如出一辙。
　　在被弹开之后，管家跌坐在地上，剧烈地干呕起来。
　　几条黑色的虫子被吐到了地上，挣扎了几下后便不再动弹了。
　　“这是传染病。”
　　段明渊意识到自己可能错怪了浸礼，这个小姑娘也许并没有在地上捡东西吃，很可能是在毫无察觉的情况下被叶莲娜给传染了。
　　看着一脸茫然的管家，段明渊现在能确定这种寄生虫病毒就和电影里的丧尸病毒一样，一旦被叶莲娜给咬伤了，病毒就会传播到他们的身体里。
　　“天哪，这是丧尸病毒！”
　　作为丧尸题材的爱好者，九月一下子就反应了过来，她的心情一下子就紧张了起来。
　　丧尸题材总是和末日息息相关，一旦病毒出现，现有的体制就会在极短的时间内土崩瓦解……
　　但紧接着，她突然又不紧张了。
　　电影之所以会让她产生紧张感的主要原因，是身处丧尸病毒世界的是一群无法和丧尸正面对抗的普通人，然而对于身处电影世界外的他们来说，就算现在屋子外面刷出来了几大波尸潮，似乎也没有什么好令人紧张的。
　　段明渊简单地为管家处理好了伤口，在女仆们忧心忡忡的注视下对她进行了全面检查。
　　“这应该是寄生虫导致的，只要把寄生虫排出体外，病情就会康复。”
　　他很快得出了结论，和无法被治愈的丧尸病毒比起来，这种寄生虫病要好处理得多。
　　但真正的威胁还在于叶莲娜这个“病原体”。
　　女仆们说她已经离开近一个小时了，天知道她在这段时间里感染了多少人。
　　这种病毒最危险的地方莫过于一传十十传百的特性，一个小时已经足够引起病毒大范围蔓延了。
　　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程度，浸礼第一时间把消息上报给了教会。
　　这一定是暗夜魔女的阴谋。
　　对于余烬教会的教徒们而言，这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
　　建造这里的前人们似乎并没有考虑到传染病的威胁，他们所布置的外围防线并不能帮助他们处理在圣都内爆发的寄生虫病毒。
　　而对于九月而言，这同样也是一个难熬的夜晚。
　　“为什么这里没有空调？”
　　她已经被热到需要吐舌头散热了，这是比寄生虫病毒更加严峻的危机，保守地估计，他们要在这个星球上待一周，在高达五十度的环境下，她根本就没法入睡。
　　段明渊看着可怜巴巴的九月，“心静自然凉”这种俗话很难为现在的九月带来平静。
　　“这个星球上根本没有卖空调的地方！”
　　九月只带了防晒霜，还有一个小型风扇。
　　但这风扇吹来的只有热风，根本没法让她感到丝毫的凉意。
　　更令人绝望的是，这里的人从不用电，他们用万能的烈日能量代替了一切其他能源，而如今市面上根本没有用烈日能量来启动的空调。
　　“帮帮我，明渊先生！”
　　九月只能向万能的段明渊求救。
　　再这么下去，明渊先生将会得到一只中暑的狐狸。
　　“好吧。”
　　在这个晚上，段明渊不得不把其他事先抛到了一边，他紧急联系了玲珑还有他所认识的一切工匠。
　　现在的他，需要一份空调图纸。

第二百三十二章：师傅，你是做什么工作的？
　　三皇子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了他们大展宏图的机会。
　　他原本正在教堂的会客厅与现任教皇促膝长谈，神职人员就带来了一个坏消息。
　　一场由寄生虫导致的传染病正在圣都里迅速蔓延，携带寄生虫的病原体疑似为审判官叶莲娜女士，她极有可能是在审讯让-圣菲尔德时染上的寄生虫。
　　如今叶莲娜女士从浸礼的家中逃出去后便下落不明。
　　当听到这些噩耗之后，教皇的脸色便阴沉了下去，见对方愁眉不展，三皇子便立刻向教皇介绍了段明渊的丰功伟绩。
　　在机巧星上的时候，他们也曾经面临过类似的危机，一场名为血肉诅咒的病毒在星球上迅速蔓延，那是整个星球“茧”化的征兆。
　　以段明渊为首的抗疫团队临危受命，不负众望地解决了机巧星上的危机。
　　也正是因为那一次的表现，让段明渊在整个宇宙的医学界里享有盛名。
　　三皇子认为在这个问题上，教皇或许可以参考他们随行船医的意见。
　　教皇当然也听说了机巧星上的事，但是对于传闻却持有怀疑态度，一些传言夸张化地把阻止了星球“茧”化说成了段明渊一个人的功劳，但是对于亲眼见证过星球“茧”化，并一直都在与这种灾祸打交道的人来说，他深知即使机巧星的“茧”化真的被阻止了，那也一定是无数人通力合作的结果，绝不能算作某一个人的功劳。
　　但他还是决定会见一下段明渊。
　　不久之前，铁血主教还在简报中对段明渊给予了高度评价。
　　是他第一个觉察到了暗夜魔女的阴谋，也正是他的提醒，让教会对于让-圣菲尔德的访问做好了准备。
　　或许这是一位天生的军事奇才。
　　在简报中，铁血主教就是这么夸赞段明渊的。
　　三皇子提到段明渊和九月此刻就暂住在教堂广场西侧的浸礼家中。
　　这一路上，他对于段明渊大肆赞赏，称虽然段明渊是他们的船医，但却涉猎广泛，在生命科学、能量学、航天学、剑术等领域都很有造诣，此外，他还协助狱囚星的人工智能，建造出了第一个真正的意义上的数字化空间。
　　教皇虽然便面附和，但心中的疑虑却越来越深。
　　这些丰功伟绩里的任何一条，放在任何一位公司职员身上，都足以让他们成为一个部门的领导者，然而当这所有的功绩都汇聚在同一个人身上时，却充满了诈骗犯的意味。
　　人类的时间是有限的，教皇很难想象出有人能同时掌握这么多领域的知识。
　　当一行人到达浸礼的别墅时，里面气氛有些不同寻常。
　　神职人员的简报称这里是第一个案发现场，叶莲娜的染病后袭击了管家，随后管家也出现了袭击人的症状。
　　按理说，经历了如此变故，这间屋子应当笼罩在一片阴影之中才对。
　　然而他却在楼下就看见了聚集在三楼的女仆们，她们围在一起仿佛正在筹办一场盛会。
　　当教皇推开门时，人群爆发出了一阵欢呼。
　　热烈的氛围一直传达到了一楼，三皇子听出了其中庆祝得最激烈的莫过于九月。
　　“成功了！”
　　“真的有凉风！”
　　一行人追寻着声音的源头，来到了三楼最内侧的客房。
　　门是虚掩着的，教皇握住了门把手许久，才下定决心推开了房门。
　　进门的刹那，他便正好与站在一张椅子上，手里拿着螺丝起子，回头张望的段明渊对上了视线，墙壁上则是一个正在向门口吹出冷风的机器。
　　他还看见了因喜悦而搂抱在一起的女仆们，就连伤口刚刚痊愈的管家也加入了庆祝，她站在一旁，默默鼓着掌。
　　这让教皇觉得自己来错了地方。
　　首先，这里是寄生虫病毒发生的第一现场。
　　其次，叶莲娜至今还下落不明，为什么这群人像一群没事人一样庆祝了起来？
　　这让教皇怀疑浸礼家的佣人们都被感染了某种奇怪的病毒。
　　嗯，还要包括浸礼自己。
　　他很快在人群中发现了浸礼，虽然浸礼面无表情地坐在椅子上，但是她的发声器，那个圆滚滚的机器人却一只手拿着红色的小锦旗，另一只手拿着礼花枪，把彩带发射得到处都是。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询问的同时，教皇已经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他觉得这间屋子的氛围太过诡异，说不定下一刻，这些被感染者就会对他发动突袭。
　　“造空调。”
　　离他最近的女仆指了指墙壁上的仪器。
　　“我知道这是空调。”
　　虽然圣都用不上空调，但他身为教皇，访问过无数星球，怎么可能不知道这种释放冷气的机器叫什么。
　　只是他不明白为什么段明渊会在浸礼的屋子里造空调，又为什么这群人要为了一台空调而庆祝。
　　『这不是普通的空调。』
　　圆滚滚的机器人来到了他的面前，用机械合成音介绍道，『这是人类历史上第一台用烈日能量驱动的空调。』
　　这无疑是值得庆祝的一天。
　　浸礼在外出时见到过许多有意思的电器。
　　电视机，掌机，还有连接在电视上的游戏机，但是当她把这些娱乐设备带回圣都后，都会无一例外地面对同一个问题——这里没电。
　　强行用烈日能量充能的唯一结果就是把这些电器给烧坏。
　　这也是浸礼多数时间都喜欢待在自己舰船上的原因，至少那里还能使用一些电力。
　　而在圣都，尽管每年都有人向教会提出使用其他能源，但却都遭到了驳回。
　　教会高层的意见是，这些娱乐设备会影响到教徒们的苦修。
　　一名清心寡欲的修士，不需要这些设备。
　　但段明渊的到来改变了一切。
　　如果能制造出不需要电力驱动的娱乐工具，他们也就不必向高层提出引入其他能源了。
　　浸礼一直都想要一套家庭版的PS27，这样她闲暇的时光就可以待在家里和女仆们一起玩游戏。
　　浸礼的回答却让教皇眼前一黑。
　　“叶莲娜现在下落不明，她可能已经感染了许多人，而你们却在这里造空调。”
　　『我明白。』
　　圆滚滚的电子屏幕对准了教皇，『可是它能吹出来冷风吔。』

第二百三十三章：昼与夜
　　比起第一台使用烈日能量的空调，又或者是浸礼期待的家庭版游戏机，银须教皇更关心眼下正在发生的事。
　　比如说，教会的一位审判官下落不明，她的体内还携带了致命的寄生虫。
　　他不得不承认，他对段明渊第一个印象并不算好。
　　近期他听说了许多关于对方的传说，就连铁血主教都对其赞不绝口，这让他下意识地认为段明渊是一个值得共商大事的正经人。
　　而一个正经人，不会在这种情况下，还悠闲地待在自己的屋子里发明空调。
　　“我想和你讨论一下叶莲娜的事。”
　　待庆功宴结束后，他把段明渊叫去了隔壁的小房间，“对于这场传染病，你有什么看法？”
　　尽管第一印象有些失望，但教皇非常期待段明渊的回答。
　　他原本期望叶莲娜能从让-圣菲尔德的大脑里挖出些有用的消息，却没想到她遭到了寄生虫的感染。
　　眼下，他只能寄希望于段明渊再做出些莫名其妙的举动。
　　“管家是第一个遭到叶莲娜袭击的对象，我虽然治好了她脖颈处的伤口，但却无法改变她烈日能量的损失。”
　　离开地下室时段明渊询问了浸礼有关管家的情况，浸礼说起管家的烈日能量在仆人里最强大的一个，她在年轻时也在教会里担任过神职人员。
　　然而在遭到袭击之后，管家的状态却变成了一个普通人。
　　在后来的一个小时里，她的身体对高温也产生了反应，她满头大汗，脸色看起来也憔悴了许多，这似乎是中暑前的征兆。
　　“虽然女仆们认为是她们抢救下了管家，但我在查看伤口时发现，叶莲娜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要了管家的命。”
　　段明渊继续说道，这和人们所熟悉的丧尸病毒存在着本质的不同，被感染者并不会丧失理智地咬死每一个他们所遇到的活物，他们撕咬对方的皮肉，只是为了抽走对方身体里的能量。
　　“这说明什么？”
　　教皇肃然起敬，进屋后段明渊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俨然一副医学研究者的模样。
　　难道……
　　真的有人能在医术上颇有造诣的同时，还会制造空调？
　　在他的认知里，这两件事只能用风马牛不相及来形容。
　　“这说明事情要比丧尸病毒棘手得多，叶莲娜的行动，也从一定程度上代表着暗夜魔女的想法。”
　　如果暗夜魔女在圣都引发了一场丧尸危机，他会把暗夜魔女归为失控的疯子，但现在看来，魔女的计划要比他们预想中更加危险。
　　“在每一个感染者体内，都出现了黑色的寄生虫，我们不妨假设叶莲娜抽干人们身体里的烈日能量只是计划的第一步，在失去了烈日能量之后，寄生虫便会对宿主的身体进行进一步的改造。”
　　在详细了解了巫师与余烬教会的恩怨之后，段明渊已经隐约能猜测到暗夜魔女的计划。
　　如果只是毁灭圣都，又或者是杀掉银须教皇这么一个半只脚迈进了棺材的老头，这恐怕并不足以消除暗夜魔女的心头之恨。
　　对于这些信仰太阳王的虔诚信徒们而言，这世上还有一些比杀死他们更让他们的恐惧的东西。
　　比如说，信仰的瓦解。
　　“这是一种针对烈日能量而诞生的寄生虫，最坏的情况，它可能会瓦解每一个教徒的烈日能量，并将它们转化成与之相对的……”
　　说到此处，段明渊卡壳了。
　　实际上他也不知道这种黑暗能量的具体称谓，用余烬教会的说法，那就恶魔的把戏。
　　教皇严肃地点了点头，他理解了段明渊的警告。
　　“如果是你的话，你会怎么做？”
　　他再次问道。
　　这本应是他作为余烬教会的掌权者应当做出的决断，可眼下，他却有些无计可施。
　　他所面对的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斗，而暗夜魔女则一如既往地藏身于黑暗之中，耐心地窥探着圣都的转变。
　　也许再过几天的时间，这片最神圣的土地上，将会被一群异教徒所占据。
　　“我会制作一个超大型的空调，大到足够覆盖城市的某个区域。”
　　？
　　教皇抬起头，满头问号。
　　他不明白为什么话题冷不丁又转移到了空调的话题上。
　　这些蓝星人究竟对于空调有着多大的执念？
　　段明渊却不疾不徐地解释道，“这是一个地表温度高达50度的城市，一直以来，余烬教会的教徒能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之下，是因为烈日能量的庇护，这让你们的身体对于高温产生了一定程度的耐受性，可一旦教徒们身体里的烈日能量消失了，又会发生些什么？”
　　浸礼的管家已经给出了答案。
　　就算他们拥有坚定的意志，身体也会在高温下产生脱水、中暑等反应，同时女仆们提到的叶莲娜畏惧强光也是一个很好的线索。
　　作为余烬教会的敌人，天亮后，自然便是“恶魔”们最虚弱的时候。
　　“如果在这种情况下，有一个城区的温度降低到了他们所能耐受的范围，人体就会自然而然地做出选择。”
　　这是段明渊的建议。
　　他并不主张余烬教会在大晚上乱作一团全程搜捕叶莲娜的下落。
　　叶莲娜是暗夜魔女抛出的诱饵，夜晚则是恶魔的舞台。
　　贸然出动，可能会让更多教会的精锐成为寄生虫的苗床。
　　“你的意思是，就这么放任叶莲娜不管？”
　　从理性上，教皇认同段明渊的判断，可在感性上，就这么放任一个病原体在教会神圣的土地上的肆虐，这实在令他难以接受。
　　“这只是我个人的建议。”
　　段明渊耸了耸肩，实际上他并不想参合到余烬教会与巫师会长达百年的恩怨之中，他刚才所说的这一番话也完全是作为浸礼朋友的提醒，“至于什么对如今的教会才是最好的决定，都要出于你的判断。”
　　此时此刻，一双眼睛正窥探着这间屋。
　　贴着彩花的玻璃倒映着房间的影像，只是在由玻璃折射出的世界里，房间里还出现了另一个人的身影。
　　人影眉头紧皱，望向段明渊的眼神浮现出了一丝恼怒。
　　瞪视段明渊良久，她愤恨地抬起食指，在镜中倒映着段明渊身影的部分，画上了一个鲜艳红叉。

第二百三十四章：王牌搅屎棍
　　闪族人说的没错，这段明渊无论去了哪里，都是一个扎眼的搅屎棍！
　　被道出了计划的暗夜魔女心里很是愤恨，她乐于见到教会为了追查叶莲娜的下落，将审判官分散至圣都各处，这样一来，等明天太阳升起时，他们就会“惊喜”地发现在审判官的队伍里又多出了几位新鲜的苗床。
　　她很享受一个个将那些自诩虔诚的教徒转化的过程。
　　这既能抚平她心中的仇恨，也满足了她目睹人类走向恶堕的兴趣。
　　但现在，搅屎棍段明渊坏了她的好事！
　　经过这一番提醒，教皇极有可能采取按兵不动的战术，待天亮时再依照那搅屎棍的提醒，利用温差的变化，把被转化的教徒聚集到特定的区域之中。
　　而整件事里最令人气愤的，就是她发现自己竟然拿段明渊无可奈何。
　　尾随的过程中，暗夜魔女惊讶地发现她从虚空中召唤出的魔物，竟然在触碰到段明渊的刹那就立刻死掉了。
　　来自虚空的低语从未对她说过这种事，魔典也没有任何相关的记载，但事实就是这个搅屎棍出于某些未知的原因，非常克制虚空生物。
　　这可是连烈日能量都做不到的事。
　　寄生于叶莲娜身体里的虚空浮游，就是专门为了吞噬“光”而诞生的物种，它们是烈日能量的克星。
　　暗夜魔女观察着两人的会谈，然而接下来的走势却再一次让她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就当她把段明渊视作了余烬教会的走狗时，这个搅屎棍竟然当面拒绝了教皇的邀请，他并不打算帮助教会制造他所提的制冷器。
　　就连教皇也对这突如其来的拒绝始料未及，呆滞了许久之后才尴尬地笑了笑。
　　暗夜魔女幸灾乐祸，这老东西在教皇的位置上坐了太久，恐怕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被人当面拒绝过。
　　干得好，搅屎棍！
　　暗夜魔女忍不住在玻璃倒映的世界里为段明渊竖起了大拇指，然后飞快地擦掉了画上去的红叉。
　　吃了闭门羹的教皇灰溜溜地离开了，在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他恐怕都要为了制冷器而绞尽脑汁了。
　　不过说到空调，这当真是一个天才的发明。
　　这也是暗夜魔女潜伏进浸礼宅邸不愿离开的原因，纵然这里离危险只有一步之遥，但是，这里有空调！
　　能让人在50度的天气下感到一丝清凉。
　　如果没有这天才般的发明，她就只能冒着更大的风险躲进蓝星人的飞船了，但第六感告诉她，那艘船上有一个很麻烦的存在。
　　“不出来打声招呼么？”
　　房间里忽然传来的声音让暗夜魔女愣了好半晌，她环顾四周，见玻璃倒映出的依旧只有她和段明渊的身影，才确认了对方这句话是对她说的。
　　既然对方都指名道姓地喊她了，她自然没有继续躲着不出来的理由。
　　离开反转世界之前，暗夜魔女深吸一口气，又用双手拍了拍自己的脸颊，尝试了几次终于挤出了笑容之后，才从容不迫地走进了这间屋子。
　　“你的直觉很敏锐，如何？是要把我这个头号罪人抓去献给余烬教会么？如果你这么做了，我想那个老东西应该会好好奖赏你。”
　　说话间，暗夜魔女的心脏猛烈地跳动着。
　　她正用实际行动演示着什么叫做表面上风淡云轻，实则内心慌乱无比。
　　但此时此刻，她选择相信。
　　相信段明渊搅屎棍的属性。
　　两边都不帮，甚至还相互拱火，才是一个优秀搅屎棍的天性。
　　“我无意介入你们之间的恩怨。”
　　段明渊表明态度。
　　余烬教会毁灭了巫师星，还追杀了魔女的族人长达百年之久，他觉得巫师会产生报复心理合情合理。
　　“所以，你是一个中立派。”
　　暗夜魔女在心中长舒了一口气，整个人也随之松弛了下来。
　　这就是她最想听见的答复。
　　不过在此之前，她也有一些想要弄明白的事。
　　虽然段明渊是一个搅屎棍，但每一个搅屎棍也有他们的行事动机，既然段明渊无意介入巫师会与余烬教会的恩怨，那么又是什么驱使蓝星人跨越了大半个宇宙，在这个节骨眼上跑来圣都？
　　“如你所说，这是一个常年气温高达五十度，根本不适合正常人居住的鬼地方，这里有什么东西吸引你专程跑来这里一趟？”
　　“余烬藏书馆，还有……你正在筹备的仪式。”
　　阿镜提到过，暗夜魔女是她见过的最强大的魔女，她的固有结界能够轻而易举地毁灭一个城市，因此她很难想象基于这一基础上，利用诸多珍惜的施法素材所产生的究竟会是一个怎样的仪式。
　　暗夜从未将这件事告诉过任何人，就连巫师会的同僚们也只知道巫祖为圣都精心准备了一个大礼。
　　“没想到你还是一个好学的人。”
　　暗夜并不想回答段明渊提出的问题。
　　实际上这些仪式素材，以及布置仪式的手段，都是来自预言之术的指引，就连她本人也不知道仪式完成后的实际效果。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仪式会将整个余烬教会连根拔起，不只是毁灭这个星球，还要让整个教会的根基荡然无存。
　　她真正要摧毁的，是烈日能量，让他们对于太阳王的信仰彻底不复存在。
　　暗夜无法预知段明渊对于此事的态度，毕竟此刻蓝星人的飞船还停靠在圣都的星港，若是星球毁灭了，他们自然也会被牵连其中。
　　“如果你在担心其他人的安危，我可以在这个城市走向覆灭之前，留给你们离开这里的时间。”
　　“不，这就不劳你费心了。”
　　段明渊摆了摆手。
　　在生态舰上，阿镜所提到的反转世界让他产生了一个新的想法。
　　或许，这个前所未有的仪式并不是要在圣都抛下一颗炸弹，而是打开一个传送法阵。
　　当法阵开启后，栖息于虚空之中的恶魔便会降临于此。
　　而暗夜魔女，就是那个持有钥匙的人。
　　“如果你发现这个仪式是打开某一扇大门的钥匙，就来通知我吧。”
　　大门代表着双向的存在。
　　虚空恶魔会降临于现实，为这个世界带来末日。
　　而他也能通过那扇大门，前往恶魔的故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