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1章 护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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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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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诞的表哥字数:10570更新时间:25/01/15 14:21:36
第521章 护驾
李隆基近来常常梦到薛白,他虽逃到了蜀郡,依旧离不开戏曲、诗赋、骨牌、炒菜,每当白日的欢娱结束之后,夜深人静,他总会想着薛白似乎会跑到他的御榻上、与他豢养的美人们翻云覆雨。
一生雄才大略,晚年岂可遭小儿侮辱至斯?
这个意念支撑着他的老迈身躯,使他振奋精神,决心励精图治,早晚提雄师入长安,扫清叛逆,恢复往昔荣光……
“太上皇,不好了!”
宦官急切的脚步声惊扰了宁静的夜,殿门才被推开,风便裹挟着远处的嘶喊声吹来。
一生经历过太多变乱的李隆基经验丰富,当即意识到又有叛乱了,起身怒叱道:“薛逆遣人来了?”
“听闻是益州民乱。”
李隆基不信,遂亲自登上行宫中的玄英楼去观阵。
此时听得消息,卢杞大惊,之后,眼珠子一转,整理了衣冠,从容去见李隆基。
李隆基听了,觉得颇有道理。
混乱中,张垍大腿上中了一箭,吃痛之下,他觉得自己一生做的最大的错事就是迎娶了宁亲公主。
严武接过探马送过来的情报,看了一会儿,道:“有人在帮我们。”
他心思都在长安,能不费一兵一卒暂缓边境冲突,最好不过,遂道:“卿以为派谁前往?”
他一向对张垍这个驸马有所猜忌,此时更是想到了当年张垍庇护薛白一事。
李隆基面色一沉,显出怒意来,道:“一个益州城门守备官,也能有这样的声势吗?”
甫一见面,来人便问道:“将军举兵叛唐,驱赶太上皇,敢问往后有何打算?”
玄英楼是行宫中新起的一座高楼,建在凤凰山上,可远眺府江与锦城风物,更重要的是能够及早的看到来犯的叛逆。可见数十年的权力斗争,让李隆基早已预料到了今日之祸。
“谁?”
张垍腿上受了伤,脸色因失血而有些苍白,他不顾伤势跑来与韦见素商谈,正是打算除掉卢杞,当即应道:“兵变皆因此奸佞所起,自当除之。”
郭千仞愣一愣,拿起唐军的头盔套上,当即也跟着大喊道:“护驾!”
隔着颇远的距离,一支箭矢射在了玄英楼的栏杆上。其后一名身量普通的男子大步冲了进来,大喊道:“叛唐者益州兵贾秀,昏君受死!”
宁亲公主偏偏继续道:“驸马你文武双全,正是建功立业之机。”
“韦仆射倒是合适……”
三人以前在长安,斗的都是李林甫、王鉷,最不济也是杨国忠这样的巨奸。卢杞年纪轻资历浅,骤登高位,又岂能是他们的对手。
忽然有呼喊声打断了禀报,那是有新招募的禁军在给叛贼引路,很快,叛贼便往玄英楼这边包围过来。
他却没想过往关中去投奔薛逆,也许是在他内心深处觉得长安朝廷比太上皇更像大唐正统吧,可他如今已经反了大唐。
此前行宫府库遭劫,兵饷、赏赐本就不足,剑南军眼看禁军守卫行宫清闲又领丰厚的俸禄,再看自己这支军队,多年戍守边疆与吐蕃搏杀不提,还千里南征讨伐南诏,立下赫赫战功,以性命去换取的只有微薄的兵饷,不免怨声载道。
~~
数日后,韦见素带着一队使者西向。而在群山之间,也有另一队人正在东进。
此时,有一员校尉目光闪动,犹豫片刻,开口道:“诸位将军小人有一番话……”
随着她这句话,众人纷纷看了过来,李隆基眼神中还泛起了欣慰之色,道:“朕当年本欲以贤婿为宰相,为杨国忠所误,今日正可让百官见识驸马才干。”
“走!护驾!”
“怎么就带这么一点人回来?”姜亥问道。
“小人不知。”
严武很快有了动作,他让郭千仞去挑衅官兵,之后退到深山之中。
卢杞眼珠一转,似偶然想起般地闲叙道:“今日看张驸马,家中忠仆竟个个都是勇猛异常。”
思来想去,郭千仞发现他只有三条活路。
严武当即翻身上马,召集人马,赶往行宫。
张寅见状,大吼一声,奋力一刀劈下,在郭千仞杀到之前斩杀了贾秀。
忠臣随着落日消失在山间蜿蜒的古道上,乱臣贼子登上东山,再次俯瞰着蜀郡行宫。
郭千仞大怒,率部上前便斩翻了张寅。
听到“旧部”二字,众人皆是眼睛一亮,那校尉的声音顿时都显得有感染力起来。
同时,护驾的文武官员与将领们也赶到了。崔圆、卢杞年轻力壮,比别的臣子们更快跑到李隆基面前,以紧张兮兮的姿态护住了李隆基。
郭千仞遭了嘲笑,也不生气,反而诚心诚意地发问,道:“敢问明公,该如何上进?”
“臣附议,唯诛贼首,方可儆效尤。”
好不容易甩开追兵,他们驻马歇下,不多时,却有人来禀道:“将军,有人来投奔我们了!”
“做这种事,人多了反而容易泄露消息。”严武道,“且吐蕃人大举来犯,柘州的防备不可疏忽了。我是佯装受伤,把兵马交给王天运,悄悄退回来。”
等到韦见素、张垍等人觐见,便见卢杞站在一旁。
只能说,这些普通士卒是没见过大场面,见了府库里能让他们一生富足的钱财,就误认为太上皇富得流油了。
卢杞这么一说,意见就很清楚了,韦见素是宰相,又相貌堂堂、风度翩翩。
禁军有守卫太上皇之责,不能来追剿,李隆基果然命崔圆派剑南军将领兵进入群山之间讨贼。郭千仞熟悉地势,早隐匿起来,剑南军不能找到这些叛贼,只好回去禀报叛贼已经逃远。偏偏这时,郭千仞再次出兵,摆出随时攻击行宫的姿态。
“朝廷走狗,该死!”
韦见素一愣,在应对之前,他不自觉地又看了卢杞一眼。这一次,他恍惚了一下,觉得自己仿佛又看到了李林甫。
是日,崔圆再次催促出兵讨伐郭千仞,军中将领却不为所动,聚在一起议论不休。
严武满脸风尘之色,举着千里镜观察了许久,也不知在想什么。
此事就这般说定了。
都到了如此地步了,张垍只好硬着头皮出列,奉旨去击退叛贼。
“嘘,那便是清君侧了,你要造反不成?”
说着,他起身再次走向玄英楼,尚未到,已能听到行宫外远远传来的“奉太上皇回京”的呼喊。
正此时,韦见素、张垍等一众大臣赶到了。
“向西逃!”
一是西去投奔吐蕃,这是最好的办法,吐蕃必能给他高官后路,可他虽只是一普通人,却也有大义与底线,想到往后若要带着吐蕃人进犯益州,为乡亲所耻,他当即摇头断了这念想;二是往北去投奔史思明了,只是路途太过遥远,背井离乡,实在不是他所愿;三是进入西面的群山,落草为寇,往后便躲在山窝里不出来了,可惜再不能与老友们打骨牌……
他的态度却很坚决,诉说了一番愿为李隆基效死的决心。可他在汉中立下了救驾的大功,李隆基不愿让他去冒险,摇头道:“朕岂能派卿前往?”
队伍一路向西,渐渐地,能看到眼前的群山千仞。
李隆基那双按在鼓面上的手不由地捏紧了,感到有些愤怒,他怒上天如今总喜欢给他这个天子挫折。
……
山林中,忽然一小支人马斜斜杀出,吓了郭千仞一大跳,然而,下一刻,对方竟是向唐军杀去,接应了他们。
“太上皇,臣以为此番变乱万不可谕降,唯有坚决平叛!”韦见素一看卢杞派人去谕降,当即拜倒进言,道:“太上皇幸蜀,实为筹措粮钱军需以平胡逆,然不知情者误传为避祸。今若招抚叛逆,必损太上皇之天威,亦坠大唐之国威。”
这人正是姜亥,他没想到自己辛苦谋划、仔细布局都没能办到的事,眼前这个益州小将官不管不顾就开始办了。
“太上皇惯来信任卢杞小人,言路闭塞,于与当年信任李林甫何异?”
而此时,陈玄礼已赶到,挥兵杀向叛贼。那些叛贼本就是乌合之众,也就是突然起事,打了官兵一个措手不及,才能杀进行宫。正规官兵一到,他们很快就败退了。
“嗖。”
这便是卢杞在党同伐异这方面的厉害之处,更早之时,同僚们还在关注着其它正事,他已经事先安插好眼线要排除异己了。
终于,郭千仞杀至,当即支援。
然而,随着动天声势,叛贼竟已杀入行宫,向玄英楼杀了过来。宫门守将匆匆赶来,大步登楼拜倒在李隆基面前,道:“臣有罪,新募之兵不堪一战,臣请太上皇暂退……”
卢杞早已得知了前因后果,知道是自己的政策逼反了一些益州兵民,耳听着这句赐他无罪的话,略过叛变的原由不报,道:“臣以为这些兵民之所以反,乃是受人蛊惑,一时激愤。太上皇只需下诏谕降,令其迷途知返,赦其无罪,赏赐财物,便可招抚他们。”
“召陈玄礼来,朕倒要看看剑南军因何而叛。”
“是谁?”
“卢杞误国必不可留了。”
“往西山落足。”郭千仞答道。
“回太上皇,叛乱了……这次是剑南军叛乱了。”
他原是一个籍籍无名之人,随着这一喊,他的名字也就将流传下来,只能说是“盛世求活命,乱世唯留名”了。
“护驾!”守在行宫大门的禁军们纷纷大喊。
军中多是莽夫,更何况多日的郁气压在心头,众人很快聚起了数千人,不管不顾地冲向行宫,以护送太上皇之名,欲行造反之实。
“做了!”
“府军有这么多钱财,为何还克扣我们的赏赐?!”
“就派韦见素去。”李隆基很快做了决定。
一场叛乱,迅速被平定了下去。然而,远远却传来了大喊声。
与此同时,有人正远远地望着他们商议的这一幕,之后禀报给了更先一步准备觐见的卢杞。
闹了一整夜,李隆基已疲惫了,他毕竟是这个年纪,喜欢像李林甫那般能独当一面的臣子,对卢杞也是寄予了这样的厚望,问道:“你可有计议。”
卢杞道:“臣愿往!”
“说。”
当即就有人拍案而起,大喝道:“国家多难,我等岂可避于蜀地?当奉太上皇回京,征讨乱臣贼子!”
一切似乎都变了,圣人历经大乱,幸蜀,成了太上皇。一切似乎又没变,帝王之心还是那颗帝王之心,宰相还是那个擅于敛财、党同伐异的宰相。
“谨慎。”姜亥道:“但行宫不好强攻,郭千仞已经试过一次,打草惊蛇了。”
甫一交手,韦见素、张垍就意识到自己败了,他们一直就没赢过。
“此事关乎重大,必然得派重臣,最好还是宰相。是否臣相貌不佳,年纪太轻,不能彰大唐国威?”
可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肯定是回不了头了,投降只有死。
“你举兵起事倒是痛快,可现在柘州、静州防备吐蕃的兵马要是回师,你怎么办?”姜亥道,“马上要入冬了,你既无粮食,也无驻地,到时又怎么办?”
与他们在一起商议的还有刚刚平定了叛乱的陈玄礼,他话不多,只是点了点头。
他这做派倒显得正气凛然,仿佛无比忠诚于太上皇一般,姜亥听得咧嘴而笑,暗忖如此一来,郎君最担心的名义问题算是解决了。
“哈哈,我还当你是有上进心的。”
剑南军不少将领因此受到责罚,两次三番之后。崔圆便命剑南军把防线拉得很远,以确保行宫的安全。
“贾秀,我来助你!昏君拿命来!”
“好!”
这或许才是郭千仞之乱带来的最大影响。
“听说了吗?驸马张垍立下了护驾的大功,甚至被伤到了要害。可太上皇非但没有赏赐,还免了张垍的同平章事。”
他意识到自己不过是一個小人物,一怒之下,干了造反的买卖,可推翻大唐自己当皇帝肯定是做不到的,他既没有那样的才干,也没有那样的威望,今夜即使胜了,等到诸地官兵回援,也必死无疑。
“将军们忘了不成?庆王已在长安登基,使关中安定,是为大唐天子。而辅佐天子东讨胡逆、西征忠王的,正是雍王,当年平定南诏之乱,剑南军虽属鲜于节度,却也算是随雍王立下战功。称得上一句‘旧部’。”
~~
“太上皇,不好了!”
严武得知消息也是惊诧,生怕这些剑南军激愤之下伤了李隆基,若如此,则长安天子、雍王的大义名份必然严重损伤,十分不利于大局。
听他们这么说了,李隆基觉得也有道理,便让卢杞先把韦都宾招回来。
张垍眼见忠仆已死,不敢再停留,连忙后撤。他一身紫衣在人群中甚是显眼,郭千仞当即举刀向他砍去,喝令不可走了这高官,叛贼们箭雨齐射。
只能说世间自然发生的事,比预谋要更加阴差阳错、更加荒谬。
当陈玄礼忙着救驾,不免疏忽了府库、内帑的防备。而叛乱的乌合之众们本就少有敢与太上皇以死相搏的,更多人跑去抢掠,且大有所获。
“那你知是来投奔我们的?”
旁人比他们来得更晚,若是连他们都要被赐罪,那旁人更是罪该万死了。李隆基不可能在此时对臣工们兴师问罪,遂道:“赐你等无罪,起来说破贼之策吧。”
郭千仞率领着残兵败将逃出行宫,听着身后滚滚的马蹄声,心中焦虑,不得不考虑下一步怎么办。
尤其是张垍,这次受了伤,认为自己无论如何也该拜相,主导朝政了。
“吐蕃此前曾遣使求盟,称要助大唐平定安禄山,朝廷疑之有诈推拒了。”卢杞道,“如今太上皇击败了郭千仞这个吐蕃内应,又遣兵将守住柘、静等州。所谓恩威并施,太上皇既展天威,何不遣一大臣出使吐蕃?不费兵马钱粮,解决一大患,如此,可专心平定关中。”
李隆基当即眯了眯眼,闪过些忌惮之意。
“臣等护驾来迟,请太上皇赐罪。”
~~
行宫中戒备森严,更加难以被强攻。
变乱之后,候见的官员们三三两两地聚在宫门外,商议着什么。
“昏君在那里!”
郭千仞不敢久留,也不去管那援兵,径直领残兵窜入山谷。
“太上皇老迈,先信安禄山,后信卢杞。今我等何不保护太上皇回长安,祭列代先皇?安天下人心,建大功于天子,此为忠;使天家父子团聚,此为孝;述旧情与雍王,助他平定胡逆,此为节;放赏赐于将士,恩养父母妻儿,此为义。忠孝节义皆全,岂非好过遭奸佞之欺凌?”
此时玄英楼的周围站的都是权贵,众人屏息以待,看着几个小人物与士卒们拼死相搏,决定他们的命运,也决定大唐的命运。
“故事里不都是这么说的吗?汉高祖举事,名士纷纷来投。”
往日有将官贪墨少发放了些钱粮,或者禁军的待遇比剑南军高,大家都能忍,今日一看,顿感心酸。
人仰马嘶之后,马蹄声滚滚,连那个出言怂勇的校尉都惊呆了。他自己都没想到一番话会造成这样的局面,连忙飞马西去,报于严武。
“禁军的兵饷比我们高那么多?朝廷有钱却一直说没钱……”
卢杞道:“臣以为,郭千仞只怕是勾结了薛白或是吐蕃人,否则如何敢犯下这大逆不道之罪?臣原以为他败后会北去,如今却是西归,想来此贼投奔了吐蕃。”
来的是一个身材高大、面容粗犷凶恶的汉子,像是一方大将,杀气腾腾,比郭千仞要威风得多。
此时,宁亲公主也随着张垍伴驾在李隆基左右,眼看那箭支还在栏杆上巍巍发颤,吓得不轻,连忙推着张垍,道:“驸马,保护阿爷和我啊。”
被郭千仞这一打草惊蛇,李隆基必然要调动更多的兵力防备,姜亥原本的计划反而更加难以施行了,他一方面派人去通知严武尽快赶来,另一方面,也打算收编郭千仞的人马。
所幸,他从灵武前来出使,身边带的人颇多,其中有家仆张寅,乃是张家供奉多年的壮士,十分勇猛。为报张家多年的大恩,张寅带人冲杀在前,为禁军榜样,鼓舞士气,很快与贾秀杀在一起。
再次听到这样的惊呼,李隆基停下了手中的羯鼓,不耐烦地问道:“又出何事了?”
“太上皇,郭千仞由一支伏兵接应而去了。”
“有伏兵!”
另一方面,许多剑南士卒眼看着太上皇幸蜀这短短的时日内便聚集了如此多的宝货,不满的情绪也快速地蔓延开来。
“郭千仞虽叛,本就是卢杞敛财所逼迫。与其让我等讨郭千仞,不如讨卢杞。”
韦见素掷地有声地道:“我欲奏禀陛下,贬谪卢杞,伱等可愿与我一同进言?”
然而,也就是他驸马的尊贵身份,使得禁军们纷纷拥来,护着他撤上了玄英楼。
追逐郭千仞而来的唐军将领大惊失措,连忙停下。
~~
行宫中火光通明。
他们心中自信,只是略略瞥了一眼这个年轻人,正要开口将他贬到南方偏僻之地历练几年,太上皇却先开口了。
他登楼眺望,能看到从益州城中杀出来的数千乱兵,明火执仗,很快便包围了行宫。
“府库开了!”
“朕有意让韦卿出使吐蕃,卿意下如何?”
张垍既不愿冒险,也不想出风头,本是颇低调地侍立在左右,连忙拉了拉妻子。
“不。”
李隆基眼看那阵势闹得很大,恐危胁到自己的安危,遂允了卢杞所言,命他去招降叛逆。卢杞连忙安排韦都宾等人去向郭千仞许诺。
趁着禁军在护驾,他们手里捧着金银珠宝、颈上挂着玛瑙玉石,欢呼着冲出行宫。而守备在外的剑南士卒们赶来支援,见状,又纷纷抢夺着叛贼,场面一片混乱。
事实上,李隆基既要封赏官员,恩赐禁军,收买人心,还要防备吐蕃,又要准备平定关中,而且还维持着他一惯以来的奢侈生活,用度确实是捉襟见肘,非常缺钱。
“快!随我护驾!”
“驸马!快,带驸马走。”
很快,杀过来的剑南军们大呼道:“我们才是来护驾的!”
一时之间,漫天响着的都是“护驾”二字,落在李隆基耳朵里,他却更觉可怖。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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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2字 当啷
益州北边三百余里,梓潼县。
此地东依梓林,西枕潼水,乃是蜀道的南大门。
十月入冬,阴雨蒙蒙,淡雾袅袅,一行人马匆匆奔至了县城北边的七曲山,因天色渐暗了,为首的骑士不得不勒住了战马。
“前方有驿馆!”
“太上皇,夜里行路危险,就在此暂歇吧?”
陈玄礼回马赶到了李隆基的马前,将他扶下了马背。一旁的卢杞抢上两步,扶住了李隆基的另一边,踉跄着走进了残败的驿馆。
剑南军兵变,他们几乎是没做任何抵挡,直接逃出行宫,一路出奔,准备去往梁州。
逃到这里,李隆基十分疲惫,问道:“叛贼不会再追来了吧?”
“这般天气,想必他们也得停下。”
在后方,张垍腿上的伤还没好,艰难地被人扶下马匹,进驿馆时却还是牵动了伤口,他疼得呲牙咧嘴,心里也蒙上了一层不安。
他原以为李隆基、李亨不论从名义还是能力,都要远强于李琮及其背后那个年轻的薛白。可自安禄山叛乱以来,李隆基的一系列昏招,终于让他意识到追随着这样一个年迈的太上皇,即使真逃到了梁州,也不会再有前途了。
抬头望去,雾蒙蒙间隐隐能看到山腰上有一座寺庙。
于是,当众人都避到了驿馆大堂,张垍便故作虚弱地拜倒在李隆基面前,道:“太上皇,臣重伤在身,恐不能随往梁州,恳请向太上皇致仕……从此,落发为僧。”
最后这句话很重要,若不表态要落发出家,李隆基必然要认为他是想投降叛贼。
张垍故意摆出凄凉怆惘的神情,眼神里满是遗憾,虽极想要继续北行偏是无可奈何,只好从此舍弃世俗,断情绝性,不再参与权势纷争。
“驸马?”
宁亲公主闻言惊诧万分,不管不顾扑到了张垍身边,道:“什么落发为僧?你怎能不与我商议一声就做此决定?!”
张垍早受够了她,这也是他想要出家的理由之一,他咳了两声,虚弱地道:“我伤重若斯,不能再拖累你与太上皇了。”
“伤重什么伤重啊?不就是腚上挨了一箭嘛。”宁亲公主嚷道,“驸马,你不能出家,我不许你出家。”
张垍不愿理她,生怕被她继续毁了自己以后的人生,小声道:“别说傻话了。”
他再次向李隆基执礼道:“恳请太上皇成全。”
“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壮心不已。”
李隆基先是以沉郁的语气念着这诗,站起身来踱了几步,抚着他花白的长须,缓缓道:“朕已七十岁了,犹有壮志。你才多大岁数,怎可如此消沉?”
张垍惭愧,泣道:“臣一介凡夫俗子,岂可与太上皇相比?”
这话说得很好听,换成旁人致仕,李隆基就放过他了,可张垍不同。
“起来。”李隆基上前,以他苍老却还算有力的臂膀扶起他,道:“打起精神来,朕还需要你作证,证明薛白冒充朕的孙子,他是假的,是逆贼。这些是你亲口与朕说过的话,朕要你向长安百官证明!”
张垍愣了愣,应道:“不错,薛白是薛锈收养的一个贱奴,从出身就是逆贼,此事许多人都可作证。”
“还有谁可作证?”
张垍不由转头看了一眼宁亲公主,心想当年那宅院里收容的薛锈家人,全都被这恶毒女人杀了,又还有几个证人?
他略略犹豫,只好道:“咸宜公主与驸马杨洄可作证。”
李隆基摇了摇头,道:“朕需要伱。”
张垍嚅了嚅嘴,道:“臣愿为太上皇效死……”
话音未了,他因失血过多加上连日奔波,终于晕倒在地上,仿佛只有佛法能够救他。
李隆基见状,心中不悦,一种众叛亲离的感受更加强烈了。
天色更黑下来,夜里,李隆基辗转反侧,迷迷糊糊中似听到了远处有什么声音在响。
“三郎……三郎……”
他恍然间想起了在长安宫阙时杨玉环对他的呼喊,可脑子才清醒了些,他便想到杨玉环此时也许正与薛白在翻云覆雨,心中便添了许多苦楚,遂再也睡不着。
于是他翻身而起,推门而出,只见陈玄礼搬了一把椅子坐在门外守着,盔甲也没卸,但似乎睡着了。
“圣人。”听到动静,陈玄礼惊醒过来,无意中用了以前的称谓唤李隆基。
“朕仿佛听到有人在唤‘三郎’,出来看看。”
陈玄礼倾耳听了一会,应道:“那是山寺上的铃在响,响的是‘当啷’‘当啷’。”
李隆基怆然道:“雨夜闻铃,教人肠断啊。”
“陛下忧思过重了。”
“可有琴?”
“臣这就去找。”
陈玄礼匆匆让人寻乐器,可这趟被赶出行宫时慌慌张张的,根本没带笨重的琴与鼓。唯从一個随行的伶人处找到一支短笛。
“朕欲新作一曲,便名为《雨淋铃》吧。”
李隆基接过短笛,用袖子擦着,竟不嫌弃是旁人用过的,放到嘴边吹起来。
笛声悠扬宛转,如泣如诉,仿佛诉说着他无人能懂的哀叹……
“果然在这里!”
忽然,一声大喝从驿馆外传来,笛声戛然而止。
李隆基放下手中的短笛,惊诧地看向陈玄礼,嚅了嚅嘴,终于问道:“驿馆被包围了?”
陈玄礼对此并不知情,发愣了好一会,才答道:“臣……臣睡着了,臣有罪。”
~~
“驸马!”
宁亲公主慌慌张张地跑到驿馆大堂,奔到了张垍的身旁,不停地推着他,道:“怎么办?叛贼追过来了。”
张垍本打算一直晕下去,无奈被她推得太晃了,只好睁开眼制止了她,喃喃道:“别推了。”
“怎么办啊?叛贼已经包围过来了。”
张垍本就在思忖此事,他认为自己身份特殊,最有资格证明薛白就是皇孙李倩。换言之,他是能够给予薛白正统名义的关键人物,薛白定然是不会杀他的。
可之前彼此有过节,再加上他驸马的身份,助薛白谋篡之后,不可能得到重用,等薛白稳固了地位,还有可能杀他灭口。
眼下被包围在这驿馆之中,能自保的办法却少。张垍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出家,既表示自己宁可出世也不愿降贼的名节,又能与李唐皇室分割干净,往后以僧人的身份做选择,也有更多余地。
“帮我剃度。”张垍道,“我要落发为僧。”
“那我怎么办?”宁亲公主大怒道。
“你也出家吧。”张垍劝道,“莫忘了,那宅院里的遗孤全是你害死的。”
宁亲公主吓得脸色惨白,连忙招过随从道:“快,给我与驸马剃度!”
驿馆客房数量有限,卢杞也是歇在大堂之上,见了张垍夫妇如此行径,很是不齿,大骂道:“张垍,你世受国恩,社稷危难之际不挺身而出,遁入佛门躲避吗?”
“我为国征战,身负重伤,无力动弹。今太上皇危难,我欲以死殉节,可我若死,谁来揭薛白之阴谋?”
“你!”
卢杞嫉妒张垍有那丹书铁契一般的免死符,恨得只咬牙。
他却不能放弃已到手的宰相之位,连忙要去拥着太上皇逃,然而,驿馆大门处轰然大响,禁军们退了进来。
反贼已经冲到了门外。
“太上皇为奸臣裹挟,我等要救出太上皇,护送回长安!”
随着这声大喝,一群剑南兵迈过大门,出现在了卢杞的视线中。他知道他们所说的“奸臣”就是自己,不由打了个冷颤。
“住手!”
正在此时,严武带着姜亥、田神功、田神玉等几名将领赶到,大喝道:“不许伤了太上皇!”
接着,他对列阵守在院中的禁军们问道:“圣人在长安翘首以盼,等着与太上皇父子相聚,你等举刀拦着,是要造反吗?!”
他气势慑人,吓得一些禁军想要放下手中的刀。
正在此时,李隆基的声音传了过来。
“朕看你才要造反!”
众人转头看去,只见李隆基在陈玄礼的护卫下已赶到了,站在后方的安全之处,道:“朕没有被奸臣挟持,因不肖子为奸人蛊惑,朕为维护宗社,方以耄耋之躯辗转南幸。严武,现在朕亲自谕降,你幡然悔悟尤未晚也。”
严武顶着压力,道:“太上皇是被奸臣劫持了才这般说。”
“朕还没糊涂!”李隆基道:“没有奸臣,你立即给朕退下。”
姜亥认为这般对峙下去没完没了,当即抬手一指卢杞,喝道:“那就是奸臣,斩杀了他!”
这就是清君侧了,等见了血,他看李隆基还敢不敢硬气。
话罢,姜亥第一个动手,举刀上前便去斩卢杞。
“拦住此贼!”陈玄礼喝令禁军去拦。
双方就此当着李隆基的面厮杀起来。
原本激愤的剑南军士卒追到这里,怒气已消了不少,当着太上皇的面前谋逆便有些犹豫,许多人不敢动手。包括严武也是沉着一张脸,没有下任何命令。
反倒是郭千仞,位卑职小,无知无畏,敢向卢杞冲杀过去。
陈玄礼见状连忙护着李隆向后撤。
卢杞也是胆战心惊,有心要逃。他第一次与薛白交手,惹了杀身之祸便是求他阿爷把他送出长安。今日再次遇到危险,脑子里首先想到的还是找他阿爷。
可他阿爷已经死了。
“你们不能杀我!”卢杞惊呼道,“我阿爷在洛阳死节,人人敬佩!你们不能杀我!”
随着这句话,他感到了莫名的心安,目光再看去,那些禁军抵挡叛贼似乎都更卖力了些。
可见他阿爷便是死,也能护着他。
“我是奸臣?我阿爷历官一十任清节不挠,守位忘躯,国危死节!”卢杞说到后来,反而来劲了,声音也提高了许多,“我阿爷谥号‘贞烈’,势窘力屈,以朝服就执,犹慷慨感愤,数落贼枭獍之罪,此等忠臣之后,你等说我是奸臣?!我有护驾之臣……”
“噗。”
卢杞还在大声疾呼,忽然感到自己的脖子落了下来,刹那间他还看到了一具无头尸体,接着就失去了意识。
这个忠臣之子若能再早死一些时日或许还能保住他父亲以性命换来的旌节。
头颅落在地上,有人将它一把提起。
“奸臣卢杞已死!请太上皇回京!”
杀人的是田神功。
他得薛白厚恩,得以追随王忠嗣战陇右、平南诏,从一区区小卒成了一方将领,却一直没找到能报答薛白之事。而此番要请回太上皇,难处不在于厮杀,而在于决心。
强悍如严武,在紧要关头也有些犹豫,而田神功却坚决得多,因为很多年以前,他就已经随薛白干过大逆不道之事了。
李隆基听得叫喊,回过头一看,见到了田神功高举卢杞头颅的情象,依旧不肯屈服,喝令道:“拦住他!”
田神玉见兄长杀了卢杞,当即向李隆基追去。
他脚步不快,每一步却都迈得很大,越来越迫近李隆基一路上有禁军来拦,都被他一刀劈翻。
“反贼,你敢?!”
陈玄礼大怒,亲自执刀迎上田神玉,竖眉怒叱道:“还不停下!”
很多年前,田氏兄弟还在右骁卫当个小卒,曾远远见过彼时就是龙武军大将军的陈玄礼,他们当时对陈玄礼的敬畏、尊崇是无法言说的。
官位与气势的压制,使当时的他们在陈玄礼面前像蝼蚁一般渺小。
陈玄礼早已习惯于高高在上的感觉,只需一声喝令便能让人屈服,故而忘了自己多年不曾动手。
两人交手。
“虎——”
田神玉一刀挥下,以为还要与龙武军大将军过上好几招,然而……
“噗。”
又一颗人头落在地上,陈玄礼至死犹怒目圆瞪,霸气十足。直到头盔散落到一边,满头的白发显示他已十分苍老了。
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田神玉,他一开始也没想过要斩杀陈玄礼,此时心里则只有一个念头——不过如此。
奇怪的是,禁军们久在陈玄礼麾下,此时竟也是人人沉默,似乎都被吓懵了,原本混乱喧嚣的驿馆安静了下来。
许久,还是田神功大喊了一句。
“奸臣已死!请太上皇回京!”
姜亥、严武也纷纷大喊道:“请太上皇回京!”
于是,所有人都看向李隆基,等待着他开口。
地上的血顺着石阶缓缓流到了李隆基的脚边,他几次想开口,都发不出声。
远处的铃铛却还在风中作响,发出清脆的声音,似乎在催促他回长安。
“当啷……当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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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李隆基颓然坐在那,看着风把张垍割落的长发吹起,心中微哂道:“丑态百出。”
他对张垍恩情深重,危难之际,张垍却是这般辜负他。
“太上皇。”
忽听得一声唤,李隆基转头看去,见一人弯着腰趋步进了驿馆,竟是高力士。
两人相见,涕泪交加,大哭不已。
“奴婢早前便出了长安前来侍奉太上皇了,走到金城县遇到了叛军,到了陈仓,忠王又与庆王交战。等到梁州却又被扣下,前些日子,他们才允奴婢来……”
李隆基听了,知道这是薛白打定主意把自己挟持回去之后,就故意扣着高力士,等到此时来安抚自己。
他往门外又看了许久,问道:“太真呢?”
高力士身子一僵,脸色悲痛,低头抹泪,道:“贵妃她……病逝了。”
“什么?”
“贵妃思念圣人至深,还未出长安就病了。她不顾病体,依旧赶路,在马嵬驿香消玉殒了。”
“真的?”
“奴婢亲眼所见不敢瞒圣人。”
李隆基呆愣了一会,眼中泛起狐疑之色,他并不相信高力士这番言词,却知道,这是最体面的答案。
若逼问下去,他有可能撕掉的是自己最后的颜面。
一时间,索然无味。
“太上皇,关中局势已尘埃落定了。”高力士小声地劝解道:“为了大唐社稷稳定,就允了庆王登基吧。”
许久,李隆基才嗡声嗡气地应道:“朕可以允许自己的儿子登基。”
“是。”
两人没有再多说什么,高力士认为自己如今的处境,也管不了那些,他只在乎服侍好李隆基。让自己忠仆这一生所为有始有终。
最后,李隆基意兴阑珊地拍了拍膝,叹道:“回吧,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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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此时节,史思明十三万大军雄踞河北,虎视洛阳。然而,关中之外,除了河东、河南数个州县,天下许多地方还是奉李隆基的旨意,并不配合长安朝廷平叛。
而李隆基被“护送”回长安,这政令不出一门的局面才有可能结束。
半个月后,大唐天子李琮亲自出长安,至咸阳迎太上皇归京。
这是大喜事,长安、咸阳一带的百姓聚集有了上万人,由禁军隔开着,远远地立在道路两边,伸长了脑袋,要见证大唐皇室团圆的一幕。
经历了此前的战乱天家重归于好,仿佛象征着天下将要回归太平。
礼官们显然也是这样的心情,用的曲也是《太平乐》,用了上千个梨园乐师,声势浩大,崇尚俭仆的雍王也难得应允这样的盛会。
太上皇的仪驾还有许久才到,李琮已经早早地等在了路边。太子李俅、忠王李亨、豫王李俶等一众皇子亲王们则分列于楼下,脸上都摆出了孺慕之情。
而背地里派人请回李隆基的主使者薛白,则颇为低调地站在李俅与他几个兄弟们的后面,看着倒很像是李氏子孙。
终于,李隆基到了。
依礼制,天家父子们不宜直接就在路边相见,而是先把太上皇送往咸阳城的望贤宫,稍作整顿之后,登上了南楼,再接受百官的朝拜。
四十余年的天子,李隆基对这种朝拜非常熟悉,他高高在上,听着无数人的山呼,重新感受到了权力带来的快感。
然而,站在百官之首的一道穿皇袍的身影却刺痛了他的眼……那是李琮。
李琮也在向他朝拜,动作很恭敬。行礼之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褪下皇袍,换上作为臣子的紫袍,以示对李隆基的忠诚与孝顺。
“儿臣无德无能,奉命总戎征讨,代父皇监国,为安人心,暂摄帝位,今归位于父皇!”
李隆基见他这般惶惶作态,心中哂笑,脸上却满是感动。他快步下了南楼,赶到李琮面前,抚着李琮的肩,泪如雨下,道:“天命在你,人心在你,你驱退叛逆,使朕能安度晚年,是你的孝顺!”
李琮也是大哭,拜倒在地,捧着李隆基的脚,道:“儿臣未能护送父皇,儿臣有罪啊。”
“你做得很好,是大唐的明君。”
李隆基看着李琮的背,叹息着,接过皇袍,重新给李琮披上道:“这该是你这个天子穿的。”
“儿臣不敢。”
李琮还在挣扎,李隆基却非要把皇位让给他,他不得已,只好接受,重新披上皇袍。
一时之间,行宫中的千余名官员们纷纷欢呼。
“臣等今日复睹二圣相见,死而无憾!”
李隆基被带回长安,李琮、薛白需要他做的就是这件事,这一个动作已是当着天下人的面承认李琮的皇位是正统的。
方才他做这些时,却是努力不去看站在后方的薛白,因怕自己会忍不住发怒,当着众人直叱这个叛逆。但陈玄礼的死让他心生惧意,知道薛白是真敢杀人的。
还没到鱼死网破的一步,李琮毕竟还是他的长子,承认李琮的帝位无妨。李琮坐稳帝位之后,自然会明白该过河拆桥,不让储位落入外人之手。
于是,李隆基又看向李俅、李伸、李俨等人,欣慰地点点头,道:“好孩子,你们成器了。”
此时,他终于不能忽略站在李俨身后的薛白了,两人目光对视了一眼。
薛白的眼神很平静,很坦然,既没有任何的孺慕之情,也没有偷了李隆基东西的惭愧之意。李隆基见他如此,心中勃然大怒,却只能按捺着怒火,转头看向另一边的李亨、李俶。
李亨不得不承认,他非常嫉妒李琮披着的那并不整齐的皇袍,从今日起,没有人能再称李琮为叛逆了。而这守卫长安、迎回太上皇的荣耀原本该是他的。
他不知如何面对李隆基那恨铁不成钢的眼神,低下了头,心中再泛起了怨恨,暗道若非这老糊涂一直打压自己,何以至此?
“你等皆是朕的血脉。”李隆基再次开口,缓缓说道:“父子兄弟,当戮力同心,守护宗社啊。”
“臣等谨聆太上皇示训。”
李琮、李亨等人连忙应了。
唯有薛白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一幕,明知李隆基这句话是针对他,他却并无惧意。
目前为止,这大唐宗社还是他守下来的。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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