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8章静气,和黄凤图出山。

类别:都市小说 作者:烽火戏诸侯字数:13490更新时间:25/01/15 14:26:33
第298章静气,和黄凤图出山。
  (六千字大章,先补上9号欠下的。)
  韩道德对全聚德可以说是百感交集,落魄时曾带着这辈子唯一爱过他他也深爱过的女人路过,说了要等发达了就来这儿消费,掏出大把钞票都不带眨眼的,世事难料,等他赚到第一笔钱,却是独自在全聚德的二楼狼吞虎咽,似乎要将欠那个善良女子的那一份也咽下肚子,吃相吓人,搞得全聚德胆战心惊都没敢收钱,最终还是他砸了一叠钱,撂下一句老子不是乞丐,老子今儿有钱!这时候的全聚德生意还是那么火爆,都是外地人,地道北京人是不太会来这消费的,价格贵不说,其实做出来的烤鸭味道并不出彩,远不如小巷弄里的小牌子烤鸭来得余味悠长,韩道德在二楼要了个靠栏杆的位置,赵甲第吃得缓慢,细嚼慢咽,韩道德不插嘴,大少爷变了,变化不大,但韩道德本就是被生活打熬出心思细腻性格的人,揣摩得出,说不清道不明,赵甲第吃了七分饱后,放下筷子,刚想抽烟,一直忙着给烤鸭削片的服务员微笑提醒道这里不能吸烟,一楼大厅才有吸烟区,韩道德作势要发飙,赵甲第却已经收回香烟,让韩道德买单,回到车内,先去了趟王家四合院,跟老太爷和大妈王竹韵告别一声,王半斤要跟着家里人去一些个世交家族拜年,脱不了身,闷闷不乐,只是拉着赵甲第在她闺房内整理了一个多钟头的摄影作品,赵甲第很不见外地顺手牵羊走几张一见钟情的,其中有两张是分别来自敦厚和西安的风景照,最后一张是一个只有背影的男子在云南翡翠店铺外蹲地上赌石的一幕,透着孤注一掷的决绝。
  赵甲第原本昨晚就要回宅子,因为临时有计划,跟老佛爷打电话通知了一声,赵甲第不想再拖,出了四合院就直奔ts市赵家村,在车上,赵甲第稍稍跟韩道德透露了一些两次见面两次碰壁的内幕,牟明没有任何出门主持大局或者说给“保皇党”摇旗呐喊的想法,他的意思很明确,他的生意伙伴是赵鑫不假,但更准确的说法是金海实业,只要金海最终相对完整,他就不会急匆匆插上一脚,对于这种看似冷漠的袖手旁观,赵甲第并没有气愤,遗憾肯定有,但更多的是松了口气,在这种场合,如果商人脾性十足的牟明急急忙忙出来雪中送炭,反而让赵甲第心生忌惮,这是很复杂矛盾的直觉,至于那位高居a序列寥寥三人之一的红二代,一样是点到即止,婉言拒绝了赵甲第去密云监狱探监赵三金的请求,理由是敏感时刻,他不好出面,上头明确规定赵鑫不能接触任何人。赵甲第失望,却还是表达了足够诚意的理解,并不勉强。他是他,一个在校学生偶露峥嵘都算不上的赵甲第而已,而非只手遮天了半辈子的赵太祖赵三金,人家凭什么要冒风险当出头鸟?这恐怕就是悲观主义者的最大优点,不给予过高的期望,才能更冷静理智去梳理乱局难题。
  两趟无功而返的客套寒暄,无非是相互试探,交浅言深这个道理赵甲第自然理解得不错,所以即便是没有任何实质性效果,但总算混了个熟脸,不至于不欢而散。
  这已经足够!
  总有一天,也许抱着看戏心态的黄芳菲会后悔递出这份阵容恐怖的名单。
  车内有一套畅销得令出版业同行目瞪口呆的《灰色帝国的崩塌》,赵甲第开始翻阅第二遍,说来可笑,他对赵三金的理解,甚至不如这个赵家敌人的外人,书中揭露了太多赵三金的灰色发迹史,有理有据,用相对朴素的文字描绘出一个末代商业帝国足够恢弘和黑暗的壮阔波澜。期间黄芳菲象征性打了一个慰问电话,得知赵甲第要回宅子,提了句家里的事情不要跟赵砚哥提起,赵甲第没有答应,说瞒不了的,还不如早点跟鸽子说清楚,起先黄芳菲如何都接受不了,赵甲第以简单一句“鸽子总是要继承一些东西”说服了她。
  挂了电话,韩道德偷偷地轻轻叹气,清官难断家务事,谁都不能例外,越是大家族越是如此,在韩道德看来,赵家已经足够幸运,大老板,老佛爷,如今加上一个大少爷,都是有大智慧的人,否则别说暗流涌动十面埋伏,连反目成仇都有可能。记忆力超群的赵甲第一改翻书极快的习惯,跟在韬奋书店第一次看《灰色》一般,只是手上多了一支笔,将在《灰色》中所有出现的名字都圈了出来,单独写在一张空白尾页上,这一页只有右下角一个页码,很有学问讲究,用作者的话说就是“一栋大厦已倾,下一栋是?最后,容我为中国商业史历史留白一页”,相信会有很多局外人为此拍案叫绝或者浮三大白的,赵甲第看完下册,再看到那张写满了名字的尾页,笑了笑,自言自语道噱头十足,估计没过几天就能再版,不说幕后掏大价钱千金买一字的,光是这本书的版费,就能挣好几百万了吧。
  赵家大宅,老佛爷看上去神态安详,没有异样,一起吃过了晚饭,蒙在鼓里对风波一无所知的赵砚哥依旧嘻嘻哈哈,小八百则要在小细节上灵动许多,餐桌上看了看老佛爷,再看一下八两叔,若有所思,等老佛爷下了餐桌老规矩去佛堂念经,小八百去书房看书,赵甲第拉住准备去***那架古董钢琴的赵砚哥,同父异母的兄弟两个来到后院凉亭,赵甲第没有迂回婉转,直截了当把当下大风波的来龙去脉大概说了一通,赵砚哥伸长脖子,一开始听说形同***p游戏里终极boss的老爹进了局子,蹦出一个字,啥?耐心听到最后,只是哦了一声,安静坐在赵甲第身边,尚显稚嫩的脸庞并没有流露出太多震惊和感伤,转头牵强笑道这事情我妈肯定不会对我说的,也就哥你愿意跟我讲,哥,放心吧,我扛得住,了不起哥就去捡破烂,饿不死。赵甲第笑骂道什么乱七八糟的,轮不到你细胳膊细腿的去当捡破烂,这事还不算尘埃落定,谁赢谁输,不一定,真输了,你也是一条富足的好命,我师傅说过你这辈子一世荣华,不缺钱,就是缺女人。赵砚哥跳脚了,怒道妈了个巴子的,我也缺娘们?赵甲第抽起一根烟,轻笑道不是花钱就买得到的那种,是你喜欢也喜欢你过一辈子的女人,甚至连那个被你当亲姐姐的李晓虹都不算。小兔崽子再度哦了一声,就没了下文。赵甲第瞥了一眼笑道还说扛得住,穿这么厚实,还打摆子,我看给你一根烟都拿不稳了吧。赵砚哥苦着脸道怕还是有点怕的,爸那么牛,都进了局子,我能不怕吗?哥,你咋一点不怕啊?赵甲第笑道怕?我怕不怕,要是连你都看得出来,怎么跟一大帮成了精的雄雌狐狸精,以及不输给赵三金太多的豺狼虎豹打交道?未战先败,是会被这帮人物吃得骨头不剩的。赵砚哥似懂非懂,打算先记着,回头再让小薇也就是被哥记住名字并且第一次见面就喊出来的李晓虹记在笔记本上。
  最后赵甲第笑道去练琴吧,你妈让你每天练两个钟头,别偷工减料,这种一开始你觉得生活太他妈苦逼的活,等你以后走上社会,就会愿意真正去感激父母。赵砚哥使劲嗯了一声,小跑去楼梯转角的钢琴前坐下,练习几支难度较高的曲子,都是黄芳菲亲自精心拣选,这次赵砚哥没有不耐烦,只是曲音有些轻微颤抖。赵甲第独自坐在凉亭,抽了两根烟,就不再抽,比起平时节制了许多。
  老佛爷破天荒没有念完经就去休息,而是加了件衣服来到凉亭,手里拎了两个垫子,坐在赵甲第身边,一个交给他,她握着孙子有些冰凉的手,暖在手心,赵甲第欲言又止,老佛爷洒然一笑,摇摇头,慈祥道:“今儿不说烦心事,奶奶呀,跟你说一说藏在心底有些年月的心里话,小八两,你看这宅子多大,小富即安,我看这话得改一改,小富才安,这才对,家大业大,哪能每个人都晓得将心比心,这一颗佛心,太难喽,所以很多人懂得,听过,也做不到,愈是做不到,就愈是心虚,心眼小的,就愈是容不得别人的好,巴不得所有人都跟他们一样下作这都是劣根性,中国人多,有不患寡而患不均的说法,可不管做什么事,做什么人,总是需要那么一些个外人眼里的傻子,如此一来,小到家,大到社会,才有挺直的脊梁,外人可以取笑,却不能辱。这话听上去很大,就跟咱们家的宅子一样,但一点不空洞。赵世北这些个睁眼瞎,为了眼前那点小钱,就屁颠屁颠一头撞进别人的圈套,其实他们如果再有点耐心,奶奶肯定闭目进棺材前,肯定会给他们更大的富贵前程,但脊梁骨丢了,奶奶看他们都不如黄老头那里养的一条狗,奶奶跟你爷爷过了一辈子,山虎当年领了你小奶奶进家门,我不气?不可能的,但你爷爷这一生一世就没做过几件亏心事,这样的男人,才是好男人,我度量再小,也愿意跟他过一辈子。知道你爷爷为什么连死都瞧不起你爸吗?不是三金不够飞黄腾达,赵太祖,赵阎王,听着就够吓人了,搁古代,位极人臣这四个字都差不离,是因为三金做了太多亏心事,山虎看不顺眼,这儿子打是打不过的,骂了也没用,就只能一老子一儿子瞪眼了,三金呢,一辈子都想着证明给你爷爷看,是老头子你错了,到头来,等山虎躺下了,三金才知道,他即便没错,但也没对,是他输给了老爷子,但再说什么,山虎是肯定听不到了,子欲养而亲不待,三金这些年上坟,哪一次有好心情?也就今年,跟你不知道说了什么,回来后心情才好些。跟我这个老太婆唠嗑的时候总算有了真正的笑脸,不容易呐。听三金说,你们学校的校长答应做**董事,是因为你,说起这个,三金是真开心,小八两,知道为什么三金不管如何都不重视小鸽子吗?不表扬不贬低,什么都吝啬得不给一句?却偏偏跟你打冷战了那么多年,总少不得一些冷嘲热讽?”
  赵甲第摇头,赵三金脑袋里的想法,他娘的比娘们的心思还难以预测,他猜不到,也不想去揣度,这些事儿,还是留给金海实业无数的精英去头疼,他不乐意。
  老佛爷把孙子的手捂暖了,然后赵甲第就反过来捂着她的手,自然而然,水到渠成。她望向远方笑道:“这是因为三金知道小鸽子以后再如何能闹腾,撑死了,无非就是第二个赵太祖。前提是全部由着他去安排,但问题在于黄芳菲那个精明却短视的女人不会答应她的儿子去吃苦吃灾,她恨不得把赵砚哥一辈子护在祖荫里,什么都一帆风顺,***继承,荣耀上位,做那替王朝开拓疆土的第二代皇帝,她将来有一天就好做那吕雉或者武则天,她啊,还是太嫩了,人生不得意之事十之***,偶尔被她抢到了一二,就以为剩下***都是如意的,这不马上就被打脸了,现在估摸着正束手无策,人前装镇定,人后躲起来慌神,我都想问她一句累不累,想想还是算了,她好歹这些年给咱们家做了点正事,就不在她伤口上撒盐了。”
  赵甲第完全无话可说。
  老佛爷感慨一句:“还是小八两好,做人像山虎,行事却有三金的风格。这场风波在我看来,来得好,现世报总比那轮回之苦来得舒坦,三金这些年太顺风顺水,是该停下来反省一下。让他好好冷眼旁观一下外头身边那些人的嘴脸,板荡识忠臣。”
  老太太呢喃了好几遍板荡识忠臣,却始终没有说出那句与之对应的“疾风知劲草”,草,赵家大宅那位几乎所有人都视作童养媳的女子,不就带了一个草字吗?老太太起身后,最后说道:“早点休息,这段时间就多跑跑北京天津,多走走多看看,总是好事情。不需要担心奶奶,奶奶身体好着呢。对了,小八两,不管冬草做了什么,都别怨她,这是三金和我们赵家欠她的,欠齐武夫的。这事儿,解铃还须系铃人不管用,指不定还得靠小八两。”
  揽狂澜于即倒?
  扶大厦之将倾?
  还是近乎单枪匹马悍然破局?
  老佛爷没有说透。或许是怕给最宠溺的孙子太多不必要的压力。或许是压根没有这个想法。
  赵甲第坐在凉亭,一坐就是好几个钟头,几近凌晨1点,失眠的赵砚哥溜出来,看到赵甲第还在,就跑过来一起发呆,似乎唯有在哥身边,才能安心。赵甲第把垫子让给了他,而他只是咧嘴笑了笑,没拒绝,当然,没忘记从客厅摸来一包烟给赵甲第。兄弟俩坐了一会儿,赵甲第问他饿了没,赵砚哥点头,赵甲第起身去主楼厨房,没兴师动众,只是煮了三碗加荷包蛋的泡面,把韩道德喊上山顶,一起埋头解决掉,韩道德一吃完就撤,他明天一大早还要开车载着大少爷返回北京,得养足精神,这位大叔没有住宅子客房,也没有去工业区酒店订房间,就在车里狭小空间窝着,他觉得很舒服。赵砚哥吃满了泡面,抹嘴,心满意足,当年儿童时候的他去北京金海总部,在赵三金办公室啃了一个星期的方便面,可没这滋味。
  赵甲第把他送到房间门口,让他早点睡,睡不着就看点书,理由是流氓也要与时俱进,肚里有文化,家里有钱读书是可以不用功,也不担心以后没钱花天酒地,但这不算什么,屁大的富家子弟都做得到,但做别人做不到的,才是真的牛b,这就叫不走寻常路,美眉都好这一口。赵砚哥对这一套教育是打心底乐于接受的,比他妈那一套板着脸语重心长远远来得有用。
  赵砚哥进门前,转身厚着脸皮要了几根烟,然后仰着脑袋,因为这位远近闻名的小混世魔王发育极佳,个子蹿得很快,所以倾斜角度不大,认真问道:“哥,我啥时候才能跟你一样?”
  赵甲第哑然失笑道:“一样什么?”
  赵砚哥沉声道:“一样天塌下都不怕!”
  赵甲第笑了,摸了摸这个虎头虎脑的弟弟,道:“以后你妈肯定会跟你说一句话,你记清楚了,每逢大事有静气。我教你的是就算你做不到,也要假装做得到。等到习惯成自然,城府也就出来了。”
  小学还没毕业的赵砚哥张大眼睛,就跟被世外高人丢了本听上去牛叉至极的秘笈却是本无字天九天文学去查资料了。赵甲第在书房呆了一会儿,撕下书桌上《灰色帝国的崩塌》的下册尾页,将口袋里那张黄芳菲写下的名单放在一起,来到凉亭,躺在长椅上,没了童养媳姐姐的大腿,有些不惬意不舒服,但太多习惯,总是需要慢慢修改的,不管情愿与否。赵甲第闭着眼睛,却睡不着,这已经是第二天要通宵,耳畔突然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睡不着了?赵甲第猛然坐起,看到黄凤图老爷子那张古井不波的沧桑脸庞,轻轻点头,有些赧颜。老爷子没有坐下,只是站在一旁,千年不变的装束,始终不变的站姿,在赵家大宅默默无闻呆了二十多年的老人竟然主动递给赵甲第一根烟,他自己并没有抽烟,而是缓缓说道:“你这会儿挺像赵鑫,当年遇到大事,一些看上去明明过不去的坎,他就是喜欢单独呆着,也不抽烟,也不喝酒,没谁知道他在想什么,哪怕过命的兄弟齐武夫都不愿意去打扰。回想起来,一眨眼功夫,赵鑫就由黑道上无法无天的赵阎王变成了做生意赚钱的赵太祖。”
  今天黄凤图老爷子的健谈让赵甲第十分仓促,这显然要比躺着没特殊枕头更不习惯。因为老爷子沉默寡言是出了名的,就跟奶奶对待他之外所有远***疏的词锋刻薄不相上下。
  看到赵甲第的茫然,老人呵呵一笑,终于还是坐下,依然保留当代硕果仅存武者的严谨刻板,而赵甲第也顺势抽起烟,烟是他送给老爷子的,浙江那边出产的利群香烟,烟草不好不坏价钱不上不下的那一种,稀拉平常。
  “最近发生的事情,我都听说了,你的表现过关了,于是我这才出来跟你说这些东西。”
  阅尽人事的老人语气平静道:“我看过很多人很多事,也听过很多话很多道理,但一上年纪,大多都忘了,只不过有句话倒是没敢忘,是当年拜师学艺准备出去闯的时候师傅说的,顺境能够看一个人的先天品性,逆境能够看一个人的后天品行。品性,品行,一字之差,却悬殊千里,哪个更重要,仁者见仁智者见智,赵山虎喜欢你这个孙子,除了你是他的孙子,还因为你像他,是个好人,有着很多老一辈人的品性,我这个老头器重的,跟赵山虎不一样,是你的品行,当年,亲眼见到废旧工厂那一幕的,只有我,当时我就跟赵三金说,这小子是檀不是杉,是一块好料,他如果不肯雕,就让我来,结果你就被赵三金丢去了外头读书,没爹疼没娘爱,这都是好事。这些年,我算是懂了,由我来教,你最多就是一个武夫,但让陈平安来,你就有望成为国士,立功立德立言,都有可能。你也许想不到,陈平安对你是给予很大厚望的,去年年尾他临行前,甚至不惜用‘怀珠韫玉’来评价现在的你。小八两,老头子我今天就把话放在这里,要在商场上帮你,我做不到,但要伤人杀人,这把老骨头,做起来肯定比陈世芳郭青牛几个都要轻松。东北纳兰王爷?就是当年贴身手下十几号人全部被我拧断胳膊的那个?”
  这一日,二十多年不问世事的老爷子,黄凤图。
  出山。

第292章 跋扈登台(将近九千字大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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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昨天晚上7点开始码字,通宵到现在,除了13号该有的更新,凌晨四点上传了9号欠下的六千字章节,现在这个九千字大章节,则是补上10号的。今天14号本就应有的章节,会在随后上传,当然前提是没有睡着……)
  赵甲第这次重返北京,少了田图斐,却多了田图斐的师傅,黄凤图老爷子,宾利敞篷坐不下第三个人,赵甲第也没那个脸皮让老爷子坐这类车,而是由他自己来开宾利,让韩道德从车库挑了部宝马7系载着二十年第一次出山顶大宅的老爷子,到了北京安排在四合院,老人对院子很满意,正式住下。赵甲第准备让王半斤陪着老人去逛一逛还没被拆迁的老胡同,他短期内肯定没时间,就让王半斤花心思去了,一些讨巧却不惹人嫌的歪门邪道,王半斤从小就触类旁通。这一次赵甲第重新审视名单,决定不急着去对付ab两个靠前序列的难啃骨头,而是从c行列名单下手,这还是由于出门前看黄老爷子在院中打拳,递上毛巾的时候,老人说了一句类似拳谱的话:“处事如打擂,撼大摧坚,要徐徐下手,久久见功,攘臂极力,一犯手自家先败。”
  赵甲第那一刻近乎顿悟,这话至理名言了,牢记于心,不再急着出门,而是回到屋子,推翻原有的行程,酝酿了一个新计划,将接下来的首个目标圈定为c选项排名靠后的一个金融人士,沈宪,是金融资本圈中的元老级人物,功力深厚,是中国人民银行研究生部即俗称的五道口中资历最老可谓凤毛麟角的专职讲师,而非客串的散仙式人物,他当年曾一手培养出连赵三金这帮大佬都倍感惊艳的年轻天才,姓武名夫,不过这个怪人与齐武夫却没有半点关系,赵甲第对此只是有所耳闻,而大掮客牟明从前就最喜欢把小八两跟这个已经是清华最年轻教授的怪胎相提并论,沈宪虽然学术大成,可名声不显,赵甲第按照手头的地址在一个黄昏寻上门,目的地是在个不起眼的小巷弄,也是四合院,却挤了三四户邻里邻居,远比不得老佛爷购置的大四进,沈宪是位花甲老人,戴着一副老花眼镜,坐在书桌后面捧着一本泛黄古籍史海钩沉,迎客的是传说中的猛人武夫,年纪轻轻,最大的印象就是魁梧,赵甲第极少见到能够媲美田图斐体魄的壮汉,若非他客气地自我介绍,实在无法将这个男人与清华教授联系起来,这体型,就算是说是打地下黑拳的,赵甲第都信。赵甲第这趟登门,找了一个很小的切入点,就是向沈宪咨询如果局势出现最糟糕的那一步,例如赵三金要在监狱呆上个十几年几十年,金海是否会分崩离析,如果答案是肯定,那么该如何应对,如果答案是否定,那金海的整合修复该如何下手,王厚德那一方是否会拿近千亿的海水淡化项目挟天子以令诸侯,金海是否易名,最终落入他人囊中,二十多年心血,为他人作嫁衣裳。
  但是难堪的是花甲老学究对赵甲第的虚心请教置若罔闻,只传来轻微的翻书声,沈宪有个小习惯,每一次翻页都会沾一沾口水,而这种时刻,会透过镜框瞄一眼“自作多情”的后辈,就是坚持不闻不问不说的三不政策,这比牟明和在长安街上会所的红二代还来得死气沉沉,就比干脆利落的闭门羹好上一点。赵甲第说完,不急不躁,站在书房中央开始等待,比拼起了耐心。
  半个钟头。
  一个钟头。
  一个半钟头。
  在这边帮老师整理学术材料的雄魁男子准备离开,朝赵甲第笑了笑,眼神友善,示意别杵这儿了,似乎要给他传授一点锦囊妙计,赵甲第报以感激微笑,只是没有领情,终于再次开口,不过言语偏离正题十万八千里,连圈内众所周知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做偏门学问的清华教授都竖起了耳朵:“沈老是国内混沌学的执牛耳者,有个经典段子是您拿两千年前古罗马战车的马屁股决定了两千后航天飞机的火箭助推器的宽度,以此来论证混沌系统中的‘路径依赖’分支概念,一直为外界津津乐道,但我查过资料,火箭助推器并非4点72英尺。”
  沈宪带疑惑语气地哦了一声,捧着书,视线第一次全部投在赵甲第身上,并没有解释或者反驳,而是语气冷淡询问道:“临时抱佛脚查来的资料?”
  赵甲第摇头道:“高中喜欢看一本《黄金法则》,提到过这个,我就专门去查了一下。”
  沈宪冷笑了一声,摘下眼镜,继续翻书,只是说了一声:“五福,给他那份我还没批改过的关于北京气象模型的巨型动力系统论文,大概一万五千字,给他四十分钟,看他能不能看得懂,看不懂,就不送客了,不懂装懂比完全不懂还来得面目可憎。万一侥幸马马虎虎看懂了,就端杯茶给他。”
  男子摇头苦笑,抽出一份论文,交给赵甲第,本以为赵甲第要识趣地告辞,不曾想这厮非但没有汗颜退缩,反而跟他要了纸笔,就站在那里边看边写,起初比赵甲第还要高出半个脑袋的年轻教授站在身后,有些担心这个第一印象还不错的年轻人会班门弄斧,只是很快就眼睛一亮,频频点头,三十分钟后,他微笑着将论文和一张写满密密麻麻公式和评语的纸张一起交给老师,轻声道是能让您批优的水准。沈宪半信半疑,放下书,重新戴上眼镜,微微咦了一声,迅速收敛了不以为然的神情,开始聚精会神,好有灵气的小家伙,难怪初生牛犊不怕虎,这纸上的玩意可不是听说点初始条件敏感性或者罗杰斯蒂映射这类粗浅术语就能忽悠他的东西,大量与论文黏性很强的微分方程和一个个精心设置的阈值条件,这水平,离眼前的得意门生尚有差距,但拉开距离不算太大,两者差的不是天赋,而是屁股钉在板凳上做学问的时间而已,沈宪心中震惊,脸色照旧如常,仔细看了十几分钟,放下后,平淡道:“合格。五福,搬条椅子,再给他端杯茶。”
  赵甲第接过茶杯,坐下后如释重负。这次幸运过关,大半是有底子在,小半则是来访前花了足足大半天时间研究过沈宪的两篇混沌学论文,日积月累的积累和灵光乍现的运气,缺一不可,才能换来厚积后的薄发。沈宪有个不为人知的身份,是金海实业庞大智囊团中举足轻重的一员,相当程度上影响过金海的高层决策,也是少数给出专长经济领域趋势预测却不要赵太祖招牌式一部或者几部宝马车馈赠的一个,他要的只是金海实业系统的投资项目,因为老人一直在拿这个做研究方向,赵太祖与君子之交淡如水的老学者有过口头协议,只能等到哪天他从总裁和董事长位置上真正退下来,这份学术专著才能问世,所以老人经常对五福或者说武夫笑言这个赵太祖就是不肯吃亏,天晓得是他一个古稀之年的老头子先死还是正值壮年的赵太祖先退位。沈宪正眼打量看着这个年轻人,起先以为这是个有丁点儿墨水就喜好夸夸其谈的纨绔子弟,回头再看,就咂摸出了不同意味,难怪赵太祖总吹嘘家里有个读书读得很活的儿子,今天亲自验证,就算有一点两点的水分,也殊为不易,老人语气舒缓许多,有了难得的笑脸,轻轻道:“你问的那些个问题太笼统,是个宏大命题,我能给你我的答案,但得拖一段时间,赵甲第,如果你信得过,我让五福代劳做这个评估,有效率,而且准确度比起我只高不低。如何?”
  赵甲第毫不犹豫道:“好。”
  绝无拖泥带水,当机立断,又赢得学者沈宪的一番好感。
  赵甲第喝完茶,就主动告辞,他马上要去下一个目标人物那里赴宴,是鸿门宴还是闭门羹,不好说。等赵甲第离开,沈宪摘下眼镜低头擦拭,自言自语道:“能不能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还没有水落石出,但起码不是个绣花枕头,光是一动不动站一个半钟头,不恼不怒,不骄不躁,就是极好的修养,金海盛产精英,金海的大本营,赵家,就更出虎狼之辈了。五福,这个评估你多用点心,于公于私,都有好处,最不济就当结一份他日能够点头之交的善缘。做学问要钻牛角尖,越死越好,但做人,活络一些,不涉及原则性问题,总不是坏事。做学问做到家徒四壁,连带着家人一起穷困潦倒,那不叫做学问,叫作孽。笑什么笑,不准笑,就是说给你听的!”
  原本憨笑的雄壮男子立即收起笑意,挠挠头道:“可我没爸没妈没老婆孩子的,想作孽都不行啊。”
  沈老气极,像丢本书过去砸醒这个此生最得意门生,却没舍得,书舍不得,也没舍得那学生,吹胡子瞪眼挥挥手道:“去去去,做你的评估去!”
  武夫捧着一叠资料笑着离开。
  出了门,他很神奇地发现那个名字跟他一样稀奇古怪的年轻人没有走远,就像在等他一般,一头雾水走上前,笑道:“还有事要交代?不放心我来做评估?”
  赵甲第递给他一张纸片,上面写了自己的电话号码,微笑道:“忘了给你联络方式。总不好意思到时候让你倒过来找我,太大牌是会遭天谴的,一不小心弄成天妒英才不划算。”
  武夫哈哈一笑,收下了。
  两个年龄差距不大的家伙交谈不多,但貌似挺合得来。
  赵甲第没主动要送这位已然是清华教授的牛人,太殷勤太**反而不美,当然一个重要原因是宾利敞篷就两位置,让勤勤恳恳做老黄牛的韩道德滚蛋这种事,赵甲第还真做不出来。最后是武夫目送赵甲第坐上车离去,赵甲第没有回头,而是开始在头脑中反复回忆进了院子后有关沈宪和武夫一师一徒两人的所有动作,连眼神交汇都没有放过,这个评估看似是秀才书生的纸上文章,却至关重要,会直接影响到未来的一切布局,就跟沈老研究了二十多年的混沌学一个原则,起始点的差之毫厘,导致终点的谬以千里。坐在车上,心情不错的赵甲第顺便跟韩道德说起了那个马屁股决定现代文明的论断,韩道德自学的东西带有浓厚的功利色彩,对这类不能够快速捞钱的东西比较陌生,听得啧啧称奇。晚饭地点在一家名不见经传只对会员开放的私房菜馆,赵甲第要见的是名单c行列上的周樟木,台面上是一家北京准一线房地产的创始人,真正具有威慑力的则是他另一个**的往昔身份,当年东北黑道赵阎王麾下猛将之一的周锐士,之所以绰号锐士,缘于战国时期荀子有过一句“齐之技击不可以遇魏氏之武卒,魏氏之武卒不可以遇秦之锐士”,周樟木有个咬文嚼字的狗头军师,被他硬逼着捣鼓出这么个觉着有气势的绰号,而周樟木也没对不起这个名号,敢打敢冲,一步一步从街头抡刀片的末流混子混成了一个地级市的头号大混混,再一路血腥地爬升到赵三金心腹大将的位置上,直到赵三金离开东北,他继续在黑龙江呆了几年,欺男霸女,目无法纪,被赵三金劝到北京扎根,做起来房地产商,赚了不少,娶妻生子,但转行做商人后的行事风格依旧草莽蛮横,赵三金一次替他擦屁股,差点直接做掉这个二百五,当场踹翻在地,破口大骂你妈-逼的要不是给老子卖过命,就你这德性,早让你卖屁股去了。终于有所收敛的周樟木根本不生气,每次聚会道上的哥们说起这个,他非但不怒,反而沾沾自喜,拍胸脯说你们别他妈的羡慕,赵阎王踹过你?我这叫心腹,懂不?你们这群不好好读书的文盲!
  可当赵甲第第一次与周樟木见面,却是哭笑不得,私房菜馆内的雅间,周樟木不仅来了,连他的老婆孩子都集齐了,一家三口,其乐融融。
  赵甲第不傻,连正事都直接全部烂在肚子里,只字不提,只是叙旧,喝酒,抽烟都没忍心,因为有十来岁的孩子在,抽二手烟不好,他只是听一些周樟木喝高了后的侃大山,无非是当年在东北三省黑道何等风光跋扈,赵甲第就很识趣地附和着,偶尔跟周樟木女儿聊一点学习上的事情,粗略教授一点实用性很强的技巧,这让周樟木那位忧心忡忡的漂亮妻子笑逐颜开,也打开了话匣子,结果最后周樟木完全插不上嘴,都是老婆在跟这位大老板的儿子替家里宝贝疙瘩讨教学习经验,周樟木绞尽脑汁,好不容易记起某个前十年还是一身健壮肌肉砍人跟砍瓜切菜一般顺溜如今却是跟他一样大腹便便的死党说起过,老板的大儿子,武力值不好说,但读书的牛掰程度跟老板秒杀对手的程度一模一样,周樟木借这个东风总算能够插上嘴,妻子一听就更开心了,顺带着女儿也一脸崇拜,这一顿原本要不欢而散的晚饭,出乎意料的融洽,从头到尾,都没有冷场,到最后,周樟木都拦不住妻子邀请赵甲第有空去他们家做客,其实昔日黑道厮杀势不可挡的“锐士”如今商场上纵横捭阖的周董事长也不想去拦。
  赵甲第率先离场,说好了一有时间就去做客,还要给周樟木女儿辅导功课。
  女孩懵懂天真,有些不舍,但更多注意力还是放在美食上。周樟木伸了伸手,每天限制他抽烟的妻子今天没有絮絮叨叨,很爽快地把烟和打火机递给丈夫。周樟木换了条椅子,离女儿的座位拉开一段距离,点燃一根烟,他虽然胖了几十斤,啤酒肚越来越大,但体格摆在那里,沉默的时候显得极具威严,这个男人吞云吐雾,烟气弥漫开来,将他那张只在外头凶神恶煞的脸庞笼罩得模糊不清。
  他轻轻道:“老婆,这次为了你和嘉嘉,我欠了老板一个人情,也欠了这个聪明年轻人一个人情,如果有下一次,别拦着我。”
  周樟木的妻子缓缓点头,出奇的没有女人心思的抗争,也没有已为人妇的埋怨。
  出了私房菜馆,赵甲第望了一眼川流不息的街道,轻轻一笑,离车子还有一段距离,刚好能抽一根烟,接下来他还要赶赴下一个场子,想起前不久对黄芳菲生活的评语,马不停蹄,总算是感同身受了。放慢脚步,上车前丢掉烟头,想了想,鬼使神差地想起那个给他曾发了一条“明天太阳照样升起”短信的女人,想起第二次正式见面的场景,赵甲第还是捡起烟头,找了个垃圾箱丢进去,上了车,对韩道德说道去朝阳区的青鼎俱乐部,韩道德见大少爷心情不差,就笑道这可是个大销金窟,这些年只剩下名气其实赚钱不凶的天上人间一倒,就是青鼎的金字招牌最过硬了。赵甲第没好气道咋的,管不住裤裆里的鸟了?没事,等下你自己潇洒去,能到手几个是几个,我给你报销。韩道德嘿嘿笑道哪能啊,正事要紧,女人对我来说是有最好,没了也不是多大的事,这不有手嘛,双手奋斗一样能自力更生。坐副驾驶席上的赵甲第一阵无语,上了年纪的大叔床上做活不顶事,嘴皮功夫可是深厚得一塌糊涂。韩道德一本正经道对了,这次是去见做生意的,怎么不开奔驰啊?赵甲第忍不住翻白眼道你一辆挂京g6的车子停在青鼎俱乐部外头,像话?韩道德抽了自己一个结结实实的嘴巴,骂了一句白痴。赵甲第调侃笑道韩道德啊韩道德,你才三十岁出头,可别老糊涂。韩道德眼神坚硬而锋锐,摇头道老韩离退休起码还有二十年时间,这段日子,出了差错纰漏,大少爷您尽管打骂,别说还嘴,就是心里有了半句怨言,都不是娘养的。赵甲第一笑置之,跟这位大叔千万认真不得,因为这家伙已经足够偏执疯魔了。
  青鼎俱乐部外停车位不多,只有一排,大概十来个位置。都是留给豪车好车做门面的,而赵甲第的座驾价格不吓人,但绝对足够稀有,这在某名牌全球限量版仅有六辆跑车却在中国就有七部的国内很剑走偏锋,恰好就很能给这家夜场撑场面,保安立即挪开障碍,让这一款再过一两年都未必会在国内上市的敞篷宾利驶入车位,面对周樟木一家三口毫无架子脾气可言的赵甲第这回摆足了谱,坐在车上给一个叫程青竹的男人打电话说到了,两个字,就挂掉电话,很快俱乐部大门就走出被数位俱乐部高层拥簇而来的中年胖子,名叫青竹,却是个死胖子,幸好白白嫩嫩,不算太臃肿,走路还能带风,总体属于笑态可掬的范畴,挺可爱,估计小时候是个不缺女人缘的白净小胖子,当赵甲第和韩道德一同走下车,胖子只是眼睛一转,就径直走过来,握住赵甲第的手可劲摇晃起来,一张脸笑开了花,但巧妙透露出能够让对方察觉到的毕恭毕敬,寒暄道:“大少爷,可算把您给盼来了,我也就是没资格去赵家大宅,要不然早跟您套近乎了,今天老程斗胆在这一亩三分地上做一次东道主,大少爷要是玩不开心,老程就用酒把自己灌进医院!”
  这马屁还真不遗余力,韩道德有点佩服,比他还不要脸皮,同道中的高手嘛。
  胖子握住赵甲第的手一直舍不得松开,就这么一直姿势不伦不类地走进俱乐部,看得胖子身后那帮眼高于顶的夜场中高层经理大吃一惊,面面相觑,迷惑不解这尊生面孔的年轻菩萨是何方神圣,竟然能够劳动俱乐部一号首长“程弥勒”的大驾。青鼎是个大盘子,谁都一口独吞不下,事实上这家在北京数一数二如同一只貔貅吸金生猛的俱乐部多达8个控股股东,背景一个比一个神秘,但最大的股东无疑还是程弥勒,青鼎开张四年多,这尊大佛来俱乐部的次数屈指可数,这个胖子住着北京最贵的别墅,但开的车子suv却是中档,而且牌照也属普通,如果不是每次出行都有两到三位精悍保镖,谁都不把这个看上去很和气的胖子当回事。前年程弥勒某次“微服私访”,单独走入俱乐部,不满意服务,跟一个仗着在青鼎做事就鼻孔朝天的低层营销经理起了冲突,看着人畜无害好欺负的胖子打了个电话,青鼎三十几位中高层全部奉命汇聚在他面前,排成一排,每个人都挨了他一记狠辣耳光,几个身板瘦弱的嘴角都出了血,但一个个大气都不敢出,那个瞪大眼珠子看着这一幕的营销连死的心都有了,但结局峰回路转,充满戏剧性,程弥勒只是拍了拍那个营销的肩膀,笑眯眯说这三十二个耳光,先欠着,给你一年时间,业绩做不到前三,我就让你的这帮上司一个个跟你要回来。从那一天起,小营销就掰了命去跑业务,比孙子还孙子,不管是不是他的直接顾客,只要进了俱乐部,他伺候起来绝对比上帝还上帝,不到十个月,他就成为板上钉钉的业绩第一,程弥勒没有出面,而是让人给了他一个红包,一辆奔驰sl。
  这在圈内是当之无愧的美谈。而那名营销去年年中已经彻底鲤鱼跳龙门,去了另一个程弥勒新开的场子当总经理,生意火爆,传言这哥们手上的贵妇名单多得可怕。
  胖子很豪迈地问赵甲第是喝酒还是玩女人,酒有土鳖冤大头最爱点的拉菲什么的,82和85都有,估计大少爷您瞧不上眼,没关系,俱乐部酒窖里珍藏有几款拿得出手的,您要喝,等会儿每种都端一瓶上来。胖子随后笑容就玩味了几分,他说这里有货真价实的职场ol女性,教师,护士,空姐,都有,不是假装的。穿和服的日本妞,俄罗斯的大洋马,还有混血儿等等,应有尽有,规矩照旧,只要大少爷想要,一样可以每种类型来一位,大不了她们进了顶楼***包厢,没事情就让她们互相玩磨镜子,也别有趣味。
  赵甲第心想这声色犬马也太过了点,看来自己果然是个土包子。理所当然地拒绝了去顶层上演活色生香盘肠大战,程弥勒也不奇怪,就带着赵甲第来到一楼灯光旖旎的酒吧大厅,并没有刻意要求私密包厢,只不过挑了个事业最佳的宽敞位置,胖子程弥勒,正主赵甲第,加上跑腿的韩道德,就三人,霸占了能容纳十来头牲口的风水宝地,加上一桌子源源不断端上的酒水,很是惹眼,附近一些打扮得妖艳十足摆明了出来“捕猎”的女人都蠢蠢欲动,可惜座位附近站着两个与酒吧氛围格格不入的壮硕保镖,让她们暂时打消了搭讪的念头。
  先喝酒,再谈事。
  猛龙过江的赵甲第很上道,程弥勒没理由不舍命陪太子,两人很快干掉了两瓶红酒,看酒标一瓶大概直接出自罗曼尼康帝酒园,因为标有monopole字样,其余的罗曼尼康帝红酒虽然也属顶级,但在行家看来,区别还是很大,这就像西湖龙井跟钱塘龙井的差别。另外一瓶对葡萄酒只能算孤陋寡闻的赵甲第就认不出了,之所以知道罗曼尼康帝,还是拜马尾辫所赐,她最钟情的酒庄就是这个牌子,而身为要给她准备一个私人酒窖的“暴发户款爷”,赵甲第多少知道一点皮毛。韩道德则只是吃了些水果,很知道分寸。两斤多酒,就是差不多六位数的钞票进了肚子,程弥勒财大气粗,不心疼不肉疼,这酒一喝多,年轻的赵甲第和到了不惑之年的胖子不约而同大舌头起来,开始勾肩搭背称兄道弟,除去喝酒如喝水的一个钟头,两人又大舌头了一个钟头,最后程弥勒主动摊牌,依然豪气,拍胸脯说道:“赵太祖当年扶过老程一把,没有他,老程还不知道在哪个旮旯给人当奴才,
  今天大少爷您肯来这个场子,是给老程一个天大的面子,别的也不废话,老程就说一句,要钱,没问题,不敢大话,一千万,要现金都不难,当天送到。要人,也没问题,几百票拎不出来,但三四十号能打能杀的亡命之徒,只有大少爷您一个电话,不管北京哪个地儿,最多两个钟头,迟到一分钟到场,老程就是龟孙子,别说罚酒,就是把酒瓶子塞进菊花都不眨眼!”
  两个年龄差了一辈的男人相谈甚欢,可以说不能再欢乐一点了。
  相互搀扶着出了俱乐部,程弥勒借着酒劲死活嚷着要让保镖开着那辆suv给大少爷保驾护航,还扬言要给韩老哥准备五六个上档次的娘们,要嫌开房麻烦,就打包快递上门,这***才是青鼎俱乐部的钻石级服务!一番似真似假的胡话,听得年纪比他小上十多岁的韩道德一头冷汗。闹到最后,赵甲第只得让这个胖子的suv跟到了四合院,程弥勒下了车,被冷风一吹,似乎清醒了几分,快步走到站在院门口的赵甲第跟前,不好意思道:“大少爷,见笑了,我这人一高兴,就容易发酒疯,一般不这样。”
  赵甲第身形摇摇欲坠,笑道:“没事,以后还要经常去青鼎蹭酒喝,是个好地方。”
  程弥勒压低声音笑呵呵道:“大少爷,真不要女人?你只要点点头,老程都能把您的四合院塞满。”
  一身酒气的赵甲第大笑道:“下回下回,今天是真没力气折腾了。”
  胖子一笑起来,除了脸蛋开花,再就是会看不到眼睛,道:“理解理解。”
  赵甲第和韩道德走入四合院,后者轻轻关上大门。
  直到大门彻底掩上,程弥勒还站在原地停留了两三分钟,这才转身回到suv,眼神浑然一变,哪里像是会发酒疯的人,示意两位保镖下车,他拨了一个号码,神情肃穆。
  与此同时,进了四合院的赵甲第同样判若两人,神志清醒得不能再清醒,眼神清澈,院中竹椅上坐着闭目养神的黄凤图老爷子。韩道德欲言又止,但似乎准备三思而后言,没有一吐为快。椅子上的老爷子睁开眼睛,按照血缘来挑刺,改名黄凤图后本名被遗忘的老人能算小半个满清遗少,只是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往事,老爷子一直闭口不提,只有赵三金和老佛爷透露过一些玄机,吹去厚重的历史尘埃,老爷子的爷爷在辛亥革命后还保留了将近三十年的辫子,甚至留下一座书剑冢,传闻一百二十余字碑文虽观点偏颇狭隘,与大势相悖,但单论文字而言,百年后读起来却仍有血性激荡,“余尝闻山人有至性,国变后郁郁不自得……偶得吴自修所纂辛亥殉难记,如获至宝,为哭至失声。怒发上冲,拔剑起,斫其几上纸而散乱于地下……日薄西山,将旦夕做山中鬼,身后当与诸忠节辈聚首谈心,不然,变化为魑魅,与世间罔义贪暴苟活者,一较高下,且看百年后风云,是谁笑谁痴傻……”这座坟这块碑终究没有逃过历史的风雨,恐怕随着哪一天黄凤图的逝世,也终将被彻底尘封,老爷子十六岁便离家出走,走遍大江南北,以粗鄙武夫自居,此生便不再回去,对于这些老人,赵甲第总是报以最大程度的敬意,这与地位无关,他一直相信每一位耐得住寂寞的老者,如黄凤图,如王家老太爷,还有那座山西煤矿上一直觉得活着没意思天天看着棺材等死的孙老头,都是值得尊重的了不起人物。
  韩道德刚要开口,赵甲第坐在老人对面,轻笑道:“老爷子,不出意外,近期会有一些不知死活的角色来打扰您。”
  韩道德震惊。
  今晚这一出戏,双方都太老戏骨了!
  黄凤图老爷子丝毫不惊不讶,面无表情道:“老头子一人一刀,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