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天下风云出我辈!(本卷完)

类别:玄幻小说 作者:阎ZK字数:206965更新时间:25/01/15 14:33:37
第177章 天下风云出我辈!(本卷完)
  “报!!!”
  应国太子姜高暂且居住的地方,传来一声喊叫,然后有人快步奔跑进去,肩膀上站着一只羽毛如同飞火似的神俊鸟儿,双手捧着一封信件,信笺上别着两枚血色羽翼,以象征其分量。
  “是太师的信笺。”
  姜高接过了信,脸上有恭敬的神色。
  陈国的大祭已经过去了好几日,天下似乎又回到了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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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末总结,兼请假一日推导大纲
  第一卷结束了,一共七十七万字。
  从山神庙开始,到山神庙结束,见到了这个天下的豪雄,天才,英雄,然后大家彼此分散,真正踏足天下。
  这一次大纲排布的很清晰,大家应该也可以感觉到一些后期环环相扣的感觉,然后很多角色,我也觉得写得还不错,大纲,剧情和人物,比起以前也有些许进步了。
  第一卷结束了,为了第二卷的内容足够扎实,不会出错,也能够写得比较精彩,写到我自己的极限。
  所以七月三日要请一天假,缓缓脑子,然后排布江湖线的大纲。
  熟悉我的朋友们应该知道,我一般不会请假的,之前去黄山都没有请,采风,夜游什么的,哪儿也没去直接窝酒店里面码字了,这也是这一本书第一次请假。
  为了质量,也为了大纲,我希望能够写出,不比第一卷差的江湖篇。
  【反正已经单章了不如就顺便求个票】(滑跪)。
  那么,大家,希望你们会喜欢这个故事。
  七月四日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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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剑狂出关!
  不知为何。
  整个江南十八州州城的武者,都在一瞬间感觉到了自己的剑器控制不住地鸣啸,冲天而起的兵戈之气肃杀,几乎要让他们都陷入死寂般的僵硬之中。
  江南十八州,有剑狂慕容龙图坐镇。
  力拒应国和陈国,也因此,成为了江湖武者的圣地之一,许许多多不容于两国的游侠,以及凶徒,若有幸运,可以脱离
  《请天下赴死》第1章 剑狂出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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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李观一的江湖
  几乎是写下了这个名字的瞬间,李观一又顿了顿。
  少年人用笔杆轻轻敲了敲自己的额头。
  李观一啊李观一,你来这里是为了给薛老报平安的,不要总是想着大小姐啊大小姐的,怎可以如此?
  他把这一张纸又揉了。
  麒麟猫儿不耐烦地用前爪挠了挠自己的头,然后张开口,喷出一口削弱版本麒麟火,连灰烬都
  《请天下赴死》第2章 李观一的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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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请天下赴死》第2章 李观一的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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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天下风云,终见瑶光
  “燕玄纪?没有听过这样的名字啊……”
  “先生还有这许多朋友啊,不过,毕竟是先生。”姚连荣感慨,他家贫苦,来此为先生做些事情,可旁听先生讲学,所以在他的眼底,先生就是天下最了不得的人了。
  十年前那一场大雨里面,先生忽然出现在这会南城,而后开了一家私塾,只十几个学子,先生应是有学究天人之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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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武道传说,赤霄剑鸣
  在注意到李观一的视线落下的时候,那戴着兜帽的少女很自然地收回了自己的手。
  然后朝着后面轻跳了两步,拉开距离。
  手掌交叠放在身前,兜帽遮住面容,唯鬓发微扬。
  是瑶光。
  她嗓音一如就往宁静,道:“您来了。”
  “我已经等您很久了。”
  李观一先是欣喜,而后听到少女补充的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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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江湖渺小,杀不尽的滚滚人头!
  赤霄剑的剑鸣并不是清越的,而是激烈。
  李观一第一次感觉到赤霄如此愤怒的反应。
  那种激烈之感,甚至于要飞出去斩了什么东西似的,就算是遇到霸主的气息,都没有这样强烈,李观一身上唯一的宝兵,陈清焰姑姑所赠的少阳剑都似被赤霄剑感应,隐隐鸣啸。
  李观一顿住,看向代表有一定危险的那条路,然后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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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自在快意,当提剑扫平不平事
  李观一看着前面涌出来的武者,每一个都算是身手矫健,大多都有内气在身,此刻正都握持兵器,死死盯着那边的少年人,方才五人齐齐出手,却被一招全部斩首,足以震慑他们。
  李观一握着战戟,踱步往前。
  他心中的火气化作了杀气,婶娘带着他游走的时候,很小心保护他;之后入了关翼城附近,那里有薛家,有朝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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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踏山破寨!
  面对着道宗的询问,银发少女垂眸,她抬手把兜帽戴上,遮掩自己的面容,只是平淡地回答道:“我自年幼,被老师和师娘教导,长大,并不知道自己的父亲。”
  “他自我还很小的时候,就把我放在观星一脉的门口。”
  “我和他的缘分,只有血脉和这一头银发而已。”
  道宗缄默许久,他道:“你的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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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焚尽罪孽,知江湖水浅;天下浩大,有剑狂司命
  玄龟法相抵达的地方,是一个并不起眼的石头屋子。
  但是这屋子却在静室的后面,要先通过被厚重青钢岩封锁住的静室,才可能进入其中,有一层一层的锁,似是某种复杂的机关术,李观一微微抬了抬眉。
  从腰间拔出秋水剑。
  赤霄剑分灵附着于秋水之上。
  秋水剑吐出三尺赤色寒芒。
  只是一个重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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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剑狂决意,道宗传武!
  原本镇北城的阴阳轮转宗分坛,已化作了一片灰烬,巍峨山门,似是被武者极锐利内气扫过,斩成了碎片落在地上,一片狼藉荒芜之感。
  江湖武者,以武功为上。
  身怀利器,杀心自起,踢馆拜山的事情常常在寻常门派之中发生,但是似乎这样横亘于一地数州的大宗分坛,竟然被人如此踏破,倒是极为罕见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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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大哉乾元,绝世神功!
  李观一不知道自己抽出的木签是什么,银发道宗拈着这一枚签,眸子微垂:“乾卦,用九·群龙无首·吉……”
  他看着眼前的少年人,乾卦里面的群龙无首,有数种解法,有的说,天下群龙争斗,却彼此缠绕,没有首端,重点在于诸多草莽龙蛇彼此纠缠之上。
  有的说是人人如龙,却无有凌驾于其上的统治者,其重点,落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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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道宗破戒多传功,李观一必杀之人
  道宗看着眼前的少年人,微微抬眸,只是略作推演,就知道发生了什么,倒是也没有说什么,只是道:
  “且来一试。”
  他带着李观一去了城外空地之处,然后让这少年人施展武功。
  李观一运转内气,元神驱动,同时调动自身全部的力量,耳畔龙吟虎啸,双手张开,一上一下,犹如万物轮转,隐隐有磅礴之力汇聚。
  道宗微微抬眸,只是屈指探出一道劲气。
  李观一只觉得手掌忽沉。
  犹如有重物压下了,但是却犹自承载得住。
  道宗颔首,虚空中劲气凝聚,化作了一道一道的凝练气芒,犹如数个武者同时持拿兵器,斩出剑气刀锋,连绵不绝地劈斩落下来了,李观一闷哼一声,只是觉得自己施展出来的大哉乾元死死支撑住这一股力量。
  他的双手如同搅动漩涡风暴。
  以元神牵扯弹射来的气芒,以极玄妙轨迹轮转,未曾伤及自身,如此积蓄,终于到了肉身体魄都承载不住的级别,李观一手腕一甩,这一股磅礴之力狠狠的砸出去。
  轰!!!
  前面数棵合抱粗的树木,并青石,只是一瞬就被摧毁。
  不是往日的那种折断,而是直接被轰杀成为齑粉。
  地面出现了一个大坑。
  李观一大口喘息。
  道宗沉默,淡淡道:“二重天?”
  李观一看着地面如同被怪物肆虐过的痕迹,那一大块坚硬的青石直接被夷为平地,数棵大树只剩下了树桩,断口犹如被一股怪力直接硬生生撕扯开来,留下极为扎眼的刺状痕迹。
  地面大坑上尽数都是极为细密的齑粉流沙。
  李观一大口喘息,然后肯定道:
  “是二重天!”
  “没问题!”
  被道宗一拂袖,掀了个跟斗,李观一都大口喘息,坐在那里,顺势往后面一靠,胸膛上下剧烈起伏,不想要起来,这一招威力极大,他怀疑直接可以把坚硬的城池墙壁轰出一个坑洞。
  简直是和墨家那种攻城机关威能差不多。
  攻防一体。
  道宗语气平淡,道:“你只是勉强学会了而已。”
  “距离彻底掌握,也还差得很远。”
  “但是即便如此,也足够你用。”
  李观一大笑道:“前辈,距离镇北城还有许久呢。”
  道宗道:“若非是那個姑娘,以你对于奇术的资质,这十日时间,才可能做到这一步,十日之功,毕于一夜,你需要好生谢谢她了。”
  “那是自然的。”
  道宗抬起手,虚空汇聚气机,化作了签筒,随意道:
  “亦如当日,你抽一签,再看第二门学什么。”
  虽然抽签卜算,只是道门一种手段,并不是确定的天命。
  能成为王侯将相的人,命格未尝不好;但是九族被灭,死于庙堂沙场的这些贵胄,也实在是多如江河泥沙。
  但是他还是有些许好奇。
  李观一抽了一签。
  道宗看去,第三十卦。
  离火卦。
  再度推算。
  象传——明两作,离;以继明照于四方。
  他看着那边躺在地上,大口喘息,似乎累得不轻的少年人。
  “内外皆离,中存兑巽,上下皆明,天下之人,悦其照耀。”
  一样离谱啊。
  道宗将这一枚签折断抹去了,一如昨日,然后传授李观一对应的武学,牛车慢慢悠悠地往镇北城去了,李观一愁眉苦脸,那银发少女亲自驱赶牛车,也不知道怎么得,这老牛车慢悠悠地往前走。
  比起往日走得不慢,但是距离镇北城的距离却还是很长。
  白天道宗传授李观一武学。
  入夜,瑶光则帮助李观一解答对应的奇术困难之问题。
  第三次学的,是泽卦。
  其中离火之卦,大泽之卦,都需要以【大哉乾元】为基础,才可以发挥出极大的威力,一者是强攻之招式,一者则是防守的手段,李观一被道宗扔下牛车。
  一步一步,皆要以自己的武功往前,速度倒是不慢,只耗气严重。
  道宗语气平淡:“大哉乾元是《皇极经世书》总纲。”
  “内气越是雄浑,越能发挥出这一招的力量,而也只有大哉乾元足够纯熟,其他的招式,才能发挥出应该有的水准,而内气,恰恰是你的弱项,好生磨砺。”
  “内气有成,再去开七窍。”
  “流水不争先,争滔滔不绝。”
  而第七日的时候,道宗让李观一抽签,这一次,他终于忍不住叹了口气,手指摩挲着木签上面的卦象。
  卦象——
  四十九。
  曰:革。
  是火卦和泽卦共同演变化生出的一招。
  银发道宗看着那边的少年人,李观一还在牛车下面,内气耗尽,却仍旧强行催动体内之内气,一招一式,是以摧山,破岳等武功朝着前面移动。
  道宗自语:“革,改也。水火相息而更用事。”
  “犹王者受命,改正朔,易服色。”
  道人抖手把这样的卦象抹去了,然后他想着那个永远地留在了陈国大雨的老者,心中想着:“祖文远,你的眼光,确实是太好了些。”
  卦象并不只是看未来,其实展现出来的,更多是心中的气度。
  他看着李观一,道:“乾,火,泽,革。”
  “好一个‘反贼’之心。”
  本来,从阴阳轮转宗分坛那里出发,前往镇北城,道路不是很远了,但是不知道为何,原本数日就可以走完的道路,硬生生走了快要一个月。
  那银发少女只是安静驱赶牛车。
  牛车以一种微妙的曲线弧度,以旋绕的方式靠近镇北城。
  在瑶光悄悄的帮助下,七八天时间被拖延到了快一个月。
  是在靠近镇北关,并不曾欺骗道宗。
  但是当日道宗说,前往镇北关的道路上传法,却不曾约定,是以怎样的方式前往镇北关。
  瑶光抓住了这个破绽。
  道宗在这一个月里,传授李观一《皇极经世书》。
  乾卦为首,在那之后每一次传授新的武功招式,都需要和乾卦契合,越是掌握新的,之前所学,也会有新的变化,变得何至于繁杂,庞大十倍。
  李观一长于武功,韬略,却不擅长奇术,阵法。
  以他在奇术上的根基,哪怕拖延到一个月,也仍旧只能掌握一门乾卦。
  但是即便如此,因为瑶光的存在,道宗不得不一次次破戒。
  每一次他看向那边,导致李观一功法突飞猛进的元凶。
  那边的银发少女只是安静坐着,精致不似凡人的脸上没有半点表情,一双眼睛瞪大,就算是没有表情,也只是让人觉得无辜,于是道宗只是叹息无奈。
  基本每五日,就要传一门新的。
  最后本来打算,只如当年雨夜遇祖文远一般,传一门而已。
  却硬生生传了足足五篇。
  乾为天,离为火,兑为泽。
  泽火革。
  泽天夬。
  这一日,老牛车晃晃悠悠,哪怕是那位银发少女再如何拖延时间,让老牛不断曲线化弧前行,这一段距离,也就只有这样了,远远的,已经可以看到陈国北部第一雄城【镇北城】的影子。
  城门极高,李观一一眼看去,竟有数十丈,犹如绝壁山崖,人站在大城之下,简直犹如蚂蚁一般,上有巨大机关车,机关弩,极为恢弘巍峨,而城门就仍旧只如寻常而已,并没有极巨大。
  这一座让无数名将磕碎了一口钢牙的绝壁关。
  乃是天下第一雄关。
  正是墨家机关术的最杰出造物之一,在陈武帝时代,耗费了数十年时间,无量银钱,才铸造而成,而其设计图纸,是那时候还不曾和陈武帝决裂的阴阳家大宗亲自完成,交由墨家第一巨子实现。
  雄踞于此,震慑北方。
  极端地易守难攻。
  突厥铁浮屠见到之后,曾经叹息,直接调转兵锋。
  有此关震慑北部,陈国北境,简直坚如磐石。
  这也是导致当年天下第一名将应国太师,为何会选择轻骑绕后,突袭陈国都城的最直接原因,若是想要攻破这一座城池,只有血肉磨盘一般的代价,而那时的应国太师,并不觉得这是个划算的买卖。
  道宗抬眸看着远处的城池,看着李观一施展出泽天夬。
  此卦象,乃为下乾上兑。
  乾为天为健;兑为泽为悦。泽气上升,决注成雨,雨施大地,滋润万物,是一种迅速疗伤回气的神功手段,对于所掌握武学,皆是耗气极大的李观一来说,尤其有用。
  更可以以自身之内气,为旁人疗伤。
  李观一施展纯熟,道宗忽而止住他,道:“你过来。”
  李观一腾跃而起,坐在牛车上,道:“前辈,有什么事情?”
  道宗看着眼前少年,一身气机,内气仍旧二重天,但是却比起往日,内气雄浑了至少一倍,可是纵然如此,也不曾去冲破窍穴,只是积蓄内气,道宗道:“伱我的缘分,就此而终了。”
  李观一讶异。
  旋即只是拱手,没有说什么镇北城还没有到。
  只是洒脱道:“天下没有不散之宴席,这些时日,多谢前辈!”
  道宗倒是讶异于他此刻的气度,旋即颔首,语气清淡,道:“吾要去学宫看看了,你们两人,去镇北城,那是天下第一雄关,小心些,他日有缘法,可以去学宫,或有机缘。”
  道宗看了看那边躺着呼呼大睡的麒麟。
  李观一轻声道:“我本来就是要把祖师的箓,送回学宫的。”
  少年人握着腰间垂下的一个口袋,里面放着的,就是祖文远的箓,代表着道门二十四祭酒的位格,他道:“我要把祖老师的话传回去。”
  “好教道门和学宫六位宫主知道。”
  “老师所为,不负此生。”
  李观一顿了顿,道:“只是前辈,也是学宫人吗?”
  银发道宗垂眸,许久后,他回答道:
  “曾经是。”
  他看着东南方向,清淡的眸子里面有一缕怒意,李观一看向他的瞳孔,微微一怔,这道人的眼底似乎看到了天光云海,千山万水,而在千山万水之中,似乎有一道青袍,踱步而来。
  青袍长生客!
  道宗眸子重新化作了平淡幽深,只是道:“人与人之间,恩怨情仇,分不清楚,我出世,总要遇到些老朋友。”
  “他已经在邀请我了。”
  “不可不去。”
  道宗起身,道:“之前传授你的,皆是中正的道门武学,最后传你一招,是杀招。”
  “也算是你我的缘分了。”
  他鬓角的银发微微扬起了,气机升腾,抬起手指,一缕烈焰忽然旋转,这一股烈焰忽然庞大起来,炽烈无比,就连麒麟都被惊动,猛地抬起头来,看着那边升腾而起的火焰。
  道宗五指握合,同时运转了大哉乾元和离火之卦。
  一股磅礴恐怖的火劲猛然升腾。
  李观一看到那道人身影消散了,而天穹忽然变化,天空的云霞如同被火焰烧融一般,整个天空化作了灿烂金红之色,绵延千里,火烧云一般的灿烂。
  这一招的神韵落在李观一和麒麟的眼底。
  道宗平淡的声音落下:
  “火在天上,大有;君子以遏恶扬善,顺天休命。”
  “这一招,名为【火天大有,顺天休命】。”
  “你的武功,还无法自行用出,可借麒麟之力。”
  “李观一,好自为之,若你以我传你的法门,作恶为虐,贫道自会来此,取回我传授你的武功。”
  声音落下的时候,那道人也已经不知到去了何方。
  李观一起身,朝着道宗远去的方向深深拱手一礼,许久才起身。
  “前辈走了。”
  李观一说,却没有得到回应,他看向那边,银发少女坐在牛车前面,手掌抓住缰绳。
  头就这样一点一点。
  这一个月里面,她每天夜里,都要来为李观一讲述困难的地方,白天则是要驱赶牛车,划着圆弧去靠近镇北城,每日睡眠时间只有短短两个时辰不到。
  她不是李观一。
  李观一的体魄极强,他纵然是这个月每日只睡了两个时辰不到,仍旧龙精虎猛,仍旧还可以提起兵器,来回厮杀,龙筋虎髓的体魄特性,平常不彰显,一旦到这个时候,就会表现出一种恐怖的特性。
  传说中儒门的初代夫子,被两个国家的军队围困到了一起,和弟子们一起,一个月没有生火做饭,也难以睡眠。
  夫子仍旧还可以抚琴,高歌。
  李观一觉得,自己的体魄已经靠近了这个传说。
  虽然不可能不吃不喝,但是一个月少睡,却没有半点影响。
  只是,瑶光却撑不住了,在道宗离去之后,她似是心里放松下来了,头一下一下轻点着,然后就朝着前面栽下去。
  李观一闪身在旁边,伸出手,扶住了少女的额头。
  然后小心翼翼把她搀扶过来。
  瑶光睁开眼睛,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眼睛不像是往日那样聪慧宁静,而是有些茫然。
  她看到李观一,又闭上眼睛。
  安心了似的,小手拉住李观一的袖口,朝着旁边倒下去。
  磕着李观一的肩膀。
  少年的肩膀,袖口的风,比起旁边的杂草堆,舒服很多。
  少女枕着少年的肩膀,呼吸清浅,轻轻睡着了。
  李观一忽然想起来初次相见的时候,除去了确定命格时候去握住了李观一的手,这气质清冷的银发少女,其实每一次都和他保持了一定的安全距离。
  他笑起来,忽然想着,天地很广阔,西域的英雄们在角逐沙场,江湖上的人有自己的阴谋,应国的大帝提起剑,看着天下,所有的英雄们都在奔赴着兵荒马乱的大世。
  他只是骑着牛车,和银发少女一样,慢慢走在江湖。
  好像也很好。
  他想着。
  远远的,其实已经可以看到了那巍峨庞大的天下第一雄关,但是牛车过去,仍旧要到了午后快要傍晚的时候,瑶光睡了一路,已经稍微清醒过来了,迷迷糊糊的。
  却仍旧还可以勉强施展出了一种奇术。
  李观一就这样,载着那要命的将军级铁浮屠重甲。
  优哉游哉地进入了这天下第一雄关。
  “这里就是,镇北城。”
  李观一看着这地方,天下的雄城,繁华不会比起江州城,关翼城差多少,却也有一种烈烈的雄风,李观一看到了许多提着刀剑的江湖武者,以及许多的年轻女子。
  好奇的时候,询问了旁边路人,那人见是个清俊秀气的少年道人,还极有礼仪,不似那些兵家出身的将门蛮子,倒也不着恼,只是笑着回了一礼,道:“小道长,是第一次来到我们镇北关吗?”
  “其实每年都有这样的大典仪。”
  李观一笑着道:“是,贫道李药师,辞别家师,游历天下。”
  “镇北关这样的雄城,还真的是第一次来。”
  “这样多提着刀剑的武者,倒是不难以理解,可是这样许多,盛装打扮的美丽女子倒是难见……”
  这男子大笑,道:“是啊,这都是因为华蕊夫人娘娘啊。”
  华蕊夫人?
  少年道人还是带着笑,眼底却安静冷锐。
  他带着了三分疑惑,笑着道:“华蕊夫人?”
  男子颇有三分与有荣焉的心理,道:“是啊,你不知道,华蕊夫人娘娘,是一位绝世的美人,而且,心极善呢,她知道天下百姓的辛苦,有许多人家,生下女儿不知道怎样去养活。”
  “华蕊夫人愿意收养这些姑娘们。”
  “还会教她们歌舞乐曲,谁不知道呢?”
  “听说华蕊夫人,三十年来容貌都不曾发生改变呢,仍旧是如同二八年华一般美丽……”
  “大家都说,是因为她心善,所以天上神仙保佑哩。”
  李观一眼底闪过寒意。
  收养少女……
  他大概,猜得到这女子收养少女们,是为了做什么了。
  李观一环顾周围,看到来到这里的,都是穷苦人家的女儿们,她们洗干净脸庞,穿着家里最好的衣裳,眼底单纯,还带着期望,害怕,向往,她们说华蕊夫人的善良。
  希望能够过上安定的生活。
  那样的话,就好了。
  都充满了生活,生命气息的人,是谁家的女儿,哪个人的姐姐,邻居的姑娘,哪个儿郎梦里的人。
  李观一忽然想到在阴阳轮转宗里面找到的信笺。
  上面的【药人】两个字,和这些带着胆怯笑容,质朴天真的面容放在一起,忽然极端刺眼,李观一身边,似乎有龙吟虎啸控制不住,磨砺爪牙难受。
  李观一垂眸。
  【一百六十六个阴时阴月阴日出世的纯阴女子,在破瓜一瞬间斩首喷出的鲜血,熬制而成,可保容颜不腐不朽一年。】
  【三十年】
  是从尸山血海里面厮杀出来的少年武将。
  已经被认为是未来的名将。
  此刻却有一种欲要呕吐出来的感觉。
  李观一忍住杀意,要弄清楚其身份,位置,才好下手。
  他不如当时一般鲁莽了。
  他微笑着辞别了旁人,坐着牛车,瑶光安静坐在那里,看模样还是有些疲惫的,李观一想了想,看到前面有铺位糖水,想着困倦到这样,补充些糖分会舒服很多。
  就一定拉着少女下来,然后去了糖水铺子里。
  要了两份番薯糖水,又要了些点心。
  镇北关,雄城,靠近边关,故而多雄武豪强之辈,周围并没有太多主要耕种的镇子,所以大多物产都靠外地输送而来,物价相比前一个月,上浮了三成。
  李观一拈了拈钱袋子。
  空了许多。
  这个月没有遇到山贼匪徒,钱袋子瘪了许多。
  得搞点钱了。
  薛老,我好想你!
  李观一想着,把勺子擦了擦,递给那边呆呆的少女,瑶光带着兜帽,低头喝糖水,动作很慢,因为太过于疲惫了,少女没有开启往日的奇术遮掩气机和容貌。
  至少是没有达到了往日那样,能够让别人忽略掉自己的层次。
  李观一把松纹古剑放在桌子上。
  清净很多。
  少年说些笑话让瑶光提神,忽而感知中有人过来了,一个老妪,从一辆华丽马车旁边快步奔来了,看到只露出下巴的瑶光,却仍旧是目中泛起光来,急急道:
  “这姑娘,也是来参华蕊姑娘的大会么?”
  “端得花容月貌,快快,来,不用参与比试了。”
  “快随嬷嬷来,娘娘想要收你为干女儿哩。”
  说着就要伸手去拉那少女手腕。
  根本不等她靠近三尺内。
  忽然一声剑鸣,松纹古剑出鞘了,剑就压在那老妪手腕。
  刺骨杀意升腾。
  少年道人眼底里神色冰冷,杀机如海。
  “滚。”
  ()

第12章 天下第十杀手,再现人间!
  那老妪似乎也有些武功,强行要绕开李观一,一定去伸出手抓住瑶光,她的眼睛几乎要放出光来了,活过了这样长的时间,从不曾见到如此美丽纯洁的少女。
  这样的人,化作血丹一定可以……
  铮然的剑鸣声音几乎把她的梦都搅碎了。
  李观一的手指抵着剑柄,只是一瞬,松纹古剑出鞘。
  寒芒在流转,剑柄只一瞬磕在了那老妪心口上,几乎将她打得眼前一黑,一身修行了五十年的内功直接被撞碎,就像是在一瞬间,被那种极粗的墨家攻城机关撞了一下。
  五脏六腑都险些移位,几乎呕血。
  剑柄撞击了一下心口,剑身重新回鞘。
  李观一没有立刻拔剑斩人。
  镇北城里面,有陈国三万雄兵,他并不打算当街杀人。
  只是记住了这老妪面目而已,那白发老妪跌倒在地,好半晌爬不起来,一身靠着吞服丹药,二重天巅峰的内气,在这少年道人一个剑柄撞击之下,简直如同虚无。
  她缓过神来,见李观一提着剑,本来是要退后的,但是她见那少女实在是天姿国色,又见那少年道人一身道袍素净,浆洗得发白,显而易见只是个有些武功,没有些根底的来历。
  想到主母渴望的程度,暗一咬牙,叫嚷起来了,道:
  “来人啊,来人。”
  “这个道士抢夺华蕊夫人的干女儿啊,拐人了啊!”
  她一叫嚷起来,李观一都要气笑了。
  看了看自己身上道袍,倒也知道了原因,世上多是有看衣衫认人,狗眼看人低之辈,他若是还那一身锦袍玉带,手持寒霜战戟的戟狂模样,此人却是绝对不敢说些什么的。
  如今倒是有些虎落平阳被犬欺的味道了。
  华蕊夫人在这镇北雄城里面,也是有几分名声的,她这样一叫嚷起来,不知真相的武者们皆是义愤填膺,提起兵器,一时间肃杀之气鸣啸,这街道上,竟然有几十上百个武者。
  刀剑出鞘的声音响彻一片。
  那糖水铺子的老板都脸色发白退去了。
  瑶光抬起眸子:“走吧。”
  李观一伸出手,抓住少女的兜帽往下面拉了拉:“戴好。”
  “坐着。”
  少年道人起身,提起剑了,那老妪眼底得意,李观一抬眸扫过,赤龙白虎两尊法相自九鼎之上散开,一身肃杀气息忽然朝着四方逸散出来。
  虚空都仿佛有涟漪扫过。
  这清俊秀气的少年道人,委实是这数年来第一流杀性将星。
  步战杀鬼市百人,又杀澹台宪明,披甲闯破关翼城。
  灭了阴阳轮转宗分坛。
  这数十個武者加起来,手中杀孽未必超得过他。
  寻常武者,断不可能相比,白虎法相低声咆哮。
  猛然冲出,肉眼不可见,但是这和霸主同层次的白虎咆哮,这些对那少年拔剑的武者皆是身躯僵硬,头皮发麻,虚空中仿佛有猛虎咆哮不绝,只觉得恐惧。
  一条街道之上,马匹嘶鸣惊惧,齐齐趴倒在地,兵器坠地声音不绝,人仰马翻,鸡飞狗跳。
  老妪脸色发白。
  又有数名和那老妪相熟的武者前来,李观一手中长剑连鞘挥出,轻易就将这些武者打翻在地,忽有一名武者拼力,抓住了李观一的剑鞘,只是往后一拉,竟连这剑鞘都拔不出!
  那少女慢慢喝糖水,少年道人只单手打发这些武者。
  李观一不懂剑法,只以手臂为杆为柄,剑为戟锋枪刃,大开大合,招式霸道,只是片刻,这些武者皆负伤,竟不能靠近那少年三尺之内,旁观者皆震动。
  忽传来一声笑。
  “慢来,慢来。”
  有飘带飞入,卷住那几个对李观一出手的武者,只是轻易一拉,就全部都被甩飞出去,或倒或摔,砸得七荤八素,李观一单手持剑,微微抬眸看去,却见是一行年轻武者。
  出手的是一位女子,墨发如云,戴着面纱,唯独一双妙曼眸子,神采飞扬,只是几下就将这几人掀翻了,这些武者似乎在这江湖之中,颇有身份,其余武者也都止住动作。
  李观一听到旁人在交谈。
  大多都在说这位女子。
  缥缈阁的少阁主,公孙世家之女,名为飞雪,江湖绝色榜的第七名,也在名侠榜上,李观一想到了陈承弼老爷子,活佛还有祖老的故交,那位公孙姑娘,微微垂眸,收剑。
  公孙飞雪飞身下马,快步走来,看那老妪,道:“我等方才,分明见到了这位道长和这位姑娘,是一起进城的。”
  “你这老妪,缘何竟敢含血喷人?!”
  这老妪脸色发白,支支吾吾,有自称为华蕊夫人府中之人来此,连连拱手道歉,说是这老妪,年老多衰,目盲偏执,多有遗忘的事情,许是看错,来此赔罪。
  “这位老嬷嬷是华蕊夫人的奶娘,自小就照顾着华蕊夫人,还请这位道长恕罪则个。”
  他说是赔罪,却只是看着公孙飞雪。
  公孙飞雪道:“这却和我无关。”
  又有一辆花车停下,有娇柔女子声传来:“是妾身奶娘失礼了,幸得两位武功高强,未有损伤,妾身在此赔罪了。”却有侍女拉开了车帘,一位女子走下。
  穿一身白衣,黑发如云浓密,一双细细弯眉,两双含情眸子,一点樱唇,姿容极为貌美,带一缕花香,看模样,最多也就只十七八岁,却又有一种成熟风情。
  身躯丰腴,腰肢纤细,侍儿扶起娇无力,委实貌美。
  只是微微一礼,眸子微抬,旁边偷看的武者骨子都酥了半边。
  李观一微微抬眸,这连消带打,反倒是他不原谅就不解风情了。
  少年道人淡淡道:“可以。”
  华蕊夫人微微一笑。
  她便知道,没有任何武者能够逃过自己的笑容。
  可却忽听得一声剑鸣。
  然后就是惨叫。
  清光闪过,华蕊夫人眉心刺痛,只见那老妪惨叫,双手齐腕而断,鲜血喷出去,倒在地上蜷缩不止,身躯颤抖。
  一双手,如同鸡爪也似,落在地上,兀自蜷曲。
  血腥气逸散开。
  一片死寂。
  一身道袍清净的少年道人手中剑缓缓归鞘。
  对于百姓温和的少年人,此刻却冷漠冰冷,淡淡道:
  “滚吧。”
  华蕊夫人那一张娇俏脸上微凝,旋即微微一礼,嗓音柔美,道:
  “不知道阁下身份,倒是失礼。”
  李观一垂眸,松纹古剑抵着地面,淡淡道:
  “学宫,道门。”
  祖老是学宫道门二十四祭酒,李观一这样说,并没有问题。
  听到那一尊庞然大物的名字了,华蕊夫人凝滞,寻仇找气的念想几乎是如同春日的积雪一样地消融散尽了,她让那老妪捡起了断了的手腕,然后退去。
  李观一记下了这些人,周围的武者见状也都散去,唯那位公孙飞雪未曾离开,只是看着李观一手中的配剑。
  公孙飞雪一双妙目泛起涟漪,方才远了,不曾看到,而今靠近了,方才见那一柄长剑,古意森森,剑身之上,隐隐松纹,一股清气。
  公孙飞雪拱手道:“时人不识凌云木,直待凌云始道高。”
  “这位道长,不知这柄道门玄兵凌云木,为何会在你手中?”
  “莫非是认得祖文远老先生么?”
  李观一猜测她正是祖老年少好友公孙姑娘的后代,回礼道:
  “贫道李药师。”
  “祖师讳文远,正是家师。”
  公孙飞雪欣喜,笑道:“那可确是好极了,奶奶也在镇北城,她和陈老爷子,还有祖老许久不见,知你在此,定然欢喜,不知世兄可有时间,随我去见见奶奶?”
  李观一婉拒道:“我二人刚刚来到了镇北城,想要先休息一下。”
  公孙飞雪稍有遗憾,却只笑道:
  “我们暂且在镇北城的广势楼落脚。”
  “李世兄,若是有时间,大可以来此,就说寻我公孙家便是。”
  旋即也是微微一礼,不曾多言,飞身上马,很快离去了,李观一等待着银发少女吃完了东西,然后从怀里掏出钱,放在桌子上,把麒麟提起来,放在肩膀上,乘着牛车去找落脚之处。
  李观一用最后的银子,找到了一个不错的客栈。
  然后要了两间客房。
  让瑶光好好休息,瑶光迷迷糊糊的,褪去了鞋子,只穿着罗袜躺在床铺上,整个人都蜷缩在被子里面,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忽然道:“您其实可以让我跟她走的。”
  李观一侧身看她,躺在床上的银发少女嗓音宁静,认真思考,道:“您知道我的阵法,他们留不住我,这样您也不会在入城的时候,就惹上这样大的事情。”
  李观一转身回来,微微俯身,看着瑶光。
  瑶光眸子安静看着他,嗓音宁静。
  “这是符合常理的判断。”
  “也是最避免冲突的办法,最优解。”
  李观一不知道瑶光过去的经历,不知道她曾经被父亲抛下,只是伸出手,手掌并起,在瑶光额头轻轻敲了下。
  银发少女没有预料到这一下。
  缩了下头,银发晃动。
  李观一恼怒起来了,道:“睡觉!”
  顿了顿,少年道人回答道:“你选择了我,那么我就不会抛下你……你是我的共犯,李观一手中有剑,还不会无耻到把自己的【共犯】交出去的程度。”
  “我们的道路还很长,你不要说这样的话了。”
  李观一看着那边的少女,他半跪下身来,给她盖上被子,想了想,认真道:“我现在是天下的通缉犯,杀死澹台宪明的刺客,一国的贼匪和叛贼,就和你说的那样,我恐怕要在天下逃亡。”
  “这一条路很长,伱可能真的要和你说的那样,陪着我在这天下逃亡了。”
  李观一提起麒麟,放在这里。
  “麒麟在这里,你可以好好休息,我去打听一下【情报】。”
  瑶光道:“杀人的情报么?”
  李观一道:“嗯。”
  他隐隐感觉到了瑶光的孤独,所以道:
  “之后,就要你帮我了。”
  “要好好睡。”
  李观一转身过去了,背对着那银发少女,道:“我不会放下你的。”所以没有注意到瑶光的脸上带着一丝浅淡的微笑,这一缕微笑没有谁看到,很快就消散了,恢复到了原本那样没有表情的模样。
  银发少女手指扣着被子,往上面拉了拉,遮掩住了自己的面容。
  只有一双眼睛露在外面。
  李观一走出门,呼出一口气。
  并指。
  元神流转,脚下的元气变化,搬来了石头,草木,水流,袖袍一扫,少阳剑落下来了,构筑成简单的【四象封灵阵】,然后才安心离开。
  他来此地,本就是要杀华蕊夫人的。
  但是,经历过鬼市的事情,他已经冷静和成长许多。
  没有单纯暴起杀人,而是打算先弄清楚这个华蕊夫人的底细,知道其势力范围,武功路数,再做打算,以免杀她之后,引来后患。
  李观一远离了薛家,没有办法利用薛家的情报。
  但是这天下,确确实实还有另一个地方,可以得到想要的东西。
  【鬼市】。
  镇北城,为天下第一雄城,这样的地方,必然是有鬼市的存在,李观一买了简单的面具,换了衣衫,又用功法,遮掩改变了自己的气机,寻到鬼市,又以自己的木质贵客令,成功进入其中。
  有鬼市之人将贵客令还给少年人,客客气气道:
  “不知阁下要买什么东西,丹药,兵器,天才,地宝,还是武功典籍?”
  李观一道:“情报。”
  鬼市之人微微笑道:“好,请来。”
  玄龟法相在这里眼睛几乎要放出光来,这里摸一摸,那里摸一摸,绿豆大小的眼睛瞪大,几乎要嗷一嗓子叫出来了。
  我的!
  我的!
  全部都是我的!
  李观一都唤不过来,赤龙法相一声长吟,尾巴卷住那趴在一个匣子前面,恨不得把脑袋塞进去的玄龟法相,直接拽出来。
  玄龟法相大急切,四根爪子不断哗啦,却还是没有半点用处。
  李观一到了售卖情报之地,视线扫过,微微一凝:
  “【陈国】,【应国】,【江湖】,【草原】,【西域】,【关外】。”
  六尊牌匾立在那里。
  李观一踏入陈国对应之地,到镇北城,而后自有一卷卷宗落在李观一的手中,少年道人目光扫过,很轻易地发现了华蕊夫人的名字。
  就在这镇北城情报第一页。
  显然极重要。
  又看到后面部分。
  【要价五百两黄金,亦或者对应玄级上品任务一次】
  李观一的视线微微凝固。
  少年的胸膛起伏,心中大骂:
  “五百两黄金?!”
  “五百两!”
  “你怎么不去抢!”
  少年的钱袋子里面,只有五钱银子了,前面的鬼市鬼差微笑道:“这位贵客,是对华蕊夫人的情报感兴趣么?这位镇北城的第一美人,对她有兴趣的大人物们可不是一个两个了。”
  “好眼光。”
  “其姿容绝世,又擅琴棋书画,只是不知为何,没有上江湖的绝色榜,听闻当年,天下第一楼的大客卿涂胜元来到这里,见到那位大美人的第一瞬间,就是掩住口鼻,大呼恶臭,转身即走。”
  “似是将那位大美人气得不轻。”
  “然个中缘由,谁也不知。”
  “想要知道更多,只需要区区五百两金,可是划算。”
  李观一嘴角咧了咧,然后没有什么语气起伏地道:
  “没兴趣。”
  他继续看下去,看到镇北城现在情报最为昂贵的一栏。
  【狩麟大会】。
  【作价三千两黄金/地级刺杀任务一次】
  只是情报,就有三千两黄金,寒霜戟这样的顶尖利器级别兵刃,是作为陈国大祭比武的奖品,却也需要三把才能买下这情报;可知其价格昂贵。
  在鬼市,有足够的钱财,确实是能买到一切。
  李观一想着今日见到那么许多的武者,江湖名侠第七的南青萍,江湖绝色榜第七的公孙飞雪,还有公孙世家老家主,这些应该都不会参与【狩麟大会】才是。
  镇北城的漩涡太大了,宜早离去。
  李观一心里想着,起身离开,那位鬼市的鬼差也没有因为李观一买不起情报而有什么鄙夷,只是带着李观一在这鬼市里面转了转,在陈国情报这个大屋舍里,李观一看到了悬挂在上面的一个个木牌。
  鬼差笑眯眯道:“这里是情报悬赏之地,也是鬼市买卖最重要的一部分,阁下若是有什么隐秘情报,可以卖给我鬼市,必然不会让阁下失望的。”
  李观一一下就看到了熟悉的名字。
  【戟狂李观一情报需求——有知其下落者,千两黄金】
  【知其跟脚者,三千两黄金】
  【有能杀其身,斩其首者,万两金,玄兵一柄,法相级武学一门】
  很华丽的价码。
  李观一都心动了,想要把自己卖掉。
  看起来,天下想要杀他的人,确实是不在少数。
  最后他转了转,什么都没有买,就这里堂堂正正,理直气壮地离开了鬼市,最后吐出一口气来,道:“也太贵了些,尤其是,鬼市还要在里面抽个几成。”
  “鬼市……真的是有钱啊。”
  少年看了看自己,一身朴素,明面上最值钱的,就只有那一把松纹古剑,是祖老遗物,说是玄兵,但是其实并不具备有诸多玄妙,只是材料极为特殊,犹如南山之松,刚直不毁。
  “情报……”
  李观一屈指叩击眉心。
  镇北城的情报,狩麟大会的情报,还有那华蕊夫人的情报。
  李观一最后只有一个选择,他重新找了个地方,把那五钱银子买了一身长袍,还得买个面具,可是剩下这一点钱,就只能够买下最滑稽的那种面具了。
  “什么,就只有十文钱?!”
  “那十文钱,可是什么都买不下来的!”
  面谱摊位上的摊主咕哝着:“我的面具,你整个镇北城里,再找不到这样好和扎实的料子了,再说,颜料和时间,也是得要钱的啊,这样的买卖,可是做不成的。”
  “你非要买的话,诺,就只有这个了。”
  他翻找了下,然后拿出一个面具,就这样扔给了李观一。
  那是个寻常面具,只扑了一层白色的颜料,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连嘴巴都没有抠出来,只有一双眼睛,李观一却大笑,道:“好,有劳了!”
  他把最后十枚钱扔出去,落在了铺位上。
  然后找到了隐蔽之地,体魄变化,借助体魄之强,更易筋骨,让自己长高了些,穿着一身灰扑扑的长袍,把头发解开,让一头黑发垂落在后面,抬手将面具戴在脸上,重新来到了鬼市。
  来鬼市之人,大多都遮掩自己的面容。
  但是如这样简朴贫穷的面具,实在是第一次出现,甚至于让人有一种,忍俊不禁的味道了。
  鬼市鬼差仍旧是那温和的态度,忍着笑,道:
  “嗯,贵客您有信物么?”
  李观一垂眸,伸手入怀,叩住一物。
  只是随意抛出去了。
  鬼市鬼差并不在意,只是一接,入手却沉,微笑看去。
  然后他脸上的微笑就凝固住。
  那是一枚令牌。
  极沉重,似是金质,正面一个大篆——
  【十】!
  ?!!!!
  鬼市鬼差身躯微微僵硬,他缓缓抬头,看着眼前男子,灰袍微动,一张没有表情的白色面具,先前觉得滑稽,此刻却只剩下了一种默然的冰冷恐怖。
  唯双目平静漠然,注视着前面,似乎有无边杀戮之气流转。
  天下第十杀手,司徒得庆!
  再现人间!
  鬼市鬼差猛然起身,头皮发麻,恭恭敬敬地把手中的令牌送回:
  “大人,请!”
  司徒得庆的身份,还真好用啊。
  好人。
  少年想着。
  就和侯中玉,陈玉昀一样的好人。
  李观一收回腰牌,嗯了一声,淡淡道:“情报。”
  鬼差恭恭敬敬得把李观一引到情报之处,而后自奉上了灵茶,好点心,有美人亲自送上了诸多卷宗,和刚刚的待遇,截然不同,鬼差将陈国镇北城的情报奉上。
  然后恭恭敬敬道:
  “您的身份,不涉及绝密级别的情报。”
  “可以尽数翻阅。”
  李观一颔首,视线扫过这里,随意的点开了【狩麟大会】,【四大宗师】,【华蕊夫人】等的情报,很快,卷宗皆被送来。
  鬼差屏退离去。
  李观一手掌摩挲着那卷宗,想到那女子,心中已决意杀之。
  缓缓打开卷宗。
  ()

第13章 当众杀之!!
  李观一先打开了那位华蕊夫人的情报。
  卷宗之上,文字叙述,极为详细,李观一默默看去:“华蕊夫人,原留州人士,出身寻常,父为农桑,年幼貌美,为武者所掠,十五岁被破身,多加凌辱。”
  “秉性聪慧灵动,不甘于此,依靠美貌,蛊惑武者之师,引师徒相残,得了武功卷宗,又夺银子,将大半银两,分给和自己相同经历的苦命女子,并将其遣散。”
  “此刻仍旧有善心,超越常人的气度。”
  “有一部分女子留在她身边。”
  “之后数年尝试习武,因其貌美,在江湖一地闯出小小名气。”
  “后随岁月渐长,发现容貌消逝,伴随容颜凋零,在江湖之上,逐渐举步维艰,此刻初步接触到【阴阳轮转宗】使者,开始只以寻常丹药蛊惑,赵华蕊不知,只发现容颜渐恢复原本,功力亦有长进。”
  “创办【流风回雪楼】。”
  “又五年,知自己所食丹药真相,拒绝服下。”
  “然因容颜快速凋零,加之已服用许久,渐滑落于低谷,底线渐低,仍旧以黄金购丹,大量服用,最后因【阴阳轮转宗】使者言缺少药人,遂开始主动搜集年幼女子。”
  “非阴体质女子,则留在了【流风回雪楼】之中,纯阴体质女子,则被带走,因大多数女子还在,且生活算是富足,故旁人不曾怀疑她的行为。”
  “至此,仍自语是为逼迫,实际杀人极多。”
  “后院有大片牡丹芍药,以人肉为花肥,极美。”
  “鬼市判定,已坠为幽鬼之人。”
  “可怜,可恨,可杀。”
  “鬼市有悬赏,杀其首级者,可得玄级别宝库库藏之一。”
  “武功,三十年修行,血还丹淬炼,第三重。”
  “实际战力弱于兵家第二重巅峰,学宫道子第二重巅峰,剑仙第二重巅峰,与寻常儒生第三重境界战力相仿。”
  “擅长兵刃:雌雄勾剑,奇门武学,阴阳轮转宗上乘武学。”
  “内功:阴阳轮转第三重。”
  “势力:流风回雪楼,阴阳轮转宗。”
  “弱点——内功纯由丹药推升,并不稳定,在爆发的时候弱于正常三重天;战斗经验少,缺乏死斗经验,推演棋盘之上,若是此刻的她遇到十五岁时候的自己,会死在少年时的自己匕首下。”
  “难点——流风回雪楼有上百客卿,华蕊夫人交游广阔。”
  “杀之有诸后患。”
  这些情报极为详细,李观一仿佛看着一个寻常出身的女子,从一开始的被害,坚韧聪慧,一步一步在这个世道上化作了扭曲的恶鬼,他缄默,看着那【阴阳轮转宗】的名号。
  又仔细看过了华蕊夫人的情报。
  上面还写着她的那些同犯,交好之人,李观一一一记录下来。
  想了想,又看向镇北城最昂贵的那一道情报。
  “来都来了。”
  李观一摸了下面具,继续打开了【狩麟大会】的情报,只是扫过一眼,就视线微凝,眸子微垂。
  【狩麟大会,主导者为应国姜高】
  【明面为狩猎麒麟,实则拉拢陈国北域江湖大宗,门派之主,以为征伐陈国准备,后应国名将宇文烈欲杀陈国李观一,留子侄宇文化,并三百铁骑】
  【宇文烈必杀李观一】
  【狩麟大会四字,宇文烈亲提】
  【麒麟并非指火麒麟,是为乱世麒麟李观一】
  “宇文烈……”
  李观一轻声自语,仿佛又看到那一位肃杀沉默的天下名将,目光冰冷,俯瞰着自己。
  在陈国的大祭里,李观一成功地逃离了,在一位位朋友和长辈的帮助,以及自己的拼力之下,他不只逃离陈国,甚至于在大部分人视线第一线逃离了。
  除了宇文烈。
  这位天下的名将,仿佛具备有战场的直觉。
  在第一瞬间就对李观一秉持着足够的看重,若是李观一倒向应国的话,宇文烈将会是他最好的老师,会不顾一切培养他,甚至于向着太子许诺,愿意在天下群雄之前,负荆请罪。
  但是一旦李观一拒绝。
  那么他的眼底就会只有杀意。
  抱有对李观一最高规格的必杀之心。
  在拉拢四位宗师的时候,似乎担心李观一更易外貌,将宇文世家年轻一代的佼佼者宇文化也留下来了,更是留了三百重甲骑兵给他,这是必要留下李观一的。
  李观一想着曾经比武对峙的那个年轻武官,第三重天巅峰的境界,在比武的时候,就已经借助法相级别武学,用出来了白虎法相的雏形神韵,显然距离第四重已经不远。
  宇文化,现在也在这镇北城吗?
  李观一想着。
  来自于鬼市的情报上写着情报的来源,李观一看过去,却很意外,看到了熟悉的名字——【宇文烈】,这一卷情报,赫然是这位天下的名将,在离开镇北城之前,主动交给鬼市的。
  李观一瞳孔剧烈收缩。
  他看到这一卷情报的最后,写着一行文字,那文字和之前的记录不同,笔锋落下的地方如同长枪和刀锋,只是平静且霸道:
  “吾将这情报留给鬼市,李观一,你应该能看到。”
  “【狩麟大会】,是为你准备的。”
  “那么,你是要退,还是要来?”
  在遥远的边境之外,来自于草原的铁浮屠和应国的虎蛮骑兵一起并行于道路上,大氅如同枪锋一般指着天空,肃杀苍茫,中原精致华美的铠甲,和草原上粗狂的重甲一起前行。
  穿着一身墨色重甲的宇文烈骑乘战马,脊背笔直,他的手拉着缰绳,平静看着前方,目光沉静,他的背后就是千军万马,他看着天空。
  而镇北城鬼市之中,李观一看着那一句话。
  “天下是棋盘,江湖的所谓宗师只是匹夫。”
  “我今日下了这样的一子,我等着你来!”
  天下名将,宇文烈。
  李观一缄默许久,他呼出一口气,把这一卷情报放在这里,两虎相争,其势不共生,这是邀约,也是挑衅,是猛虎在按着爪牙,俯瞰着另一尊猛虎。
  若是另一只猛虎退去了,气势必然受损。
  但是如此堂堂正正,情报都告诉你。
  纵然是敌人,宇文烈的气魄,远远超过江湖上那些所谓的宗师。
  李观一把这情报收好。
  又去看了其余四大宗师的情报。
  大陈北域第一大派摩天宗的宗主,一手拳掌功夫天下独步,法相摩天鹰,门人弟子上万,轻身功法极强,一击不中,远遁千里,有坐骑神鹰,能飞腾万里。
  大江两岸七十二连环寨之主怒鳞龙王。
  号称数万之众,聚啸于大江,铁索连环,打劫商船,劫富济贫。
  一手锁链功夫极强,是现成的水将,曾为陈国的将军,后来叛离,是天下水战前五的统率能力,法相为蛟龙。
  昆仑山昆仑剑派的长老怒剑仙。
  天下三大剑派之一,昆仑剑派四大长老,喜怒哀乐其中之二。
  一手剑气极霸道,能斩天上层云。
  法相为一柄神剑。
  以及,阴阳轮转宗大长老,情报则不多,只知其姿容绝世,手段奇诡,也是这四人之中,武功最强的。
  李观一看了一眼,选择果断拒绝宇文烈的邀战。
  他才十四岁多些,充其量算是虚岁十五岁。
  但是这帮家伙,最年轻的一个都是五十多了。
  都是年少就有才情,修行数十年,有奇遇,有势力的老家伙,可以算是一方大佬,李观一没兴趣和他们死磕。
  但是,这四大宗师,皆如同越千峰一般,是凝聚武道意志,具备有法相;又不是道宗前辈那样,一身道法自然,先天无漏功体,青铜鼎无从下嘴。
  李观一的青铜鼎都鸣啸,似乎期待。
  若是前去的话,青铜鼎大概可以直接吃個饱。
  但是也有可能把自己噎死。
  李观一仍旧不打算去搭理这件事情,只是把这些情报收起来,旋即默默起身,这一次招待他的,是镇北城鬼市的不夜侯,是一位美貌女子,温和笑道:“不知道,阁下看了情报,欲要做什么?”
  李观一抖手将【华蕊夫人】的情报扔过去,淡淡道:
  “我接了。”
  不夜侯道:“好。”
  “仍旧如往日,用【司徒得庆】的名号么?”
  祖老说过,鬼市认牌不认人,他想了想,道:“重换一个吧。”
  他提笔落下,重新写了一个名字。
  不夜侯看了一眼,讶异,旋即微笑道:“这个名字,很特别。”
  李观一回答:“只是个纪念罢了。”
  “提醒我不要忘记一些事情。”
  不夜侯颔首,于是天下第十杀手的腰牌重新递过来了,上面的名号已经改变,微笑道:“您接下了刺杀【华蕊夫人】的任务,想来只是试试手,事成之后,可来此地。”
  “您这样的手段,谈钱太俗。”
  “玄级宝库里,可任选一物,当然,若是您都看不上的话,也可以折算成黄金,想来,鬼市的信誉,不会让您失望的。”
  李观一和玄龟都颇意动。
  玄龟法相似乎感知到了主人想要干什么。
  它浮现出来,趴在了李观一肩膀上,绿豆大小的眼睛放出光来,恨不得立刻就跑去那里,然后一张口,死死咬住了李观一鬓角的黑发,就在那里晃悠着。
  它几乎要着急地叫出来。
  不要钱!
  李观一无视之,都要吃不起饭了。
  离开。
  而这一日,天下杀手排行榜的排行改变了。
  死去的【司徒得庆】被替换成为了一个默默无闻的名字,所有有情报渠道的人都看着这排行榜的变更。
  天下第十杀手——
  【荆轲】。
  ………………
  李观一这一日回去之后,等到第二日,瑶光睡足了,二人方才同行外出,今日路上,多有盛装女子,许许多多都去了城中一处高楼,那里便是赵华蕊数十年经营的流风回雪楼。
  是为饮酒闲谈,听抚琴品茗之地。
  似乎是因为赵华蕊当年经历,她这二十年作恶多端,唯皮肉生意,断然不做的,也曾经为了流风回雪楼之中的女子,和许多江湖武者豪强拼过。
  有武者仗着武功,打入了流风回雪楼里,挟持其中的歌女,奸杀而去,赵华蕊为此不惜去委身于一位豪强,陪其睡了七八日,让那位豪强亲自出手将此人擒拿。
  后来那武者被捆在了流风回雪楼之前,那些弱女子人手一把匕首,将那个已有四重天武功的大寇活剐了。
  赵华蕊大哭说自己已是脏了的,却不能让自己的姑娘们被污了身子,和那些姑娘们痛哭一片。
  方才为自己楼中的女子们争夺了活下去的权利。
  但是,在那之后,她却也仍旧会寻找那些,契合自己丹药需要之女子,然后将其炼化成血丹,此人之心,或许救人的时候是真心实意,但是之后杀人炼丹,却也不曾迟疑。
  瑶光穿着一身袍服,戴着兜帽,气机遮掩,嗓音宁静:
  “她们要开花蕊大会,您要如何去做?”
  “寻找时机么?或者说,按照破军一系的技巧,让那位女子身败名裂,众叛亲离,然后再杀死她”
  “不……”
  “那是破军会做的事情。”
  李观一回答:“没有这样的功夫了,我已不管她是否有苦衷,是否有其他……”风吹拂两旁的树木,有花落下,少年道人伸出手,花朵落在掌心,五指握合。
  乱世让人扭曲,但是乱世之过,亦人之错。
  少年道人拂袖,道:
  “直接杀。”
  瑶光点头,他们去了远离了流风回雪楼的一座茶楼,茶楼价钱不算是贵,却也是此刻穷苦的少年支撑不起的,银发少女从包裹里面翻找了半晌,确确实实拿出了一个钱袋子。
  钱袋子里面东西不多,她捏着袋子倒了半晌。
  当当当当地掉下来了好些个铜板。
  银发少女脸上没有表情,她伸出手在里面拿出三个。
  “可以买馒头。”
  然后就把剩下的铜钱一下推到了李观一前面,嗓音安宁:
  “剩下的给你。”
  李观一上楼去了最高处的包间,瑶光用奇术将这少年的杀气和气机都遮掩住了,李观一打开窗户,从高处俯瞰下去,只是见到这雄城巍峨。
  各处女子穿着华丽衣裳,如同蝴蝶一般。
  两侧花树晃动,花瓣在风中飞舞,是好的风景。
  此地距离那流风回雪楼,足足有六里多的距离,换算成上辈子的话,大概有三千米到三千五百米之间的距离,这样遥远的距离,哪怕是李观一开了目窍,也只能勉强把握住赵华蕊的身影。
  李观一体内,九鼎鸣啸。
  耳畔似乎听到了白虎的咆哮,少年身边虚空泛起涟漪。
  巨大的白虎踱步而出,就这样安静站在了李观一的旁边,白虎的毛发微长,微微晃动,金色的淡漠瞳孔看着远处,少年道人把袖袍扎起来了,五指伸出,淡淡流光汇聚。
  然后五指握合。
  抓住了这一道流光。
  流光如同雷霆一般在李观一的掌中蔓延,构筑,最后化作了一张古朴的战弓,最后一道流光自左右两端蔓延,在空中碰撞在一起,化作了弓弦。
  神兵·破云震天弓!
  李观一站在窗边,看着繁华人间,左手握住弓身,右手轻轻搭着那泛起金色流光的弓弦,双目睁开,昨日已见过了那华蕊夫人,此刻握住神弓,李观一锁定了六里多外的女子。
  噼啪声中,弓弦之上泛起了淡金色的雷霆。
  李观一奋起全身之力,一身功力,以及此身体魄都发挥到了极致,这神兵缓缓被拉开,伴随着拉动的动作,虚空中似乎有元气凝聚,在破云震天弓上,缓缓汇聚成一枚金色的箭矢。
  手指微松。
  伴随着轻微的嗡鸣声。
  金色箭矢化光消失。
  【流风回雪楼】当中,许许多多的少女们聚集起来,她们眼底带着期望和期许,脸上带着期待的笑意,赵华蕊坐在上面,看着这些少女,她却忽然恍惚,想到被从爹娘带走的那一日。
  当时的她,脸上也是这样罢。
  有少女期望看着她,期期艾艾地道:“我也能像是夫人娘娘一样,这样好看么?”
  赵华蕊微笑道:“当然啦,你长得这样可爱……”
  “往后一定可以比我更好看呢。”
  是纯阴的体质。
  上好的药人。
  她想着,我这样做,是错么?
  当然不是!
  她们在自己的家庭,也活不好,活不开心,十四五岁,就要嫁给别人,或许终其一生,穿不上丝绸的衣裳,吃不上好吃的美食,我让她们享受这些,然后在极乐的时候死去,最后都是幸福。
  这不比那些短暂的活下去更好么?
  我还给她们的父母很多银子。
  还保护了其他不是纯阴体魄的女子,我救了很多人,哪怕是神佛,也不会怪罪我的才是啊。
  我也是为了活下去,活下去有什么错呢?
  她想着,最后坐在了首位上面,周围的少女们坐在四方的位置,有城中的江湖豪客们作为陪礼,是很华丽盛大的宴饮,但是就在此刻,赵华蕊忽然笑容微凝。
  不知为何,有一种心慌的感觉出现。
  她伸出手触碰着腰间花费了很大的代价换来的,护身宝物,那玉佩温润,让赵华蕊的心安定了许多,但是就在这个时候,手指却是一阵刺痛。
  她看到那玉佩坠下,直接碎裂开来,发出清脆声音。
  给她这玉佩的人说必然无忧,但是此刻这玉佩碎的比起刀子杀人都来得快!
  她脸上神色一变。
  少女们用清甜的嗓音齐齐说着恭贺夫人生辰,然后拜下,服饰的衣摆摇动像是蝴蝶一样,而下一刻,金色的流光直接洞穿了前方的一切,洞穿了流风回雪楼的牌匾,洞穿了厚重的建筑。
  赵华蕊看到一道金色的光。
  下一刻,赵华蕊就感觉到眉心刺痛。
  金光从她的后脑洞穿。
  仍旧穿过了这屋子,那老妪躺在床铺上,正自呻吟着。
  一睁眼,下一刻,这苍老的头颅直接如同西瓜一般炸开来。
  至于此刻,那一枚光箭方才徐徐散去。
  众人没有听到了回应,抬起头,却看到那位华蕊夫人坐在那里,眉心一个手指大的血洞,眼底恐惧,已经没有了气息,然后,她那美丽无比的面容开始扭曲。
  出现了一个个皱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老了。
  直到此刻,空中才传来了迟迟的破空声。
  轰!!!
  【流风回雪楼】的牌匾轰然倒下。
  一片死寂。
  赵华蕊,死!!
  这个手下有数千女子的‘大善人’,就这样,在她最志得意满的时候,被大庭广众,直接击杀!
  杀人闹市中,事了拂衣去。
  是豪侠的气度。
  没有管那女子如何在所有人面前展现出了自己的丑态,以及惊呼尖叫的声音,在直线距离都有六里,若是在街道上奔马,要跑十几里才能到的茶楼上,仍旧风平浪静,听得到谈笑声音。
  少年道人松开了兵器。
  破云震天弓消失不见,化作了金色的流光,从他的袖袍翻卷离开。
  正在这个时候,外面传来敲门的声音。
  有小二举着托盘,上面有点心,茶点,客气道:
  “您点的东西到了,客官。”
  刚刚好。
  李观一拂袖坐下,微笑道:“好的。”
  这小二把一壶茶,并一碟子糖心馒头放在桌子上,就退下去了,李观一吃着馒头,想着,之后去薛家的钱庄,把宇文世家的事情告诉薛老,就可以等待时机了。
  李观一忽然想到什么,狐疑道:“点馒头,不会是你故意的吧,瑶光,就因为我之前说不吃馒头。”
  银发少女捧着馒头小口吃,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您在说什么呢?”
  “我只是个术士。”
  “不知道您在说什么。”
  少年大笑。
  ……………………
  镇北城。
  公孙飞雪昨日和好友宴饮,今日去拜见祖母,那位年已六七十岁的祖母,此刻看来,却仍旧只如三四十岁一般,一身醇厚内功,容貌衰老缓慢,只是公孙飞雪却见今日有客人。
  那是穿着一身靛青衣裳的老者,白发从容,气度不凡。
  公孙飞雪笑嘻嘻上去行礼道:“陈前辈,您也来啦!”
  眼前之人,正是公孙无月年少时候的好友,大陈疯王陈承弼,老头子放声大笑:“老头子我静极思动,之前见了老光头和祖文远,想着许久没有见到无月姑娘,去公孙家,知道她在镇北城,索性跑来了。”
  公孙飞雪笑道:
  “可真是巧合,昨日我还见到了祖老的弟子呢。”
  陈承弼一愣:“弟子?”
  公孙飞雪道:“是啊,他还握着当年祖老佩戴的,道门二十四把玄兵之一,【凌云木】。”
  “看着十五六岁模样,长得好看。”
  “武功又极好。”
  陈承弼眼睛瞪大,锁定一个人:“十五六?叫什么?”
  公孙飞雪道:“李药师。”
  陈承弼放声大笑:“李药师?”
  “屁的李药师!”
  他忽然飞身而起,兴奋,大呼大笑:“臭小子!!!”
  “老头子来了!”
  ()

第14章 李观一落子天下!
  陈承弼兴奋起来,几乎如风一般要往外面走。
  那位虽然年老却犹自庄重美丽的公孙家主端起了茶,只是抖手一泼,那里面水便化作一道鞭子去扫过陈承弼,老爷子反手回身,如一只大鸟一般,脚步只在那水流之上轻点,便是回旋落下。
  公孙无月碍于天资,以及分神管理家族,武道之上,终究不曾勘破那一层关隘,只是六重天的巅峰,唯内气磅礴,不如陈承弼远也,但是他们年少便生死与共,老爷子还是止步。
  “怎么了,公孙妹子?”
  公孙无月看他一眼,当年年少的事情,已经过去了一甲子,可是这位老朋友,却还是这样的毛毛躁躁,一如当初,有时候都有些羡慕他此刻的心境。
  当年五个朋友,只有那小和尚和陈承弼武道最高。
  他们一个心思坚定质朴,大智若愚;一个纯粹简单,自在随意。
  自己却是不如的。
  见陈承弼似乎毫无半点理解,只是无奈道:“你知道他在何处么?镇北城这样大,你急匆匆地奔出去了,除去了在大道上狂奔大喊,又能够找得到谁?”
  陈承弼一滞。
  公孙无月道:“你且说说,到底是找谁?”
  陈承弼老爷子白眉一扬起来,就要得意洋洋地说李观一的事情,可是才开口,却是一滞,看向那边的公孙飞雪,狐疑道:“你说,他刚刚说,叫李药师?”
  公孙飞雪不解,点头。
  老头子脑子一转,立刻抬手捂住嘴巴,连连地摇头,大叫起来道:“不行,不行,我不能告诉你他是谁,这个小子说自己叫做李药师,摆明了是在隐瞒身份,老头子我不能说。”
  他捂着嘴。
  分明因为极想要在老友面前炫耀,因此而急不可耐。
  却又因为不想要说破李观一的身份而捂住嘴,倒是急出一身汗出来。
  公孙无月叹了口气,道:
  “罢了,罢了,你这样的性子,是不愿意说的,坐吧。”
  “飞雪……”
  公孙飞雪往前道:“奶奶,什么事?”
  她并非是公孙无月的亲孙女,这位公孙世家的奇女子此生不曾嫁娶,于是她的兄长便将二子过继在她的膝下,后来那位公孙世家前代家主去世,就由公孙无月承担起了职责。
  公孙无月道:“你去带着自家子弟,找找看那位李药师道长。”
  “是。”
  公孙飞雪去了。
  公孙无月见陈承弼抓耳挠腮的模样,无奈道:“你啊,坐下吧,那孩子只要还在镇北城,就跑不掉的,文远说伱是树上的猴儿,半点闲不下来,却也是真。”
  陈承弼光棍也似,也不反驳,只是道:
  “他聪明得很,说的自然是对。”
  “只是可惜,你们两個,也有很久没有见过了吧。”
  公孙无月不答。
  陈承弼看着这位好友腰间的配剑,这一把剑澄澈如霜雪,剑身笔直,自然是有一股缥缈的寒气在,陈承弼便是赞许道:“这把【赋雪枝】,你还拿在身边啊。”
  【凌云木】。
  【赋雪枝】。
  公孙无月手抚长剑,神色平和,不多言语。
  陈承弼端起茶来大口喝茶,大喇喇地评价道:“嘿,公孙世家的剑术,你并不修行,这一把玄兵宝剑,随了你倒是可惜。”
  公孙无月拿起剑在老头子头顶敲了一下。
  陈承弼也不恼,只是大笑。
  公孙无月道:“他,走的时候,说了什么……”
  陈承弼道:“不知道。”
  “只是我很羡慕他。”
  “我想,他的死,一定是思考了很久很久之后,自己决定的吧。”
  “他这样的人,如果不想要死的话,天下谁都留不下他,可是如果他决定要走,那么一定是,他看到了对他来说,足够用性命去交换的东西了。”
  这位老爷子道:
  “人生在世,如你我一样的人,死得其所四个字,才是最难。”
  公孙无月扣着剑,沉默许久,道:
  “我想要见一见,【凌云木】的剑主。”
  “看看那孩子……”
  ………………
  李观一和瑶光喝茶吃了馒头,然后又慢悠悠回到了客栈。
  李观一把麒麟留下,瑶光在客栈休息,自己则独自离开,他还有许多事情要做,一路去了整个镇北城最繁华的主干道之一,一眼就看到了薛家钱庄,人来人往,络绎不绝。
  李观一去了薛家钱庄,用了薛家暗令。
  被带到了一处安静密室之中,奉上了茶水,很快就有一位双鬓已白,约莫五十余岁的老者快步过来,见到李观一,远远地就已经拱手,笑道:“公子,薛昭吉见礼了!”
  这位老者正是薛家在镇北城这雄关的主事者。
  也算是薛家的嫡系,一身内功已初入五重天,却也再难以寸进,五重天却也已足够在这镇北城立足,不至于为人小觑,一番商谈之下,薛昭吉道:“不知公子今日前来,是为何事?”
  “不过,这里倒是有您的两封信。”
  李观一想了想,道:“我记得,我在江州城有一个产业。”
  薛昭吉微笑道:“是,江州第一楼,长风楼。”
  “日进斗金的地方。”
  这是李昭文送给李观一的,少年人端着茶,手指环绕瓷杯,道:“那么,就以我在长风楼的收益作为基础,有劳薛伯出面,将【流风回雪楼】买下来。”
  薛昭吉眼神微凝。
  【流风回雪楼】,是镇北城最大的茶楼。
  有镇北城第一美人。
  薛家也曾经想要收购,都失败了,他迟疑了下,道:“赵华蕊,此人有些棘手,她出身寒微,却颇有手段,靠着容貌身段,周旋于城中大户之间,且我等察觉,她似乎极为看着流风回雪楼。”
  “我们提出过收购,却都失败了。”
  李观一端着茶,道:“她不会阻拦你们了。”
  薛昭吉不解。
  外面忽然传来了一阵急促声音,他的心腹不断敲门,薛昭吉皱眉,告罪一声,外出,接过了那心腹递过来的情报,只是看了一眼,神色就凝固住。
  薛昭吉的心腹急急道:“赵华蕊死了!”
  “就在今儿,她就在那几百人眼前,给一道光,直接从眉心那边杀穿过去了,死的透透的。”
  薛昭吉神色怔住,屏退了心腹,回身看到那边的少年人安静。
  然后他的神色郑重了,双手拱起,前趋身,轻声道:
  “敢问,是我薛家的神兵,破云震天弓么?”
  李观一屈指微探,在阴阳轮转宗分坛搜集到的信笺被弹出,稳稳地落在了桌子上,薛昭吉翻看这信笺,触目惊心,道:“原来如此……”
  他沉默了下,忽然想到了之前的江湖情报,听说阴阳轮转宗在镇北城的分坛,被人踏平了,上下一百余人,不管是普通的弟子,还是说所谓的坛主,执事,都被杀死,整个山门被焚烧成了一片白灰。
  老者看着眼前少年。
  少年一身素净的道袍,浆洗地发白,木簪束发,眉宇温和,安静喝茶的时候,觉得他应该是在学宫里面,在儒门古道,或者道门之中下棋看书的。
  对于薛道勇更是叹服。
  乱世的麒麟啊,家主,您的眼光,一如既往地毒辣。
  他恭敬地行礼,道:“长风楼是江州第一楼,比起流风回雪楼,自然更强,我明白了,在下会在钱庄里面,把您长风楼的收益拿出来,去买下【流风回雪楼】。”
  “至于那些楼中的女子,您看……”
  李观一回答道:“都留下。”
  “一切如旧吧,去查一查,涉及赵华蕊诸事的,从犯投官,主犯皆斩,其余无辜者,则还是如同往日那样,教导她们识字,抚琴,愿意留下的,就留下,愿意离开的,就允许她们归家。”
  薛昭吉知道了眼前少年人的目的了,他轻声道:
  “公子慈悲。”
  李观一道:“我不是什么慈悲。”
  “只是……”
  少年的声音顿了顿,他只是指着自己的心口,坦然道:
  “于心不忍。”
  “仅此而已。”
  薛昭吉将事情都吩咐下去了,这里是钱庄,本来就是负责银钱流通的,李观一名下的长风楼,是江州第一楼,陈国权贵奢靡,长风楼日进斗金,薛家是知道的,支取银子也不难。
  他将此事处理之后,又过来了,捧着几件东西递过去,恭恭敬敬道:“公子,事情已吩咐下去,因【赵华蕊】横死,她的那些好友,似乎都怀疑,是她惹来了某些江湖高人,并无争夺此楼的意思。”
  “所以买下这楼,会比预料的简单一些。”
  “已经照您的吩咐,薛家武者出面,止住了些想要趁乱掠走姑娘的武者。”
  “另外,这里是家主和大小姐给您的信笺。”
  李观一道:“他们知道我来了镇北城?”
  薛昭吉道:“老家主把信往这一带所有的薛家势力都送来了。”
  “他说您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跑出这个区域内。”
  “不过我倒是恰好回去一趟,老家主要我传一句话给您。”
  薛昭吉捏了捏嗓子,然后就学了薛老的神态,双手背负身后,嗤笑一声,笑骂道:“给我写信?!”
  “给我老头子写的全是些屁话,加起来没有给我孙女五分之一的多,倒像是给我孙女写信时候,顺带还想起了个我,顺手搭了一封信。”
  “叫他往后写信,不用婆婆妈妈的。”
  “不给我写就不给我写!”
  李观一瞠目结舌。
  薛昭吉微笑拱手道:“就是这样了。”
  李观一哭笑不得,却觉得,薛老还有这样开玩笑的心情,想来状态还是不错,接了信笺,他先把大小姐的信放在旁边,先拆开薛老的信笺去看,是薛老的详情。
  薛老只说自己一切安好,只是世家多驳杂,文官又都有八百个心眼,他一时或许无法帮李观一太多,倒是长风楼,眼下还是能够继续经营下去。
  要李观一注意安全,勿要冒险。
  老者的信也不长。
  大小姐的信里,则是说她这段时日的经历,说薛长青心情很低落,说陈清焰姑姑前来教导她习武了,她的武功突飞猛进,也已入境了,大小姐大李观一几个月,现也年岁不大。
  到十七八的时候,应该是如周柳营一般武功。
  在世家子里,已很好了。
  少年看着信笺里面放着一枚落叶,是他在薛家院落里面,池塘旁边的树,李观一拈着落叶许久,神色安静温和。
  薛昭吉手里有一个钱囊,鼓鼓的,他道:
  “这是长风楼目前剩下的收益。”
  李观一的眼睛一下微微亮起来了。
  长风楼啊!
  江南第一楼啊!
  买下了流风回雪楼,竟然还有这样许多,鼓鼓囊囊的,难道都是金豆子么?二郎啊二郎,你给出的,确确实实,是真的大礼啊!
  薛昭吉看着这位被老家主评价说,有一点财迷的少年人,温和笑了笑:“关于长风楼的经营。”
  “老家主有一个建议,他说,长风楼这样的地方,江湖和朝廷,三教九流的人都会在这里喝酒,品茗的,只是当做赚钱的地方,未免可惜,他问,要不要帮公子将长风楼经营成收集情报的地方?”
  “这样的话,长风楼的大部分收益,都会用来搜集情报。”
  “银钱就会少很多了。”
  “而搜集到的情报,也未必有什么用处,亦或者说,这样的情报,九成是驳杂的,剩下可能只有一成有些价值,耗费大量的银子,最终或许只了了数条,具备极大价值。”
  “当然,您是长风楼主,一切在您。”
  他把钱袋子放在了桌子上。
  然后看到那少年人笑起来了,李观一道:“搜集情报么?”
  李观一摇了摇头。
  薛昭吉还未曾说话,那少年就把手中的钱袋子抛回去了,回答道:“劳烦,再加一条,搜集人才。”
  薛昭吉见到这少年并不曾在执迷于银钱,眉目之中,皆是清明,微怔,想到了在江州城,见到薛道勇时候,那位老者放声大笑着说李观一,稍有财迷,却仍旧有着豪雄的气魄。
  薛昭吉微微笑着拱手,道:“是。”
  “老家主已让长风楼开始搜集情报了。”
  “他说,您一定会选择这样的。”
  而后微微拂袖,把那钱袋推开来,里面鼓鼓囊囊的,却全部都只是铜钱罢了,少年道人很直接地感受到了薛老的恶趣味,却不曾着恼,只是无奈,而后大笑。
  “薛老啊薛老,他日我可不给你写信啦。”
  而在他前面,五重天武功的老者拱手,垂眸笑道:
  “属下薛昭吉,见过楼主。”
  “长风楼,主擅搜集情报,已有本月情报在此,楼主可查看。”
  “另外,这是薛老家主为您准备的灵鸟,用的是长风楼的收益所购,虽然不擅争斗,飞遁的速度却极快,尤擅传递信息。”他将一个笼子递过来了,里面是一只白色的鸟儿,有着长羽。
  李观一只是叹息,薛老毕竟是薛老,仍旧是那位乱世的猛虎。
  他翻看这一次递过的情报。
  大量驳杂的事情,其中让李观一在意的只有数条。
  【夜不疑境界突破,已经到了三重天,风头一时无两】
  【因太子之事,晏代清被文官势力排挤】
  【姬衍中已经离开陈国江州城,携赤霄剑前往镇北城】
  那位老爷子又来,还带着赤霄剑?
  李观一若有所思,又见到一条特殊加重的情。
  【岳家军分裂,越千峰,燕玄纪,并其余猛将,率八千具装重骑兵,脱离岳家军本阵,监军之皇族,为越千峰所斩杀,此刻,这八千具装骑兵已连破数关,前往关外】
  关外?!
  李观一视线微凝,他曾经在金吾卫那里记录下来了陈国的堪舆图,大约记得,若是要从岳家军的位置直往关外去,必然要穿过的一个地方,也就是镇北之地。
  镇北城!
  李观一想了想,他提起笔,道:
  “我有信要传给薛老。”
  “要最快速度。”
  李观一写信,将【狩麟大会】【宇文世家】【陈国北域江湖门派】的事情都详细地记录下来,他写着,是希望薛老调兵解决此事,李观一自己则能够趁机会和婶娘离开镇北城关卡。
  镇北城有三万雄兵。
  如此,也给越千峰和燕玄纪带岳帅通过这里,创造机会!
  是一石三鸟的计策。
  少年人提起笔,信笺上面的磨痕未曾干涸,他的左手按着桌子,右手提笔,眼前仿佛看到那位天下的名将宇文烈。
  天下为棋盘啊。
  但是现在,不只是江湖,应国了,就连那岳家军的兵锋,也踏上了这一场局,而李观一此刻提起笔,落下写字,却如同坐在了宇文烈的对面,和这位名将的对局。
  少年慨叹,将这信笺交给了薛昭吉。
  薛昭吉把这信笺用最快的速度传递出去。
  李观一又写了一封信,其中正是自己的计策,而后道:“岳家军没有遮掩自己的锋芒,连续破关斩将,这是孤军,不会有谁想要阻拦这一支军队,很难啃下他们,又会给自己造成巨大伤亡。”
  “但是镇北关不一样。”
  “三万雄兵,机关巨城,将此信笺,送往岳家军之前。”
  “是。”
  而这两件事情都解决了之后,李观一的精神才稍微松懈下来了,他慢慢展开一张信笺,给大小姐写了回信之后,天色已暮,白色的鸟儿站在他的肩膀上,羽毛垂落下来,到他的腰部为止。
  他提着那一袋子铜钱,换成了碎银子,也只是三两多。
  却也解了燃眉之急,系在了腰间,提了剑,迈步走出去,之后两日,只是在这里安心等待着,而在距离镇北城还有数百里的地方,忽而有战马奔腾的声音。
  骑兵,具装骑兵!
  是人马具装,皆穿重铠之军,每个人携带两匹备用战马,一日不曾休息,于是这战马奔腾的声音,几乎是如同尖锐的凿子一般掠过这大地,城池上面,守将看着远处,按着城墙的手掌几乎青筋崩起。
  大地在颤抖,城墙也在颤抖。
  守城兵士都死死握住了兵器。
  一员侦查的骑兵疯狂骑马回来,大喊着:
  “来了,来了!”
  这一座城池的守将头皮发麻,大呼:“准备弩箭!”弩箭,墨家的守城机关,都一一准备好了,而就在士兵们手忙脚乱去拿着兵器的时候,遥远天边的烟尘终于散开了。
  天地的尽头,忽然涌出了一柄一柄的大旗,在战马冲锋的时候在鼓动着,仿佛天上的云落下来。
  【岳】【越】【燕】
  以及一柄新的,猩红色的大旗。
  【李】!
  守将的心脏突突突地跳动,他看着那大旗之战马奔腾,马匹背上坐着的都是穿着沉重重甲的战士,锻造的鳞甲在阳光下泛起森然的光,八千重骑兵,冲锋的时候如同浪潮一般,再加上备用的战马。
  从城池看去,只能看到一片浪潮,气势如同山崩一样。
  由宇文烈率领,一口气凿穿入了吐谷浑的腹地,灭亡了吐谷浑的那一支应国虎蛮骑兵,数量或许超过这八千人,但是气势的话,也就不过如此了吧。
  这是足以在战场上和数万人厮杀的恐怖精锐。
  墨色的大旗翻卷着,在大旗下面,一位位名将穿着沉重的铠甲,肃杀地如同山岳,他们的目光洞穿出来,似乎在审视着这守城之人。
  守将的嗓音都在颤抖,喉咙发干,腿肚子都在发软。
  他咬着牙低声在喊:
  “艹,艹,艹!”
  这是可以去角逐天下的力量啊!
  本来是守护陈国最锋锐的刀锋,为何却在敌人的那边?
  老子一个四重天,我去挡住由至少五尊神将榜名将率领的,八千名身经百战全覆盖具装重骑兵?!
  他妈的,为什么?!
  他心脏都在抽痛。
  只是这一支重骑兵,就像是传言一样,并没有停留,只是如风一般掠过了,奔雷滚滚,他们不曾隐藏,因为他们不必,没有谁会傻乎乎挡在这一支在宗师级别武将率领下,足以践踏一切的铁军前。
  为首的越千峰却忽然神色凝重,他看到前面,竟然有人拦路了。
  来者高高举起一物,那是薛家的印记。
  越千峰提起手中的战戟。
  于是八千重骑兵就如同流动的水银一般,自然而然调整阵型,最后稳定下来了,墨色的战马,都是具备异兽的血脉,呼吸的时候,鼻子里喷出白色的气息,每一匹马的肩膀高度八尺以上。
  即便是不去披甲,也具备两千斤的体重。
  狂奔时的冲击力,足以将猛虎踏翻,此刻摇动头颅,喷吐气息,足足八千匹异兽级别的战马,加上两倍的备用战马,如同浪潮,即便是传信的信使,也是瞳孔收缩,心脏疯狂跳动,越千峰道:
  “是谁?”
  那人拱手道:“吾为长风楼之中客卿,奉长风楼主之命。”
  “前来送信!”
  越千峰大笑:“长风楼主?不认识?”
  “速速退去!”
  信使道:“我家楼主名为李观一。”
  越千峰,燕玄纪的神色皆是骤变:
  “谁?!!”
  ()

第15章 火麒麟威能重现,镇北城风波突起
  李观一的名字出现的时候,越千峰和燕玄纪都神色微有变化。
  信使将信笺捧起来,双手托举,越千峰没有贸然靠近,手掌伸出,微微一握,内气勃发,那一封信直接飞出来,落在他的手中,确定上面没有毒物之后,方才打开。
  皱着的眉头微微松缓开来。
  是李观一的笔迹,信笺上面还烙印了留在李观一手中,越千峰的那一半虎符的痕迹,越千峰将信笺看完之后,递给了燕玄纪,燕玄纪虎目扫过,脸上神色方才舒缓下来。
  “主公果然还活着。”
  越千峰大笑:“是如此。”
  “只是不知道,他为何成为了所谓的长风楼之主。”
  他在手中掏出自己的虎符,然后在信笺上烙印下痕迹,和李观一原本的虎符形状恰成为一对,阴阳契合,然后将这信笺交给信使,信使松了口气,拱手行礼,转身迅速去了。
  虽然只有三重天初的境界,但是轻功倒是有许多可看之处。
  越千峰此刻穿着一身重甲,坐下并非是战马,而是一头摇头晃脑的碧眼狮子兽,亦极高大,头高一丈有余,杀意森森,越千峰将手中的玄兵挂在兽甲的挂钩上,道:“此事需要和诸位说。”
  他将李观一信笺说的计策说出来。
  此地,距离镇北城,五百里。
  具装重骑兵的速度本来会相较于轻骑兵缓慢,但是这一支乃是天下最强的具装骑兵之一,是天下的一线兵团,所有成员,都是二重天的武者,这五百里距离,一日可达。
  但是,镇北城之中,六重天的守将超过三人。
  其中有神将榜第四十一的名将,虽然不如越千峰。
  可是麾下有三万主战一线兵团,恐怖的墨家机关。
  是让天下第一神将都绕开的硬骨头,岳帅生机维持住,但是在这十几天里面却始终沉睡不醒,唯气息流转,又有进食的本能,可以保持不死。
  这样的情况下,无论是越千峰,还是其余将领,都不愿意战斗。
  和那三万雄兵死磕,就算是能冲出去,也必然损失不小。
  这些都是愿意随着他们拼死转战各国的儿郎,越千峰不肯这样。
  而李观一的计策,是在调动镇北城内部力量,踏平宇文世家的时候,为岳家军创造出足够的时间,镇北城这样的雄关,会把内部出现的问题放在第一的优先级别。
  岳家军这一支进攻性兵团,可以直接冲过镇北城的势力范围。
  一名三十余岁的骑将道:
  “是很好的计策,但是真的可信么……”
  越千峰道:“平洋,放心。”
  他顿了顿,没有说李观一是太平公的儿子。
  对于这些桀骜的百战精锐,这只会是反作用的。
  越千峰道:“那正是杀死奸相,救出岳帅的最大功臣。”
  于是这位年轻的骑将就神色肃穆起来,他叫凌平洋,今年三十三岁,五重天境界,但是尤擅长骑兵统帅冲锋,境界虽是稍低,却已是神将榜之中人,位列九十七,堪堪挂上。
  神将榜前三十,或者如越千峰这样的,基本都是七重天以上。
  但是神将榜离谱就离谱在,最后一名,也有六重天。
  真正的差距,是在于统率,在于战阵,在于谋略和计策。
  而如凌平洋,鲁有先这样,虽然不擅长个人战斗,但是在特殊战场上,足以发挥出超越宗师级神将的能力,在神将榜上的名次,反而会超过个人武勇更强的那些将军。
  兵家的名将,有军队和没有军队,战斗力是两个层次。
  麾下的兵团是嫡系核心,还是二线兵团,或者守城的三线兵团。
  能爆发出来的手段也是天地的区别。
  凌平洋是岳家军年轻一代里面最强的骑兵将领,未来等到了他到了四十余岁接近五十岁,对于功力深厚的名将来说,那才是个人的武功,以及韬略,经验的大成,应该可以杀入名将榜前六十。
  陈国,应国,皆是疆域数万里之大国。
  草原突厥,地广人稀,论起面积甚至于比起陈国,应国还要大。
  还有那辽阔无边的西域,面积虽小,军阀混战的关外。
  任何一国,皆披甲之士数十万,能有名将榜前百,基本上都足以自傲,能够在对阵的时候,轻易击溃寻常将领所率数倍于自己的敌人。
  凌平洋虽然还没有见面,对那少年人的好感度就已极高,握着骑枪,大笑道:“是少年英雄啊,可惜,不能和他见面!”
  “如果是他的话,我等相信!”
  “舍身救人,杀奸相,破关翼,这样的豪杰,我认可。”
  其余年轻的骑兵统帅也都相信这人的计策。
  燕玄纪微微垂眸,他的头上已经长出了短短的黑色发茬子,听到周围这些年轻的骑兵校尉们的赞许,想着,主公也在慢慢的,一步一步地走出自己的道路了。
  越千峰道:“好,那么,我等就缓进而去。”
  他虎目扫过周围的校尉,道:“以原本三分之一的速度前行,给予镇北城之将错觉,误以为我等休养,要五日才可以过去,一旦李观一的情报过来,毫不犹豫,全部加速,以冲锋的速度,直接凿穿!”
  “打他個措手不及!”
  他能够坐在天下名将榜的三十四,并不是只有粗狂豪勇的武功。
  这八千铁骑皆是肃穆回应:
  “是!”
  越千峰手掌摸了摸座下碧眼狮子的头,燕玄纪坐下的则是尤其壮阔的战马,脊背上生着大片鳞甲,脚下奔走,会踏出火光,双目竟是竖瞳,一口锐利牙齿,只是吃肉。
  越千峰看着远处:
  “我们所携带的口粮,只支撑我等等待这几日了。”
  “老弟啊,哥哥这一次,就看你了。”
  天下各大名将都知道了岳家军在靠近了镇北城区域之后,速度忽然放缓了下来,皆是猜测,若不是岳鹏武伤势恶化,就是这一支孤军在冲锋了这样长久之后,终也疲惫了,开始休整。
  越千峰又让属下骑兵前去各地买口粮,药材。
  去山中狩猎,行军灶也逐渐减少。
  于是给出了【口粮无多】【岳鹏武伤势恶化】【锐气摧折】的各种假象。
  以等待着和镇北雄城的一战。
  天下的大势风波云动,再度地汇聚在了镇北城中,无人知道这波涛汹涌之下,和那名将宇文烈对弈的,只是个十多岁的少年人。
  而这几日里,李观一只是给婶娘写信,告知她现在的情况,瑶光不知道做了什么,那一只白鸟儿就能找到婶娘的位置。
  经历了这一个多月的逃亡,修行,他悠哉悠哉。
  第三窍穴,口窍突破。
  内气流转速度提升。
  好处是吃丹药,食物的能力提升,成功靠近了武夫吃树皮都能活的阶段,作为武者,续航战斗能力进一步提升,这个阶段的武者,就连观音土这种能噎死人的东西都可以消化掉。
  坏处就是,胃口再度提升。
  给目前本就不富裕的家境雪上加霜。
  【流风回雪楼】被收购,目前很多用到钱的地方,【长风楼】的收益又一口气耗干,那一日后,李观一只是看到【长风楼】作为情报组织的开销,就只是觉得眼前一黑,心脏抽搐般疼。
  超大型情报组织,听起来简直是潇洒神秘到了极点。
  可实际上,每一天都在烧钱。
  【结交贵胄】【搜集人才】【培育美人】【打探消息】
  以及【收养李观一救下来的人】。
  如果不是因为陈国都城,贵胄奢靡,纸醉金迷。
  【长风楼】可能还得倒贴钱进去。
  才能维持住这样一个庞然大物的运转。
  李观一开始啃馒头了。
  瑶光的头发微微晃动,虽然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却有一种,莫名得意的味道。
  麒麟恼怒,每日开始流出城去独自打猎。
  然后带一些猎物回来。
  于是李观一有肉吃。
  李观一又让薛家把【流风回雪楼】的牌匾摘了,自己亲自题了【长风楼】的名字,靠着【江南第一楼】镇北城分号的口碑,倒是吸引了不少的人来。
  只是远水止不了近渴。
  在玄龟的催促之下,李观一再度去鬼市,要自己完成的刺杀悬赏。
  这一次,仍旧是【不夜侯】亲自接待着这位天下第十杀手,气质单纯美丽的不夜侯微笑道:“荆轲先生,手段果然厉害,竟然在众目睽睽之下,轻易杀死了赵华蕊,不曾坠了天下第十的名头。”
  李观一缄默,按着【杀手】应该有的秉性,淡淡颔首。
  不夜侯看出李观一似乎不愿意多说,杀手之中,多有这样的性格,只是微笑了下,道:“那么,请随我来,【玄级秘藏】之中,没有顶尖的至宝,却也有不少可以把玩的小玩意了。”
  玄龟法相已悬浮出来,趴在李观一的肩膀上。
  满脸期待。
  李观一在考虑要不要把东西换成金子,就在这个纠结的情况下,他被引导去了玄级宝库,不夜侯留在了外面,只容纳过李观一亲自去,少年人颔首,踱步走入其中。
  不夜侯说,【玄级宝库】秘藏不多,但只是谦辞罢了。
  这地方极大,李观一目光扫过,见到许多价值不菲的东西。
  他只是一瞬就看到了一柄战戟。
  通体丈二,比起寒霜戟更沉厚,虽然失去了寒霜戟的寒气特性,却更重,刃的开口一片森然,犹如雪月。
  李观一踱步走过去,伸出手轻轻抚摸这把战戟,看了一眼:“【玄铁锋戟】,顶尖利器级别兵器,玄铁打造而成,沉重莫名,非勇力不能动用,质地坚硬,作价一千三百两黄金。”
  李观一握着兵器,只是一震,战戟鸣啸。
  这把利器足以用到三重天,李观一不可能时时动用猛虎啸天战戟,他很想要随身有一把战戟的,这一段时间用剑战斗的时候,只是觉得不爽利。
  剑锋太窄,不够沉重。
  杀伤范围不够长。
  如同战戟这样,攻击范围大,可以当棍,当枪,可以刺,劈,砍,抽,点,还可以锁其他兵器的长柄重武器,才是李观一现在的心头好。
  他都想要把这战戟带走。
  可是还是忍住了,把兵器放下。
  现在年轻一代里面,用战戟,势大力沉,武功还不错的。
  就他一个。
  再来,战戟本身就是列国的禁忌兵器。
  提着这东西在路上走,太扎眼了。
  简直是在镇北城名将以及三万雄兵眼皮子前面跳舞。
  李观一目光扫过其他的东西,有各派上乘武学,但是大约也就只是薛家《碎玉拳》的程度,这样的武功他不缺;有丹药,而李观一此刻生机磅礴,又修行了《皇极经世书》休养生机的一篇。
  而其余如【清火散】【化尸粉】之类的东西。
  少年人看了看,放下。
  心中做了评价。
  不如侯中玉的好。
  侯中玉那些药粉之前不觉得,和这鬼市玄级别宝库的东西一比较,那就只剩下了一个字——
  【纯】!
  纯度简直是可以让配比这些药粉的术士一头撞死的程度。
  不过,专修【长生不死药】,还不用人血的术士流派,哪怕是在遍天下的术士里面,恐怕都属于是最顶尖的【名门正派】了。
  难道自己把天下术士顶尖流派的传人给噶了?
  李观一后知后觉。
  他行走江湖,见到了阴阳轮转宗,以童男女入丹,以女子纯阴血炼丹这样的纷乱事情之后,忽然觉得,在陈国皇宫里面一坐几十年,认真钻研异兽血,以及山髓之类的东西,以追求长生不死的侯中玉。
  好像不是很简单。
  他的师祖能和青袍客对坐论道。
  老师耗费一甲子把青袍客武学里癫狂偏激的地方抚平,化作中正平和。
  而自己则搞出来了火麒麟转化为祥瑞麒麟的手段。
  侯中玉,难道在术士圈子里面,算是顶尖大佬么?
  李观一沉思,而那边玄龟早已经忍耐不住,拉着他往前,李观一视线掠过了一个个东西,到了这里,已经是一些华美的首饰了,玄龟法相停留在了一个东西前面,李观一看去。
  那是一颗蛋。
  很大,大约有常人的脑袋大小,里面的生机已经断绝了。
  “神兽山庄异兽卵,卵生化胎之术,只是可惜,生机潜藏,仍旧有可能孵化出一尊异兽,两千二百两黄金。”
  玄龟眼馋地盯着这蛋,然后转过来对李观一不断挥舞爪子。
  李观一明白了玄龟法相的意思。
  “你是说,这个东西,可以让麒麟的亏空补好许多?”
  “让祂每次出手之后的恢复时间缩短一些?”
  玄龟用力点头。
  李观一欣喜,手指摸了摸玄龟的背,以表示鼓励,麒麟是李观一此刻的底牌,麒麟成年之后,有七重天宗师的手段,就算是现在,应该也有六重天,但是能飞。
  只是被折磨十年,根基亏空得厉害。
  每次出手都要休养很久。
  所以侯中玉还是死了吧。
  李观一想着,把东西提了,不夜侯微笑颔首,没有问要做什么,只是温和道:“另外,【荆轲先生】,我镇北城还有些刺杀的悬赏,若有兴趣,尽可以看看。”
  李观一看了看,发现有刺杀名将的,有刺杀城主的。
  也有刺杀宇文化的。
  当然,刺杀戟狂李观一的,也是不少。
  他短时间没有兴趣接,不夜侯也未曾强求,只是含笑送出去,李观一找到隐蔽地方,玄龟盯梢,他自己换回道袍长剑,然后提着个装着异兽蛋的包囊,迅速回去了。
  麒麟才打猎回来,正在得意洋洋享受瑶光的挠头。
  就看到了李观一回来。
  看到少年手中的异兽蛋,麒麟眼睛大亮,一个骨碌直接爬起来,然后猛地跃起,四肢张开一下趴在李观一的脸上,少年道人直接被撞得朝着后面倒下。
  麒麟狂舔舐少年脸颊。
  李观一费劲巴拉把麒麟提溜起来,没好气道:
  “好了,都是口水!”
  麒麟:“喵呜!!!”
  “喵喵喵~!”
  李观一作恶寒状,把这个家伙轻轻踹开,麒麟得意洋洋,只是一瞬,火焰散开,化作了原本模样,鳞甲,鬃毛,龙角,利爪,毛发微微扬起,赤色的火焰升腾,双瞳灿金,右面爪子轻轻按在异兽蛋上。
  然后只是一下,卷起来,异兽蛋飞腾起来。
  李观一还以为麒麟会直接一口吞。
  没有想到,麒麟直接开口,喷出一口麒麟火。
  麒麟火托起异兽蛋,三百六十度旋转烘烤,很快就有一股香气散发出来了,麒麟看了李观一一眼,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鄙夷道:“我可是麒麟!”
  “我要吃熟食!”
  祂变回原本的大小,说这样可以好好享受享受,然后用爪子,轻轻瞌开了蛋壳,慢悠悠撕扯下一小块蛋白,问李观一和瑶光要不要吃,在得到这个是为祂准备的之后,就毫不客气,大快朵颐起来。
  短短一炷香的时间,风卷残云。
  一大颗蛋,就这样进了缩小的麒麟肚皮里面。
  麒麟躺在那里,肚皮都鼓起来,李观一手指戳着祂的肚皮,一戳一个印痕,笑着道:“如何?恢复地怎么样?”
  麒麟打了个饱嗝儿。
  饱嗝儿是一口火,吐在空中。
  摸着自己的肚皮,道:“完美!”
  “根基还差得远,但是——”
  祂似乎微笑,口牙之间,赤色的焰火缭绕,双瞳转化为纯金,那种属于天下神兽榜前五的威严气息缓缓逸散出来:
  “再打一次架,然后带着你们两个跑,是没有问题的!”
  这股气息散开来,小麒麟龇牙咧嘴,得意洋洋:
  “狩我?哼哼,麒麟爷爷把你们都烧了!”
  祂顿了顿,似乎为了表示强调,伸出爪子在空中恶狠狠地划过去:“都烧了!”
  然后就被李观一掀了个个儿。
  薛老的信笺很快抵达,与此同来的,还有印信,薛昭吉亲自去了城主府传信,李观一只是默默等待着时间,等待着这和宇文烈的隔空对局,他和婶娘的离开。
  岳家军的突围。
  以及对于宇文世家的清算,对于阴阳轮转宗的打击,就只差收网了。
  只是第三日的时候,忽然有薛家的人找到了他。
  是薛昭吉的心腹,神色焦急,道:“不好了,楼主!”
  “薛庄主去了城主府,三日都没有出来!”
  “也没有看到调兵的迹象!”
  “这,这!!!”
  李观一的神色微顿,少年的第一次布局微顿,然后立刻意识到了问题出在了那里,他抬起头,看向了那边夜幕之中,巍峨的城主府,道:“城主……也已经是有问题,和宇文世家达成合作了吗?”
  在想到这一点的时候,李观一心中出现的,竟然不是愤怒。
  而是一种平静且无奈的,想要失笑出来的感觉。
  觉得既荒唐,又合理。
  但是,这可是镇北城啊。
  镇北城,天下第一雄城,墨家机关,三万雄兵,一线兵团。
  若是把这兵团和配置给了老乌龟鲁有先,那个缄默冷静,却又执着忠诚的老乌龟能让二十万大军都把牙齿磕没了都绕不过去,让武功超过自己许多的名将都要气得暴毙。
  可是就这样的雄城,城主竟然和宇文世家有了联系。
  甚至于扣下了薛家丞相的印信和使者。
  这样的人,竟然会有二心。
  陈鼎业啊陈鼎业。
  何等废物!!!
  “这城主是墙头草,蛇鼠两端,两边下注的人。”
  李观一做出判断,然后安慰这位薛昭吉的心腹,语气温和道:“你不必担心,薛庄主代表着的是薛老,薛老权势正盛,而天下局势未明,这个城主还不至于撕破脸和薛老为敌,只是此刻薛庄主被困住。”
  那心腹和薛昭吉情同父子,此刻却仍旧控制住自己的情绪,道:“是,印信也在他那里,没有调兵的虎符,镇北城的兵马是绝对不会动的,除非是有特殊人物开口。”
  李观一缄默许久,道:“我明白了,你且稍安勿躁。”
  那青年被李观一劝回去休息了。
  李观一站在窗前,他刚刚没有说宇文化也在。
  宇文化很可能逼城主站队而对薛昭吉下狠手。
  看着外面的镇北城,手中握着剑,这一座雄城巍峨,那数十丈高的青钢岩的壁垒如同巨人一般俯瞰着城池里的人,此刻婶娘已经准备好脱离,而岳家军八千铁骑距离此地已近了。
  而城主都已有二心,四大宗师已至此城。
  天下的豪雄太多,皆有自己的追求和欲望,如龙虎盘踞厮杀,从不会如推断那样顺利,正因为如此,这天下才会如此的风起云涌,波涛壮阔。
  破军,若你在多好。
  但是,你不在,我也有自己的方法。
  若是我离开了伱,就不能成事的话,也不值得你来效忠了。
  不是吗?
  李观一洒脱一笑,他握着剑,下了决意。
  他已经有办法了!
  ()

第16章 大风,起兮!(求月票)
  李观一复盘如今的局势,只是很短暂的时间,就已经做出了决定,他唤来了薛昭吉的心腹,那名年轻的青年文成安神色略有焦急,却仍旧能够询问李观一,是否依旧如同之前的计划行事。
  李观一道:“依旧如常。”
  少年道人语气沉静:“将城主府的构造图找到给我。”
  文成安神色微有变化,道:“您是要……”
  李观一道:“放心,我还不至于闯入戒备森严的城主府,你且不要问,且去拿就是了。”成安成一咬牙,点头答应下来,然后转身快步跑出去了。
  李观一和瑶光说了一声,让少女且先稍等着。
  而后一手撑着窗台,飞身而出,轻轻落在地上,弹了弹衣摆的灰尘,快步疾行,运转的是从陈国藏书阁里面得到的,法相级神功之下的最顶尖级武功,那一门《风神动》。
  脚踏流风,脚尖只是轻点,就掠出数丈。
  急奔起来的时候,衣摆和袖袍都要翻卷拉直。
  只片刻时间,已是到了城主府的附近,少年道人抚平了衣服上褶皱,仍旧气定神闲,踱步走上了旁边茶楼,要了一壶最便宜的绿茶,并一些点心,然后就只依靠着窗边,抬眸看着城主府。
  城主府是原本最为华丽的建筑。
  占地面积极大,李观一青铜鼎鸣啸,双目运转望气之术。
  于是看到了龙吟虎啸。
  李观一嘴角微微扯了扯,见到那巨大华丽的城主府之中,足足有四尊法相,东南位置,一柄长剑森然,犹如神兵;西北角落,大片大片的云气之中,一只巨大的摩天鹰缓缓盘旋。
  另一侧,则是隐隐有淡红色气息流转,隐隐可见阴阳轮转之气息。
  最中间的,是一重又一重波涛叠浪涛,汹涌浑厚。
  一尾蛟龙就在这浪潮之中游动,鳞甲爪牙森然,眼底颇多戾气。
  “昆仑剑派,怒剑仙。”
  “陈国北域,摩天宗宗主。”
  “阴阳轮转宗大长老,以及七十二连环寨寨主,怒鳞龙王。”
  “果然,所谓的狩麟大会,就是在城主府举办的,所以城主才不会同意什么调兵……”李观一确定了自己的猜测,依靠望气术,准确地把握到了这些江湖宗师的位置。
  除此之外,似乎还有其他的强者。
  有一股兵戈煞气,隐隐然化作了白虎,应该是宇文烈留下的铁骑,那里有一股极强烈的气息,恐怕宇文烈在这三百铁骑之中,藏匿了某个极强的武将。
  李观一抬了抬眉,自语:“宇文烈,那头老虎果然是挖了个大坑,等着我往下面跳,留下的信息说是堂堂正正的邀战,结果情报都是九真一假。”
  “留下的,怕不是都是天下强军,虎蛮骑兵里的精锐吧?”
  城主府,就如同是少年人推断的一样,已经化作了龙潭虎穴;李观一甚至于怀疑,城主这一子,也是宇文烈留下的,少年的眸子微垂,手指抚着杯盏,思考完善自己的计策。
  喝完了一壶茶之后,才起身。
  将点心都打包,直接回去,他的思路已经很明晰了。
  这一夜,会很漫长。
  在距离镇北城一百里的地方,岳家军的重甲具装骑兵重新换上了战马,这几日的休养,早已经让他们恢复到了全盛的状态,越千峰盘膝坐在那里,微微皱眉,看着天空。
  在前面,用树枝勾勒出了一个简单的阵线图。
  镇北城直接坐在了群山连绵和江河汹涌之间。
  想要穿过这一片区域,若是不冒险从绝壁之中走,那就只有从狭窄的平原,而这个区域,已经是镇北城守备机关的笼罩范围,那三万雄兵之中,足足有一万的重甲。
  轻骑兵,重骑兵,巨盾重步兵,钩镰枪骑兵,所有的兵种都在。
  而三万一线兵团之后,还有辅助备兵。
  一個精锐一线战士身后,有作为后备辅助的三人。
  这些士兵平常只是辅助,半耕半战,临战的时候,就会化作三线兵团,瞬间拉出十万的军队,是全职业军人和府兵,这样会将这一座城池的给养压力下降极大,也可以保持相当的战争潜力。
  同样,三百年前,阴阳家大宗师提供的十二策之一。
  他曾经将陈武帝看做最好的朋友,故而最后的决裂,也最为彻底。
  越千峰终于忍不住,长叹息:“阴阳大宗师,果然是当年和陈武帝,应武帝,吐谷浑一起约定撕裂天下的同盟,他亲自布下的这防线,即便是被研究了足足三百年,竟然没有更好的选择。”
  要不然,就从那极陡峭的残垣绝壁走。
  除去了应国太师,敢于走这样边关的,损失基本过半。
  且这里其实是设置烽火台的,一旦被发现,后面雄城直接派兵掩上去,绝对死伤惨重。
  要不然就一定会走入镇北城绝壁关的笼罩范围。
  高数十丈之上射出的巨型机关弩,笼罩范围极大。
  越千峰觉得,自己并不是在和镇北城的守将对峙,他垂眸,眼前是军势图,眼前仿佛是那个老对手,可是正在下棋落子的,站在这镇北城名将背后的,分明是一身青衫,神色温和从容的阴阳家大宗师司命。
  仿佛阔别三百年的对弈和搏杀!
  三百年前,天下第一名士。
  儒道释墨法,阴阳纵横兵。
  司,天下之命!
  三百年前,那位惊才绝艳的阴阳家大宗师司命设计的绝壁关,就这样拦在了三百年后的天下名将面前,越千峰缄默许久,抛下了手中的树枝,重重一拳砸出去了,旁边大树直接碎裂。
  越千峰咬牙叹息:“破不了啊!”
  “妈的,那位大宗师留下的这城池在这里,栓一条狗上去都能混战绩混到天下名将的层次!”
  “这根本就是,堂堂正正之阵,只能堂堂正正去对敌。”
  “难怪连突厥大可汗,应国太师,这两位前三级别的名将。”
  “都全部叹息放弃,这一座雄城,从位置到地利,全部都是为了把进攻的人咬碎一口钢牙而准备的,如果想要正面攻破此城,甚至于可能要十倍的战损比,三十万雄师,应国都不肯做这样的买卖。”
  燕玄纪缄默,道:“是武帝时期的国力,墨家巨子,一并耗费了几十年时间才完成的奇迹级的防御城池,你我不是擅长攻城的将领,自然难以攻破。”
  “再说,这样的雄城,往往只有内部崩溃一个可能。”
  “如果是老乌龟的话,可以把这个数字拉到十二倍。”
  越千峰气得懊恼不已:“这位大宗师,未免太狠了点,这一座雄城驻扎在了这里,直接和地势联合。”
  “可恨,可敬,还是可恨。”
  “让人恼怒。”
  “若是他在我面前,我真想要拎起拳头把他打一顿!”
  旁边有人笑道:“难道不是立刻把那位大宗师绑走,帮助我们建造城池吗?”
  越千峰笑骂一句,而后神色郑重:
  “任何想要进出的,都不得不被拉扯到正面的战场上。”
  “奔袭而来的军队,面对的将会是一整个完全兵种的一线军团,以及墨家有史以来最高规格的守城器械,会让所有的对手直接落在了疲兵的位置上。”
  “听说还布下了阴阳家的阵法,伯申,你能破了吗?”
  此次参与突围的兵阴阳之将,司徒伯申摇头:
  “破不了。”
  “我修行兵阴阳,三十年了,但是来到这里的时候,我的所有手段,勘星,观风,引雨,地势,好像被全部打散了,司南也全部失灵,无法辨别方向。”
  “在【镇北城】方圆一百里,一切兵阴阳的手段,全部无效。”
  “想要从这里冲出去,至少会有两成的损失。”
  越千峰沉静道:“是么……那么,果然只能依靠观一了。”
  “所有人,提起兵器,等待着他的印信,一旦得到情报,我们就冲出去,而若是没有得到他的消息,也已经不能够再等了,锐气已到了极致,在这个时候,继续等一日,锐气就消失一分。”
  越千峰从容的笑了下。
  他的右手握拳,轻轻叩击在心口。
  “我会冲在最前。”
  他从容地宣告,其余的将帅们都低头垂眸。
  天下的名将,个人的魅力和勇武,都不是江湖上的武者可以比拟的,这一句我将会冲在最前,背后的战士们便有如见到一杆大旗,会追随他的身后。
  越千峰握着兵器,看着远处的天空。
  ………………
  “什么,狩麟大会,竟然不邀请我?!”
  公孙飞雪看着眼前大怒的陈承弼,这位老爷子难得在这里好好待着,听说了来了四个宗师,就已经手痒痒了,想要上去试试手,被公孙无月劝了下来了。
  而今却知道,他们举行了什么狩麟大会。
  这狩麟大会竟然不邀请自己。
  于是老者大怒,一定要上前去找一个说法,说是找说法,其实是心里面知道了这狩麟大会怕不是要对那李小子出手,复又想到,这镇北城实在是太过于巨大,是陈国北部的第一雄城。
  这样的地方,人多而驳杂,如同浑水。
  想要找到一个有意隐藏自己身份躲避的武者,极为困难。
  可是,这四个老小子说是【狩麟大会】。
  也就是李观一那个小子会出现在哪里?
  那岂不是,老夫只要去那里,就一定能蹲守着李观一那小子么?
  陈承弼旋即大喜,那边公孙飞雪还说老者没有收到邀请,万万不能去的,却被不耐烦的老者一下凌空点穴,也是江湖年轻一代里面的佼佼者,公孙世家的少主,却在此刻硬生生一动不动。
  在陈承弼手里一回合都走不下去。
  老者自语道:“老头子我自不会应邀去。”
  “我是硬要去!”
  “小丫头,你不乖。”
  “就在这儿安安心心地睡着吧!”
  陈承弼提着这小姑娘直接扔到了屋子里面,把门一锁,大笑几声,觉得自己的想法极为聪明,得意洋洋,凌空而走,趁着夜色直接到了这城主府。
  老者大喇喇跳了进去,遇到了看守直接一招劈空掌打昏过去。
  然后安安心心的找了个有酒有肉的地方,往那里一窝。
  喝酒吃肉,就等着那小子上门。
  ………………
  在镇北城城主府附近的一座华丽别府之中,近日新搬来了一批贵客,原本的照影壁上,垂下来了赤色腾龙的中州皇族徽记,镇北城并没有给这些人有特别高级别的护卫。
  天下皆知道,中州皇族现在不多的门面之一。
  姬衍中就在这里。
  镇北城方面,给姬衍中安排了足够多的护卫,却没有顶尖武者,姬衍中并不在意这些,他是宽厚长者,来到镇北城这样的天下雄关,也只是为了寻找赤霄剑的剑主。
  只是赤霄剑来到镇北城之后,仍旧是沉静死寂。
  姬衍中伸出手,轻轻抚摸着剑下,叹息道:“赤霄啊赤霄剑,已来到了镇北城,可是你怎么还是没有反应呢……”这把神兵只是安静沉睡在剑匣之中,剑身之上没有丝毫的流光。
  姬衍中叹了口气。
  抚剑想着事情。
  今日的镇北城似是有许多事情,江湖武者们吵吵闹闹,老皇叔素来是不在意的,而天下的乱象,他也已见得多了,想着想着,忽然就想到了那个越千峰。
  听闻,越千峰所率,岳家军的具装重甲骑兵正往关外去。
  从轨迹上来看,就要路过这里了。
  姬衍中想到了之前,在江州城的时候,赤霄剑似乎也曾经因为越千峰而苏醒过一次,而这一次,赤霄剑要来镇北城,而越千峰也要来镇北城,天下间,难道会有这样大的巧合么?
  姬衍中不由想着,自语道:“难道说,越千峰那小家伙。”
  “当真就是赤霄剑的剑主么?”
  老者缄默思索。
  正在此刻,忽而察觉到有一个人出现,微微抬眸,这位老者只是抬手按住了剑匣,温和道:“来者是客,请出来吧。”
  阴影之中脚步沉静,有少年人踱步走出来,一身蓝色发白的道袍,木簪束发,似微微笑着,腰间佩戴一柄古色古香的长剑,神色从容。
  姬衍中道:“李观一?”
  他认得这个孩子。
  一个勇武的少年,被自己传授了一门《赤龙劲》,薛家子弟,也是陈国最年轻的开国县男,杀死澹台宪明,又自关翼城遁逃,陈国的通缉犯。
  但是姬衍中看着他,却只是温和道:“是观一。”
  “镇北城这样危险,你来这里做什么?”
  李观一道:“有事来找姬前辈帮忙。”
  姬衍中讶异道:“你知道我来了?”
  是长风楼的情报。
  少年想着,情报体系,实在是有用。
  他道:“恰好知道。”
  姬衍中点了点头,看这少年模样,宽厚长者,他本来就不喜澹台宪明,李观一这样勇武,有烈气的少年郎,最受这样的长辈喜欢,于是温和道:“你这样子,这一段时日,过得辛苦吧。”
  他转过身,把桌子上一叠精致的点心端过来了,放在桌上。
  又拿了一壶茶,道:“来,吃点东西吧。”
  李观一本来要说正事的。
  看到这样精巧可爱的点心,想到了瑶光。
  迟疑了下,还是拿出自己随身带着,从茶楼打包来的点心。
  展开来,把姬衍中拿过来的精致点心打包起来。
  这样让他稍微有些不好意思,似是个贪嘴人一般,那边姬衍中却是温和,道:“如何,不够的话,我让厨子做一些酒菜,我虽然不是伱的老师,但是也传授过你赤龙劲,你就待在这里。”
  “老夫带你一起离开这里。”
  姬衍中以为,李观一是走投无路,来这里找他的。
  李观一道:“多谢前辈,只是晚辈来找您不是这件事情。”
  姬衍中讶异:“哦?那是何事?”
  李观一取出信笺,是证明了宇文世家勾连江湖人士的情报,姬衍中看完了,老者眸子温和,看着李观一,道:“你需要我做什么?”
  李观一拱手道:“薛老的印信已经到了,只是被城主扣住。”
  “晚辈之后,自会去拿印信,但是城主反叛,有此印信,也需要一位足够分量的人,才有可能让城中兵马调动,绞杀这些叛国之人。”
  少年语气沉静。
  夜色清朗,月光落下,李观一思路清晰。
  城主,四位江湖宗师,乃至于宇文化,都不是重点。
  重点是调兵!
  唯独调兵,才有可能创造出空隙,让岳家军顺利离开,不损一人。
  而岳家军离开之后,镇北城继续的内部巡查,才能让李观一和婶娘,瑶光离开,关键从不在于一人一事,在于这雄城兵马调动变化,这是足以搅动一国风云的大事。
  姬衍中温和看着眼前的少年,他隐隐猜测出来了,道:
  “如我这样的老迈,却还可以看到你这样的少年英雄。”
  “竟然来寻老夫,你也是离谱。”
  李观一从容回答道:
  “我有一位先生,说过,要团结一切可团结的力量。”
  姬衍中却只是叹了口气,淡淡道:“可惜,我不能够帮你这件事情。”老人手掌按着桌子上的信笺,往李观一的方向推了推,道:“老夫出身,你也知道。”
  “中州皇族,本来就因为赤霄剑鸣的事情,而摇摇欲坠。”
  “我不能再冒险了啊。”
  “这是陈国和应国之中的抉择。”
  “薛道勇,是陈国的丞相;宇文烈,是应国的大将军。”
  “小友,你是要老夫,身陷于两国争斗之间么?”
  姬衍中沉默,他看着眼前英武沉静的少年,叹息道:“我知道你是想要保护岳家军,保护那些乱世的火种,可惜,我不能帮你。”
  “我这样老,还在外面奔腾,正是因为我也有渴望保护的东西,不能冒险,况且,以越千峰的手段,他们只要不正面攻城,虽然会有损失,却也可以冲出去。”
  “我可以把你带走,让你离开这陈国。”
  “天下偌大,你便尽可以展翅高飞了。”
  姬衍中宽厚长者,神色温和,脸上还是带着歉意。
  李观一神色沉静,却道:“那么,晚辈还有一个东西,要给前辈看,希望前辈看完之后,再度给我答复。”
  姬衍中道:“无论什么,我都不会……”
  老者的声音凝固。
  亦或者说,被打断了。
  因为,一声清越的剑鸣,忽然升腾!
  赤霄剑在那里忽然鸣啸,姬衍中的瞳孔骤然收缩,他猛然转身,看向沉静放在那里的剑匣,清越的剑鸣回荡着,但是却似乎有控制,根本不曾如同往日那样爆发到了外面。
  那少年人的鬓角黑发微微扬起,他伸出手。
  伴随着清越剑鸣。
  赤霄剑就这样,连剑鞘一起飞出来,落在了少年的身前!
  姬衍中的瞳孔剧烈收缩,老者的身躯都在微微颤抖着,李观一的手掌缓缓按着赤霄剑,他知道拔出这把剑的代价,那代表着,李观一自己也将暴露在姬衍中的眼前。
  是的,不必如此的,他已经拼力了,越大哥他们,是一定可以理解自己的;是的,以越大哥他们的锐气,即便是正面冲,也可以在损失两成以下的情况下,冲破这天下的雄城。
  毕竟自己遇到的,正是天下第五宇文烈,还有四个宗师,没有办法做到也是正常的,其实没有必要冒险的。
  一个个理由出现了。
  但是最后都散开来,李观一握着剑,忽然笑起来,那无数杂念都被打散了,只是心中笑骂一声。
  去他妈的!
  少年的眉宇烈烈如风。
  赤霄剑被横在空中。
  岳家军,宇文世家,江湖,陈国,应国,天下,皆在眼前闪过。
  李观一一只手握着剑鞘,一只手握着剑柄,缓缓拔出。
  双瞳炽烈如火。
  既然相信他,愿意将性命托付给他,那他绝不会放弃他们,大丈夫在世,不过是肝胆相照,乱世之中,信义所在,正是他行走于这天下的理由。
  这八千人。
  一个,都不会死!
  诸位的道路,将会由我,亲自斩开!
  铮!
  剑鸣暴烈。
  拔出剑锋一寸,炽烈的火光迸射而出,在少年的眼底盘旋,最后猛然冲天,化作了赤色的龙,姬衍中的心脏疯狂跳动,看着那少年缓缓拔剑,赤霄剑发出的剑鸣更是超过之前的每一次。
  那火光的背后仿佛看到了最初的赤帝身影。
  为义而来,烈烈如风的,正是最初豪侠的风采。
  就仿佛当年的赤帝一样,半跪在霸主的面前,请求兵马去救自己的兄弟。
  大风,起兮!
  长剑拔出,剑锋抵着地面,少年的鬓发微扬,因为赤龙而化作了灿烂的金色,如同披着金红的冠冕,仿佛传说再度重现在了姬衍中的眼前,李观一持剑,呼出一口气,然后微笑询问:
  “前辈。”
  “如何?!”
  ()

第17章 赤霄认主,夜探狩麟
  赤霄剑之上,流光变化,逐渐收敛,而那少年人的背后,赤色的龙形正缓缓垂眸,剑气流转,法相即便是不需要法相级武学,也彰显于此了。
  姬衍中思绪微凝,几乎要失去思考的能力。
  往日种种经历浮现在脑海,他终于明白,越千峰并不是那个真正的剑主,而是为李观一吸引了绝大多数注意力的人,老者的呼吸有些沉重起来了。
  李观一把赤霄剑归于剑鞘之中。
  “前辈,您觉得如何?”
  姬衍中深深呼吸了几次,才把自己的情绪压制住。
  “你……”
  他声音顿了顿,直接道:
  “你需要我做什么?”
  “要老夫带着你一起进入那【狩麟大会】么?”
  姬衍中是中州皇族仅存的门面之一,一身功力,极为纯粹,当代修行【赤龙劲】的,以他为最高,《赤龙镇九州》神功之中的九门武功,皆已修行至极致了。
  又是中州皇族的宿老,以其身份,确实是可以带李观一进入【狩麟大会】。
  李观一从容道:“不必。”
  “您如果去的话,那局面就真的不能控制住了。”
  “我并不打算做出这样大的事情,【狩麟大会】那里,我会亲自去,然后想办法将【印信】带出,就请您先去守军之地等待,我会将印信传递给您,然后的计划,您也已知道了。”
  姬衍中急切道:“你去那里,岂不是太冒险了?”
  李观一回答道:“若不冒险,怎能成大事。”他握着赤霄剑,却只是一抬手,这一把神剑就这样抛飞出去,重新稳稳地落在了剑匣之中。
  少年道人痛快道:
  “此剑,我带走,无有益处,唯有杀身之祸,就留在这里了。”
  “那么,有劳。”
  李观一一拱手。
  拿起剑,放下剑,都极从容不迫。
  他只是又朝着姬衍中微微拱手,转身大步离去,走入了夜色之中,很快消失不见了,姬衍中失神许久,老者的目光重新落在了被放下的赤霄剑之上。
  剑似极满足,都不吵闹。
  许久后,姬衍中道:“……赤霄剑主。”
  “不……。”
  “不是赤霄剑选择了他,而是当代的豪雄本就可以拔出此剑。”
  姬衍中叹息,他看到了赤霄剑之上,有一缕流光开始变化,然后很快地消失了,这是司危在此剑上面留下的阵法,当有人想要掠夺此剑的时候,赤霄剑会被带走,而这个时候,赤霄剑微微震动。
  姬衍中神色凝重。
  司危那边,已经知道了赤霄剑苏醒的情况。
  老者想到自己来之前,司危说的那些事情,脸上的表情变得郑重起来,当赤霄剑苏醒的时候,学宫也会再度的变化,约束乱世的力量,整个学宫的杰出年轻人,会再度行走于天下。
  诸子百家要出世了。
  姬衍中的情绪复杂,又有见到能提起赤霄剑的豪雄,因而血脉贲张,又因为见到了天下大乱之世的征兆而彷徨,许久后,老人叹了口气,他知道的。
  这代表着,自己真的老了。
  姬衍中的手掌轻轻按着赤霄剑:“就让我们看看,年轻一代的豪杰,到底会做到怎样的事情吧。”老者将赤霄剑留在了这里,然后按照李观一的说法,亲自去了守城之地。
  这一枚至关重要的暗子,已经落下。
  李观一以身法迅速前掠,回到了自己居住之地。
  瑶光已在那里等待着他,李观一将事情和瑶光说明,他们需要前去城主府,想办法将薛昭吉和印信带出,然后才能够把整个局面,重新盘活。
  李观一把点心放下,提起麒麟,和瑶光一起前往了城主府。
  李观一的身法算是不错,至于瑶光,虽是武功几乎没有,但是遮掩气息的手段远远超过李观一,自然也不会有问题。
  瑶光亲自选择了一個墙角。
  少女的目光谨慎而考究,犹如大宗师一样。
  伸出手指指了指那个墙角边边,少年道人咧了咧嘴:“你是说,这个墙角,地方最好,视线盲区,能够轻松溜进去,还不会被发现?”
  银发少女点了点头。
  李观一道:“那,遮掩气息的活儿,就交给瑶光你了。”
  瑶光神色安宁,她点了点头。
  李观一感觉到一只温暖柔软的手掌拉住自己的手。
  瑶光的嗓音宁静,道:“有宗师级别的武者,宗师级别的武者,意志犹如神明,直觉很强,只有这样,我才能把您的气息也平复下来。”
  李观一点了点头,时值此刻,他也不拘泥什么。
  反手握住了那银发少女的手。
  往过来一拉。
  然后单手一按那高墙,腾空而起,带着瑶光落在了墙头,然后往下一跳,玄龟法相又一次悬浮出来,被李观一轻轻踩在龟壳上,卸去下落的力,稳稳落下,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城主府很大,不过有地图在,倒也还好。”
  “走吧。”
  李观一和瑶光放慢脚步,慢慢走在这城主府。
  本来是危机四伏的地方,但是有瑶光在,竟如同行走于自家院子里,少女神色清冷宁静,脚步缓慢,还从袖子里的小口袋里面拿出刚刚李观一准备的点心,慢慢咀嚼。
  嚼啊嚼。
  李观一忽而伸出手,抓住瑶光的手腕。
  身子一晃,脚踏树干,直接升到了树上。
  几个家丁,都有武功在身,提了灯笼走过去了,腰间佩刀者两人,提棍者两人,拿弩者一人,是标准的兵团配置,如果说前面的佩刀者手里面的灯笼换成了盾牌,就是中原兵团基本配置。
  一边走,一边谈笑:“听说宇文公子,带了个美人回来?”
  “那是,我可瞅了一眼,当真是美得不可思议,自打从娘胎里蹦出来,就不曾见到过这样的美人儿,不愧是传说中的天下第一绝色,宇文公子都想要带走,就连城主大人,万事都依了宇文公子,可唯这件事情,却是死活不肯松口。”
  “他往日时候,常常去找那位华蕊姑娘。”
  “可自从这位姑娘被留在咱们城主府,却是始终都没有去找过华蕊娘娘,听有人说,华蕊娘娘突然死了,就是因为城主大人想要得到那位美人芳心,不肯留下自己和华蕊夫人的证据,才杀人灭口的。”
  “哈哈哈,城主大人也是风流。”
  “这样的美人留在咱们这里,就算只是看看,都能延年益寿了,若是能亲上一口,啊呀,真是死也甘心!”
  这些人一边细谈着城主府里的事情,一边走了。
  李观一若有所思。
  看起来,这偌大的城主府里,关押的人可不在少数。
  “城主府……”
  城主府太大,想要找到人,恐怕需要点时间。
  李观一看过那边,压低声音,道:“我们放慢速度,小心些,从上面过去。”
  瑶光点了点头。
  李观一带着瑶光腾跃,落在了屋檐上,缓步前行,行不过片刻,就听到了一阵阵粗狂豪迈的大笑声音,道:“哈哈哈哈,城主大人,何处寻来如此美酒,我等竟是难得喝到。”
  李观一心神微动,望过去看,却见了在城主府的主花园之中,一片宴席之地,数名江湖豪客,各自有一席宴饮,周围美人歌舞不绝,李观一本不欲去,瑶光伸出手指,拉了拉他袖袍。
  李观一知道意思,于是就带着瑶光,慢慢靠近过去。
  那声音很轻易就听得清楚:“今日这许多英豪聚在一起,却是为了那个什么区区小辈,才十五六岁,就敢自号狂。”
  “放的什么屁话,鲁有先的手段我知道,没有点本领,怎么可能从他手里跑出来?”
  “哈哈哈,怒鳞龙王说的是。”
  李观一抬眼看去。
  却见座位之中有数人,其中说话的一位,器宇轩昂,颇粗狂豪迈,虽然鬓角微有见白,但是眉宇之间,犹如三十岁的壮年,怀中抱了两位美人,正自饮酒,背后波涛汹涌,化作蛟龙。
  李观一认出这人。
  【七十二连环寨之主,水战极强】
  复又看其他方向,阴阳轮转宗大长老,是一位极美丽,却看不出男女的人,一身内气,似最浑厚;昆仑剑派的怒剑仙抱着一把剑,只是闭目养神;摩天宗宗主年约六旬,气质不凡,有豪雄气度。
  李观一还看到一个算是熟悉的面容,正是之前曾经见过,似和青袍客有关的南青萍,正独自饮茶;而那边还有些江湖人士,为首者,穿一身墨黑的袍服,镶了金边,墨玉腰带,碧玉簪子,美须,威严。
  李观一心中回想情报:
  “镇北城城主。”
  “武功不是很好,却也有五重天,和镇北城的将军们彼此制衡,不必说,又是陈鼎业的手段。”
  这位镇北城的城主举杯和诸位江湖武者饮酒,忽笑道:“有诸位好手在,那李观一若是在这镇北城中,自然是逃不出的,不过,诸位应也知道,【狩麟大会】,只是幌子,我等的目标却是其他。”
  怒鳞龙王大笑:“那是自然,是为此乱世!”
  “陈国也已衰弱至此,摄政王那老东西出现,直接把陈国的脊椎都要踹断了,薛道勇那头猛虎,又成了权相,所谓的陈国也已是一团烂肉,只有进的气,没有出的气,值此大变之际,自然该为自己做些准备。”
  “放心,我的七十二连环寨之中,有精通水性,衔刀登船而战的儿郎上万,都能操持小船,顺江河而动,刀剑和弓弩皆会,等到天下大变的时候,我等进一步,可为太师效死力,退一步,也可揭竿而起,傲笑一方,也成军阀。”
  “但是,没有想到,童城主你出身贵胄,又屡有皇恩,结果却和宇文世家联手,里通外敌,吃里扒外的,啊哈哈哈……”
  怒鳞龙王笑容张狂,并不在意这位城主的脸面。
  城主只是从容道:“龙王看我,和太平公李万里,飞鹏神将岳鹏武,谁强谁弱?”
  这话说出,在场其余人皆笑。
  摩天宗宗主笑了笑,道:“童城主,也算是一方豪雄,立下有战功,往后应该也是有史书记录的,但是却也不能和太平公李万里,岳鹏武这样的神将相比。”
  童城主又道:
  “那诸君,看我和李万里,岳鹏武,谁更忠于国家?”
  这些江湖上的豪客只放声大笑起来。
  童城主并不恼怒,只是从容不迫道:“诸位看,即便是以太平公,岳鹏武这样的忠诚,都会被皇帝所猜忌,杀死;即便是他们的名望和韬略,也会被皇帝所剪除。”
  “而我,若论及忠诚不及他们。”
  “今上,能不猜忌于我否?”
  “如此国家之柱石,说杀就杀,我之才学,又不如他们远也,今上既然猜忌于我,难道会舍不得杀我?”
  这位镇北城的城主脸色沉静,道:“我的名字,大约已出现在了皇帝的书卷之中,只不过是薛道勇这一头猛虎,将他的精力牵制住,不得不投入帝相离心的事情里。”
  “一旦他空出手,则我必然遭祸患。”
  “大丈夫在世,岂能受制于人,夫子说,君君臣臣父父子子。”
  “既君不君,则臣不臣!”
  “彼非我君,一匹夫耳!”
  众江湖豪客皆大笑赞叹:“好!”
  童城主举被饮酒,从容不迫,和这些江湖武者闲谈相商量,谈论诸多江湖之事,又一中年男子微笑道:“我神兽山庄也已得了不少的异兽,也已经放在这城主府之中,等宇文公子离开的时候,可以带走,权当做给宇文大将军的贺礼。”
  “只是,宇文公子呢?怎么不见?”
  怒剑仙睁开眼睛,淡淡道:“大约是去见那个女娃娃了。”
  众人皆有些变色。
  阴阳轮转宗的大长老似笑非笑:“天下第一美人啊。”
  李观一确定了这些武者的目标,又知道了宇文化不在此处,若有所思,“宇文化,大概率是去杀薛昭吉了,要抓紧了。”
  瑶光点了点头。
  眼前毕竟是四尊江湖武道宗师,瑶光的遮掩难以彻底把李观一也掩藏起来,不可能靠拢太近,他们绕了个弧,追着宇文化的气息而去,很快李观一就找到了宇文化的位置。
  他和瑶光在屋顶上,李观一找到了一个完美的角度。
  拔出秋水剑,把这屋子打开一个小口子,往里面看过去,果然是见到了宇文化,这位二十一岁,宇文世家的佼佼者气度比起一个多月前更为沉静了。
  穿着一身宝蓝色的劲装,器宇不凡,李观一可以隐隐约约感觉到宇文化身边的猛虎气机,已经不是当初擂台赛上,要施展宇文世家绝学才能引动神韵的级别了。
  李观一微微抬眸:“突破了,现在是第四重天了。”
  “难怪宇文烈把这件事情交给他。”
  宇文化是李观一遭遇到的第一劲敌。
  当日拼杀,力量,体魄都势均力敌,如今突破,应该又得了宇文世家更进一步的传承,绝对不能够小觑,李观一见到宇文化的背后,有一名中年男子,神色从容不迫,气度俨然。
  有极为浓烈的兵家煞气。
  李观一放弃了尝试用【破云震天弓】狙杀宇文化的打算。
  旁边这个,显然是宇文家的名将。
  宇文化今日却不像是当日在陈国大祭时候,穿着一身甲胄,他其实长得颇为俊朗,又有武者的英朗,提了个食盒,踱步走来,笑着道:“南宫姑娘,已经三日不饮不食,就算是想要离开这里,也是要吃些东西才是。”
  “没有力气,可逃不走。”
  一道婉转的嗓音,淡淡道:“宇文将军把我关在这里,还要说这样的好话,当真是兵家子弟,好话和坏话,都被你说尽了,但是,伱这美食,我却是不敢吃的。”
  宇文化大笑:“姑娘担心我对你用毒?”
  “哈哈哈,我宇文化要的女人,哪里需要这样不风雅的手段?姑娘武功不高,我若是要用强,你难道赢得过我?我不愿意如此,是正因为将姑娘看做此生倾慕之人。”
  “而非是寻常女子。”
  那位南宫姑娘似乎很冷静,淡淡道:“也就是说,宇文将军对不少的寻常女子用强了?”
  宇文化只是淡淡笑道:“你情我愿的事情罢了。”
  “姑娘,宇文只有一句话在这里了,你的容貌,天下绝世,却没有保护自己的力量,今日我若是不把你保护起来,依着这院落之中,那几位江湖豪客宗师的秉性,你早已经成为他们床上玩物。”
  “究竟是随了我走,还是其他,姑娘,好生考虑吧。”
  那姑娘只是平和。
  宇文化冷笑,把东西放下了,起身拂袖,踱步离开。
  在门外,宇文化恭敬道:“七叔,咱们去看看那些江湖武夫吧。”
  宇文天显道:“好,烈哥的计策里,你也要和他们交好。”
  宇文化道:“是,哼,不过只是江湖的武夫罢了,叔父的计策里,麒麟,李观一,那个城主,这些江湖人,都不是重点,以这【狩麟大会】为基础,把这镇北城凿出来一个内部的窟窿,才是核心。”
  “没有李观一,叔父也会找到赵观一,刘观一,找到其他理由;此刻在这里留下一个窟窿,他日我等来的时候,这天下的雄城,自会大开,如同袒露胸膛的女子,毫不设防。”
  “除去了镇北城,没有什么能入叔父的眼。”
  宇文天显道:“慎言。”
  宇文化随意一笑,道:“叔父,此地只有你我两人罢了,再说,这一环,那些江湖武者看不同,姓童的是个人精,早已经看透了,叔父允诺他一个县子爵位,他早已心动,给他听了又如何?”
  “只是可惜,没能把姬衍中引来,否则的话,就有机会把中州的皇族也拉下水了,陈国皇帝的威严被太平公麾下彻底打破了,叔父应该,也很想把中州皇帝不可触及的威严踩碎吧?”
  他叹息:“只恨,不曾见那李观一。”
  “否则,我如今境界突破,又有一身武功,当把他打死。”
  宇文天显道:“李观一不是常人,烈哥说,李观一极有可能是太平公的遗孤,又有谋士在身旁,自己也有韬略,但凡是这样逃难出来的人,大多会趋吉避凶,这狩麟大会,太过直接,他怕是不会来。”
  宇文化也放声大笑:“确实!”
  “孤身赴宴,不是蠢货,就是英雄。”
  “他若是敢来的话,我倒是要敬重他三分了!”
  而在他们的背后,李观一和瑶光把宇文家的计策真相听了个清楚,少年道人咧了咧嘴,伸出手虚指着那家伙,宇文天显似乎有所感觉,脚步微顿,回眸看来了。
  却只见到天色阴暗深沉,不曾见到有什么不同。
  宇文化道:“七叔,怎么了?”
  宇文天显皱起眉头舒缓开来,道:
  “无事……或许是我的错觉。”
  “走吧。”
  他们离开了,这屋子的屋檐上,少年道人和瑶光藏在投下的阴影里,瑶光把一个点心直接塞在那少年的嘴巴里面,右手捂着李观一的嘴巴,一双眸子瞪大,脸上没有其他表情,嗓音宁静道:
  “是第六重武者,内功很深厚,能感知到杀意。”
  “您如果不想要和我一起被捆起来塞在囚牢里面的话,要收敛杀气的。”
  李观一点了点头。
  银发少女把手移开。
  李观一放缓脚步,忽然鬼使神差笑道:
  “若是那样的话,倒也不错。”
  银发少女掏出点心又把李观一的嘴巴塞上了。
  塞,塞!
  ………………
  而在这个时候,城主府藏酒之地,陈承弼藏匿得无趣,半晌没有什么事情,索性大吃大喝起来了,正喝着,忽然听到外面有人过来了,道:
  “宇文公子已经到了,谈性正浓哩,说要取酒敬诸位英雄。”
  “要咱们来拿东西。”
  陈承弼闻言一惊,老爷子偷吃偷喝了半晌,左右一看。
  见到了个如人般的大酒坛,大喜,直接提了一只大烧鸡,掀开了这酒坛盖子,往里面一跳,反手把酒坛关上,里面的酒水半空,老爷子进去,却发现里面还有一个人。
  穿一身青衫,头发半白,手里拿着一个大鸡腿啃着。
  腰间挂着刻刀,竹简。
  陈承弼瞪大眼睛:“嗯?!涂胜元!?”
  “你个老小子怎么在这里?!”
  天下第一楼客卿涂胜元瞠目结舌:
  “疯王?!”
  “你怎么在这里?!”
  而后齐齐回答:
  “凑热闹!找架打!”
  “凑热闹!找事写!”
  两人面面相觑,可不等着两个家伙反应过来,那边家丁已经推开门进来了,然后直接指着这个大酒坛,道:“就这个了,上好的美酒,足足三十年分量。”
  “搬走,搬走,就放在院子中间。”
  “待会儿,宇文公子是要亲自开的。”
  陈承弼,涂胜元对视一眼。
  两个人嘴角扯了扯。
  “艹!”
  ()

第18章 天下风云,正在此身
  酒坛里面,天下第一楼客卿涂胜元和陈承弼老爷子,就被扛起来放在了那四大宗师包围的地方,陈承弼和涂胜元彼此捂住对面的嘴巴,然后竭尽全力收敛气息。
  他们两个,一个是天下第一楼的顶尖客卿,一个本来就是上一个时代搅动风云的高手,硬生生把气机屏住了。
  外面的家丁只是懊恼:“奇怪,今日这酒,怎得如此之沉?”
  “压得我肩膀都有些酸痛了。”
  “少说两句了。”
  这酒坛放在了这里,颇不引人注目,四個江湖宗师各自高谈阔论,自有气度,涂胜元武功只算是寻常,遇到这四个家伙怕是要白给,嘴角抽了抽。
  他只是想要弄清楚这所谓的狩麟大会真相。
  却未曾想到,藏在酒坛子里都被发现了。
  更是不曾想到,遇到了个陈承弼这个老家伙,涂胜元瞥了一眼,那边的老头子已经开始摩拳擦掌,兴致勃勃,打算直接冲出去开打了。
  涂胜元把这老家伙死死地拉住:“你冷静点!”
  “你一个人,对面有四个人!”
  陈承弼大喜道:“这么好!”
  他强调道:“说好了,你不可和老头子我抢对手!”
  涂胜元脑壳儿都要痛起来。
  只是拼尽了死力死死按住了陈承弼。
  那边宇文化谈论片刻,道:“不过,今日饮酒,还缺少一人,就由我来亲自邀请他来罢,等到这一位客人来了,便是开坛,和诸位,共饮美酒。”
  在这个时候,李观一和瑶光已经到了那位南宫姑娘囚牢上面。
  李观一以秋水剑在屋子上切开一个口子。
  那位南宫姑娘一身白衣,带着面纱,只是露出一双妙目,黑发垂落腰间,神色从容沉静,并不去看宇文化送来的饮食,只是听到了声音,微微抬眸。
  咔嚓轻声,一穿着蓝色道袍的少年人落地。
  正在南宫姑娘想着,是不是宇文化的手段时候。
  又一个穿戴兜帽长袍的‘少年郎’轻轻跳下来,那穿道袍的少年人只是抬手一下,就将这第二个人接住了,李观一看到了那女子,虽然只露出一双眸子,也确确实实可以感觉到那种舒朗美丽之感。
  南宫姑娘微微抬眸,道:“两位是……”
  李观一微一拱手,微笑道:“只是客人。”
  “这位姑娘,敢问,您知道三日前,有一个人被关押起来的事情吗?”
  这样的相遇,这样的问题,这位南宫姑娘禁不住微笑起来了。
  她笑起来犹如春风吹拂,有诸花香的气息,想了想,嗓音轻柔回答道:“确实是有一位,那一日,宇文化专门带了那位老先生来这里,炫耀,说是当朝丞相的亲信;大抵是为了表示自己的手段。”
  “我记得,应当是在地牢之中,约莫瞥着,是去东南角的方向。”
  李观一大喜,微微拱手,道:“多谢姑娘。”
  然后拔出剑。
  秋水剑只是两下。
  这位姑娘脚腕上的锁链就被斩断了,没有发出一丝声音,少年道人微微一拱手,而后道:“那么,姑娘,就请从外面走吧,我看你也有一身武功,避开西北之处他们聚集的地方,应该足够脱身。”
  这位天下第一美人讶异,似乎是好奇有人没有对自己的容貌有感觉,想了想,摘下了自己的面纱,确确实实是美丽无比的一张面容,即便是李观一都觉得恍惚了下。
  南宫姑娘微笑起来,仪态万方,美丽动人:
  “在下南宫无梦,不知道这位少侠是……”
  李观一收回目光,拱手回答道:“贫道,李药师。”
  微一拱手,并不迟疑。
  也没有去如同寻常江湖人那样,见到了南宫无梦的真容之后,就上前去交谈,南宫无梦只是眨了眨妙眸,微笑道:“多谢少侠,只是,无梦武功寻常,此地又多有看守,担心被困。”
  “不知道,少侠可否带无梦一路……”
  她温软一礼。
  李观一道:“这有何难?”
  南宫无梦脸上带着温和微笑。
  只见少年人一剑在侧面劈开一个空洞,又顺手解决了门口的看守,然后道:“南宫姑娘,从这里往外面走的话,你注意脚步声,不会被发现的。”
  “如果还是不行的话,这里有些泥土,你不妨把泥土抹在脸上,把你的脸遮一遮,应该可以逃出去。”
  李观一微一拱手,就不迟疑了,直接朝着薛家那位庄主被困住的方向而去,瑶光也安静跟着,只是瑶光走了片刻,忽然止步,然后转身回来了。
  江湖上第一绝色正自好奇那从天而降的少年郎。
  就看到那边带着兜帽的‘少年’也走过来了。
  南宫无梦正要说什么,那边少年掏出一个馒头,轻轻放在了桌子上,伸出手摘下了兜帽,露出一张精致得不似人间人的脸庞,只是脸上没有半点表情。
  想了想,银发的少女转过身,对着铜镜,然后伸出手。
  两根手指抵着嘴唇往上推了下。
  南宫无梦不解。
  那边的银发少女似乎调整好了面容。
  仰起头,看向了南宫无梦。
  精致地不似凡人的脸上,带着一缕灿烂温暖的微笑,眸子里像是星辰,美丽的即便是这位江湖第一的绝色都惊讶不已,这样的美貌和微笑,应可以打动江湖上所有少年的心。
  然后她听到了一阵脚步声。
  那边跑出去的少年冲回来了。
  李观一直接伸出手,把瑶光一下夹在胳膊底下,转身大步冲出去,银发少女晃悠晃悠,那张脸上又没有表情了,只是看着那边的南宫无梦。
  南宫无梦明白了银发少女的反应。
  是因为刚刚她自己展露了面容,所以那边的银发少女也来还击么?
  对于女子来说,美貌本来就是一种武器的。
  只是南宫无梦想着方才那位清冷少女蹲在那里,伸出手整理自己的表情的一幕,还是禁不住轻轻笑起来:“真是像一只清冷顽皮的狸奴儿。”
  “难怪对我没有反应呢。”
  “天天见到这样的美人儿,自该如此。”
  她微笑看着外面的看守,打了个响指,内气化作了阴阳二气,流转变化,外面被李观一打昏过去的两个武者,就这样直接化作了一片血污,死得不能够再死。
  南宫无梦伸出手撑着下巴,道:“好不容易才混进来。”
  “被宇文化以为我是被裹挟的,小家伙啊,你这样做的话,姐姐可很不好做哦,嗯?”
  “难道说那个银色头发的小家伙是看出我的手段了?”
  “不会吧?”
  南宫无梦微微皱眉。
  李观一夹着瑶光,飞速穿行在这里,咬着牙齿道:
  “伱怎么突然跑掉了?”
  瑶光眨了眨眼,嗓音清冷安宁,没有情绪的起伏,宁静道:
  “我去看看,那位姑娘会不会是宇文化的暗手。”
  李观一相信了,狐疑道:“是吗?”
  瑶光道:“不是。”
  “只是,江湖第一绝色,您竟然没有想要英雄救美,难道不好看么?”
  李观一回答道:“自然是好看的啊。”
  少年豪杰大笑:“只是,在我眼底里,现在再怎么样的美人,也是不如那位薛昭吉咯!”
  “他因为我的计策而深陷于险境,我哪里还有心思去看美人。”
  银发少女点头:“是您会说的话。”
  少年失笑,只是腾空,冲入地牢里面,地牢之中有十几名看守,李观一借助瑶光的力量,轻易地绕开了,只是他在闯入这个地牢的时候,脸色一瞬间就有些难看起来了。
  在地牢的深层有许多的坑洞。
  里面堆放着尸骸。
  森森白骨,其中多有未曾长大的孩子,从尸身上来看,有元气逸散的痕迹,李观一的脸上神色难看:“是练功的迹象……阴阳轮转宗,城主和阴阳轮转宗有关。”
  李观一脑海之中,情报越发清楚起来。
  为何镇北城附近的百姓会遭遇到阴阳轮转宗的方士。
  为何以童男女炼血丹的老者,会是镇北城附近镇子的长官。
  为何附近竟然会有阴阳轮转宗的分坛。
  华蕊夫人和城主的关系。
  以及,最初提供给华蕊夫人丹药的人。
  华蕊夫人为什么能够在这镇北城的区域里面,开创流风回雪楼这样的产业,且能够稳稳地立住了第一步。
  华蕊夫人,背后是城主。
  李观一呼出一口气,继续寻找,终于在镇北城城主府地牢最里面的地方,寻找到了薛昭吉,这位初次见面的时候,精明强干的老者,此刻却是极为狼狈,有常人手腕粗的锁链,锁住了他的手腕脚腕。
  锁链的另外一部分,则是镶嵌入了巨大的锁龙柱上面。
  薛昭吉的身上多有折磨的痕迹,门口有两个精明强干的武者,李观一呼出一口气,把瑶光放下,身子一晃,直接出现在了这武者前面,两个人都神色骤变,一个拔刀,一个握着可以击发信号的机关。
  但是只是两下,这两个武者就都被李观一打得昏厥过去。
  这里的声音不大,李观一把这两个武者扔到了其他地方,然后用锁链打开了这地牢,薛昭吉道:“宇文公子,您又来了么?哈哈哈,不管您说什么,我都不会告诉您的。”
  “我也确确实实,没有什么东西能交出来的。”
  但是薛昭吉却是听到一声熟悉的沉静声音:
  “薛庄主,是我。”
  薛昭吉微怔,旋即猛地抬眸,不敢置信地看着李观一,道:
  “楼主,你,您怎么来这里了?!”
  在被折磨了足足三日之后,那少年楼主亲自出现在这里。
  薛昭吉几乎觉得自己是在做梦。
  少年人脸上露出理所当然的笑容,道:
  “我自然是来救你!”
  薛昭吉神色动容,而后压低声音急急道:“您,楼主,属下怎能让您涉险?!”
  “这里不安全,还请快些离开吧。”
  “你是为了我的计策来的,我自然有背负带你回去的职责。”
  少年轻声回答,道:
  “君不弃我,我不弃君!”
  薛昭吉张了张口,抬眸看着外面,这里面极森严,城主府里还有四位宗师,这少年楼主出现在这里,自是冒了很大的危险,都说是休戚与共,但是能够做到的又有几人。
  他几乎以为自己要死了,这少年就这样带着堂皇之势前来。
  此刻薛昭吉只觉得心口一股暖流,隐隐激动。
  李观一一边说,一边尝试用钥匙打开薛昭吉身上的锁链。
  但是一个个钥匙试过去,却都无法开启。
  薛昭吉呼出一口气,他一咬牙,直接道:
  “您不用尝试了,宇文化把锁链的钥匙放在自己的身上,您看我左边胳膊上,有一个伤口,我来这里的时候,察觉到不对,就把自己身上弄出了一个伤口,把印信藏进去了。”
  “镇北城城主已经被宇文世家蛊惑,这里武者太多了,您赶快把印信拿走,然后快快离开这里吧。”
  这本来是他最后要保护自己的底牌,但是不知为何,在看到这少年人亲自来救自己之后,竟然一时冲动,说出来了。
  李观一却不回答,尝试用钥匙开锁失败之后。
  少年把钥匙抛下。
  右手放在腰间,握住了秋水剑。
  吐息。
  旋即猛然拔剑,剑锋吞吐一道秋水般澄澈明净的剑光,只是瞬间,就把这锁链直接劈开来,手腕粗的玄铁锁链,在秋水剑面前,和豆腐没有太大的区别,只是一下就被切开。
  李观一单手搀扶住脱力倒下的薛昭吉。
  薛昭吉还要说什么,忽而感觉到了李观一手掌之上,一股极强烈的气息传递而来,柔和庞大,生生不息,自己的伤势,竟然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控制住,原本大耗元气导致的虚弱感,也已恢复。
  薛昭吉神色微怔。
  这,这是……
  那少年道人的鬓发微扬,气质沉静,右手握剑,左手之上,生气流转变化,源源不断。
  《皇极经世书·泽天夬》!
  道宗所传的神功,在此刻产生了巨大的效用。
  被折磨的奄奄一息的薛昭吉,竟然重新恢复元气了。
  李观一道:“薛庄主,随我来,我们一起走。”
  薛昭吉一咬牙,道:“是,楼主!”
  只是就在这个时候,李观一感知到了瑶光的气息,少女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来:“有人来了……”而事实上,不需要瑶光的提醒,李观一也感觉到了来到这里的气息。
  宇文化。
  “那薛昭吉一直都没有拿出印信,不过,也所谓了。”
  “今日我就把他拿去杀了,在开酒与那些江湖的宗师共饮,薛昭吉的人头,就已经足够当做投名状了,七叔在那里稳住了这些江湖武夫,我自是要来亲自提那人头。”
  “我正是为此,才让他活到现在的。”
  “公子英明!”
  李观一的眸子微沉,而宇文化大步而来的时候,也看到了搀扶着薛昭吉的李观一,宇文化几乎一瞬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而后双目几乎大亮,道:“李观一!!!”
  这位应国的年轻将军放声大笑:“哈哈哈,你竟然来此!”
  “你竟然敢来此!”
  薛昭吉神色微动容。
  李观一松开了搀扶着的薛昭吉。
  少年道人提着剑,缓步上前,嘴唇开合,低声道:“我会为你开辟前路,薛庄主,待会你直接走,立刻回去,然后将印信,传递到守军之地。”
  “找到一位叫做姬衍中的老者。”
  “而后,在守军调动的时候,将之前计划传递。”
  “就说。”
  少年顿了顿,眼前仿佛已看到了这天下的大势,轻声道:
  “李观一,幸不辱命。”
  薛昭吉焦急道:“楼主——!!”
  李观一已踏步往前,暴喝:“走!”他急速前掠,宇文化已放声狂笑,右手直接从旁边的属下手中夺取来了那把重枪,重枪一震,内气磅礴流转,白虎的咆哮冲天。
  内气鼓荡。
  在之前,陈国大祭的时候,还需要蓄势,需要拼尽全力的招式,此刻宇文化只是一瞬间就可以用出来,第四重天的境界,已经初步涉及到了内气,意志,以及法相。
  宇文世家的标志性武道绝学,【白虎七杀】!
  宇文化放声大笑:
  “李观一,在那一日之后,我一直都想要和你,再打一次!”
  “来!”
  “来!!!”
  宇文化大步冲来。
  见到了李观一,那种来自于武者的兴奋让他几乎忘却去呼喊叔父前来,而是主动出手。
  重枪猛然自下而上地掠起,内气爆发,化作了一头苍茫白虎,朝着李观一这里扑杀而来,李观一一瞬间感觉到了巨大的压制力,眉心刺痛,鬓发飞扬。
  四重天的武者和三重天,是两个概念了。
  尤其是宇文化这样,有着完整体系传承的武者,法相级别武学,将不会再度作为底牌,而是主要攻击手段。
  卷涛,摧山,破岳,可以拦住。
  但是这一招如果正面碰撞的话,李观一会遭遇巨大的反震。
  临战之时,宇文化猝然出招,给李观一留下的思考时间其实很短。
  是这一段时间的修行,导致了李观一几乎是本能的做出了反应。
  少年道人的双手一上一下抬起,内气流转变化。
  三重天的元神,强横的体魄,以及最弱的内气都在瞬间全部调动起来。
  如一漩涡!
  如一空洞!
  那白虎七杀调动的法相绝学,直接被这漩涡吞入其中,李观一闷哼一声,只觉得浑身的体魄承受了莫大压力,脚下地面直接粉碎,但是他确确实实承受住了这一招。
  踏前半步!右手下左手上,如拨空弦!
  全部的力量,尽数爆发!
  皇极经世书·大哉乾元!
  李观一暴喝一声。
  宇文化脸上的笑容凝固,看到那蓝色道袍的少年人袖袍翻卷,自己的白虎神韵就被他掌心控制住,那一只宇文世家白虎七杀的神韵法相,就环绕在李观一的身边,却不曾攻击。
  李观一咬紧牙关,青铜鼎鸣啸,他自己的白虎法相也出现在这里。
  双虎并行。
  周围虚空唯独有白虎的咆哮不绝。
  少年大步往前,双手朝着前面猛然一推。
  虎啸冲天,宇文化只是本能地双手一动,将手中的极品利器级别玄铁重枪挡在前面。
  轰!!!!
  几乎是地动山摇般的动静。
  宇文化胸口一痛。
  眼前一黑。
  这位二十一岁,应国年轻一代的佼佼者就直接被抛飞出去,撞击在假山上,假山被直接撞碎,宇文化张口喷出一口鲜血,再抬头,手中的玄铁重枪,竟然被直接折断!
  未曾突破之前,他和李观一打得难解难分,而此刻明明突破,竟然被这少年道人,不用兵器,只是一招,直接秒杀。
  城主府的地牢入口,直接被轰出一个巨大的空洞。
  烟尘弥散。
  而宇文化的两个手下落在地上,胸膛夸张地塌陷下去,眼见不活,两个三重天武者,被直接打死,体内的五脏六腑都化作了肉泥,从七窍流出。
  李观一大口喘息,双手刺痛颤抖,但是看着自己这一掌轰出的恐怖产物,仍旧有一瞬间的恍惚,他立刻清醒冷静过来,暴喝一声,道:“走!”
  薛昭吉双目微红,道:“尊楼主令!”
  老者直接从另一个方向急奔掠去了,李观一大口喘息,脚尖在宇文化亲随落下的兵器那里一挑,重枪飞腾起来,落在李观一的手中,他反手握住长枪。
  目光看向瑶光,微微颔首。
  目标已经达成,速退!
  那边四尊宗师,他不能浪费时间,必须要撤离了,而在宴饮之地,李观一方才那一招双虎并行·大哉乾元,威能不小,动静也在瞬间吸引了那几位高阶武者。
  宇文天显猛然起身,神色骤变:
  “是化儿的气息,他和谁在交手?!”
  “白虎气机,是李观一?!”
  怒鳞龙王惊愕不已:“那小子真的敢来?!”
  他放声大笑起来了,极为豪迈痛快:“好,好!”
  “是个好小子!”
  “心脏的肉一定很肥,这样热血少年人,心口用凉水泼了,剖出心脏来下酒,最是脆爽不过,来来来,杀一个少年英雄做醒酒汤!”
  怒剑仙睁开眼睛:“李观一,听闻他手中有一把好剑。”
  “该为我所有。”
  阴阳轮转宗大长老笑言道:“听闻是个美少年,诸位且莫要害了他脸皮,吾可是舍不得……”
  诸多好手要出手的时候,忽却听得一声大叫:
  “忍忍忍。”
  “老子忍不了了!!!”
  这一声大喊很大,只是瞬间,众人面色骤变,那中间酒坛猛地开裂,一股磅礴内气爆发,酒水在空中,竟然被一股极强横的纯阳真炁点燃,直接化作烈焰。
  穿长袍劲装老头如猛虎扑杀出来。
  左手如爪按下,右手化拳轰出。
  竟然是悍然无比,直接朝着两尊高手扑杀而去!
  “哈哈哈,来杀!”
  疯王·陈承弼!
  参战!
  而很快的,安静等待,不知道那位少年器量如何的姬衍中。
  等来了自己的答案。
  岳家军,已陈兵在百里外,准备开始冲锋!
  天下大势,正在此身。
  ()

第19章 幸不辱命!
  轰!!!
  磅礴的内气只是瞬间就化作了烈焰,搅动酒水如龙一般朝着前面盘旋呼啸,那边的摩天宗宗主大笑一声,仰脖饮酒,单手轰出一掌,气浪滔天,和陈承弼左手相接。
  地面直接撕裂开。
  怒剑仙闭目,化作剑光避开陈承弼一招。
  怒鳞龙王抖手将酒坛轰过去。
  涂胜元只抱头乱窜,七拐八歪,身子后面却似带着一串残影也似,避开了一招招要命的绝学,藏在了后面,只是一瞬间,这城主府最大的主花园就被轰沉下去。
  涂胜元眼角狂跳。
  陈国北地第一宗的宗主。
  七十二连环寨的寨主。
  都是天下宗师之中的拔尖人物,只是一位是背后上万门徒的大宗之主,另一个是贼匪,自不会追求个人我武功,虽然不在宗师榜前十,却也绝对是在十到二十之间的手段。
  而后他便见到那一个多月前和第六宗师屈载事拼了个六四开的老头子,似乎忘记自己的内伤没有痊愈,放声狂笑,左手掌法如龙,和陈国北域第一宗主互拆,右手直接抓了一個锁链,挥舞起来,纠缠住怒鳞龙王。
  一个老头子和两个前十五的宗师互杀。
  这老东西的武功到底是多深?
  涂胜元大骂。
  摩天宗宗主西门恒荣一手拳掌施展开来,如天穹压下,搅动四方云气飞腾,怒鳞龙王也是不逞多让,放声大笑起来,和陈承弼相交锋。
  虽然彼此都不曾动了杀招手段,却也是打得难解难分。
  狂涛如海,云气腾空。
  恐怖的气息压迫,其余人都几乎不能呼吸,皆是后退,涂胜元跑得尤其快,宗师级别的交锋,他虽然也有个六重天,掺和进去大概率会被打成肉泥。
  但是他从酒坛里面冒出来,还是和陈承弼一起的。
  就已经注定会被盯着。
  有温软声音传来:
  “涂先生,为何如此着急呢?”
  涂胜元打了个寒颤,背后汗毛蹭蹭蹭地炸开来,极为貌美的阴阳轮转宗大长老温和看着他,道:“既然来了,不如共饮一杯?”只是拂袖,那一杯酒就飞过去。
  涂胜元一个铁板桥往后面一趟。
  在这同时脚步连踏,如一位穿云之鸟,入海飞鱼,带出来一串残影,硬生生从阴阳轮转宗大长老的手下脱身了,这位美丽之人微笑起来了:“难怪天下第一楼最初的客卿,也就你还活着了。”
  “这样的身法,是有看头的。”
  怒剑仙闭目,并不参与此战,仍旧从容不迫,举起杯子饮酒。
  但是一身剑气,已经臻至于化境。
  任何气息,入其三尺之内,皆被无上剑气,搅碎齑粉,并不存有半分,十三柄飞剑盘旋于身周,剑意威压极重,只是平静饮酒,有陈承弼,亦或者怒鳞龙王招式袭来。
  只是右手端杯,左手提剑,也不去看,只是横栏,就可以挡住。
  童城主几乎气得大骂起来了。
  哪里来的老东西!
  就因为这个酒坛子里面冒出来的两个老家伙。
  四位宗师被牵制住。
  涂胜元脚步一滑,避开了阴阳轮转宗轻柔一抚。
  这位天下第一楼客卿脑壳儿都发麻了,只觉得若是自己被摸一下,怕不是就要成阴阳轮转宗的人肉丹炉,一身内气,都得温养出阴阳轮转宗的道胎,肉身则被带走双修当炉鼎。
  一想到阴阳轮转宗宗内那些长得歪瓜裂枣的玩意儿。
  还有逆转阴阳之后的家伙,这位看上去只是个中年人,实则年岁不比陈承弼小多少的客卿只觉得头皮发麻。
  世人皆以为阴阳轮转宗弟子貌美,有些初出茅庐的少侠笑说炉鼎也甘愿。
  可还多的是歪门邪道把自己搞得人不人鬼不鬼,有年已衰老,半张脸细腻半张脸如枯木,叫人害怕的老女妖;美貌女子,岂需要用色相来做人炉鼎?
  况且,真正的阴阳轮转宗,追求的是克制感情的阴阳双修。
  是内气流转的双修。
  追求的是清冷道门神韵,感情点到为止。
  不可相恋,相恋则系其心;不可不恋,不恋则情相离。
  恋与不恋,得其中道可矣。
  只是此道艰难,故而下乘手段反倒是越来越多了。
  涂胜元被追急了,红了眼,只是大骂:“你去找那边的陈承弼啊,他一身纯阳之功力,你不要盯着我,我为了躲你们都破身了。”
  阴阳轮转宗大长老微笑道:
  “客卿给我所取尊号,不是好听。”
  涂胜元只是气急,终于被追得受不了,翻身化影,避开对方的招式,而后这位儒雅的文士禁不住破口大骂起来了,比起最糟糕的兵痞子都骂得狠:
  “你个不男不女的阴阳人,活该一辈子守活寡的臭男人烂婊子!你个*****!”
  “你家祖宗因为你都得在下面给人卖钩子了伱还笑!”
  “老子没有说你在成为大长老之前,是个前面后面都给人戳烂了的烂肉,已经很给你面子了!操你妈的,听懂了吗?!我操你妈!”
  “啊不对,你这样的家伙,应该是没娘没妈的。”
  “不好意思。”
  涂胜元一连串破口大骂,让阴阳轮转宗大长老脸上神色难看,他如果说他武功低微,说他性格低劣云云,这位大长老只是洒脱一笑罢了,只是这一段话,就如同尖刀一样凿穿他的心。
  涂胜元痛快地大骂了,道:
  “老陈,一起动手!”
  “这一次打完,我给你重新取外号!”
  陈承弼左手按住蛟龙法相,腾空踢出旋风雷霆,脚踏摩天神鹰,身上染血,却只放声大笑:
  “哈哈哈,好!”
  老者左手抬起,右手一拉。
  “周游六虚!”
  于是那两位宗师劲气被他以陈国天子武学驾驭,内气一转,反手打出,摩天宗宗主和怒鳞龙王皆受了这一招,脸色难看,终于起来了真火,取出自身玄兵,齐齐杀来。
  涂胜元骂了一句,也提起了手中的竹简。
  只是一扫,竹简卷开来,长有一丈,有如软鞭,却又包裹有玄铁金刚,犹如重型钝器,只是一下,将十几个武者直接扫飞出去了:
  “当真以为我只会吃刻刀么!”
  涂胜元和陈承弼大搅这地方,两个一个势大力沉,雄浑无边的纯阳功力,另外一个则是身法绝顶,将这四位宗师牵制住了,南青萍和神兽山庄庄主等一些武者,只好退远了。
  众人的注意力都被这一场难见的大战吸引住。
  唯宇文天显焦急,舍了此地,提了宝兵,急急往方才交锋之地奔掠而去,同时喝令了城主府私兵,李观一正和瑶光一起奔逃,才奔出没有多远,就听得了一声暴喝。
  “李观一!”
  李观一抬头,看到那边宇文天显已至,手持一柄烂银点钢枪,背后法相几乎已经化作真实,这是宗师级武者之下最强的批次,李观一只是看了一眼,直接右手一抓。
  【破云震天弓】!
  旋身,拉弓。
  内气磅礴涌入神兵之中。
  箭矢猛然射出。
  却是直接奔着那边拄着断了的长枪,踉踉跄跄,脱离战场的宇文化,宇文化被李观一那一招【大哉乾元】打得内伤,这一箭又是神兵激发,直接指着后脑。
  宇文天显大怒,却不得不变了招式。
  招式直接落下,将破云震天弓射出的箭矢拦截,截断。
  旋即搀扶住了宇文化,磅礴的内气输送过去,道:“化儿,你如何?”
  宇文化吐出一口淤血,脸色略有苍白,咬牙道:“他至少有四重天的修为,更有一招玄奇的绝学,能够把我的招式翻卷攻杀过来,侄儿一时不察,中了这小子的招式。”
  “叔父小心,李观一的武功不差,手段更多。”
  “好。”
  宇文天显道:“你且服下丹药,速速休养。”
  “我去拿下此人。”
  他转过身,却见到那边少年狂奔如风,然后单手伸出,猿臂轻提,不知道从哪里,提溜出了一个穿着有兜帽长袍的家伙。
  李观一已经顾不得许多。
  宇文天显出现的时候,李观一的眉心玄关突突突狂冒。
  这个武者具备有一招秒杀自己的手段。
  少年道人直接把藏在旁边的瑶光提起来,他手中握着重枪,这样的长兵器在手,自是心中安稳许多,又把瑶光放在自己背上,银发少女眨了眨眼,自然地伸出手来,趴在少年背上。
  银发飞扬,她伸出手,把鬓角乱发整理到耳廓的后面,然后轻轻俯身,在少年的耳边道:
  “往左边走。”
  李观一脚步一变,踏着流风,奔到左侧。
  一道流光几乎是擦着他的身躯落下了。
  直接把一座阁楼轰成为齑粉!
  宇文天显神色冰冷,手中握着一张重弓,弓弦为海龙的龙筋,兀自嗡鸣。
  李观一被爆破掀起的气浪直接掀飞了,落在地上,反手把瑶光抱在怀里,在地上翻滚数次,然后右手握枪在地上一点,直接窜起朝着另一个方向狂奔。
  李观一嘴角扯了扯。
  综合实力弱于燕玄纪,但是大抵处于同一个层次。
  妈的!
  神将榜名将?!
  李观一几乎要大骂起来了。
  宇文烈,你是不是太看得起我了?
  虽然绝对不可能是神将榜的前列,但是哪怕是九十几名的神将榜名将,那也是可以独当一面,统帅数万兵马,镇守城池边疆的大将了,就为了杀死自己,留下了这样的手段?
  破镇北城是真,想要杀李观一,也是真。
  可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这样的情况,危险而焦急,少年咬牙切齿,却自有豪气勃发,非但不恐惧,反倒是哈哈大笑起来了。
  瑶光死死抱着他的脖子,似乎有些害怕。
  少女如雨中的树叶,依偎在李观一怀中。
  但是声音还冷静。
  “往右边。”
  李观一手中长枪旋转递出。
  摧山!
  直接点在墙壁上。
  那华美,有着符雕,诸多华丽装饰的青岩墙壁直接化作齑粉。
  巨大的反推力让李观一带着瑶光直接撞击向前面的一座华丽物舍,后面仍旧传来暴射劲气,李观一把瑶光死死抱在怀中,身子一低,肩膀直接撞击在前面屋子的墙壁上。
  脚步踏地,浑身筋骨齐齐爆发力量。
  如同蛮牛猛虎。
  墙壁被少年人直接撞开!
  一座!
  两座!
  三座!
  李观一如一头发怒的蛮牛,硬生生闯过三个院落主屋,右手持枪,左手按着瑶光的兜帽,把少女护在怀中,前面似乎有护院私兵,少年放声大笑:“给吾让开!”
  手中长枪猛然前刺!
  【摧山】!
  十几个二重天的护院脸色一变。
  兵器全部折断!
  然后那少年猛然一扫,一股庞然大力,将他们齐齐掀飞。
  李观一右手握着长枪,猛然一转,【卷涛】的劲气直接把找他们都甩飞出去,撞击在假山上,墙壁上,木头上,筋骨折断,再没有战斗的力气,瑶光被他抱在怀中,少女的脸上没有表情,道:
  “二重天?”
  少年大笑:“是啊,二重天!”
  单手一抛,长枪笔直飞出。
  重重凿入墙壁。
  抱着那银发少女。
  腾空跃起,踩在枪身上。
  枪身弯折,然后反弹,李观一直接腾跃而起,落在了高墙上。
  左手一挥,手中方才抓起一根绳索拉住长枪,手臂猛然一拽,长枪直接飞起来,落在了李观一的手中,疯狂狂奔,少年人想着,自己可真狼狈得很啊。
  好在瑶光还陪着自己。
  他大笑。
  从容恣意。
  ………………
  镇北城外百里。
  越千峰派遣出去的斥候回来了,这位三十余岁的斥候半跪在地,脸色铁青,道:“有些不对头,我今日混进了城池之中,找到了鬼市,用了许多盘缠才唤回来了情报。”
  “城主府是宇文烈留下的陷阱!”
  “而且,城池之中有【狩麟大会】,就是为了李观一!”
  其余诸将皆面色微变:“也就是说,城主府,就是为了李观一准备的天罗地网;而且,宇文烈留下了这许多手段,目的一定是镇北城内部的势力。”
  “他想要在镇北城这一座天下雄关里,留下自己的后手和暗门!”
  “如此征讨陈国的时候,遇到的抵抗就会小很多。”
  “所以……此刻,李观一才没能给我们传递出情报和信息……”这位斥候骑兵校尉迟疑了下,垂首道:“若非是他退缩了,就是,他可能已经身陷入泥潭之中,自身难保了。”
  其余众校尉,将领都缄默,他们都相信是第二种。
  天下第五名将,四个宗师,城主府的暗自私兵,江湖武者。
  这已是龙潭虎穴一般。
  燕玄纪,凌平洋等都有变色。
  唯独越千峰沉静,道:“距离约定的时间还有多长?”
  “不到一个时辰了。”
  “好。”
  越千峰起身,他穿着墨色的重甲,在这夜色之中,犹如巍峨的山岳,道:“告诉兄弟们,皆上马,提兵,准备结阵,直接从正面,掠过这一座雄城。”
  “观一有他要做的事情。”
  “我们岂能把一切都放在他的身上?”
  “我相信,他哪怕是陷身在城主府和宇文烈的局中,也一定没有放弃,我们也要做我们的事情了,诸位。”
  他举起了手中的兵器,神色沉静而肃穆,道:
  “与子同袍。”
  一柄柄骑枪在夜色中高举。
  如同密林!
  这一支八千人的重甲骑兵,最弱一人,是二重天的武道境界。
  每百人,有一位校尉,为三重天。
  五百人统帅,为四重天武者。
  千人级别的骑将,皆五重天。
  五尊神将榜名将。
  这八千人,足称之为是军官级别的重甲骑兵,任何一个扔出去,都可以在一年之内,带出百人骑兵队列,而此刻他们怀揣着必死的信念,起身,上马。
  战马嘶鸣如同龙吟一般。
  要从雄城前面直接大喇喇地冲过去,至少有两成的死伤。
  这些岳家军年轻一代所有进攻性的基层校尉,到中层军官,都有可能死在这一场决死的冲锋之中,他们却无有恐惧,因为那个将他们汇聚在一起的人,就在背后。
  提携玉龙为君死。
  越千峰站在最前面,他驱动碧眼狮子兽,岳家军开始急速行军,夜色之下,每一个人的心都沉静,并没有因为即将奔赴决死的冲锋而感觉到了恐惧。
  到了最后三十里的时候,速度已经提高到了即将冲锋的程度。
  镇北城的巍峨已经出现了,想要跨越过去,就只能从镇北城城门前极狭窄的区域,那个镇北城守城机关所在的区域冲出去,越千峰身上,赤龙的法相升腾起来。
  来吧,冲!
  冲!
  冲出去!
  他可以感知到军阵变化。
  【岳家军,星象阵法,失效】
  【岳家军,兵家冲阵阵法,削弱】
  【司南特性·剥离】
  【岳家军军阵·狂风避矢阵法,失效】
  【岳家军军阵·骑兵奔腾阵·失效】
  所有重骑兵都感觉到,那种往日在冲阵的时候的畅快淋漓被削弱了,越千峰的额头青筋贲起,他心底咒骂那个传说之中阴阳家大宗师的名字,但是即便是阵法削弱,整个岳家军的气势反倒是更为汹涌。
  并非为了自己而战,并非是为了利益而战。
  这一支军队的军魂就在他们当中被保护着。
  炽烈如火的气机在所有人的心中燃烧。
  忽而——
  有尖锐的破空声音响起了,却不是进攻,哨箭在寂静的夜色之中远远传递开来,哪怕是已经决意赴死的重甲骑兵,都能听到这期待许久的声音,他们齐齐的抬起头看去。
  一枚箭矢冲到天空之上。
  猛然炸开。
  火光流转,化作了麒麟的模样。
  越千峰的眸子猛然瞪大,乱世的麒麟徽记,倒影在这所有八千人的眼底,那是李观一约定的标记。
  越千峰咧了咧嘴,他怔住,而后放声大笑:
  “哈哈哈,好兄弟!”
  “诸位!冲!!!”
  岳家军的速度猛然提升。
  他手中战戟扬起,赤色的神龙出现,笼罩整个八千人铁骑。
  就这样大喇喇,如同挑衅一般,直接从这巨大雄关的城池之前掠过了,战马奔腾如同雷霆一般,而那让铁浮屠都饮恨的巨大机关,还有三万雄兵。
  毫无反应。
  这是镇北城出现以来的第一次。
  只要冲出,就足以截断这一次冲锋,但是却毫无动静。
  不可思议的巧合,不可思议的配合。
  找死一般的冲锋,竟然成功。
  已经完成调兵的姬衍中站在那雄城之上,看着那岳家军冲出,乱世的赤龙腾空,而天空中的麒麟缓缓黯淡,这位老人却忽然感觉到一种萧瑟的感觉,乱世的变化,英雄的奋起。
  他或许真的老了。
  是日——
  岳家军八千人冲阵,通过镇北城。
  成功脱离陈国边境。
  不损一人!
  越千峰带着所有人离开了这里,甚至于不曾动用兵戈,一口气冲出了百里之外,而在月色之下,前面有人。
  一位青年站在那里。
  重甲骑兵的冲锋齐齐止住,奔腾的雷霆平息。
  月色下,那青年伸出手,心脏因为这一股肃杀气息的冲击而疯狂跳动,却还是拉下旁边的油毡布,露出里面的粮食,盐,药材。
  庞大的数量,足以支撑这一支军队十日的消耗。
  那青年在这八千铁骑之前,缓缓叉手一礼,他的嗓音有些颤抖,因为恐惧,腿都有些发软了,他不知道楼主的用意,明明楼主自己都要啃馒头了啊!
  为什么还要硬生生抽出全部的钱,变成这些东西?
  而且还不让自己告诉这些铁骑。
  可虽然不理解,这个长风楼的客卿还是道:
  “长风楼主有一句话,要带给诸位。”
  八千天下的雄兵皆寂。
  这位年轻人呼出一口气,叉手一礼。
  仿佛那少年道人就在背后一般,回答道:
  “李观一,幸不辱命!”
  他不明白这七个字的分量,说的轻飘飘的。
  这七个字就这样落在夜色之中,远远传出,可是年轻人并没有听到回应,他抬起头,看到那些铁骑神色肃穆,哪怕是前面那几个将军,脸上神色都肃然。
  为首者似乎知道了什么,忽然暴喝道:“下马!”
  整齐划一。
  他们忽然把手中的兵器猛然到插在地上,森然如林,风吹而过,犹如风吟,肃杀的气机冲天。
  年轻人的头皮瞬间发麻,只觉得浑身颤栗。
  踏!
  八千雄兵整齐划一落在地上,肃杀的气息逸散开来,他们是可以搅动这乱世的力量,但是此刻,他们却皆抬手,叩击心口,齐齐垂下头颅,肃杀之气肃穆。
  八千人,整齐划一。
  以军礼见之。
  长风楼客卿只觉得头皮发麻,身躯颤抖,却又有一种血脉贲张之感,不需要言语了,这八千天下强军之礼,足以让任何一个男子血脉贲张。
  并非是为了这个年轻的客卿。
  而是那个少年。
  不是太平公之子。
  只是李观一。
  乱世如棋盘,那个少年亲自入局的第一场,就已经打破了宇文烈和江湖的局面,亲自为奔驰的岳家军开辟出了道路,也由此,将要真正踏上天下的视线。
  《史传·本纪第一》——
  岳公于镇北关前被困,【上】往救援,拔岳公于万众之中。
  时年,十五。
  ………………
  李观一和瑶光还在狼狈奔逃。
  这城主府太过于庞大繁杂了,李观一都觉得脑壳儿痛,就是瑶光指点,他才能精准且完美地避开一次次的围剿,不断靠近出去的方向。
  而就在这个关头。
  玄龟竟然又冒出了头,比往日每一次都强烈,疯狂扒拉李观一。
  ()

第20章 麒麟怒!
  明明是在极端危险的情况下,可是玄龟法相的出现却是极端的执着,那小爪子奋力挥舞着,李观一转眸看向玄龟法相,玄龟法相绿豆大小的眼睛极兴奋,看着一个屋子。
  ‘你是说,那里有更安全脱离这里的机会?’
  李观一心中询问。
  于是玄龟无比用力的点头了。
  它素来是贪宝的,但是却也不至于真的遇到危险的时候,还如此执着于所谓的宝物,如此看来,祂所见到的东西,恐怕并不一般,李观一想了想,拉着瑶光一起急速前行。
  前面有护卫,足足七八个人,皆手持兵器,有内气在身。
  见到那边的李观一大步冲来。
  第一反应,却并不是往前阻拦,而是脸色大变。
  齐齐左右溃逃,大喊:“苦也!!跑啊!”
  “这天杀的杀星跑我们这里来了,怎么躲不开他啊!”
  “这是咱们神兽山庄的货啊,这位道爷不要来这儿啊,请您去旁的地方打架吧!”
  瑶光似乎噗呲笑了一声。
  可是看去的时候,少女的脸上还是没有半点表情。
  谁躲谁啊!?
  李观一懊恼一声,手腕一动,重枪一扫,枪锋几乎是瞬间就轰击在了旁边的刻录手法颇为细腻的石头狮子雕像上,这一股震颤之力,将重千斤的石狮子直接轰碎!
  李观一手一转。
  长枪在手掌中盘旋数周,裹挟劲气。
  【卷涛·改】!
  李观一这一下,未曾直接爆发卷涛,而是借助卷涛那狂暴席卷之力的离心力,直接将这碎石抛飞出去,一股股劲气射出,这些护卫咳血飞退,少年道人直接持枪重劈。
  前面大门,被直接轰碎了。
  轰然大响,李观一踏步往内,立刻回身,一枪凿穿了上空那华丽的阁楼,轰然砸下来,将正门全部堵住了,轰隆隆的声音,动静极为大。
  李观一大口喘息。
  这一番拼杀,他的气血还稳定,但是内气的消耗极为严重。
  第二重天的内力还是不够醇厚,不够强横。
  而他掌握的武技,招式,全部都是耗费内气极庞大。
  蓝条不够长啊。
  少年道人心里自嘲地想着,玄龟法相早已经转身飞出去了,李观一此刻才有闲心去看周围,只是一眼扫过去,就是神色微有变化,耳畔传来了一阵阵低沉的咆哮声音。
  有野兽特有的那种味道,充塞在了整个屋子里。
  李观一目光扫过,看到了一尊尊异兽,有虎,有豹,甚至于还有一头大象,除此之外,就是各种异兽的卵,那些异兽的凶悍似乎还保留着,一个個又似乎都饿了许久。
  张开獠牙,用自己的爪子磨砺地面。
  喉咙里面发出一阵一阵低沉的,满是威胁气机的咆哮吼叫。
  那种蛮荒的,充斥着破坏欲望的气息逸散。
  李观一沉声道:“这里是……”
  他抬起头,看到那边的牌匾,那是一个墨色牌匾,有鎏金文字,写着神兽山庄敬贺之礼几个大字,李观一回忆起刚刚窥听到的话语,道:
  “是神兽山庄打算送给宇文烈的见面礼?”
  那银发少女嗓音宁静:“应该是的。”
  “您来这里做什么?”
  那边的黑色老虎发出一声咆哮,极为恐怖,能让人的心脏都停滞。
  似乎是在威胁那少女。
  李观一一脚踹在笼子上,轰的一声。
  那老虎脖子一缩,似乎是见到了更为强大恐怖的掠食者,发出一阵阵低沉的咆哮,声音在空中震动,双目带着一股猩红,死死盯着李观一,背部毛发炸开,蓬松一片。
  都是野兽。
  是本能还存留着的那种。
  李观一目光扫过,看着这么多的异兽,咧了咧嘴。
  少年人脸上之前都绷紧的感觉都散开来,他忽而笑起来了,似乎一下子轻松了许多,道:
  “哈哈哈哈,好,好啊。”
  “可以出去了!”
  银发少女转眸看着这个少年人。
  李观一迅速转悠过去,看到了这些异兽足足有几十头,有虎豹,蟒蛇,狮子,都极有凶悍之气,似乎是为了保持这些异兽的凶狠,神兽山庄的弟子给它们喂食了特殊的丹药。
  这些野兽都处于类似于【母兽产仔】之后的应激状态。
  以及极度的,几乎影响到理性判断的饥饿。
  李观一转悠一遍,道:“好,很好。”
  他蹲下来,看着这些异兽,那是一头蛇尾豹子,忽而咆哮,朝着李观一扑杀过来,被少年道人抬起脚一下踢回去了。
  麒麟死死趴在李观一的肩膀上,也冒头,玄龟法相方才溜达到了外面,似乎是因为李观一刚刚摧毁阁楼,让阁楼落下堵住这里大门的动作动静太大,被宇文天显发现察觉。
  现在,整个城主府里的的私兵已经靠近了过来,而且在刚刚的尝试当中,李观一已经发现了,这城主府往外面去的道路已经有大量机关弩遍布。
  宇文天显刚刚没有全力追击他们。
  是为了将他们的去路都堵死。
  所谓的攻敌所必救之处,瓮中捉鳖。
  这些名将,哪怕是处于江湖武者一样,单打独斗的厮杀之中,也会保留有相当一部分为将者的战斗风格,墙壁,大门都已经被封锁,此刻想要冲出去,极为困难。
  李观一或许没有事情,瑶光却容易受伤。
  瑶光推了推李观一。
  少年反应过来,松开了握着瑶光手腕的手臂。
  银发少女往后面小跳了两步,拍了拍自己身上褶皱和灰尘。
  嗓音宁静道:“您要做什么?”
  “出去的路,被宇文天显堵住了。”
  李观一笑起来:“放心,他们有士兵,我们也有士兵的。”
  银发少女疑惑。
  李观一看着这些异兽,眼底有异色,微微笑起来,回答道:“待会儿,你就知道了。”
  异兽们似乎感觉到了这少年人不怀好意。
  于是皆咆哮起来。
  猛虎按爪,黑豹低吼,狮子摇头,连那一头大象都发出鸣啸。
  李观一咧了咧嘴,毫不客气道:“麒麟。”
  肩膀上化作了长毛狮子猫的麒麟骄傲踏步。
  昂首,晃了晃头,张口发出一声咆哮。
  肃杀,威严,雍容。
  一股说不出的气魄狠狠的逸散开来,然后重重压下去!
  这一股气机轰隆隆地扫过去,许多异兽全部蔫吧下去了,看着少年道人肩膀上,扯高气扬的猫儿,如见到了鬼也似的,李观一看到那里有许多异兽卵,玄龟已经趴在那里,满脸兴奋。
  之前他在镇北城鬼市的【玄级宝库】之中,看到的异兽卵,是生机大幅度削减的,犹自昂贵,放在这里的这些,却都具备有更强烈的元气,是【神兽山庄】这个势力,为了投靠宇文烈准备的见面礼。
  这一份礼数极厚重,极扎实。
  李观一看向麒麟,道:
  “留着也是留着……”
  麒麟的眼睛都亮起来了,祂用力点头,一张口,直接把这些异兽蛋在诸多异兽眼皮底下烧烤了,炽烈的麒麟火之下,这些异兽蛋迅速烤熟,香气扑鼻,其余诸异兽却皆震动颤栗。
  蟒蛇盘踞,猛虎蜷缩在一起。
  麒麟的眼睛都要亮起了,祂抬起头看着李观一。
  李观一看向那边的银发少女:“瑶光,你要来点吗?”
  瑶光表示拒绝。
  于是李观一盘膝坐在那里,一肘子干开一个异兽蛋,蛋壳碎裂,周围的异兽都打了个寒颤,蛋白很大,已经烤熟,散发出一股说不出的香气。
  李观一只觉得腹中一阵响动。
  体内的内气流转速度都隐隐有些提升。
  他刚刚内气消耗太大了。
  【大哉乾元】耗费的内气极多,此刻也不顾及,大口吃起来,那边麒麟似乎和他比赛起来,也张开嘴巴,大快朵颐起来,一人一兽就在这些异兽眼皮底下疯狂吃蛋。
  时不时的,麒麟抬起头,一边舔着牙齿缝隙里面的蛋黄。
  一边用那双不知道什么时候化作竖瞳的金红色眸子,不怀好意地打量着那些异兽,舔了舔唇:“李观一,我想吃肉!”
  被少年反手一巴掌糊脸上。
  旁边趴着的几头猛虎都打了个寒颤。
  麒麟不情愿地嗷嗷叫,银发少女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只是蹲在前面,轻轻伸出手抚摸麒麟的头。
  不知道为什么,似乎各种异兽都对瑶光有一种亲近感觉。
  麒麟舒服地眯起来了眼睛。
  李观一对麒麟道:“有异兽蛋吃就不错了,这里怕是【神兽山庄】这个大派几十年的存量了,还这样抱怨。”
  忽然有轻柔的触感。
  手掌按在李观一的头顶,揉了揉。
  李观一微微怔住,看到前面,银发少女微微蹲着,伸出手揉李观一的头发,少年人只好任由那少女作为,自己大口吞吃异兽蛋。
  李观一是第二重天的武者,还是淬炼了口窍。
  胃口大开,本来就能吃下很多东西,更不必说还是异兽之卵这样的宝贝,吃下肚去,只感觉一股一股暖流流转于周身上下。
  李观一感觉自己的内气迅速恢复,与此同时,气血隐隐激荡起来,于是就在这城主府之中,李观一和麒麟疯狂进补,为之后的冲阵做最后的准备。
  其余的异兽缩成一团,想要跑,却又跑不掉。
  只是颤栗。
  ………………
  重甲骑兵奔驰时候的,闷雷一般的声音遥遥地去了。
  在镇北城的城池上,姬衍中从容俯瞰着下面,看到了越千峰率领岳家军的八千具装骑兵离开,知道了李观一的计策已经实现,这一支强军离开了陈国,即将进入应国的领地。
  而应国是绝对不会和岳鹏武的八千具装骑兵死磕的。
  他们会尝试招揽。
  招揽不成,则会直接送出大量的补给,帮助这一支军队抵达关外,关外的局势很复杂,那里有天下顶尖的名将,是军阀们混战的区域。
  对于应国来说,岳家军八千铁骑,不足以彻底统一关外,形成对应国腹背的威胁,又可以让关外越发混乱。
  而岳鹏武的存在,就像是一杆旗帜一样,对整个陈国皇室的威严都是一种绝佳的嘲讽,所以岳鹏武等人活着,对应国来说,更有好处。
  甚至于,姬衍中觉得,以那位应国大帝的气魄,还会对岳鹏武极有礼数,愿意屈身结交,这样就是踩着陈鼎业的脸面,竖立自己尊贤爱将的名声,如此天下名将,则皆愿效死力。
  姬衍中想着,这一支军队,已经度过了目前来说,最为艰难的一关。
  天下什么时候,又起来这样的波涛了呢?
  白发的老者叹息,很快的,远处的天空升起箭矢,箭矢在空中炸开,化作了大团的流光,这代表着越千峰等人已经成功脱离,姬衍中转身往城池内部看去。
  镇北雄城的夜晚有宵禁,不如江州城和关翼城繁华。
  也因此,镇北城的精锐边军,皆提兵器往城主府急奔的声音就极清晰,沉闷如同雷霆一样,风,忽然剧烈了起来,烈烈地掠过了天空,姬衍中袖袍翻卷。
  他看到了被李观一救出来的薛昭吉,不顾自己身上的伤势,在确定了越千峰等人成功离开之后,这位衣袍染血,遭遇三日折磨的老者亲自射出哨箭。
  用力太大,还没有痊愈的伤口都迸裂,鲜血流出。
  却不顾自己的伤势,只是瞪大眼睛,看着自己射出的哨箭冲向天空,在极高的地方,顿住,然后猛烈地炸开,再度化作了麒麟祥瑞的姿态,火光灿烂,一瞬明亮之后,如同落雨,朝着下面滑落下来。
  一点一点的流光撕裂黑夜,垂落城池。
  奔赴城主府的那些镇北城守军抬起头,正在厮杀的陈承弼,涂胜元,还有那四位宗师,心中忐忑的童城主,正在撤离前方的宇文化,乃至于宇文天显。
  坐在城主客卿尸体上,慢悠悠跑着手中一柄短剑的南宫无梦。
  都看到了天上滑落的星辰光点。
  这一夜,或许是失败了……
  宇文天显的心底莫名地想到了这样的一句话,他是经历百战的名将,他能感觉到方才有极为细微却持续的,地面的颤抖声音,这种颤抖不是来自于地震,不是地龙翻身,而是重骑兵的奔掠。
  岳家军已经脱离战线,没能将他们拦下。
  陈承弼的出现,四大宗师的联手恐怕也会收到了影响。
  陈承弼是陈国的皇族,童城主的策反之事,也已经算是失败了。
  正是因为这许多的失败,所以才需要抓住最后的关键!宇文烈留下的三百精锐重骑兵留在城池之外,宇文天显此刻指挥的是城主府自己的私兵。
  但是即便是城主府私兵,在他的指挥之下也发挥出超越往日的能力,往外出去的道路都被封锁,剩下的数百人,皆操控车弩,将这城主府之中的车舆赶了过来。
  城主府生活奢靡,他们的车舆的材料都很扎实。
  宇文天显,以车舆的外辕为外围,将李观一目前所在的阁楼包围起来,在车舆之外一层,布下淬毒铁菱。
  而后在第二重布下大型弩床,皆插钢锥,外向。
  在上面布置好了施旋机弩,以绳连机,人来触绳,则弩机旋转,向所触而发,哪怕是武功高手都难以避开,其外又以砫周围,施铃柱、槌磐以知所警,更在之后,布下五百弓弩手。
  步车协同。
  近距离以机关为主,而后以弓弩手补刀。
  这是战场之上稳扎稳打推进的战局。
  宇文天显直接换穿着甲胄,手中宝兵抬起,他的五官并不如何俊朗,但是在此刻却展露出一种夜不疑,宇文化这些年轻的武将所不具备的沉稳和冰冷感:
  “皆持火矢,暴烈弩矢,浇以火油,直接将这一片区域轰杀。”
  童城主脸色发白:“这,宇文将军,这样做,岂不是彻底玩大了?您亲自布下了这样的战阵,若是被镇北城的守将发现,那童某岂不是必死!”
  宇文天显冷声道:“城主,你要做的本来就是杀头的事情。”
  “不付出足够的代价,又如何在这天下站稳脚?”
  “又想要好处,又想要安全,这个可是天下的大争之世,英雄们把头悬在腰上去厮杀,夺取功名,哪里有你这样坐在那里,怀抱美人,饮酒作乐就可以拥有爵位的可能?!”
  “你将我等都当做傻瓜了吗?!”
  童志才脸色发白,宇文天显一扬手,将这城主甩开。
  右手握着长枪,左手抬起了,笔直指着天空。
  屋子里面,李观一吃完了最后的一颗蛋,他呼出一口气了,体内气血翻涌滚动,内气勃发。
  这些异兽似乎是有什么特别的效用。
  李观一感觉到自己现在耳聪目明,血脉贲张,力量似乎都比平常膨胀许多。
  这些东西,搞不好是所谓的,如山海经一般,【食之如何如何】的东西,李观一看到麒麟,道:“如何?”
  麒麟金红色竖瞳明亮。
  “没问题了。”
  “好!”
  李观一把麒麟提起来,放在肩膀上,然后亲自打开了那些异兽的笼子,因为麒麟的威慑,这些异兽都没有反应,瑶光找到了许多易燃的材料,都送过来了。
  李观一把这些易燃之物捆绑在异兽的尾巴上。
  然后用绳索绑在每一个门户。
  所有门和窗户都用一根绳子拽住,所有绳子汇聚在了一起。
  只要李观一一打开,就会直接把所有门窗齐齐拉开,明明是这样危险的时候,李观一的心中却没有什么恐惧,他转过身,对旁边的银发少女轻笑道:“瑶光,看过市集上的斗兽么?”
  他顿了顿,道:“若是害怕的话,就在我身后。”
  他轻声道:“我会保护你的。”
  隔着这一堵墙壁,年少的豪杰和久经战阵的名将对峙着,他们都不知道对方的手段,这是羚羊挂角的战术,和如同兵法卷宗上阵法典仪一般标准的战术在对决。
  几乎是同时,宇文天显挥下了手。
  弩矢叩动扳机的声音嗡地响起来了,如同大片狂蜂。
  李观一狠狠拉了下手中的绳索。
  到底是生是死,就看罢!
  嗡!!!
  箭矢暴射而出,时间仿佛变得缓慢,一枚一枚赤色的箭矢冲到天空,旋转着撕裂空气,而在同时,那大堂门户齐齐打开来,猛兽的咆哮暴起。
  轰!!!
  大门被撞碎。
  猛虎,猎豹,乃至于那一只未曾成年已极大的大象。
  都齐齐咆哮着往前,异兽背后是恐怖的麒麟,它们身上被点燃了,它们有利爪,甚至于那一头大象身上被捆着一把一把刀子,就这样轰隆隆冲出去了。
  弓弩手脸上的神色惨白。
  轰!!!
  为人准备的步车协同,被这些异兽直接撞破,踏平,机关被引动,弓弩手脸色惨白,被猛虎扑倒,被猎豹撕扯,被大象践踏,仓惶逃跑,宇文天显瞳孔剧烈收缩。
  利用异兽,当做军阵,能够冲破五百弓弩手,彻底搅乱局势。
  这是战阵的天才啊。
  他想到了宇文烈对这少年的评价。
  这样的年纪,有这样的韬略和机变,这正是天下名将的雏形!
  宇文天显忽而暴起,一枪直接杀死那一头大象。
  然后腾空而起,那少年道人踏步往前,李观一看着腾空落下,有必杀之心的六重天名将,心中低语道:
  “麒麟……”
  神兽麒麟的元气猛然散开来。
  那是一股极端庞大的元气,炽烈而灿烂。
  李观一没有打算直接动用麒麟变身的底牌,本来的话,麒麟若是不直接把所有元气,以相当程度损耗灌入李观一体内,就无法实现那一日斩杀司徒得庆的招式,但是这只是原本。
  此刻却不同。
  少年道人右手抬起,一股磅礴的空洞,竟然牵扯着这一股无边霸道的麒麟真火,环绕在他的身边了——
  【大哉·乾元】!
  和控制宇文化的招式不同。
  这一次麒麟没有对他攻击,所以控制起来,极为从容。
  直到到了李观一的极致。
  那少年的鬓角黑发微微扬起,眼底带着金红色的流光,他五指张开,猛然握合,猛虎的咆哮冲天而起,暗金色的流光蔓延,化作了那柄猛虎啸天战戟。
  战戟抵着地面,少年没有退避,大步冲向前方。
  乾为天,离为火!
  火在天上!
  上九:自天佑之,吉无不利!
  李观一的道袍翻卷,和麒麟之力合一,少年这一招的气机猛烈的上升,他提起战戟,猛然踏空,右脚猛然踏在空中,一片火焰炸开,少年腾空,双手握着战戟,猛然劈下!
  【火天大有】。
  君子以,顺天,休命!
  李观一忽然想着,他要用这一招,踏上这天下了。
  宇文天显眼底,炽烈的麒麟火,和那少年的气焰彻底融合为一,神兵承载绝杀,重重劈斩而下,撕扯黑夜。
  不是天下名将的雏形啊……
  宇文天显想着。
  根本不是。
  内破吾兄计策,外救岳家重骑,机谋百变。
  纵然是深陷于绝地,却也可靠着自己,救助同袍,全身而去。
  这就是——
  天下,名将!
  战戟劈落。
  麒麟咆哮升起!
  ()

第21章 豪气冲天,拜见少主
  麒麟之火,化作炽烈的火光迸裂,直接照彻夜空,宇文天显的白虎咆哮冲天,其余的武者都已经不能够看到交锋的场面了,而在李观一的背后,那一座专门修筑,用来容纳神兽山庄诸多异兽的院落却忽然亮起。
  炽烈的火光冲天。
  这一座巨大的院落直接轰碎!
  那些弩机,车舆,皆在瞬间焚毁化作了烈焰,然后猛烈膨胀起来。
  穿着一身甲,然后再度赶来了的宇文化怔住,他看着这样的气机升腾,似乎彻底失去了心神一般,看到李观一提着战戟,一瞬间的交锋,看到宇文天显的白虎神韵咆哮,然后散开。
  两把兵器裹挟巨大的力量,狠狠碰撞在一起。
  那少年的双手巨震,似乎震出鲜血。
  宇文天显硬生生顶住了这恐怖的一招。
  六重天巅峰的内气,亦是超凡的体魄,死死抗住。
  咔嚓的声音不断响起。
  宇文天显的脚下,大地开裂了,细密的裂痕朝着四方蔓延。
  李观一咬着牙死死盯着这位名将,后者硬生生挡住了这一招融合了他和麒麟力量的招式,就在这个时候,李观一的心脏突然剧烈跳动,极度的出力,那潜藏起来的【蜚毒】再度冒头了。
  剧烈的痛苦让李观一的眼前发黑。
  他手掌微松,然后越发用力地握紧了兵器。
  剧痛会让懦者蜷缩,却也会让勇武者爆发出更大的力量。
  李观一长啸,战戟之上,火天大有的气息暴涨。
  轰!!!
  宇文天显脚下的地面轰然碎裂,朝着下面直接塌陷成一个巨大的空洞,撕裂的劲气如同风暴一般,朝着四面八方狂掠去了,宇文天显手中的宝兵发出一种刺耳的鸣啸。
  他手中的长枪直接被从中间劈断!
  猛虎啸天战戟倾泻劈砍下来,砍在宇文天显的宝甲上。
  从他的肩膀上朝着侧腰劈下,宇文天显猛然出拳,拳锋暴烈,一瞬间击在李观一的战戟之上,少年道人身子朝后落下,双脚擦着地面往后滑出了一丈之远,手腕一动,战戟直接插入地面。
  宇文天显噔噔蹬后退,呼出一口气来。
  他的宝甲上,出现了一个极为狰狞的斩口,裂口不是那样光滑的,犹如烤炙过一般,玄晶铁朝着两侧翻卷,犹如伤口,宇文天显看着宝甲的伤痕,自语道:“……天下名将,陈国,又出现如同当年李万里,萧无量的人了么?”
  他屏退想要搀扶自己的侄儿。
  “你不是他的对手,退后!”
  五指缓缓握合,这位名将的煞气升腾,气机在掌心缓缓蔓延,化做了一柄长枪,这是玄兵化形之力,是第三重天凝气为兵的更高层次运用。
  沉静的名将死死盯着眼前的少年人:
  “作为大应的将领,我必须要将你,在这里留下!”
  宇文化张了张口。
  他看着那边的少年人,他的拳头握紧了,却还是不得不后退,就在这一退后,他知道了,自己和这个比自己小很多的少年人之间,已经出现了一個巨大的鸿沟。
  有天赋有未来的武将。
  和十五岁的名将。
  这是两个世界。
  李观一咧了咧嘴,他右脚踢在战戟上,战戟重新拔起,麒麟的气息再度出现,如此调动麒麟之力,和麒麟本身爆发威能不同,麒麟如果展露真身厮杀一次,至少休息一个月才可以恢复。
  但是此刻麒麟只是输送力量。
  只要李观一的体魄抗得住。
  只要麒麟刚吞了的那些异兽元气没有彻底耗尽。
  这一招,李观一可以不断用,但是,事实上他只能再度用一次,他的体魄就会承载不住这种级别的输出和消耗,出现即便是龙筋虎髓的身体也顶不住的损伤。
  少年握着神兵,鬓发微扬,右边的眼睛泛起了赤金色的华光,麒麟的火焰靠拢过来了,化作了赤金色的甲胄,覆盖在李观一的身上,肃杀的声音之中,一身金红色天王铠出现在他身上。
  握紧战戟,猛然一扫。
  火焰散开,环绕在身周。
  所谓的凝气为甲。
  只是操控高浓度元气,凝聚化覆盖在表面上。
  李观一内气不够。
  可是麒麟的元气是足够的。
  他抬起手中的战戟,伸出左手,拉住那边的银发少女。
  缓步往前,道:“来!”
  麒麟在他的背上。
  李观一刚刚一招和宇文天显互杀,略微占据上风,实则以火天大有,瞬间将此地的弩车,机关弩都打碎了,那些弓弩手也被击退,麒麟踏空的时候,不必担心被机关弩拦截影响。
  该要用麒麟真身,继续冲阵。
  气焰滔天,宇文天显握着兵器,注视着眼前在乱世中崛起的少年人,神色沉静,而就在他们要打起来的时候,那边忽然传来了张狂的大笑声音,把这里的肃杀打乱:
  “哈哈哈,你果然在这里啊,李小子!”
  李观一怔住。
  是陈承弼!
  他微笑,大声道:“老爷子,我在这里!”
  老者大笑,李观一听到那边传来了轰隆隆的声音,如同地龙翻身也似的,整个城主府大堂崩塌,花园歪倒下,忽然传来一声巨响,一座用来中秋观月的高楼忽然被拔起来。
  一个白发苍苍,虽然身上染血,却兀自张狂的老者直接双臂用力,扛起这一座十丈高楼。
  吐气发力。
  抡起这一座十丈高楼,如抡一树枝,狠狠的砸出去。
  轰然巨响,忽然有龙吟。
  那换算到了李观一的过去世界,足足三十三米高的巨大高楼轮砸起来的时候,忽然顿住,然后有蓝色的波涛汹涌地炸开,一尾蓝色的蛟龙长吟,盘旋着这巨大高楼,缓缓朝着前方厮杀过去。
  鳞甲清晰如同蓝色的寒玉。
  波涛之中,有细碎的兵器碎片高速流转。
  那一座十丈高楼,在蛟龙法相的盘旋之下,化作了齑粉,缓缓散开,而那一头蛟龙法相,就这样迅速靠近了陈承弼,老爷子怪叫一声,腾空跃起,站在蛟龙法相的背上,极速狂奔和人交手。
  上面另一个人是个大汉,手持锁链般的兵器,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和陈承弼在空中大战,每一次的战斗都迸射出大片的火星,陈承弼抬手和怒鳞龙王一招。
  又往后一个铁板桥,一脚踹出,和摩天宗宗主的拳锋撞击。
  一股肉眼可见的涟漪气浪炸开。
  老头子放声大笑起来:“李观一,若有兴趣,不如过来,和老头子我一起,喝上两杯!”
  陈承弼直接将李观一的名字给道破了。
  旁人皆是变色,看着这个声名渐起于天下的少年人,李观一提起战戟,只看向陈承弼的方向,他心中还是有了一丝丝的迟疑。
  而就在这时候。
  李观一感觉到掌心传来温暖的触感。
  银发少女用力握了握他的手。
  李观一回眸,银发少女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嗓音安宁道:
  “无论您去哪里,我都会陪着你的。”
  “………………”
  李观一垂眸,反握住少女的手掌,豪气勃发,纵然周围有数百人持弓提弩看着他,兀自张狂从容,单手提起了战戟,大笑道:
  “好,老爷子,我这就过去。”
  他一拉瑶光,把少女揽在怀中,赤色气息猛烈强化,凌空而起,脚踏在空中,赤色的麒麟火炸开,火气炸开,李观一腾空而起,朝着那边掠去。
  周围数百人,竟然没有一个人敢于阻拦他。
  所谓的古之豪雄,气魄虽壮烈,却也不过如此了。
  天下名将的诞生,那种豪气和气魄就足以震慑住寻常的武者,他们只是觉得手掌颤抖,腿脚发软,在李观一远去之后,第一反应竟然是因为恐惧而坐在地上,大口喘息,脸色苍白。
  宇文化见状,焦急道:“叔父,你为什么不出手!?”
  宇文天显只是看着李观一腾空跃起。
  这里的机关弩都已经被摧毁了,他知道,寻常的弓弩手留不下那少年,而且……
  方才还沉静的宇文天显忽然面色一白,张口喷出一口鲜血。
  身子一晃,手中长枪抵着地面,才没有狼狈失态。
  鲜血落在地上,温度极高,散发一阵阵白气。
  麒麟火之中,不知为何混杂了一股奇怪的毒性。
  宇文天显未曾想到麒麟火这样霸道的招式,情急之下,选择了硬拼,终究还是受了轻伤,而在空中,脱离战场的李观一嘴角也有一丝丝鲜血流出。
  银发少女面无表情,伸出手,把少年道人嘴角的鲜血擦干净。
  他和宇文天显受的伤势差不多。
  麒麟的元气强度和宇文天显的内气层次差不多。
  因为是神兽根基,所以还要比起寻常六重天更强。
  可是李观一的体魄承载这一招,对于五脏六腑的负荷还是太大,但是即便如此,此事其实已算是了结了,李观一忽然明白了主持计策者见到收官时候的从容沉静。
  若是破军在,应该还可以做得更好吧。
  李观一想着,他走到了那已经化作了一个巨大深坑,地面的沙土因为高温内气而琉璃化了的地面,涂胜元正在躲避阴阳轮转宗大长老的招式,并且口中不断喷出‘污言秽语’。
  怒剑仙安静饮酒,只有他在的方圆三尺没有被夷为平地。
  没有谁敢靠近这里,而陈承弼左手抓住摩天宗主的手腕,右臂格挡住了怒鳞龙王,劲气如刀撕扯开来,老者看到李观一竟然真的过来,对于这个小辈越发喜欢,只是大笑:
  “好好好,有气魄!”
  “你小子很好,很好!”
  陈承弼劲气爆发,把两位宗师逼开来。
  怒鳞龙王看着李观一,也是讶异,然后似乎慨叹,却也是放声大笑起来:
  “李观一,名不虚传!”
  他和陈承弼打了一通,陈承弼受伤,他自己身上也被那老者的招式打了个狠的,胸口流血,却自张狂,道:“怒剑仙,把酒拿来!”
  怒剑仙不抬眸。
  只是袖袍一扫,一坛美酒旋转着飞过去。
  怒鳞龙王赤着上半身,肌肉虬结,单手提着这酒坛,只是大笑:“虽然之后还要厮杀,但是我此生最喜欢结交豪杰英雄,无论是为友还是为敌,都是极为痛快的事情,来,来,来,我敬你一杯!”
  “老子只是个水贼,杀过人,也救过人,不是什么好东西,我先干了!”
  “你小子的话,爱喝不喝,哈哈哈哈!”
  他一仰脖,大口饮酒。
  然后一抖手,蓝色蛟龙法相咬着那酒坛。
  从虚空中盘旋,朝着那少年而来,李观一右手持拿战戟猛然一扫,麒麟劲气迸发,蓝色的蛟龙散开,那一坛美酒落在了战戟上,手腕一动,战戟一扬,那美酒抛起又砸下。
  李观一左手伸出,提起酒坛。
  倾倒,酒液晶莹如玉石,尽数倾倒入喉。
  仰脖大口饮酒。
  这样半句话不说,直接回应的姿态,很是对这些江湖草莽,绿林豪杰的性子,怒鳞龙王的眼睛都大亮,痛快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好,好!”
  “好年轻人,老子七十二寨的儿郎里,没有这样豪气的。”
  李观一喝了一大口,抖手,直接用卷涛的劲气将这酒坛甩回去,道:“七十二连环寨,封锁大江上下南北,寨主劫富济贫,一手蛟龙劲气,天下皆知,好酒!”
  怒鳞龙王这样天下难得的水战豪雄闻言大笑。
  只呼痛快。
  酒坛盘旋呼啸,怒鳞龙王和陈承弼拆招,于是反手一掌,道:“好好好,是个好小子,来,怒剑仙,自己喝酒有什么意思?伱也来一口!”
  怒剑仙垂眸,张开口微微一吸,一股内气旋转,涌入他的口中。
  他看着那少年人,豪气勃发,似乎终于正视,淡淡道:“听说有一把名为君子剑的剑在你的手中,那剑虽然是利器,材料难得,若是愿意,把剑与我。”
  “昆仑山,柳怒。”
  怒剑仙从先前的不屑一顾,到了现在的认可。
  反手一抛,这酒坛朝着那少年飞去。
  剑气森然。
  李观一的战戟倒插在地上,一拳轰出,薛家的碎玉拳吧这剑气都打碎了,然后握住了酒坛,仰脖痛饮,然后回答道:“昆仑剑派天下知名,养剑铸剑之术,不在慕容世家之下,四大长老,都名动一方。”
  “可惜,那剑是我好友晏代清之物。”
  “离开江州的时候,早已留下。”
  “前辈有兴趣,他日去找他,若是传他一招半式,也算是给那腐儒一点好处了!”
  李观一饮酒,抖手将这酒坛抛飞出去。
  不苟言笑的怒剑仙垂眸,袖袍一扫,酒坛子直接飞向摩天宗宗主,那位老者腾空,抓起了美酒,仰脖痛饮两口,然后笑着道:“只是个武老头,宇文烈勾搭咱们,咱们也想要在这天下有些气魄,做些大事。”
  “哈哈哈哈,小友,咱们对事不对人啊。”
  “乱世麒麟的风采,我也是见到了。”
  他抖手一抛,美酒飞入李观一手中。
  少年大笑道:“北域摩天宗,门人弟子上万,行侠仗义,但凡有城池者,皆有摩天宗的武馆,习武强身,开宗立派,何等豪雄!”
  “是好酒!”
  陈承弼老爷子大叫起来,道:“打了这半晌,就你们喝酒了?”
  “小子,是我叫你过来喝酒的,你怎么就和这帮老小子喝?不成,不成,你也把酒给我扔过来。”
  李观一将酒抛给陈承弼,老爷子要去抓。
  却是有一道流转的阴阳劲气插入,这一坛美酒被阴阳轮转宗大长老拿到了手中,这位外貌极为美丽的人微微笑了笑,嗓音清澈明亮,温柔道:
  “看青史之上,年少豪雄气魄盖世,不是江湖草莽能比的。”
  “是所谓的龙虎之姿。”
  “往日还只是觉得,这都是史书上的溢美之词,而今见到了,倒是确实有如此的人物。”
  他仰脖,其他几位宗师都是让酒液落下,然后以内气饮之。
  阴阳轮转宗大长老只嘴唇贴着酒坛饮酒。
  然后抖手。
  这酒坛稳稳朝着李观一飞去了。
  阴阳轮转宗大长老手指擦过嘴唇上一滴酒,微笑:
  “我也来和你一饮。”
  涂胜元的嘴角扯了扯,正要高喊,藏匿起来的南宫无梦注视着那边的阴阳轮转宗大长老,微微皱眉,正在这个时候,刚刚极为豪迈的少年人却忽然抬手,拔起了战戟。
  战戟猛然一扫。
  猛虎的吞口吐出锋刃,撕裂寒芒。
  战戟的刃口掠过空气发出的声音如同猛虎的咆哮,只是一下把这个酒坛子打得粉碎,轰的一声,酒气炸开逸散,如同雾气一般。
  阴阳轮转宗大长老笑意凝固。
  李观一根本没有去接,那少年提起战戟,指着那美丽的阴阳轮转宗大长老,冷声道:
  “你这样腌臜之人,也配和我喝酒?!”
  涂胜元大笑:“好!!!”
  然后被一股劲气险些掀翻,背后拉出一道道残影,连滚带爬,极为狼藉地避开了阴阳轮转宗大长老的攻击,这位美丽的大长老冰冷注视着李观一,道:“……少将军,要和我等为敌么?”
  李观一想着沿途的所见所闻,扯了扯嘴。
  少年人的炽烈,还不屑于遮掩自己的厌恶,他握着战戟,手掌迸发一层淡淡的金红色光焰,道:
  “你对我有敌意。”
  “可是,我亦不打算放过你!”
  南宫无梦撑着下巴,若有所思。
  怒鳞龙王放声大笑,道:“好好好!不过,这酒也喝完了,该打一打了,童城主,你说是不是?”他豪气冲天,强接了一招,逼退了陈承弼,抬手抓住一把长枪,也是要和李观一厮杀。
  却在此刻,那少年道人微微笑了笑:“不过,这一次,恐怕是诸位要走了。”
  怒鳞龙王道:“什么?”
  就在这个时候,传来了一阵阵肃杀的脚步声,外面有大军在集结,夜色之中,兵家战阵和六重天以上统帅气息相契合,化作了一只苍鹰盘旋,顶尖的战阵,一流的统帅,是江湖宗师都不愿意触及的力量。
  “……早就安排好了吗?”
  怒鳞龙王看着那少年人,他曾经是水中战将,所以一瞬间明白,少年道人微微抬眸,这位水战名将看着李观一,那少年拱手,眸子平和,处于这混乱之地,却犹自从容。
  如同在对弈,看着当年的棋盘之上,这少年从容推动棋子。
  以孤卒吃将。
  将,军!
  李观一从容道:
  “诸位,此刻不走,更待何时呢?”
  怒鳞龙王放声大笑,他没有兴趣和陈承弼打架了,只是坐在地上,笑得肚子都痛了,然后抬手擦眼泪,看着那边的少年人,忽而道:“喂,李观一!”
  李观一抬眸,怒鳞龙王笑意微敛:
  “若要争夺天下,缺少水军,来找我!”
  他伸出三根手指,痛快地下注了:
  “老子给你三千水军儿郎!”
  “你这样的人,不可能落寞无名的,天下偌大,算我这一次,输给你的!”
  他大笑饮酒,忽而腾空,劲气化作波涛,这位前代名将,江湖宗师踏着波涛,化作了蓝色蛟龙,腾空远去了,摩天宗宗主也是叹了口气,微微笑道:“江湖路远,小将军,他日有缘再见了。”
  也退去。
  怒剑仙提了一壶酒,从容而去。
  阴阳轮转宗宗主还想要出手,但是却没有想到,来到的足足有三个将军,这是连李观一都没有意识到的,薛道勇的兵符,只能调动一个来才是啊。
  那位城主的脸色惨白起来了,若是一个将军过来的话。
  那个情况下是【制衡】。
  可是现在,代表着【武勋】【世家】【兵家】三方势力,彼此水火不容的将军都冲过来,这根本不是【制衡】和【压制】,李观一都惊愕。
  他的计策是用调军来压制城主和江湖宗师。
  这三大将军齐齐出现,调动了上万兵马,不像是【压制】
  这是——
  【兵变】?
  是要直接兵将夺取城主之权,事情比起李观一自己计策里面的都要分量大得多,不过这样对李观一也是好事,那边的陈承弼老爷子追着某个宗师打架去了。
  这老爷子一旦打起来上了头,就是疯子似的。
  李观一自己也是通缉犯,夹着银发少女的腰,把少女夹在胳膊下面,肩膀上扛着麒麟,直接趁乱轰碎门口,一路狂奔,在军阵没有合拢的时候,极速撤出去了。
  不知为何,这上万精锐雄兵,一线兵团在包围的时候,恰好有一个空隙,李观一险险地冲出去了,松了口气,回头看城主府的动乱,这一波,不只是城主府,就连宇文世家都有点麻烦了。
  “奇怪,为何会变成兵变夺权?”
  忽而有温和的苍老声音传来了:“并不只是兵变。”
  “三个将军,分别属于兵家,世家,武勋,他们得到消息,会彼此争斗起来,代表着文官和陈鼎业的势力,将会在这一次之后,成功被驱逐出镇北城。”
  “这一次您让一个将军来,另外两位将军则从我此地得到了消息,至于此局势,倒也是老朽稍微推动,不可以一家独大,而他们三方彼此制衡,镇北城将会有嫌隙。”
  “另外,和这两位将军的交谈书信,老朽都记录下来了。”
  “他日可有一些大用。”
  纵横捭阖,镇北城还是留下了一个窟窿。
  李观一转身,看着那边走出一位老者,气度儒雅温和,白发如丝,腰间佩戴着一柄剑,一枚虎符,李观一认出那虎符,微微怔住,老者微笑拱手,看着眼前意气风发的少年名将,恍惚了下。
  他垂眸,拱手微笑道:
  “庞水云。”
  “见过少主。”
  ()

第22章 李观一和剑狂
  庞水云。
  太平军二十四将,谋主之一。
  前代纵横五子之一。
  号称飞凤。
  李观一很清楚地知道这一位名将谋主,庞水云微笑道:“今日夜长,少主,不如且随我走一段路,若有什么不解之事,大可和老朽闲聊。”
  李观一点头,垂眸的时候,看到那银发少女已经不知去了何处,潜藏起来了,知道作为观星学派的弟子,瑶光似乎会刻意规避一些人,李观一只是从容道:“先生请。”
  庞水云微笑颔首。
  他和李观一一起走在这夜色宁静的道路上。
  李观一将自己的计划,大略情况说出来了,庞水云的语气温和,道:“您的计策很简单,却也直接有效,我所能做到的,也只是顺势推了一把,至于镇北城,因为陈鼎业的原因,这里的权利结构,本身就属于各方制衡的产物。”
  “今夜之后,镇北城将会有翻天覆地的变化。”
  “大将渴求这一座雄城的权利。”
  “武勋,世家,兵家学派三方势力交错,就存在有拉拢,打压,分化的可能性,镇北城就犹如一件至宝,围绕着这一座城池,会有冲突,有冲突,就有我们这些人的发挥空间。”
  “但是,这个后手,不是现在可以动用的。”
  “若是我们裹挟大势而来,我们手中那两个将领的把柄会让他们倒向我们,可是此刻,少主你只是一个游侠,老朽也只是个教书先生,他们只会心一横,把我们两個沉了江。”
  庞水云笑起来:“所以,镇北城的后手看起来香甜可口,却是有毒的,今日就在这里放着吧。”
  李观一道:“先生觉得,我等应该怎么做?”
  庞水云抚须,温和道:“说来惭愧,老朽并不是兵家学派出身的,兵家战阵,韬略,我实在是一窍不通,不如诸多同僚,论王霸之余策,览倚仗之要害,吾似有一日之长。”
  “以如今之局面,唯一个字——【走】。”
  “此地的各方势力会迎来巨大的变动,少主在这里,会困住自己的脚步,种子已经种下,要等到数年的时间,才会有可能让其发芽生长,在这之前,您应该前往天下。”
  “不过,却也不可今日就走。”
  “眼下整个镇北城处于最为紧绷的状态。”
  “看似松缓,可是要从里往外走,极危险,且让他绷紧几日,忽然之间,就会大松,那时候才是少主离开此地的机会……”庞水云和李观一一路前行,将镇北城的局势剖析完毕,已至薛家钱庄。
  薛家钱庄之中,薛昭吉等正自焦急,李观一舍身在内,而今计策一一实现,岳家军铁骑奔腾远去了,镇北城的雄兵调动往内,一切如愿,可是李观一却不知道如何了。
  正当薛昭吉都忍不住想要调集薛家人手去看看的时候,却传来一声笑:“诸君无忧,李观一无事也。”
  薛昭吉大喜,转身去看,果然见到那少年道人踱步走来。
  虽是脸色稍有苍白,但是却神采飞扬,并没有受伤,这才是松了口气,而后薛昭吉就看到,李观一身旁有一位温雅老者,目光疑惑,这位老者微微笑了笑,道:
  “在下姓庞,少主麾下,一刀笔吏罢了。”
  薛昭吉不曾多想,只是招呼着人来,李观一换了衣裳,沐浴一番,身上有伤口,却都不深,而且都已经止血了,李观一换了一身干净衣裳,却仍旧木簪束发,出来的时候,薛昭吉早已准备了药酒,茶点之类。
  庞水云看向李观一,温和道:
  “听闻少主有产业名为长风楼,不知可否给我一观。”
  李观一点了点头,薛昭吉自是把长风楼诸事拿出来去简单告诉庞水云,本来以为,这儒雅老者并不懂得这种情报组织,是以言语之中,带了些许的炫耀之事,可未曾想到,庞水云只清淡几句询问,就让薛昭吉有些难以回答。
  复又沉吟,又问了几句。
  薛昭吉这位也算是心志坚定,经历过许多风雨的老者已是脸上有汗,迟滞茫然,庞水云看向李观一,微笑道:“少主,若是不觉得老朽僭越,这长风楼,可以让老朽重新整改一下吗?”
  李观一奉行专业之事交给专业之人,痛快道:
  “庞老自去做就是了!”
  庞水云微笑颔首。
  李观一今日疲惫至极,此刻舒缓下来之后,龙筋虎髓的体魄就需要大量的能量进补,他独自吃了足足二十人份的高能量食物,那些东西落下肚子里,很快就被强横的五脏六腑消耗掉。
  肌肤上冒出一些淤血的痕迹,然后又慢慢散开。
  剧烈的疲惫让李观一很快睡着了。
  睡眠之中,他隐隐约约感觉到,自己的窗户从外面被撬开。
  然后一个在途中消失掉的银发少女翻了进来。
  李观一的戒备心才提起来就散去,闭着眼睛睡着了,等到他睡醒过来的时候,外面的阳光已经从恍惚的缝隙里倾泻进来了,晒在李观一的脸上,暖洋洋的。
  李观一翻身起来,却没有见到瑶光,皱了皱眉,难道昨天只是他的错觉?一边想着,一边从屋子里出来,洗漱之后,吃了饭菜,溜达出去,外面戒备比起往日森严许多。
  城主已被三位将军直接关押入进牢狱当中。
  原本的城主府亲信皆被推出来斩首,宣读其罪状,百姓皆是叫好。
  李观一看了看,转身回去了,一连数日,只是休养精神。
  庞水云却是将整个长风楼的规格进行了改制,比起纯粹的江湖情报组织,和薛老擅长的商业类情报组织,此刻改制之后,更倾向于职业斥候间谍组织。
  少年人看着那些严苛的划分,风格,以及非常微妙的一点——
  极端的效率带来了相当的省钱比例。
  比起往日,省下了至少三成金额。
  而对于此,庞水云的回答是:
  “毕竟,主公他很穷。”见到少年人瞠目结舌,这位鬓发已白了的老谋主微笑起来,带着一种怀念的感觉:“主公始终自认为自己是个老农民,所以能省的时候就一定会想办法省点钱。”
  “当然,用间是不可能不耗费银钱的,大军若无情报,则如同瞎了眼一般,损失就不只是用间的那一点点了。”
  庞水云这一段时日里,一方面调集力量不知在做些什么。
  一方面则是散播出许多的谣言。
  另一方面,则是将李观一的所作所为,夸大化宣扬出去,以成其名,少年人这一日外出赴约,去见姬衍中,他去的比较早了些,就去了一处茶楼里面等待着。
  茶馆之中,正自有说书先生在说书,惊堂木一拍,说的就是前几日的时候,城主府发生之事,说什么江湖奸雄,宇文世家,说城主如何如何残忍,又说少年豪雄,孤身赴宴,为的就是打破这应国奸诈。
  又救岳家军于城外,有勇有谋,年少非凡。
  说的是口若悬河,神采飞扬,也是有口才,引得周围吃茶客人都下意识地倾听起来了,最后这说书的老者,把手中的惊堂木在桌子上重重地这么一拍,啪的一声大响,叫而心里面一颤。
  说书人在上面盘踞,一双眸子扫过,朗声道:
  “你道这人是谁,正是江州城中斩奸相,关翼城耍威风,一把战戟,打遍中原江南西域大漠一并英豪,秦武县男,乱世麒麟,李家李观一!”
  众听客叫一声好。
  铜钱铜板扔了一地。
  说书人继续道:“且说这李观一……”
  二楼里,正闲散消磨时间,等着时候去见姬衍中的李观一恨不得捂着脸从楼上跳下去了,庞水云说,名声这种东西其实具备有巨大的力量,你若是不占据,就会被人占据,索性先把名气吃了。
  这城池里的三个将军做了事情,这些事情他们不好明说。
  那就由我等把这名望吃掉。
  少年人诧异,问他难道不该潜伏么?
  庞水云大笑起来,说道:“唯英雄可吸引英雄,少主若是想要隐居山林,是该要遮掩;若不如此,则要有泼天的豪名,欲要成大事者,哪里能束手束脚呢?”
  “你没有天下名望,那些远在千里之外的名士,文人,武官,为什么要奔赴而来?靠着自己一个一个去找,那需要找到什么猴年马月去啊?”
  “天下第一神将出征的话,只虚名也足以震慑四方。”
  复又劝说道:“三军可夺气,将军可夺心。是故朝气锐,昼气惰,暮气归。善用兵者,避其锐气,击其惰归,此治气者也。以治待乱,以静待哗,此治心者也。”
  “内有名将,而有天下之大名,则三军气盛。”
  “少主要养名,也非一日即成,宜速开始。”
  “可不能等到你往后需要这名望,振臂一呼的时候,却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到时候可就迟了。”
  这位谋士迟疑了下,还是把更深层次的一个理由说出来了:
  “再说,他日少主率兵归来,无论如何,都算是在【进犯陈国】。”
  “在百姓眼中,是一位刚正豪侠被逼迫远离故土,此刻回来拯救天下更容易得民心;还是一个穷凶极恶的通缉犯率铁骑而来,更得民心?这不必多言。”
  “此举,为夺百姓之心耳。”
  “虚名什么的,都是假的,让百姓对少主心有好感,才是真的。”
  庞水云语气温和,尽可能将事情解释清楚。
  却还是担心,此刻虚岁才十五岁的少主并不明白这些重要。
  语气稍微沉重,用了激将法,道:“您愿意踏足天下,既然有背负这天下之心胸,难道还背不起这些许的虚名么?”
  却未曾想到,那边少年人只是想了想,便即坦然道:
  “先生说的是,得民心者得天下。”
  “一切都交给先生就是。”
  庞水云怔住,倒是讶异这才十四五的少年说出的话,又觉得,和大帅的洒脱自在相比起来,这个少年人反倒是更有一种沉静的气度在,于是微微拱手,道:
  “我总是明白,破军为何会选择您了。”
  李观一只是由着他去,庞水云的一切支取银钱,都直接同意,最后甚至于直接告诉薛昭吉,若是是庞水云需要银钱的话,不必告诉他,庞老自去取就是了。
  薛昭吉不知,只是叹息,这个少年楼主。
  按着薛老家主的话说,那是有好几分财迷在身上的。
  可是在这个时候,财迷之气分毫不见,只能够见到豪侠的洒脱,长风楼和流风回雪楼已经开始盈利了,他竟然都可以拿来交给庞水云,自己竟是诸多银钱宝物,分毫不取。
  流风回雪楼里上百美人处子,一个不看。
  不爱财,不好色,亦只练剑习武,平素抚琴长啸。
  如此之人,所谋甚大。
  李观一喝茶的时候,看着外面的风景,只是这个时候,似乎又有客人上来了,温和沉静的老迈嗓音,道:“小友,此地可有人否?若是不介意,老夫可否也坐于此?”
  李观一收回视线,看过去了。
  那是一位温润老者。
  一身青衫,白发垂落腰间,虽然年老了,却可以看出年轻的时候一定是丰神俊朗,气质从容不迫。
  腰间并不如江湖武者一样配剑。
  只是佩了一根柳树枝。
  是以让人一见难忘。
  就这样看着李观一。
  李观一收回视线,笑着道:“这里又不是我家开的,老丈,请坐。”这位高大的青衫老者也坐下来,要了一壶茶,独自自斟自饮,脊背笔直,明明是饮茶,却有一股如同饮酒般的豪迈从容。
  在这老者后面的包厢里面,司命咧了咧嘴。
  他们老早就到了镇北城。
  这镇北城外面的阵法极为繁复强横,但是司命当年给自己留了不止一条‘地道’,一路溜着弯儿就溜达过来了,只是平素瑶光跟着李观一,司命锁定不住位置。
  这两日那小姑娘可算是松开了李观一。
  剑狂几乎是等都不等,直接上楼。
  司命叹了口气,要了一碟子花生米,慢慢吃着,一边竖起耳朵,听着那边的交谈。
  司命这样的境界和手段,若是要藏匿起来的话,李观一这种三脚猫的阴阳术,是绝对发现不了的,而那位青衫老者坐在少年的对面,自斟自饮。
  他似乎是在听着这说书,又见到李观一似乎只看着外面。
  腰佩柳树枝的青衫老者微笑,主动开口询问道:“小友,似乎并不喜欢这说书人说的故事?难道是觉得这位李观一,不算是什么少年英雄么?”
  李观一咧了咧嘴。
  这话说的,我能说我自己是很厉害么?
  李观一觉得,自己前几日的所作所为,其实是在冒险。
  以身为卒,不是破军那样的上上之策,实在是狼狈得很。
  李观一看着这位老者,不知为何,也没有那许多的戒备之心,想了想,索性把松纹古剑放在桌子上,笑着问道:“这位老丈,你懂得武功吗?”
  青衫老者摸了摸自己的柳树枝,微笑起来:“会。”
  “只是会一点点剑术。”
  青铜鼎并没有什么反应。
  和见到普通人一样。
  李观一道:“我是有些武功的,所以也知道故事里的那个人,嗯,他的所作所为,过于激进冒险了,虽然成功,但是有许多都是运气成分,一旦失败,恐怕就要负伤不轻。”
  少年人端着茶,喝了口,自我反思,自语道:“以身为卒,轻敌冒进,虽然最后成功脱身,却也只是巧合侥幸,这样的人,哪里当得起是什么英雄?”
  青衫剑狂眼底欣赏,微笑着道:
  “哦?看不出来,你的眼光还很高。”
  “说说看,你眼中,又是什么样子的,才算是英雄?”
  剑狂给李观一倒了一杯茶,用手推过去。
  李观一道:“天下英雄这样多,我哪里说得完?”
  剑狂慕容龙图笑道:“只说说看,那就说说最大的。”
  李观一端起茶,大口喝下,想了想,痛快道:“如果论起战场上的话,天下第一神将,步对步天下无敌,骑兵能对冲胜过铁浮屠和草原的大汗王,水军可以打赢了陈国的精锐。”
  “算是英雄。”
  “太平公,岳帅鹏武,骁勇善战,忠于天下,也是英雄。”
  “至于江湖上,剑狂慕容龙图,以一把长剑斗遍天下而不曾输过,一怒之下,又击败了应国和陈国的两支军队,单人成军,武道豪雄,又率领江南十八州,脱离陈国。”
  “有情有义,武功傲世绝伦,当是英雄!”
  司命咧了咧嘴,和那老迈的玄龟法相对视一眼。
  玄龟一脸惊叹。
  老司命咧了咧嘴,嘴巴里面咕哝着道:“完了,完了。”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偏偏这小子还不知道这老头子是剑狂,这玩意儿都算不上是马屁了。”
  “李观一从江州城杀出来的时候,这老小子就很喜欢这个小子了。”
  “前几天这小子在城主府里面大闹了一场,还和四个宗师对饮,气势上一点都不落下风,对上了阴阳轮转宗大长老都放狠话。”
  “再加上这一次,乖乖,这老东西得多喜欢这小子啊。”
  不提司命惊叹。
  青衫剑狂只是温和道:
  “剑狂名气虽然大,却也不如江湖传说,不是吗?”
  李观一想到青袍人,坦然回答道:“武功的高低并不能决定是否是英雄,青袍长生客草菅人命,道宗前辈无心世外,虽然都是武道不世出的人杰,却也算不是英雄!”
  “就算是武功低微,敢于在这天下对强者拔剑,亦是豪雄。”
  “以一介武夫,而力拒两国,如何不是英雄?!”
  青衫老者忽放声大笑:“哈哈哈哈,好好好!”
  他笑得酣畅淋漓,痛快极了。
  最后饮茶,道:“好孩子,好孩子,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人,能生出伱这样的孩儿啊……”
  老者慨叹许久,道:“你的爹娘如何?”
  李观一缄默许久,道:“我爹娘已去世了。”
  老者不言。
  李观一的手掌按着心口,轻声道:“但是我的父亲为我打开生路,我的娘亲保护了我十一年……”少年人垂眸,他的心口似乎有鸟鸣,于是青鸾鸟的法相盘旋起来了。
  青衫剑狂眸子凝滞,他的武功境界,何其之高,就看着自己的重外孙坐在那里,垂眸,眼角有一颗如自己外孙女一样的泪痣,黑发微微扬起,青鸾鸟法相环绕着他轻轻舞动。
  纵然是这样张狂的武夫,也在此刻觉得心痛如同刀搅。
  他不自觉放缓了语气,道:“你爹娘,一定很看重你的。”
  李观一笑着回答道:“我会我爹的武功,也懂得我娘的琴……”那青衫老者挥手,让卖唱的女子过来了,将琴放下,笑着道:“老夫也想要听听你的琴音如何?”
  少年道人洒脱笑道:“好啊,反正我也在等人。”
  李观一调弦抚琴,从容不迫,慕容龙图只听着这琴音悠扬,少年垂眸,黑发微扬,琴音之中,鬓角黑发落下,眼角泪痣犹如当年所见的一样。
  这样的武者,一时间失神许久。
  李观一抚琴一遍,远远却见到了传信,是姬衍中已到了约定的地方,少年回神,把琴放下来了,笑着道:“前辈,今日我还有些事情,他日有缘分的话,我们再见。”
  “不知为何,我总觉得老丈你很面善。”
  李观一从怀里掏出钱,放在桌子上。
  然后微微一按窗户,凌空飞下去了,很快就走,司命直接闯出来了,看那失神安静的青衫老者,道:“喂喂喂,老家伙,你怎么了?”
  剑狂似是极为感伤。
  他长叹一声气,道:“今日见此孩儿,我心甚宽慰。”
  司命点头,早有预料也似地道:“我知道你就看中这小子,也只有这小子,配得上你传他武功。”
  这青衫老者就像是个寻常老人一样,目送着那少年人走远。
  然后似乎很随意地问司命道:
  “那一日的四个宗师,是什么来历?”
  ?!!!
  司命身子微顿。
  他缓缓抬眸,看到老者端坐在那里,鬓角的白发微扬,目光还看着那边少年的背影。
  过去了好一会儿。
  司命咧了咧嘴,想着那边四个家伙,要倒霉了。
  然后回答道:“怒鳞龙王,昆仑山怒剑仙。”
  “摩天宗宗主。”
  “还有阴阳轮转宗大长老。”
  慕容龙图点了点头,然后道:“你弄错了啊,老朋友。”
  司命愣住。
  老者垂眸,淡淡道:“我是说。”
  青衫剑狂把茶盏放下,看向司命,司命眼底的老剑狂目光平和,铅灰色的眸子里面似乎有一缕血色,刹那之间,天空似乎失去了颜色,唯剑狂身影占据天地,询问道:
  “他们的宗门,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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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剑狂出剑,谋主献谋,江湖并庙堂!
  慕容龙图的话让老司命的脸上神色微有变化。
  这位阴阳家的大宗师脱口而出道:“嗯?你想要做什么?!”
  慕容龙图温和道:“有礼有回而已。”
  司命嘴角扯了扯,道:“怒剑仙不用说了,昆仑剑派就在极北之地的昆仑山;摩天宗在江南北域谁都知道,至于七十二连环寨,大江上下便是,阴阳轮转宗倒是藏得很小心,你想要做什么?”
  老司命的头皮有点发麻:
  “喂喂喂,你不至于打算去踏上门去把人家杀个遍吧?”
  慕容龙图摇了摇头,洒脱笑道:“你在想什么?这样许多的宗门,也多有只单纯习武的,我已经不是甲子前的秉性了,没有那样好杀,也没有兴趣对弱者拔剑,做那无趣杀戮。”
  青衫老者平静地喝茶,然后道:
  “拿取玄兵,解散门派就行了。”
  “门人弟子无关于此事的散去,各自归家。”
  司命倒抽一口冷气。
  乖乖的。
  这不是废了传承,砸烂招牌的事情么?!
  这老小子说的话还是那么张狂霸道,这玩意儿那帮武者不得要和他拼命?不过又想到了,剑狂的张狂,就是这样踏破了中原和江南的诸多剑门刀派才打出来的。
  司命咧了咧嘴,道:“你打算什么时候去?”
  慕容龙图从容不迫,温和笑道:“不急。”
  “此事自是要带着观一一起去。”
  “我独自去没有什么意思。”
  司命点头。
  懂了,这是带着小的一起上门踹人的脸去。
  这老小子想要在自家重外孙面前展现一下武功了。
  青衫老者目光平静,笑着道:“我会一个一个走过去,至于那些宗门的结果是怎么样,这一次就交给我那孩儿吧。”
  “是生是死,不由他们说了算。”
  司命看着这位老迈的剑狂,叹了口气,知道剑狂是要给李观一江湖立威了,慕容龙图想了想,又道:“至于那一个,观一似乎很不喜欢的,就不讲究什么江湖规矩了。”
  青衫剑狂端起了李观一给他倒了的那一杯茶。
  只是平静往外面一泼。
  时间仿佛凝固。
  这一杯茶落下,每一滴茶水斗落在了空中,老者手指平静伸出,拨动这凝固住的水滴,然后凝练化作了一柄剑,翻动手腕,屈指,轻轻点在这一柄剑上。
  剑狂淡淡道:
  “去。”
  这一杯茶化剑奔涌而去了,只是瞬息之间,就已经消失不见了。
  司命瞠目结舌,大约也知道是哪個倒霉蛋要栽了。
  剑狂复又淡淡道:
  “听了这许久,上来罢。”
  司命却也不意外,目光看下去,伴随着一声轻轻笑声,穿着文士长袍,模样温和的老谋士走上来,腰间配剑,拱手微微一礼,道:“庞水云,见过慕容老先生,这十几年不曾见面。”
  “老先生一如既往,水云却已自壮年,到了如今,双鬓斑白。”
  “岁月流逝,实在是无情。”
  剑狂淡淡道:“你在找我?”
  庞水云微笑道:“在下在出来之前,就听闻剑狂老先生离开了江南十八州,只是一推算,就知道老先生要去何处,找谁人,少主英雄勇武,如今有大名,老先生应该忍不住,会想要见见少主的。”
  这也是他为何要主动宣扬李观一之名的原因之一。
  就是为了引出剑狂。
  慕容龙图并没有传说之中的锐气张狂,只是平和道:“既然来了,那就坐下吧。”庞水云深深拱手一礼,然后才落坐下来,剑狂自己饮茶,道:“说说看,你见我,要做什么。”
  庞水云神色从容,道:“想要剑狂前辈兜底。”
  慕容龙图微微抬眸。
  庞水云温和道:“少主如今名气炽烈如火,但是我之前得到了消息,宇文天显已经护着宇文化离开了镇北城,那三位将军把城主扣下来,却不打算和宇文烈撕破脸,于是让宇文化他们从容退走。”
  “还赠了不少的盘缠。”
  “从情报上来看,宇文烈给宇文天显留下了三百的重骑兵。”
  庞水云笑了一声,淡淡道:
  “不过,这样的障眼法,我是从来不信的。”
  “三百重骑兵,在我们这样的人眼底,至少要翻一倍,再稍微加一点,我算宇文烈留下了八百铁骑,而天下的骑兵,擅长的是迂回,切割,拉扯,是最重要的战力单位。”
  “却没有谁会用重骑兵正面冲击战阵。”
  “一旦陷入巨盾,钩镰枪这样的重步兵包围下,骑兵失去高速移动的基础,损失会极大。”
  “我虽然不懂得什么兵家的东西。”
  “但是,战阵的基础,是以步兵为阵正面接触,骑兵以左右两翼穿插,迂回绕后,截断补给,自后方凿开侧翼,将对方的大军切割这样的用法,所以,八百重骑兵。”
  “至少有三倍的步兵辅助。”
  “也就是说,宇文天显手底下,至少有三千人,而且应该是步骑统一的,其中骑兵就算不是应国的王牌级别兵团,也是一线精锐兵团,步兵应该皆是散员。”
  庞水云每说一句话,就把桌子上的杯盏,筷子摆开。
  形成了一个基础的战阵。
  庞水云眸子微亮,语气沉静,道:“三千人,而宇文天显,是稳扎稳打类型的名将,擅长布阵推进,无论是骑兵,还是步兵战,都有相当的造诣,这个烈度的战阵,说大不大,但是却也绝对不小了。”
  “少主需要这一战,我请剑狂老前辈不要出手打扰。”
  庞水云起身拱手,深深一礼,他道:
  “我已知道了少主在江州城,关翼城的经历,也曾经见到他亲自布局,让岳家军成功脱离,自身也能安然退去,他而今虚岁十五岁了,历史上在这个年纪就出挑的名将,未来至少是神将榜前三十。”
  “可如此的话,未来也只是猛将,斗将。”
  “长于斩将夺旗,却不能成为大帅。”
  “他需要统兵的经历。”
  “将帅对于兵马的统率,不是武功,不是只看书打坐就能有所收获的,甚至于训练都没有太大的效果,天下名将,无不是在实战中真正把握住了统帅兵法的奥义。”
  庞水云道:“怎样成为一个合格的将军?”
  “率领至少千人,和其余武将厮杀,然后活下来的。”
  “就是合格的将军。”
  “一次实战,超过在兵家五年的苦修。”
  “敌我,皆三千人!”
  “六千人的合战,远远不是大战的层次,只能算是两国的一次交锋,却也不算是小的摩擦,统率三千人的气机成阵,于战场之上来回驰骋,少主才算是成为将军了。”
  慕容龙图看着眼前的谋士,道:“三千人?”
  “何处来?”
  庞水云微笑道:“我已为少主准备好了。”
  这位谋士笑着伸出手,不紧不慢道:“我顺着少主的计策推动,搅动了镇北城的局势,城主失势,他手下有一千私兵,皆会被判处死刑,我以少主的势力帮助他们外出。”
  “他们知道这一条路不好走,但是不随着我走,就会被斩首。”
  “可惜,只是拉拢了五百多人,剩下的那些人,就成为了杀鸡儆猴的,当然,是镇北城将军下的手。”
  谋主的眸子温和冰冷,笑着道:
  “我来这里的一个月,路上踏平了些山匪和贼寨。”
  “于此地外一百七十里,已寻一处山,构筑了基础战阵防御,又寻有三十三人,皆是太平军之中的老兵,不算是什么武功高强的手,大多只是入境到二重天。”
  “但是,都久经战阵。”
  “共有城主原本的弓弩手私兵五百人,山贼,匪徒,囚徒死刑犯两千余人,三十三名老兵每个人可以勉强统帅百人左右,我则为少主辅佐,共三千人,缺少骑兵,但是有山岳防御。”
  说自己不擅长兵法的庞水云直接用桌子上的这些东西推演出来一个战阵沙盘。
  司命眼角抽了抽,忍不住咂舌:“你推动了那三个将军搞了这帮私兵的老大城主,然后又把这一批私兵吃了,合着好人坏人伱都做了,最后好处还落在了你的肚皮里面。”
  “你个老小子,没有看上去这样好人啊。”
  庞水云摇了摇头,坦然道:“兵家无善恶。”
  “这些人,本就是少主的敌人,既然如此,拿来用一用也无妨了,一切我都已经准备好了,只看少主……”
  他抬眸,看着剑狂慕容龙图,一字一顿道:
  “只要少主能率领这三千杂牌军,不必击败宇文天显,只要能维持平手,借助地利坚持得胜不败,就足以了,镇北城内风云变化,他们彼此忙着争权夺利,没有时间去管外面的事情。”
  “至于最好,那就是,真正地击败宇文天显!”
  “击败宇文世家,然后,让少主掌握统率的能力,拥有一批对峙应国精锐的麾下,然后,就以宇文世家的名气,让少主,真正地踏上天下!”
  “不是叛军,不是贼匪,不是通缉犯人,江湖侠客。”
  “是在战场上,击败宇文天显的,少年名将!”
  庞水云的眸子扬起了,他脸上当了十年教书先生的温润儒雅,彻底消失了,他的眉宇锋利,如同出鞘的利剑,这老者的心中还有炽烈的火光,如同升腾而起的凤凰:
  “就以宇文世家的名号,帮助少主踏上天下吧。”
  “宇文烈在这里的话,这样的计策不会成功的,但是在这里的,只是宇文天显,那是个忠诚勇武的将军,但是并不擅长韬略和计策。”
  “而您,就是我这计策,唯一也是最后的保险。”
  “毕竟纵然少主英雄,却也未必适合战阵。”
  庞水云道:“最后一环,若是少主,当真不适合战阵的话,就请您救出少主,然后带着他去江南吧……”这位老人笑了笑:“至于我,会带着这不切实际的美梦,在战场上去找我的那些老朋友。”
  他已经把一切都推断和准备好了。
  老谋士端着茶,仰起脖子饮茶,他看向外面,风中的镇北城,恍惚间看到了那些故人好友,却有大半已死于当年,这老人怅然,温和,似乎又看到那些人最前面的年轻将军,庞水云低声道:
  “谋士的作用,不就是这样吗?”
  慕容龙图淡淡道:“不必你说,我也会保护观一,你说的理由,只是希望,我不要插手这一战,希望,是他自己堂堂正正击败宇文家的将军吧。”
  即便是面对天下第一宗师,庞水云仍旧坦然道:
  “自古名将,无不是如此!”
  “少主是鞭笞天下的豪杰,不该成为装饰华丽的宝剑。”
  慕容龙图并没有那样难以交流,面对这位老者的回应,只是笑了笑,道:“你对观一很不错,老夫答应你了,但是在那之后,观一要随我行走江湖,至少一年。”
  庞水云松了口气,道:“本该如此,名动天下,是让天下,知道吾少主之名;而后就应该藏剑器于鞘,顺势收敛,积蓄力量,等待时机到来,第二次锋芒毕露,彻底震惊天下。”
  “这才是天下名将最直接简单的成名方式。”
  司命咧了咧嘴,咕哝道:“果然是纵横家出身的家伙,蔫坏。”
  庞水云无视了这位名动天下的大宗。
  剑狂笑着道:“好,那这一年里面,就我和我家孩儿一起,重新走一遍江湖吧。”
  重新走一遍江湖?
  司命的身躯微僵硬。
  ???!
  老司命活了很久很久,他知道剑狂这一句话的意思。
  他抬起头,看着慕容龙图,嘴角扯了扯。
  那四个,只是开胃的?
  你想要去哪里?
  那么,江湖的何处能让你再履天下?
  这个问题不需要问。
  司命已经知道了——
  【学宫】。
  ……………………
  李观一不知道自己谋主和那青衫老者的交谈,他只是放缓了自己的脚步,来到了和姬衍中约定的地方,事实上,为了安全,这个地方就是原本的【流风回雪楼】。
  李观一穿着一身朴素道袍,陪着一柄剑,走上前来的时候。
  【流风回雪楼】的主事人见到少年人,下意识要弯腰,李观一摆了摆手,那位女子才止住动作,然后引着李观一前去了约定的地方,是【流风回雪楼】最高规格的静室,姬衍中正看着一幅画。
  桌子上是剑匣,剑匣里面放着的,毫无疑问是赤霄剑。
  李观一心里想着。
  这一天还是来了。
  他借助了姬衍中的势,调动了大将军,也由此,庞水云才能说动其余两个将军,可以说,这一次的计策,最重要的就是姬衍中和赤霄剑,以姬衍中的性格,恐怕是想要让李观一前去中州。
  少年人走进来了,和姬衍中寒暄许久。
  这位宽厚长者看着李观一,眼底皆是激赏赞许,这少年英武,是他一路看着过来的,大祭比武,陈国大祭之乱,关翼城,而今又有镇北城之事,他在这天下行走许久,却没有见过更为豪杰的。
  想着十五岁的少年人如此气度。
  然后中州那个而立之年的皇帝,就越发扎眼起来了。
  姬衍中和李观一闲聊了片刻,那个少年人水泼不进,始终不提正事情,没有办法,姬衍中只好叹了口气,温和笑着道:“观一,之后要去何处?可有什么打算了么?”
  李观一看着姬衍中,坦然道:
  “姬皇叔,我没有办法随你去中州的。”
  少年人不走寻常路,直接把事情说开了,且极坦然。
  姬衍中一时间,反倒是不知道该怎样说了,他缄默许久,道:“你知道,现在你的危险么?宇文世家,镇北城,还有天下许多江湖人,都觉得你是个香饽饽。”
  李观一道:“去中州,他们也这样觉得。”
  姬衍中道:“去中州,可以有许多助力,你娶中州的公主为妻子的话,便可以成为王侯,我中州皇族公主姿容绝美,为人温柔……”
  哐!
  一声响动,窗户忽然响了下。
  姬衍中愣住,然后看到那边的窗户忽然哐哐哐地敲了下,少年大笑,然后起身,快步走过去,然后把窗户拉开,银发少女就站在青瓦上面,安静看着他。
  少年笑着伸出手,让瑶光跳进来了。
  银发少女坐在了旁边,捧着点心小口吃着。
  李观一指着瑶光,笑着道:“这位是我的……嗯,好友。”
  宽厚长者看着那边的银发少女,一时间无言。
  李观一对姬衍中微微拱手,洒脱笑道:
  “自古以来,娶公主为妻的,又有几个好下场呢?再说……”
  李观一的声音微沉静,道:“中州的大皇帝陛下,此刻犹自有诸多牵制,不能自由,何况是我?晚辈入中州,恐怕会身陷漩涡之中,不能自由。”
  “那样逼仄的地方,就算是老虎都要被憋屈成猫儿。”
  “何况我只是个普通的十五岁少年郎?”
  “今日姬皇叔见我,应也不想要让我成了个政客罢?”
  李观一说的话很客气,却锋锐地如同刀子。
  宽厚长者叹息许久,竟是悲怆,他伸出手抚摸着剑匣,隐隐悲伤,长叹道:“老夫也知道,中州虽然华丽,可是抬起头,只能见到那四方的天空,那里的地方,就算是有豪气雄心,也会尽数消磨。”
  “中州皇族的纠缠,各方势力,还有应国和陈国在中州的势力争执,足够复杂了;此刻的中州,虽然失去了强大的军队和对四方的掌控力,但是列国名义上还是尊奉中州为主。”
  “各方供奉的美食,美器,美人,丝竹和乐曲,那种平和雍容的生活,能够灭杀一切英雄心中的烈气。”
  “只是老夫我,不到这最后,还是不能放下心底的侥幸。”
  姬衍中道:“那么,观一之后要去何处?”
  李观一坦然道:“应该会先去江南道,然后前去西域。”
  姬衍中道:“你最后,还是要和摄政王针锋相对啊……”
  李观一没有回答,只是喝茶。
  姬衍中道:“那么,这一把赤霄剑。”
  李观一道:“我这样的身手,这样的势力,如果拿到了赤霄剑的话,这天下人都能来找我的麻烦了。”姬衍中笑着道:“哈哈,是啊,这所谓的【名】,平素不值一提,可是有时候却又极重要。”
  “【清君侧】【伐不臣】,赤帝的威风,百姓还认可。”
  李观一点了点头。
  姬衍中竟不再去询问李观一前去中州城的事情,只是笑着和李观一说些闲事,还指点李观一赤龙劲的不足之处,最后方才叹息着道:“我虽然知道你的抉择,可是到了此刻,仍旧是心中遗憾。”
  “之后老夫会带着赤霄剑,继续外行,会去应国。”
  “否则的话,以应国太师的性格,大抵可以猜测出什么,等到我回去之后,或许已经要一年之后了,那个时候,诸子百家的弟子,或许会真正走向天下。”
  “那是一些有壮志有野心的年轻人,他们会分散到天下。”
  “陈国,应国,乃至于西域摄政王,党项国,关外群雄,这里每一个地方,他们都会去,去寻找得天下的机会,你一定要想办法,争取几个杰出的年轻人。”
  李观一点头答应。
  然后和瑶光辞别那位白发老者。
  姬衍中看着那少年人的背影,老者只觉得心中萧瑟,天下英雄如此,却没有入我姬氏的,可是当年赤帝,真的希望天下世世代代都是自己的子嗣么?
  如果是赤帝的话,他大概会笑着把剑抛过去,大笑着说:
  ‘我当年提起剑,扫平乱世,此是天命,这天下将亡,不也是天命么?拿去,拿去!’
  姬衍中眸子沉静,忽然道:“李观一。”
  少年止步,那老者忽然扔出了一个东西,那是旋转着的印玺,极为古朴。
  李观一伸出手,抓住这印玺。
  背面是虎,印玺有【秦武】两个小篆。
  古朴苍茫。
  姬衍中轻声道:“这是【秦武县男】的印玺,却不是陈国的,而是中州大皇帝令,我是宗室,手持赤霄剑,能敕封的最高级别爵位,也只是如此,还需要在应国和陈国的基础上才可以做到。”
  “但是,这也是符合法理和法统的,【爵】。”
  “按照八百年前的约定。”
  “你可以有自己的邑从,自己的臣子。”
  “自己的私兵。”
  “自己的封地!”
  李观一都怔住。
  这是走向这个天下的,最初的资格,是法理性足以追溯八百年前赤帝时代的印玺,是可以有私兵,封地,邑从,臣子,且极符合法理,陈国,应国甚至于西域都需要认可的正统。
  八百年前的爵位,还有另外一个古老而大的称呼。
  诸侯。
  哪怕这个爵位并不配这个级别的尊号,但是特殊性就和现在这个时代的爵位都不同。
  姬衍中终究是赤帝的子孙。
  他提着赤霄剑,颓唐,却自有豪气,大笑道:“去吧!我能够给你的,就只有这些了。”
  “走向你的天下。”
  “然后,来到中州,再度把这赤霄剑带走吧!”
  李观一握着这印玺,拱手。
  转身,大步远去。
  姬衍中看着他远去了,叹息坐下,饮茶如同饮酒。
  每饮一盏茶,就是自语一个词。
  “天下,江湖,宗室,豪杰,刀剑,赤帝——”
  明明饮茶,老者却是欲要醉去一般,最后不知不觉,按着那赤霄剑,已是泪流满面。
  与此同时,距离镇北城已有数百里之外。
  阴阳轮转宗的大长老正在急奔。
  ()

第24章 剑狂的拜帖,名将的气魄!
  阴阳轮转宗大长老气息有些难以平复。
  他的法相隐隐然有些许的不稳定,那种阴阳轮转的气机不复原本的从容不迫,他最后奔入了山川之中,施展分身化影之术,内气流转变化,化作了另外一个自己。
  此乃是阴阳轮转宗不传之秘。
  乃是阴阳化生之奥妙。
  这一道身影和阴阳轮转宗大长老分开而走,只遁光而去,阴阳轮转宗大长老屏住呼吸,却见自己的分身远行,忽而远处一道气浪腾起,那一座山丘轰然震了震。
  而后,这一座荒山传来了一阵阵刺耳的声音。
  有人张狂大笑:“哈哈哈哈哈,休走!!!”
  “还未曾分出个胜负,你走个什么!”
  “哈哈哈哈哈!”
  阴阳轮转宗大长老把自己的呼吸都给屏住了。
  似乎是拳劲,亦或者说是刀剑的锋芒,猛然地横扫而过,那一股锐气直接从山上掠去,虽然是荒山野地,也是有野兽,却在此刻皆惊慌。
  一阵阵轰隆隆的爆响声传来。
  那一座山丘从山腰处被撕裂,一名白发老者单手扛着这山丘,放声大笑:“跑什么跑?!来,继续打,继续!”
  却见陈承弼虽然身上染血,却自张狂,大步掠来。
  老者鏖战成性,阴阳轮转宗的大长老又故意遮掩自己的气息,以无上绝学藏起来,陈承弼未曾发现,只是从阴阳轮转宗大长老旁边掠了过去。
  臂膀用力。
  狠狠抡起那一座山,朝着下面砸下去!
  地动山摇,气浪勃发横扫十数里的范围,皆是烟尘弥散。
  “来打!”
  陈承弼狂啸而去。
  阴阳轮转宗大长老脸色难看。
  这个江湖宿老,武功内劲的境界,其实是弱于他的,阴阳轮转宗无上绝学,也是法相级别神功的阴阳轮转,就算不如十大神功,相差不远,于内气雄浑之上,更是绝世无双。
  但是内气虽然弱,但是大抵也是同样境界。
  陈承弼一腔战意纯粹,浑身纯阳之体,他阴阳流转,竟是牵扯不住这老者的内气,只被陈承弼抓住,一阵互打,陈承弼越战越强,一腔战意蓬勃,而阴阳轮转宗大长老却是越打越是心悸。
  尤其是发现这老者打得战意纯粹,似乎要癫狂起来。
  出招的时候,隐隐有穷奇嘶吼咆哮。
  想到这疯王传说,却是心中战意陡然消散,不肯再和这老者战斗,尤其是见到这個老者一拳把一座山的山脊轰断,单手提起来,当做重锤一样抡起来砸人的模样,更是头皮发麻。
  一甲子前,大陈国年轻一代的第一天才。
  疯王陈承弼。
  果然不曾有错。
  阴阳轮转宗大长老脸色难看,看着陈承弼轰隆隆去了,推山,开河,煞气冲天,挡在他面前的,不管是什么,都被他以极端暴力的手段,尽数摧毁,平推!
  阴阳轮转宗大长老一言不发,气机收敛。
  不知道为何,阴阳轮转宗的大长老有一种他自己都不肯承认的本能判断。
  他无论是内功,还是招式,亦或者靠着诸多丹药而成的诸多手段,都比起修行死功夫,笨功夫的陈承弼更强,但是厮杀起来的话,他才是死的那一个。
  陈承弼会重伤,但是肯定是他死。
  阴阳轮转宗大长老不愿久留。
  生怕抬起头,看到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头子笑着对他说,原来你在这里啊,当即施展绝学,身法如光,超凡之速度朝着外面急掠去了,山林之中,小树林里,急急而奔。
  很快就抵达了阴阳轮转宗的宗门所在之地,于是方才松了口气。
  自有阴阳轮转宗大阵开启。
  又有诸多弟子前来送上丹药。
  阴阳轮转宗宗主是一位姿容绝美的女子,为宗师排行榜第八,气质不凡,其余几大长老,无论男女,都极貌美,见大长老如此狼狈,倒是诧异,询问道:“大长老为何如此,狩麟大会可有收获?”
  阴阳轮转宗大长老道:“哼,本来已找到了那小丫头。”
  “她行走江湖,号称什么无梦,哼。”
  “我陪着她演演戏,打算机会到了,把她擒拿,未曾想到,给一个老疯子,还有一个小疯子打搅了我的事情,那老疯子武功虽然不如我,但是却极能打,我好不容易甩开了此人。”
  “那小疯子,则是那什么戟狂。”
  有人笑着道:“大长老,总不至于在小辈上吃亏。”
  大长老漠然道:“自不会,有没有吃亏,你自可以来试试看。”
  那女子就不说话。
  阴阳轮转宗大长老拱手道:“今日吾心神疲惫,且先休息。”拂袖离去,他武功不弱,积威深重,旁人不敢去惹他,只是不知为何,这位阴阳轮转宗大长老只心中焦躁,坐立难安。
  难道是因为那陈承弼老疯子?
  阴阳轮转宗大长老大步走出,道:“阵法开启了吗?!”
  有弟子回答道:“开启了,大长老。”
  先前和他不对付的那位女子笑着道:“怎么,大长老,往日你开无遮大会,却都没有这样的害怕,一个陈承弼,说破天算是个宗师级,你就这样害怕么?”
  “他若是来,你我一起上,这纯阳之力也顶不住。”
  “怎么如此害怕?”
  “平白辱没了身份!也是精神凝练,武道意志通神的宗师,生死还看不破么?!不行,你我一起出去,我听说戟狂可是个好看的少年郎,不如试试味……”
  声音还没有落下。
  忽然有一声剑鸣响起来。
  剑鸣清越,犹如天地齐震动,阴阳轮转宗宗门弟子,有修行剑器的,无不感觉腰间兵器跃起,阴阳轮转宗十位长老的神色都骤变,抬起头,看到天空已暗下。
  几乎是本能。
  没有被气息锁定的其他九位长老,并阴阳轮转宗宗主齐齐闪身。
  用出各自绝学,如自泥潭之中挣扎而出,一个动念的瞬间拉开距离。
  阴阳轮转宗大阵毫无用处。
  被直接穿透!
  一道剑气瞬间掠过,大殿,演舞台,层层崩碎。
  如同千军万马,奔驰而来!
  阴阳轮转宗大长老还没有开口。
  铮!!!!
  一声清越响声。
  那一颗美丽的头颅直接像是被狂风巨浪狠狠的砸碎。
  头颅粉碎成齑粉,一片污血直接喷在阴阳轮转宗大殿的牌匾上,正堂之上,祖师牌位,齐齐从中间斩断!
  烟尘弥散,缓缓散开来,十大长老,或者说,剩下的九个长老和宗主此刻看去,只见天穹之上,阴阳轮转宗大阵破碎,一片片散开来,缓缓掉落下来,没有头颅的阴阳轮转宗大长老站在那里。
  鲜血散落一片。
  一位宗师级别武者,法相彻底消失。
  所有阴阳轮转宗的弟子,皆面色煞白,死寂之中,这巍峨的阴阳轮转宗大殿,朝着旁边缓缓落下,砸落在地上,发出了巨大无比的轰然响声。
  几乎是死寂之中,一位闭死关的老者忽然破关而出,长啸道:
  “什么事情?!”
  “谁人胆敢犯我宗门!!!”
  这老者出山的时候,意气风发,天地都似乎昏沉下来,阴阳轮转的意境极为强横,似乎都已经开始扭曲天地,众多武者抬起头来,看到天空之上,如同有一个巨大无比的阴阳鱼流转变化。
  笼罩方圆数十里。
  一老者放声大笑,背负双手,凌空而来。
  这是一个大宗门的底蕴,是之前就名列江湖宗师前十,只是后来不怎么出手,功力越发高深的底牌,所以这样有超过两百年传承,一代代成体系的势力,旁人不愿意招惹的。
  打了小的,惹来老的,这个可不是一句空话。
  只是这个代表着大宗门底蕴和底牌的老者见到了这一剑,脸上忽然失去了全部血色。
  他出关时候的意气风发,豪迈霸道都消失了,只是站在那里,宗主询问道:“太上长老,您……”
  她看出这位活了两百年的绝代强者的神色,顿了顿,道:
  “是,江湖传说吗?”
  老者忽然放声大笑起来,道:
  “江湖传说?江湖传说?”
  他转身狂掠,只愤怒地将大长老撕扯成一片粉碎,最后颓唐,回答道:“若是四大传说,反倒是没有什么了,道宗太上忘情,青袍长生只求大道,南海钓鲸客自在随性,另外那位素来深居简出。”
  “他们来此,我们还能好些。”
  宗主悚然一惊,当即做出判断道:“我等速速离开如何?”
  太上长老道:“不,留在这里。”
  宗主不解。
  太上长老闭着眼睛,回答道:
  “一萧一剑平生意,负尽狂名两百年。”
  “这是剑狂的拜帖。”
  于是再没有人有半句话。
  唯长风流转,剑鸣不止,渐趋于平缓。
  阴阳轮转宗大长老的头颅,只是个拜帖,那剑鸣悬挂在他们的头顶,剑狂的拜帖就只有一个结果——死。
  而剑狂拜帖也只有一个含义了。
  我要来。
  你们,不许走!
  ……………………
  李观一离开了流风回雪楼,在这镇北城里的事情很快就解决了,薛昭吉留在这里,保持着流风回雪楼的正常运转,又提前支了不少银钱给李观一,当做盘缠。
  就在镇北城的三位将军彼此之间的争斗,终于角逐出了一个结果的那一天之前,李观一的牛车换成了商队,带着许多东西一起出发了,李观一坐在马车里面,倒是不适应。
  只是瑶光安静伸出手指,剥一枚枚葡萄,放在嘴巴里面。
  慢慢吃着。
  麒麟侧翻躺在那里,大祭之前,就已经是夏日,而现在到了秋天之前一个月,也是最为炎热的时候,麒麟虽然不在意热气,却不喜欢闷和潮湿的感觉,长风楼给祂搞出了很多的冰块。
  麒麟躺在那里,旁边有一个匣子,匣子里面都是些冰块。
  麒麟就这样伸出爪子。
  在里面抓了抓,掏出一把冰块,往上面一抛。
  冰块落在嘴巴里面。
  麒麟嘎巴嘎巴咀嚼着寒冰,痛快潇洒地简直不必说了,他想一想过去十一年,自己在陈国的皇宫里的生活,麒麟简直都要哭出来了,祂孵化出来还没有五百年,可还没有成年呢。
  一只小麒麟,被折磨了那么久,太可悲了。
  于是又抓了一把冰块,塞在嘴巴里面,然后又舒舒服服喝着杨梅饮,舒爽!
  李观一看了一眼麒麟,庞水云温和将诸事安排告诉了李观一。
  当然,他不是和剑狂慕容龙图那样,直接说了,只是说寻找到了一处安全的地方,李观一撩开了马车帘子,看着镇北城外面的风景,道:“宇文家怎么办?”
  他抬了抬眉,沉静道:“宇文化,宇文天显,都成功脱身了。”
  “应国和陈国,还没有撕破脸,现在陈鼎业在内,则是希望制衡薛老,往外,则是打算先把摄政王的势力扫平,在这个情况下,他还希望和应国修好。”
  “镇北城虽然把陈鼎业的人驱逐镇压了,却也不打算违反这个战略。”
  少年顿了顿,道:“太可笑了。”
  “澹台宪明的计策里面,此刻分裂弱小的陈国,已经成为了肉,不去联合其他的势力,以抗衡虎视眈眈的应国,反倒是希望作为掠食者的猛虎应国可以和自己联盟,去把其他势力扫平。”
  “他的抉择,和自寻死路也没有太大的差别。”
  庞水云点了点头,神色温和。
  李观一看着外面,微微皱眉,道:“我等应该速走,宇文化那里有三百铁骑,不过,宇文烈是兵家大成者,他的话绝对不能信,说是三百,我怀疑至少是五百以上。”
  “或者说,是三百重骑兵,剩下的两百是轻骑兵。”
  “这么长的时间,恐怕还会有对应的步兵军团,我和宇文天显交过手,他可能极擅长和巨型车弩,机关进行配合的战术。”
  庞水云微有惊愕。
  这位年轻的少主,在很多大势方面的认知判断不是很强。
  很多地方,可以清楚地看出,极为缺少基础知识。
  可是在有的方面,其中尤其是大方向大框架上的战略目光。
  极为毒辣。
  仿佛是被名将教导过,而且直接忽略那些基本的,高屋建瓴,从最核心的大势战略方向教导出来,庞水云微笑道:“少主说的对,不过放心,我有施展了些小小的计策。”
  “宇文化和宇文天显他们,一时间追击不上的。”
  就如同庞水云所说的,他施展的计策不是一个,是情报伪装,指东打西等连环的计策,最终宇文天显就算是勘破这些计策,追击出来的时候,也终于还是被拉出了很长的距离。
  这一段时间差,让庞水云带着李观一抵达了他准备的战阵据点。
  那是一座山。
  后方是绝壁,前面是宽阔平原,山上已经构筑营寨以及基本的防御措施,甚至于有机关弩,箭塔,李观一的马车队行驶进来的时候,少年人只是扫过这里,看到三千多人全副武装,就感觉到了不对。
  他把庞水云私下里拉到了一处,询问道:
  “庞老,到底是什么情况?”
  庞水云兀自装着不懂,笑着道:“是老夫提前判断出来,所以在这里准备了些兵马,以防不测。”
  李观一忽而笑起来,道:“庞老当我是小孩子。”
  庞水云微怔住。
  那少年人眸子微沉静:“伱想要利用宇文天显,让我扬名。”
  “是不是?”
  庞水云眯着笑的眸子睁开,看着这少年人,第一次,他似乎感觉得到,眼前的不是【李万里的儿子】,而是一个有勇武韬略,眼光极锋锐的少年名将。
  李观一长叹息道:“说说吧,庞老,这些人的来历。”
  庞水云沉默,然后直接托盘而出。
  拱手道:“少主,若要成就英雄之霸业,需要有盛名,这是基础!此等人,不是私兵,便是山贼,匪徒,逃兵,死了,不可惜,正合适练手!”
  少年看着这位谋士,他道:
  “……庞老,我看到过一封家书,也见过许多的事情,我走过江湖,听过很多人的说法,为什么做山贼,是因为如果去当贼匪的话,还可以活下去,有时候按照朝廷的法律交税,立刻就要饿死了。”
  庞水云怔住。
  李观一道:“我是要成就一些事情。”
  “但是!”
  他的语气加重了,看着眼前的老者,忽然咧嘴笑道:
  “但是,英雄之业,不必用这样的手段啊!”
  庞水云道:“您是要做妇人之仁的事情么?!”李观一大笑:“我不是那种慈悲心泛滥之人,但是,要我去带着一帮裹挟上来的人,拿着刀剑,就去和精兵强将厮杀,这算是什么?”
  “有恶的,要杀;无辜的,若不能够救他们出水火——”
  “那么,就算是我取得了天下。”
  “我和逼迫他们的那些人,没有区别的!”
  炽烈如火一样的光在少年的眼底燃烧着,天下纵横家的谋臣竟然说不出话来了。
  庞水云感觉到了,属于豪雄专有的那种,会让谋臣手足无措的特性,他看着那少年拱手一礼,起身,李观一亲自鸣金,要那三千余人都汇聚起来。
  乌压压的一片,其中有五百多是城主的私兵,又有些是死囚,是贼匪,山贼,还有潜藏其中的三十三个太平军老卒,就用目光打量着李观一。
  李观一看着这些人,忽然笑起来,大声道:“你们知道我是谁吗?”
  乱糟糟的,没有谁回答,只有寥寥草草的人回答说不知道。
  李观一道:“我也就是个比你们年纪小很多的人而已,今日我也想要问一问,你们是谁。”他大步走到了第一个人面前,那是个大汉,眉宇颇为凌厉,脸上有刺青,是个刺配的犯人。
  李观一道:“你为何犯法?”
  那大汉看一眼这娃娃,咧嘴一笑,满不在意道:“杀官。”
  “为何杀官?”
  “那狗官占了我家的田地,把我的老父打折了腿,我就半夜提了刀子,去剁了那老东西的狗头,所以要择日处斩,诺,就是这样了。”
  李观一点头,道:“好!”
  “够豪气!”
  这大汉咧嘴道:“说豪气,不如把我的脚铐打开?”
  这大汉是死囚营,又叫做炮灰营,用锁链锁住脚,不允许后退,端着兵器往前,抵抗重骑兵冲锋的必死者,他这样说话,只是在嘲弄着。
  忽然有鸣啸声音。
  李观一忽然拔出刀,猛然一斩,这个大汉脚上的锁链被劈开。
  这大汉怔住,不敢置信。
  周围的氛围一瞬间变化,李观一道:“给酒!”
  一名长风楼青年抱着酒坛过来,这大汉脸上神色变化,接过酒来,一饮而尽,大口豪饮。
  已经走到了第二人面前,询问道:“你做了什么?!”
  那精瘦汉子大喜,笑着道:“这人杀官耳,我不同,我本是孤儿,和尚把我捡回去,当做帮厨,只那一日有些口角,起了性子,便把这一些和尚全杀了,占了那地,后才被送官,我杀人可……”
  铮然鸣啸,这汉子人头直接飞起。
  一股血腥之气散开,众人心中一凛,那少年人道:
  “恩将仇报,该杀!”
  不知为何,有一股肃穆之气逸散开来,那少年继续往前,而有遮掩藏匿者,旁边带着兜帽,嗓音清冷的女子就会开口,三言两语,皆逼迫出真话来,于是众人心神一凛,不由对这少年人心中多出三分敬意。
  此人,莫不是会读心之术?!
  李观一竟然一个一个去询问过去了,三千余人,天色昏黄。
  却已杀得只剩下了两千八百多,但是每杀一人,皆询问周围之人,是不是该杀,却皆是被认可该杀之人,直到最后,当有一奸杀女子,杀死恩人者被纰漏出来,喊杀之音冲天。
  李观一最后站在前面,让人搬出来了一堆兵器,一堆金银。
  分列开左右。
  少年沉声道:“我名为李观一,今日诸位在这里,我不会隐瞒,你们应该知道自己的对手是谁,是宇文世家的宇文化和宇文天显,那是神将榜上的名将。”
  众人嘈杂,有知道李观一,宇文世家的,把这两个名字的意义说出来,于是众人脸上神色皆有变化,少年指着那一堆金银,道:“要和这样的强军作战,诸位,若是想要离开的,可领一份银。”
  “若是愿意留下的,则可以去拿刀。”
  有一个中年男子迟疑了下,走过去,拿了一份银子,然后转身,迈步往外面走去,竟然没有谁去阻拦,于是哗啦啦的,就有一堆人去拿银子了。
  长风楼给的盘缠一瞬间消失许多,那少年的眼皮都不动一下。
  最后,那第一个杀官的大盗忽然大笑,走过去,拿起银子,把银子抛下,过去拿起刀子,道:“老子叫做樊庆,你有意思,我这一条命,本来就是捡来的,就愿意看看你要做什么!”
  李观一忽然手一动,一锭银子飞过去。
  樊庆抬眸:“什么”
  李观一头也不回:“本月军饷。”
  樊庆怔住:“军饷?我们不是一股贼军么?”
  少年道:“当然不是!”
  “你们的刀,也为自己而战!”
  樊庆抓着这一大锭银子,一把刀,怔住许久,忽然放声大笑起来了,最后,这三千余人,被杀数百,走了上千,最后竟然就剩下了区区一千八百人。
  庞水云死死盯着那里的一千八百人,老者的心脏疯狂跳动。
  已经有一股很淡,却真实肃杀凌冽的军势在滋生了。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那少年站在最高,拱手。
  一千八百人下意识回礼,已是整齐划一。
  于是这已经是一支军队。
  庞水云忽然有放声大哭的感觉。
  ()

第25章 英雄振臂,天日昭昭
  庞水云亲眼见到那一千八百人的蜕变,这位擅长于纵横之道的老者胸中虽有诸多言语要说,最后却只是不可思议地看着前面发生的一切,老人最后转过身去,用袖口擦了擦眼角。
  他咧了咧嘴,心中道:
  “主公……少主的豪气,不逊于你啊。”
  李观一回转之后,和庞水云道歉,他知道老者的好意,然后把自己的理由也说出来,庞水云温和颔首,只是道:“少主的心胸壮阔,我已经知道了,我会辅佐于您的计策。”
  纵横之家,于雄主之下可以为王道,于阴谋之主麾下可为诡道。
  庞水云一改之前的方针,全面辅助李观一完善他的要求。
  只是少年人在放出原本的太平军老兵作为斥候确定宇文天显方位之后,就开始了第二次让那位老谋士眼角狂跳的操作了,李观一把所有人聚集在一起,然后把《太平书》直接传下去。
  庞水云几乎要叫出来,如同看着一个败家子一样,恨不得把这臭小子直接提溜下来!
  你你你,你要做什么!
  那是太平公所创造的功法。
  只能勉强算是江湖上二流顶,一流末的内功。
  不能和真正的绝学相比,更不必说神将级别武学,法相武学,无论是攻击,还是防御,都只能算是二流武功,唯独内气雄厚,勉强算是二流顶。
  但是这一门武功有一个,只有一个很夸张的特性。
  它不要求根骨!
  哪怕是被公认为武道废物的,也可以练习,只是进度慢些。
  绝不是毫无道路。
  哪怕是被断了双腿的人,都可以修炼,只是进步很慢而已,只是这样的武功,哪怕是当年太平军之中,也不是谁人都传授的啊,庞水云死死扣住自己的手,压制住阻止少主的冲动。
  “主公的亲儿子,亲儿子,亲少主,不能,不能。”
  留下的这帮人,在庞水云的眼中,其实明白他们为何留下的理由——他们知道自己就算是离开也没有什么活路,不如留在这里,随着这个少年人拼一把。
  这样的人,是不会放弃一切增加实力的机会的。
  更不必说放在江湖上算是上乘的《太平书》。
  只是时间终究太短暂,出后回来之后,得到的消息是,宇文天显所率军队,大约有三千余人,骑兵五百,其中三百具装重骑兵,两百为轻骑兵,徐缓之速,朝着这里推进。
  而且已经开始修建攻山器械。
  庞水云道:“宇文天显,果然是名将,就算表面上的优势远远超过我们,却也没有半点的轻敌冒进,稳扎稳打,这样的对手,最是头痛。”
  李观一点了点头,看着周围的地势图。
  被盯上的他们,只能一战,至于逃亡。
  没有统帅会奢侈到拿骑兵冲阵,但是却也没有谁敢在知道对面有五百一线精锐兵团的骑兵,竟然敢转身就跑的,这五百轻骑兵迂回,骚扰,足以拉扯住数千的军队。
  一旦在这种迂回骚扰战术之下,逃兵成为溃军。
  那么这些骑兵就会开始冲锋,收割。
  以这样的战术,吞并斩杀超过自己十倍的溃军都不是不可能。
  面对这样的骑兵,转身跑路就是找死。
  只有重步兵去对峙,但是最要命的是,李观一这里的人,披甲率不会超过三分之一,其中大部分都只是城主府的私兵,这些私兵身上披着的,也只是轻甲皮甲,没有真正的重甲。
  他们甚至于,不具备正规军那样,重步兵结阵,巨盾,钩镰枪制衡重骑兵的可能性,也难以和披甲的精锐战士厮杀。
  这才是庞水云最担忧的一点。
  士气再高,披甲和不披甲,都是两個层次的。
  除非是入境武者,才有可能不披甲的情况下,杀死一名披甲精锐兵士,但是面对两三个披甲战士的时候,哪怕是入境武者,能内气出体,却也只能饮恨。
  李观一一面令长风楼的人外出,避开宇文天显兵锋,从后方前往其余城池,自薛家门路那里,尽全力去购买机弩,车弩之类的器物,又以生铁铸造粗糙的盾牌器物。
  一面让庞水云负责后勤,训练,宇文天显速度再慢,数日就足以兵临山下,这一段时间缓慢推进,是在以大势压迫李观一,让李观一麾下的那些人心中产生恐惧。
  而即便是这样的情况下,李观一仍旧规定了公厕区域,生活区域,确保饮食,井水不许直接饮下,需要烧开了再喝,这些人不知道为什么,但是还是照办了。
  庞水云看着这少年道人的命令下,这之前已经被老兵们训练一个月的兵士们尤其开始蜕变了。
  这一日练功完成,樊庆又去随着其余士兵去砍树,构筑防御措施,回来的时候,却闻到了极为香的味道,却是肉的味道,他咽了口口水,却只很冷静。
  他是当过兵的。
  哪怕是边军,也只三日有肉,也只是几块。
  这样的肉,应该是那位少年将军吃的,只是希望今日能有点油花,想到了这里,他的心情都稍微愉快起来了,然后走过去的时候,拿着碗,盛了一大碗的米饭,不是很精致的米,但是量够饱。
  然后想着今日吃什么菜的时候,一大勺子肉落在他的碗里。
  樊庆愣住,他看到那边的少年人提起勺子,道:“不够吗?”
  然后第二大勺子放上去,道:
  “不够说,吃了去那边休息一下。”
  “来,下一个!”
  樊庆一直到走到旁边了还是愣住了的,他吃了口米饭,然后大口吃了一块肉,扒拉了两下,肉很好吃,味道很不错,鲜美可口,他几乎是本能地吞咽,却微微一顿。
  忽然想到了在家里被欺辱,连田都被占了,打断腿之后,几乎活活饿死的父母,不知为何,鼻子发酸,用力扒拉饭菜,眼泪却控制不住落下去。
  咬着牙,只是低声骂着什么。
  用力吃饭。
  李观一点了点头,自己舀了些剩下的饭菜,也和他们坐在一起吃,吃饭,训练,又拉来了两千套干净整洁的衣裳,都极厚重,李观一把所有人聚集在一起,道:
  “没有甲胄,这样结实的布衣服,然后在要害塞一块铁片。”
  “大家就勉强用一下。”
  “一个一个去领。”
  庞水云不懂少年这些奇怪的思路,为什么不抓紧时间练兵,而是在做这些,但是他却极认真把这些事情全部做完,而且比起李观一预料的,完成的更为出色。
  樊庆是第一个过去的,他缄默着走过去了。
  衣服拿到手里面就微微一怔,面料算不算很好,却够扎实。
  比起身上这些破烂布片好的多。
  他直接把身上破布条扔掉,穿上这一身衣服,绑腿,护腕都有,然后往前走,提起刀,还有一块布条,一份药材,樊庆虽然不明白这样做什么,却都拿上了。
  这是庞水云亲自带人,搬空了好几个城的布庄。
  当然,钱是要给的,长风楼的银钱烧一样耗尽了。
  李观一举起手里的布条,然后捆绑在左臂上,道:“诸位,这样,本来是该要有腰牌的,但是没有了,将就下……”樊庆看着这一块布条,不大,三指宽,火红一般的颜色。
  他把这布条系在左臂上。
  然后侧身看去,都是穿着类似衣裳的男子,笔直站着。
  左臂的红色布条飞舞起来,然后如同火焰一样。
  樊庆感觉心中有什么在滋生,不知为何,他想到那日和这个少年人的交谈—
  我们不是一股贼军么?
  当然不是!
  他心底似乎有一团火在滋生,烧得心里难受。
  庞水云看着这一支军队,他恍惚了下,这自然还算不算是一支精锐的,但是他们站在那里,精神比起往日好了太多,眉宇沉静,带着兵器,整齐的举止。
  哪怕是应国的太师来,也已经不能说这是乌合之众了。
  李观一能够做到的事情不多,只是确认了此地的堪舆图之后,他心中已经有了一个战略计策,可无论如何,这里的兵士们没有甲,武功也差,大部分只有三脚猫的武功。
  庞水云将今日的情报对李观一汇报。
  山上的士气已沉静下来了。
  宇文天显靠近至两百里范围,已经修筑攻城车。
  镇北城对此毫无反应。
  而这一片区域的人们也知道了这样的事情,群情激奋的情况下,镇北城将军宣称,占据此山的是贼匪,是叛贼李观一,宇文天显是应国援军,前来帮助陈国讨伐贼子,以压民心。
  另外,所有的士兵都会念李观一给他们要求的军规。
  庞水云都叹息:“军规,我往日只是听过军令。”
  李观一用笔重新把自己记录下的那些堪舆图画下来,旁边银发少女给他磨墨,李观一道:“是一位先生告诉我的,庞先生就当做是我胡乱说的。”
  庞水云道:“此刻还用不到这些。”
  李观一抬眸道:“总要用到了的,用的时候再说,就是后补了不是吗?”
  “反正,一切行动听指挥;不拿百姓任何东西;一切收缴归公,不可私自去扫荡,这三个是基础。”
  “另外下山去补给的人,就是那八个要求。”
  “说话要和气,买卖公平,借东西要还,损坏东西要赔。”
  “不打人骂人,不去损坏百姓的庄稼,不调戏女子,若是往后收下了俘虏,不虐待俘虏。”
  庞水云温和道:“浩大王道,堂皇正大,我知道了。”
  李观一点了点头,看着绘制的地势图,询问道:“庞老觉得,我们有几成胜算?”
  庞水云道:“兵家四势,兵技巧者,习手足,便器械,积机关,以利攻守之胜者也,少主你这一势很强,但是时间太短暂了,若是硬碰硬的话,几乎不可能。”
  “以吾看之,宇文天显的军队三千五百人,其中五百骑兵皆是一线精锐兵团,参与过诸多大战,而其余三千人,则皆是二线兵团而已,但是就算是二线兵团,也都是习武练功,士卒都有内气在身。”
  “这里一千八百人,有内气的不超过六百人。”
  “缺乏硬碰硬的方法,以我观看,唯独可以利用一点……”
  老者伸出手,指着前面的河流,道:“此河。”
  “他们对于我等,终究是轻视许多。”
  “宇文天显和宇文化,皆北人,于南方气候所知不多,梅雨时节过去不远,水势暴涨,若是可以在上,积累巨石并机关器物,封堵水流,积蓄大水,等待其渡河未半,则以水流冲之。”
  “则可以乱其军,趁势杀出,可以弱胜强。”
  李观一道:“好!”
  “就按照庞老你说的。”
  庞水云拱手,道:“但是水计虽有,机关不是一日可成,吾可借麒麟一用,推平山石,以形成一处简易水坝,并蓄水之地,拦住河流。”
  打瞌睡的麒麟身子一抖。
  清闲了许久的麒麟忽然觉得后背发寒,龇牙咧嘴。
  ???!
  李观一却已把它提起来,道:“有劳。”
  少年人看着这地势图,就算是有水计,面对着雄浑大军,想要大胜是很难的,哪怕是他骑乘麒麟,但是也只是六重天拔尖的水准,麾下有五百骑兵,三千步卒的宇文天显,绝对在他和麒麟之上。
  名将配备军势和军阵,是江湖宗师都要避开锋芒的存在。
  李观一想要把这些人都带回去,希望能多活下来一些,他目光死死看着这地图,这地势图和另一幅山水图联系在一起。
  “陈国公,陈霸仙的秘境。”
  李观一的神色沉静。
  那一处秘境范围很大。
  其中的一个入口,距离这里,不超过一百里,李观一盯着那里,最后的强兵之术也已经浮现在心底了,秘境的药材,只要把这些药材拿出来,就算是再如何,也可以提高这些战士的身体素质。
  士气如虹,唯必死之地,可有求活之机。
  但是这必死是要士卒怀揣着必死的觉悟,却不是真的头铁去往刀锋上去撞击,有必死之觉悟,执行精妙的战术,才是大胜的基础,他要的,从不是惨胜!
  李观一看向旁边的瑶光。
  银发少女点了点头,嗓音宁静:“好。”
  ………………
  宇文军阵之中。
  宇文天显沉静,骑乘异兽坐骑,宇文化也同样骑乘战马,穿着一身墨色的甲胄随着叔父前行,经历了李观一一次大败,他没有颓唐,而是重新振奋精神。
  五百骑兵,其中三百重骑兵,两百轻骑兵。
  重骑兵浑身具装,枣红色大马,配备有极长的骑枪,劈砍的斩马刀,一侧则是重弓,腰间有弩箭,有三壶,共七十五枚狼牙倒勾箭矢,这是这个时代最为昂贵最强的兵种。
  只要没有因为重甲步兵而失去速度,就是所向睥睨的存在。
  两百轻骑兵则是有弯刀,长枪,只是穿着轻甲,马匹也没有马铠,奔掠的速度极快,擅长的不是冲阵,而是迂回牵制,切断补给线等战术型战术。
  其余步卒,皆穿甲,有雄浑内气,可以支撑长线作战。
  并沿途征讨壮丁,民夫两千人,于大军背后,以运输补给。
  这样的行为,因镇北城将军知道自己的把柄可能在李观一手中,于是默许,支持了。
  步卒兵器为大枪,巨盾,弯刀,弓弩,根据不同的兵种配备不同,宇文天显是那种极端标准型的将领,需要他领兵,不会出错,有同类型的名将在,他也可以成为最完美的副将,也是宇文烈的辅助。
  但是即便如此,宇文天显也同样有以五千人,将陈国一万两千的侧翼军队扫平的经历
  多兵种复合配合型的兵团作战,如同一个完美的磨盘,能干碎一切单种兵种,宇文化沉静道:“叔父,抓到了的舌头,说是李观一允许他们走,还给出了银子做盘缠。”
  宇文天显道:“……收心,上下同欲。”
  “但是这一步只是为了让士卒和主将同心,像是他这样,直接给钱放人的,却如同废了自己的手臂。”沉默了下,又道:“许多将帅会亲自为士兵吮吸毒血,同甘共苦。”
  “但是这些多少是有刻意表现的成分在,底线就是,绝对不会让士兵离开自己的掌控,而如李观一这样的,却不是如此,他这样的所作所为,与其说是为了收心,更像是真的打算让他们走。”
  “给他们选择。”
  “慈不掌兵,这样的妇人之仁,怎么可能成为名将。”
  宇文天显不明白李观一的所作所为。
  “为了仁慈,削弱了自己的兵力,反倒是会让所有人陪着自己一起死,真的愚蠢的行为。”
  宇文化沉静点头:“但是,剩下的人里,也都是必有勇武之心的人,李观一不是弱敌。”宇文天显看着这经历数败后成长的侄儿,道:“你能这样想,也是极好的事情,此次对战,以大军战胜李观一。”
  “洗刷伱心中的污点,击败他,杀死他,然后回去成为名将。”
  “天下即将动乱,对陈国之战,五年内一定打响。”
  “以军功而封爵的机会,就在眼前了。”
  宇文化沉静道:“是!”
  这一支数千人的军队以沉凝之气势朝着前面,滚滚压来,而镇北城之令下,所有城池对此保持戒备,却也如同之前岳家军一般没有阻拦,短短数日,即将抵达。
  应国边境之地。
  八千具装骑兵以结成军阵的方式朝着前面奔驰着,这代表着,这一支军队在这一路上都处于即将发动冲锋的临界点,所有懂得战阵的人,见到这一幕都会觉得恐惧。
  能够以临近冲锋的阵法状态,一路凿穿两个国家的防御。
  然后奔袭数万里北上,这一路简直就是一场地狱级别的苦修施展,这一支具装重骑兵,隐隐然已经有一种,从一线精锐兵团,蜕变成为和天下三大重骑兵媲美的王牌级兵团的趋势。
  这一日却有斥候回来,斥候手中有着【天下第一楼】的帖子。
  越千峰在休息的时候看了一眼,神色微有变化。
  “【戟狂】李观一,夜闯镇北城城主府,于怒鳞龙王,阴阳轮转宗大长老,摩天宗宗主,昆仑怒剑仙之间制衡来去,硬拼宇文天显而不败,虽身负不轻伤势,仍旧离去,不知所踪。”
  “后李观一聚众于重山,宇文天显率重骑兵五百,步卒三千。”
  “正浩荡而去,围杀李观一。”
  越千峰等人勃然色变,燕玄纪神色难看,越千峰握着这情报,将其传递给了众人,众将神色皆是不好,其中有人道:“那我等该如何?已经至于此地,再调转兵锋去的话,必有一战。”
  另外一将道:“可是,李观一为了我等,深陷于必死之地。”
  “怎么能够不管不顾!”
  “可是,岳帅——”
  众将陷入了挣扎沉静之中,忽而传来了一道熟悉的声音,众人微怔住,齐齐转过头看去,看到有两位骑兵用担架担着一个人过来了,岳鹏武坐在上面,脸上苍白。
  这位天下名将,就在一日前,终于短暂苏醒了。
  时不时还会昏睡假死,偶尔有苏醒。
  剧毒侵蚀他的身体,让他衰弱了许多,精神也饱受折磨,但是此刻,他只是把信笺放下了,这位名将环顾周围众将,笑了笑,道:“我听他说过一句话,为众人抱薪者,不可使其冻毙于风雪。”
  “他如此待我,我也该回答他。”
  “咳咳咳咳——”
  岳鹏武垂眸,道:“凌平洋。”
  才刚过而立之年,就已经是神将榜九十七的年轻将军踏前一步,半跪在地,肃然道:“末将在!”
  岳鹏武看着情报,道:
  “宇文家有五百骑兵,我们也出五百重骑。”
  “我要你破了他的骑兵。”
  “由你亲自选五百重骑,调转兵锋,立刻奔驰三千里,回援李观一,然后……”
  岳鹏武声音顿了顿,他很虚弱了,脸上的肉内陷,但是那双眸子,仍旧如同是黑夜之中的寒星,仍旧有驰骋天下的豪情,他轻轻笑了笑,把情报燃尽,然后道:
  “你,就不必回来了。”
  凌平洋瞳孔骤然收缩,看着岳鹏武,明白这一句话里面的含义和期许,越千峰,燕玄纪,司徒伯申,还有岳鹏武者四位上一个时代的名将看着这个年轻的后辈。
  他们要奔掠北上,去天下的另一处战场,但是年轻人不该随他们去,越千峰拍了拍凌平洋的肩膀,然后是燕玄纪,司徒伯申,我们有我们的战场,你们也有你们的。
  最后凌平洋缓缓躬身,行礼:
  “诺!”
  他道:“我们还会再汇合的吧。”
  岳鹏武虚弱得几乎坐不起来,他微微笑起来,道:“嗯,会见面的,那一日,你我还会并肩作战的,为了这天下,因为——”虚弱的名将伸出一根手指,指着天空,他轻声道:
  “天日昭昭。”
  “怎能负我?”
  凌平洋看着他虚弱的模样,却几乎落下泪来,咬着牙,行了一礼,转身大步离去。
  天日昭昭!
  五百经历百战的一线重甲具装骑兵在这一日脱离大兵团。
  驰骋数万里,都能够保持在冲锋之前状态的,顶尖兵团。
  以投桃报李之缘由。
  调转兵锋!
  皆骑乘异兽血脉,肩膀高八尺的异兽马匹,穿沉厚坚硬的全身具装重甲,持金鹏马槊,有飞羽箭,马蹄落地如同奔雷,由神将榜第九十七位,年轻一代骑将第一的凌平洋,亲自率领!
  奉命,前来!
  驰援!
  驰援!!!
  ()

第26章 陈国公秘境,得道者多助
  麒麟具备有足足六重天的基础,而勇力磅礴,比起大多数的人类武者强太多,对于完成水计拦截水流的河坝需要的巨大石头,用民夫去开凿,或许要几个月,可是麒麟显露真身出来,只是哐哐哐。
  半个下午就弄完了基础。
  懂得人性,能够配合人类计划的神兽之所以为镇国之器。
  就是如此。
  耗费工钱——三个大猪蹄!
  一个火烤,一個红烧,一个油焖,里面要放一大把嫩嫩的黄豆。
  剩下的施工,详细水计的计策,则是庞水云亲自负责,李观一和瑶光短暂离开,前往秘境之中,百里之地而已,麒麟化作真身,李观一腾空而起,落在麒麟的背上。
  然后朝着旁边伸出手。
  银发少女抬眸看着眼前的少年人。
  坐在麒麟的背上,腰间佩戴着剑,雄姿英发,能服众,有豪勇,从容不迫,她有时候想着,当年初代的瑶光见到的那位,年轻的霸主,是不是也是这样子的?
  她伸出手,把兜帽戴上去了,然后伸出手。
  手掌按在那少年人的掌心。
  李观一用力一拉。
  少女好像没有重量的羽毛一样,一下子就飞了起来,稳稳地落在了李观一的前面,横着坐在他前面,李观一拍了拍麒麟,麒麟双瞳化作了赤金,踏足虚空,炸开一层层火焰,朝着远处飞腾远去。
  麒麟不是如同凤凰一样的飞行神兽。
  腾空驭火,属于战斗类技能。
  尤其李观一身边的火麒麟,其实是营养不良状态的少年期。
  可是就算是这样,火麒麟消耗了相当一部分的元气,还是带着李观一抵达了一百多里外,那秘境所在之地,一百多里是直线距离,实际上如果靠着两条腿跑,爬上爬下,绕来绕去的,要奔出去数倍不止的距离。
  也要多亏了在镇北城城主府里面,吞了那许多异兽卵。
  虽然说是神兽山庄大半家产积累。
  却让麒麟的自我恢复能力显著提高。
  至少这样【蹈火奔天】的手段,不至于太损耗元气。
  李观一在陈国藏书阁里见到陈霸仙留下的地图,只是毕竟已经过去了五百年那么久,沧海桑田算不上,但是各种植被变化也很巨大了。
  再加上陈霸仙曾经留下了一些遮掩的后手。
  就连玄龟一时间都需要慢慢寻找。
  李观一和瑶光说完之后,少女伸出手掌,淡淡星光汇聚起来,化作了一张立体式样的地图,然后转眸看向李观一,嗓音宁静:“是这样吗?”
  李观一道:“左边还要再变一下。”
  “嗯,现在这样就对了。”
  瑶光双手托举,星光地图流转变化,忽然缩小,有两个小亮点一闪一闪,标记出来了李观一和瑶光所在的位置,然后又有另一个巨大的光点,标示出来了秘境的位置。
  瑶光双手一合,这地图化作了一串星光,忽然飞出去。
  落在远处,树林交叠的地方,亮起一束光。
  正在尝试寻找目的地的李观一:“…………”
  到处寻找入口处的玄龟法相:“…………”
  银发少女伸出手,把鬓角的一缕银发整理到了耳后,嗓音宁静,没有什么涟漪,道:
  “已经找到了。”
  李观一大喜,拔出剑来,劈砍出来一个巨大的裂隙,继续往前,行走不过数十丈,就隐隐约约感觉到了一股用来迷惑方位的阵法,手腕一震,猛虎啸天战戟出现,落在手中。
  李观一让瑶光退后,以战戟施展出来了【摧山】【破岳】。
  招式雄浑纯粹。
  秘境的阵法缓缓打开。
  麒麟率先进入,李观一和瑶光紧随其后,在失去了李观一【摧山】【破岳】的劲气之后,秘境的入口旋即缓缓恢复到了原本的状态,不复存在。
  而李观一和瑶光眼前,已经换了天地,一股极浓郁的元气涌了过来,李观一深深吸了口气,只是觉得自身精神舒爽,内气都似乎活络了些许,这是药力,是大量五百年级别灵药传递出来的味道。
  隐隐约约可以听到野兽的咆哮,比起猛虎的声音更具备威慑。
  玄龟悬浮在空中,那一双绿豆大小的眼睛瞪大了,瞪得圆溜溜的。
  转过头来,左看看,右边看看。
  先是往左边窜出去好远,又是扒拉着小爪子,往右边爬过来。
  却是看花了眼睛,都不知道该要去哪里了。
  李观一欣喜:
  “这里有陈国公陈霸仙在五百年前留下的各类药材,采集下来,足以靠着这些药力,硬顶着把他们体内产生内气,而有了内气,至少在基础的力量和耐力上,抵达了这个时代二线兵团的门槛。”
  “那些武功不错的,甚至于有可能入境。”
  “至于樊庆这个本来就入境,敢杀官的家伙,好处可能会更大些,瑶光,帮我一起采摘。”
  银发少女点了点头。
  两个人一起采摘对应的药材,其中不只是当年陈国公种下的那些,这几百年来,这些药材也有繁衍,李观一抓出来那些数十年至于百年的药材。
  其中以【养气】【养血】为主。
  这样的药材,药性温软平和,药力极限也没有超过普通人。
  那些几百年的特殊药材,本身具备的浓烈药性,对于普通人来说,如同剧毒一般,只有第二重天之后的武者,淬炼过了五脏六腑,才能吞服得了这些药物,可以将这些药性推动至全身淬炼,不至于把自己吃死。
  只是李观一正采摘的时候,忽然听到了一声咆哮。
  抬起头来,只见到一只巨大无比的黑熊,沉重莫名,几千斤似的,张口嘶吼,声音如雷,直接朝着瑶光扑杀过去,李观一抓住瑶光,身子一晃,避开这黑熊。
  李观一只是视线一扫,就知道是什么情况,微微皱了皱眉:
  “这黑熊,似乎把我们两个当成开荤的目标了。”
  那黑熊人立而起,足足一丈有余,三米多高,李观一身子一晃,把瑶光放下,右手多出了猛虎啸天战戟,往前奔去,只一招摧山狠狠地刺过去了,这黑熊虽然强,但是却似乎未曾见过李观一这样的人类武者。
  只是斗了数合,李观一寻一个空隙,一戟刺过去。
  这黑熊往外面奔出去数步,血流了一地,倒在地上死去了,李观一呼出一口气来,心中微动,往更深处掠去一看,就是神色微有变化,远远的,可以隐隐看到一只只异兽咆哮不止。
  有豹,猛虎,熊,飞鹰,恶兽。
  李观一若有所思。
  “是这些灵药散发出了药力浓郁,这些异兽虽然不懂得炼丹,但是也能本能感觉到这些灵药的药力会对他们有好处,都想要占据有上等灵药生长的区域。”
  “为此彼此厮杀。”
  “所以,在陈国公种下这些药材五百年后,这些异兽,就根据药材药力强弱,产生了新的生态结构?”
  李观一从树上跃下来。
  看着那一头黑熊,这一头黑熊力量极大,但是速度比较弱,而且也没有麒麟这样的能力,一个三重天武者,手持兵器的情况下,谨慎小心,足以无伤击杀,超过十个二重天武者也能猎杀。
  但是,这样的异兽却被赶到了最外面的一圈。
  只能守在陈霸仙种植最初的药材繁衍出来的,年份更低的药物。
  李观一想到陈国公那样的武功,第一次抢夺到了麒麟蛋之后,却是直接转身就跑,被穷奇追杀出去,离开了这秘境之后,方才寻找机会,将那穷奇悍然击杀,想来这秘境的危险性,绝对不低。
  李观一对瑶光道:“要小心些,只采集外围的药物就可以。”
  少女点了点头,施展下一个阵法,将黑熊死去的血腥气遮掩住了,然后和李观一迅速采摘药材,而麒麟却有些茫然之感,祂坐在李观一的肩膀上,看着远方,道:“我感觉,我好像对这里很熟悉。”
  李观一回答:“那自然,你就是被从这里带出去的。”
  他把陈霸仙的事情说了一遍,麒麟有些惆怅起来了。
  祂晃动了下自己的尾巴:“我觉得,里面有什么东西在呼唤我,可是是什么呢,我也不知道啊。”
  “可是我感觉我们现在进不去最里面啊。”
  祂更惆怅了。
  作为神兽,祂的感应是很清楚的。
  里面有许多许多强大的异兽在,这些异兽的位格不如麒麟,但是活着的都太久了,几乎绝大多数都是成年期,乃至于是老年期的异兽,作为少年期的麒麟,肯定打不过。
  李观一想了想,道:“等我们更强些,会再来这里的。”
  他拍了拍麒麟的头,安慰了麒麟,然后用草揉搓成了草绳,把那一头几千斤的黑熊都捆起来,这是异兽,气血强大,配合这些几十上百年的药材,足以刺激人体,产生内气。
  “差不多了,得走了。”
  麒麟恢复真身,李观一腾跃而起,那黑熊就用战戟挑着,麒麟踏空而去了,而就在李观一和麒麟离开的时候,李观一忽然感觉到身前的银发少女身子一僵。
  这位银发少女身上似乎第一次出现了浓郁的震动和惊惧。
  李观一和麒麟在下一刻也感觉到了那气息。
  少年猛然抬起头。
  秘境的天空忽然变成了赤金色,浩浩荡荡的云霞旋转,盘旋,朝着天空蔓延而去了,一瞬间苍茫之感极强烈地落在了李观一的心底,麒麟背负着李观一和瑶光,凌空飞行,在如此巨大的云气变化之中,却有一种渺小之感。
  麒麟也茫然了,道:“这是……”
  轰!!!
  云气似乎是被什么东西高速摩擦过去了,迸发出一阵火光,有破空的声音,李观一瞳孔微微收缩,他右手伸出,猛虎啸天战戟出现了,而似乎是此物的出现,反而激怒了那无边云海之中的存在。
  云气彻底变成了金红之色,极为苍茫,浩瀚。
  李观一看到了从云海的缝隙之中掠过的存在,那是金红色的鳞甲。
  龙吟!
  少年的身躯微顿。
  低沉的龙吟升腾而起,远远超越了李观一和越千峰的赤龙法相之气魄,再然后,云霞散开,一只巨大无比,也古老无比的神龙就在这天穹之上平静游动,就连太阳都被那云霞遮掩在后面了。
  这是苍老的龙了,是神龙的最强阶段。
  祂就这样平静注视着李观一,就连大日都遮掩其光辉,麒麟都只是在心底和李观一交流,这一只太古的神龙开口,声音苍茫雄浑:“猛虎啸天,八百年了,这把凶器,又被人握住了么?”
  “汝是谁……赤帝的时代,已经过去了吗?”
  是和赤帝签订契约的,太古时代的神龙!
  其尊号——
  【烛】!
  展露真身,背负李观一和瑶光的麒麟,竟然只有这一只神龙的眼睛大小,缓缓飞腾在那里,看着这神话中的生灵,李观一心底不可遏制出现了一种震动,这样的存在。
  当年的赤帝有这样的太古神兽,征服天下却还花费那样长的时间。
  八百年前的霸主,到底多强。
  武道的巅峰,难道是可以和这样神话之中的存在交锋么?
  当年顶尖名将陈霸仙就是看到了太古赤龙而被惊走。
  恐怕只有武道传说,能够和这样的存在碰一碰了吧。
  李观一想了想,手中的神兵散开来,然后痛快抱拳一礼,洒脱道:
  “晚辈李观一,见过太古赤龙,【烛】前辈!”
  赤龙注视着李观一,祂的眸子似乎窥破李观一的身体,看到了李观一体内的那一把赤霄剑魂,缓缓道:“吾在汝的体内,察觉到了故友的气息……”
  “吾已经在此八百年,不知道人间春秋如何。”
  李观一坐在麒麟背上,他看着这巨大无比的神龙,把这几百年的历史大事件,都一一地说出来了,赤龙缄默,却忽然笑起来了,祂的笑声雄浑,苍茫如雷霆,却带着一丝丝怀念,长叹息道:
  “又被你说对了啊……”
  李观一不解。
  太古赤龙缓缓游动,道:“我的好友,在去世之前,曾经和我说过,让我数百年后,再去看看这人间,就算是他离去了,这人间的事情,仍旧会是风起云涌,豪杰并起的。”
  “可哪怕是过去八百年,英雄无数。”
  “人间仍旧传说他的名字。”
  “赤帝的名号,不会伴随着时间褪色,他说,哪怕只是短暂的生灵,可是他创立的功业会超越一切,人们不会忘记他。”
  赤龙怀念自己的故友,苍老的眸子注视着李观一,嗓音雄浑道:
  “人间的变化,和吾无关,只是,汝能够来此,手持赤霄剑,就算是代替他来了,等到汝的境界再升高一层,来到此地,吾为你的赤龙法相提升一次,也算是全了当年和他的约定。”
  赤龙又看到麒麟。
  苍老的神兽似乎有些失望了,叹息道:“还是稚嫩的孩子啊。”
  “你成长起来的话,可以来最深处。”
  “上一代火麒麟,有东西给你留下了。”
  麒麟闻言焦急,连连询问道:“是什么东西?”
  但是那赤龙却已不再回答,只是长吟,朝着天空飞腾而去,龙鳞撕裂了云海,只是飞腾的动作,就搅动周围的空气波涛汹涌,犹如飓风一般,麒麟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的飞行,几乎就要被甩飞出去了。
  好不容易稳住了自己的身躯,天地之间,唯见云海宽阔,却已经不见了那太古赤龙,无论是李观一,还是瑶光,亦或者火麒麟,都有一种恍然如梦的感觉。
  “太古赤龙,秘境……”
  这一处秘境,毫无疑问,还有着更大的隐秘,只是李观一此刻已经顾不得这些了,他和麒麟,瑶光带着这些东西,回到了重山,而后配比成药,打算提高这些武者的实力。
  只是没有想到的是,有几个客人到来了。
  李观一抵达的时候,看到庞水云正在和一位清俊的中年男子闲聊,那个男子穿着一身华服,嘴唇上蓄须,气质清朗,背后有法相为狐狸。
  “哈哈哈,李小兄,许久不见了啊!”
  那人转过身来,微笑一拱手,正是应国国公府,长孙无俦!
  李观一又惊又喜:“长孙兄,你怎么来了?”
  长孙无俦微一叉手,笑着道:“长孙无俦,奉命率领三十名商队的游骑兵,前来帮助李小兄。”
  在他的背后,是三十名精锐大汉,皆是二重天修为,眉宇凌厉,穿着轻甲,带马匹,擅长骑射,配备三壶箭,轻刀,也是微微一礼,神态沉静,不是那种倨傲之辈。
  是长孙无俦带着在西域那种复杂环境下,还可以来回厮杀的轻骑兵,有一个算一个,都是折了都心疼得要死的精锐,就算比不上三大骑兵那样的顶尖兵团,也绝对能够和列国一线骑兵所媲美。
  且极擅长斥候,迂回等战术。
  长孙无俦复又往前一步,托起一封信件递过去,温和道:
  “是二公子的信。”
  李观一让人处理带回来的巨大异兽,拿起信笺,展开来看,里面的信笺笔迹锋利,正是李昭文的字迹:
  “李兄安好——”
  “闻兄所成,心中欣喜,恨不能在旁边,共提兵冲阵,宇文天显是名将,颇不好对付,特将无俦并其身边三十员轻骑兵,调于兄弟麾下,听候差遣。”
  “人数虽不多,却也有勇武,可堪一用。”
  “愿君无恙,遥候佳音。”
  “兄成名将之时,吾在此地,遥祝酒一杯。”
  “二郎敬上。”
  李观一微有动容。
  在这个时代里面,知道李观一要做什么的情况下,立刻将手下最得力的人才之一,和在陈国内不多的牌一口气推出来,李观一都不知道那位二郎到底是豪气还是太重情重义。
  李观一只是洒脱大笑,将这信笺收起来了,道:
  “长孙兄弟能够来,是我的幸运,请!”
  长孙无俦微笑道:“吾虽不是什么武功卓越之辈,只四重天境界,不过,游商多年,于后勤之上,倒也算是有些心得,听着二公子的调遣,之后就听从您的差遣了。”
  “另外,薛老托我给您带来了一批墨家的弩和轻甲。”
  他似乎想起来什么,微笑道:“啊,对了,路上还遇到些人,似是也要来见你,我看不是什么歹人,就带过来了。”他转过身去指了指,李观一抬眸看去,倒是怔了下。
  那边是两拨人,泾渭分明。
  一波是一位女子,穿着青衫,身材高挑,只露出一双眸子,却已是顾盼生辉,手里握着一把短剑,一抛一接着的,正是那位江湖第一美人,南宫无梦。
  而另外一波,是五个大汉。
  为首一员也才堪堪入境,生得模样粗狂,倒是有三分豪气,唯独眼底,左右看着,似乎有三分狡猾,正是雷老蒙。
  李观一惊愕,旋即大笑道:“哈哈哈哈,雷老蒙!”
  “你们怎么也来了?”
  那边的雷老蒙愁眉苦脸。
  他现在心里面可懊恼!
  可恶,为什么,为什么他们要来?!
  本来已经一溜烟往回去赶了,可是后来听到了李观一的事情之后,自己那帮小弟忽然就似是马尿喝多了上头,说是应国人在陈国内打陈国人,妈的太丢人了,一股热血冲脑门,就要过来。
  雷老蒙大骂要稳,要稳啊懂不懂。
  然后第二天这四个小崽子自己跑路了,于是雷老蒙一边大骂一边也过来,他叹息着咕哝着,得想法子跑到,可是那边少年人大笑过来,雷老蒙却又不知为何,心里面一团火。
  他咧嘴一笑,打算说您给我点盘缠我走。
  然后他听到自己回答:“我觉得您这儿应该缺点人。”
  妈的!
  雷老蒙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
  嘴巴什么时候比起脑子还要快了?
  这算是什么江湖豪气啊,明明就是找死的。
  李观一大笑,看着这神兽山庄五人组,深深拱手一礼,正色道:
  “多谢。”
  雷老蒙手忙脚乱,也回了一礼,道:“啊,您,您说什么?”
  “这是应该的。”
  李观一呼出一口气,也只是笑着道:“正好,有东西要给伱们看看,你们肯定是行家,懂得异兽的,不知道对熊类的异兽熟悉么”
  雷老蒙眼睛一下亮起来了,拍着胸脯道:
  “熊?熟,熟啊!”
  “哈哈,那就好!”
  李观一带着神兽山庄五人组过来了,指着那一头死了的黑熊,看向那边瞠目结舌的神兽山庄弟子,道:“这东西,怎么吃对体魄比较好?”
  雷老蒙嘴角扯了扯:“是,是这个熟啊?”
  正当几个本以为能养异兽的神兽山庄弟子痛心疾首的时候,李观一转眸,看向那边百无聊赖抛起飞刀的女子,道:
  “天下第一绝色,南宫无梦。”
  “你来此地,做什么?”
  ()

第27章 战!战!战!!!
  “哦?我来这里做什么?”
  南宫无梦说这句话,她戴着面纱,露出的眸子明亮,就只是一双眸子,就能让人感觉到她在笑着,明眸善睐这四个字简直彰显而出,她轻轻跳起来,身形修长,微笑道:“姐姐我不擅武功。”
  “知道李观一小弟弟你这里安全,所以才来的。”
  李观一转头看向旁边庞水云:“庞老,支取三两银子,给这位姑娘,然后把她送到城里去。”
  “欸欸欸,你等等!等等!”
  南宫无梦连忙阻拦,她无可奈何道:“你就这样无情吗?”
  李观一道:“姑娘要先说说自己来的理由。”
  南宫无梦一手托腮,手指勾着匕首,匕首晃啊晃,道:“我是阴阳轮转宗的弟子。”于是她看到,眼前那和气少年的眼底有一股杀气升起来了,道:“不要这样大杀气,我和那帮人不是一伙儿的。”
  “我们是清修派,讲究修行正统的阴阳流转道路。”
  “和那些误以为【阴阳】就是男女之事的家伙,不是一回事。”
  “只是清修大道,入门又难又苦,渐渐的那一派占据上风,我找到了机会,好不容易跑出来,为了自保,才弄出来这样的名号……”她把大概的情况告诉了李观一。
  然后笑着道:“阴阳轮转宗的势力很大,我可不是对手。”
  “你就是那个踏平了他们镇北城分坛的人吧,我肯定要来找你啊,我们一起把这个邪派灭掉吧!”
  这位天下第一美人跃跃欲试。
  李观一道:“我现在的处境,自身难保。”
  “哦?是吗?”
  南宫无梦双手背负身后,一下靠近了前面的少年人,她身量很高,眸子就和李观一靠近没有多远,噙着笑意:“可是,我却觉得,你这样的人,不会死的,你会在天下有名。”
  “天下至阳至贵,我想着,跟着你,一定可以看到很多有趣的东西,我的修为也能提高,所以,李少侠,就让我们更亲近些……”
  她带着玩笑靠近。
  明眸善睐,呵气如兰。
  当!!!
  一声脆响。
  南宫无梦吃痛轻喊了一声,抬起头,看到那少年人背后,银发少女高高站着,比起少年人还要高出一个头,双手握着一個铁锅,刚刚就这样哐一下砸下去了。
  南宫无梦看着那银发少女,捂着额头。
  李观一道:“好说,不知道姑娘武功如何,擅长什么东西。”
  他想了想,拿出纸笔递给南宫无梦。
  南宫无梦看那边的银发少女,刚刚是站在李观一身后一个石头上,总感觉这小姑娘是悄悄搬过来一个石头,然后踩上去,才一锅子砸下来了,就这样脸上还是没有表情。
  哒一下从石头上跳下来。
  拍了拍膝盖上的灰尘。
  南宫无梦噗呲笑出声来,让那银发少女转过头,明明面无表情,却给南宫无梦一种,在用力瞪过来的感觉,于是南宫无梦大笑着。
  觉得在这里不会无聊的,而后就把自己擅长的东西都写下来。
  李观一看去。
  南宫无梦,十八岁,内功境界三重天。
  擅长匕首,短刀,剑法,轻功,并炼丹,江湖阵法。
  歌舞琴音,琴棋书画。
  在炼丹这里,着重标记,是草木炼丹。
  是江湖年轻一代非常杰出的能力,李观一想了想,指了指旁边的瑶光,道:“战阵之时,我会冲阵,那时候,可能没有办法时时刻刻保护瑶光,伱就帮我保护她。”
  “另外,帮忙炼丹。”
  南宫无梦噙着笑意点头,饶有兴趣的模样。
  她坐在前面,一只手托着下巴,摘下了面纱,确实是美丽无比,李观一不得不承认,就连婶娘,在单纯的五官上都被这家伙比下去了。
  不自觉就会让人看得失神,而且还不是魅惑之术。
  眸子流转生辉。
  哐哐哐!
  银发少女脸上没有表情,馒头插在木棍子上,哐哐敲击少年的头。
  李观一抬手抓住瑶光的手腕,道:
  “另外,你把你的脸易容一下。”
  南宫无梦终于笑出来了,她往前微半步,那张绝色面容离李观一就很近,然后在一个微妙的位置上停下,笑着答应下来,然后跑去找银发少女。
  银发少女似乎对这位天下第一绝色很是不适应,李观一则是吐出气息,开始配备来的药材配药,他虽然当过药师,却不懂得武者的丹方,一咬牙,这一千八百人里面,还真有七个大夫。
  是被大药铺打压,故意栽赃他们害死人,又要用一两文钱,收购他们家祖传的方子,被逼无奈,上了山,每个贼窝子里面,都有这样的大夫,才能勉强过活。
  李观一全部拉过来,把这些药材往前面一扔,那几个兼职山匪,实则大夫的汉子见到那帮药材,手都在抖,嗓子都有些干涩,道:“这,这是将军要用的?”
  “不是,是给你们用的。”
  “药力削弱一点,平和一点,主要是益气的,要让大家滋生内气,这样的话,面对宇文家,你们才能活。”
  于是这些大夫的手更抖了:“这,这太贵重了。”
  “咱们没试过啊。”
  李观一直接一挥手,道:“没事儿,尽管试手,没了还有!”
  “自古名医,都是试出来的,别人能尝试出药方子,你们不可能没有,时间很短,顾不得其他了,要尽快出来。”
  这几个大夫对视一眼,一咬牙,只好硬着头皮上,自古以来的名医药师,都没有几个有这样的机会操弄这个级别的药材。
  他们的心脏砰砰砰跳,自家的方子拿出来试试看。
  祖宗都没有用过几个这个年份的好药材啊。
  忽然有一个四十来岁的大夫感慨道:
  “往日一棵山参都得切片儿,现在这样的好药,随便用?”
  “死了都值了啊。”
  “我家祖宗都得羡慕死我。”
  ………………
  与此同时——
  雷老蒙所在神兽山庄五人组看着那一头几千斤重的黑熊,面面相觑了好一会儿。
  先是心疼,这玩意儿他们都没有资格驯养的。
  就这么死这儿了。
  这样级别的黑熊,三重天级别的武力值,有神兽山庄的武者配合和驯养,就能发挥出寻常门派门主级别的战力。
  他们若是有这样一头黑熊,回到神兽山庄,怎么样也要捞一个执事或者外门长老的位置。
  就这么死了?!
  旋即就是兴奋起来,神兽山庄自然是围绕着神兽异兽的门派。
  宗主也就只是五重天,但是和异兽配合的话,寻常的六重天强大武者也不敢触及其锋芒,算是江湖上二流势力里面的中间水准。
  他们的武功,杂学,都和异兽有关。
  这几个兄弟所学的都是基础,根本没有料理这个级别异兽的能耐,或者说,就算是门主都舍不得料理这个级别的异兽,此刻李观一都给他们了,他们又是惊喜又是心疼。
  在神兽山庄三十年,没有做过这样富裕奢侈的事情。
  雷老蒙一咬牙,从后腰子拔出刀子来,道:“硬着头皮上吧!妈的,当年神兽山庄的庄主起来的时候,不也是摸索出来的吗?”
  “这几千斤肉,还有血,心脏,骨髓,就都按照基础来。”
  “肉的话,做成【巨力类】的饮食,血的话做成【益血丹】。”
  “一点点尝试,能吃,能涨气力就行了。”
  雷老蒙因为紧张和激动,额头渗出冷汗。
  他舔了舔自己的嘴唇,拔出刀子,和兄弟们一起开始尝试,神兽山庄的食谱作用下,先是直接生搬硬套,把普通有异兽血脉之力的牛肉,直接替换成异兽肉。
  这一头异兽在这神兽山庄五人组眼睛里面全都是宝贝。
  熊肉:味甘,性温,补虚耗,壮筋骨。
  熊脑:味咸,性温,补虚祛风。
  熊筋:祛风,强筋骨。
  今日加餐,而那些大夫,也在不惜以身试药的情况下,用彼此的祖传配方拼凑,删改,大胆试药,在强大的药性支撑下,普通的丹药硬生生被提高到了可以对武者产生效果的层次。
  用药极奢侈,但是,有效果!
  乃是以【龙血参】为基础,补五脏,益元气;【天门冬】滋阴补肾,二药合用,补益心神气阴,为主药。
  武者所求的,不过是心神强大,气机醇厚,恰好契合。
  又以购买来的【茯苓】补益心气,安心神,泄去肾中浊气,补而不雍;以其余五味药为辅助,形成了强横心神,激荡武者肾脏,令肾脏生水化气,上养心神,下泄浊气的效果。
  因为药性太强,所以那几个大夫一咬牙,硬生生冒险配比。
  【补中寓泄】。
  那位拿着自己试药的大夫道:“我们勉勉强强搞出来了。”
  “其实就是用祖传方子删删改改的,成本很大,如果时间足够的话,我们可能能减掉一部分的成本,但是现在没法子了,只能不断增加药力,可保证没有问题!”
  李观一亲自服下丹药,发现这玩意儿对他的内气都有用。
  但是又是用民间方子,靠着药力升华而成,进补反而温和。
  那大夫脸上有些胆怯,拱手弯腰,道:
  “就,这丹药是新成的。”
  李观一道:“好,那就有劳诸位把这丹药炼好……不用揉搓成丹丸,直接配合成药剂,分发下去!每个人,三份!”
  那大夫头皮发麻,道:“这样贵!”
  李观一只是道:“有劳。”
  这一日,所有人都在等待着加餐,吃下神兽山庄秘制药膳之后,他们只是感觉到气血雄壮,筋骨都绷紧了似的,力气都比往日大,而樊庆的感觉尤其明显。
  他曾经是摩天宗武馆的弟子,可是习武回去才发现老父亲被打断了腿脚,仗着一身武功,这才敢杀官,摩天宗的武馆馆主怜惜他一身武功,上下打点了关系,这才勉强从死罪成了刺配。
  吃了熊肉的时候,樊庆就感觉到这东西不一般。
  当那老大夫把丹药药剂递给他,樊庆以水混合,一饮而尽的时候,就立刻感觉到了不对——因为缺少内气,血气类肉食,而几乎已经沉寂下去的二重天内功,几乎瞬间暴起。
  樊庆的眸子瞪大,他死死盯着这东西。
  “……这是什么!”
  他忽然一把抓住了那边的大夫,大声道:“这里面有什么?!”
  老大夫对这个二重天就敢杀官的狂徒有印象,打了个寒颤,道:“有,有龙血参,还有还有其他很多药材,都是几十年份的……”
  樊庆呢喃:“龙血参……”
  他回忆起来在摩天宗里面的生活。
  他忽然起身,奔到前面,看着正在磨剑的李观一,大声道:“太浪费了!”少年人抬起头,疑惑不解道:“什么浪费?!”
  樊庆的胸膛剧烈起伏,他握着那药汤,咬牙怒道:
  “龙血参!”
  “几十年份的龙血参,你知道有多珍贵?就算是摩天宗,也只有内门的武者,才能够在每个月大比之后服用一点点,而且只是十年份的,这样的东西能雇佣更好的武者,不该给我们。”
  李观一看着他,道:“为什么浪费?”
  樊庆哽住,他反倒是不知道该怎么样回答,道:
  “这很珍贵!”
  那少年把剑放下了,然后耐心询问道:“所以呢?为什么浪费……为什么你们觉得自己的性命不如这样的丹药?”樊庆不知道该要怎么样回答,他只是张了张口,一下坐在了那里。
  樊庆看到那少年的眼底似乎蕴含着什么东西,李观一道:
  “为什么浪费,为什么人命不如这样的丹药?”
  “为什么就连你们自己,都这样觉得?”
  樊庆只觉得似乎一把刀子刺进去了自己的心脏里面,他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该怎么样回答,李观一没有继续问下去,他只是笑着道:“吃吧,咱们可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呢。”
  “你们得吃这些东西,才能变强,才能活下去。”
  樊庆看着那少年,那个叫做李观一的少年人抓着一根草捻着,樊庆闷声道:“你的武功,和手段,想要活着离开不是很简单的事情么?抛下我们,不是更好?”
  “你在做什么?”
  周围其实还有很多人,他们也听到了这样的交谈,所以也都屏住呼吸,安静听着的,李观一想了想,回答道:
  “现在这世道是什么样子,我见到许多,你们也看到了吧;百姓吃不饱饭了,那些皇族子弟们却还有这样大的奢侈。”
  “突厥人的铁骑不知道什么时候要南下。”
  “为家国而战的战士,却连自己的家人都保护不了,人被当做牲口一样在外面去卖,可就连你们自己,都觉得自己不配用好的东西……”
  樊庆握着那碗,缄默。
  他的手臂青筋贲起,想到往日的那些事情。
  缄默许久。
  李观一站在那里,他把那一根杂草放在嘴巴里,轻轻咬着,感知到那一种淡淡的苦涩,道:“虽然很不自量力,虽然我也有可能死在路上,但是我想要做点什么。”
  “天下大乱,民不聊生,异族厉兵秣马,群盗蜂拥而起,我看到了,也没有办法坐视不理,有人说,我这样的人,活不长,我觉得她说的挺有道理的。”
  “我这样的性子,哪怕就是去当了官,也一定会搞事情,最后把上司气得半死,把我关起来锁禁闭。”
  樊庆想着自己的父母,想着那被砸毁的田地,和那些熟悉的脸庞,他只是沉闷难受,又想起了爹娘死前的模样,想到了到了最后父亲都还有留着来年春种的好种子。
  那真的是很好的种子,饱满,又大。
  只要勤恳,就一定能长出很多很多的粮食,能喂饱很多很多的人,我们想着的,就只有这样的啊。
  樊庆忽然心里面难受,咬着牙,他只要想到爹娘,心里就发酸。
  眼前却有风声,他下意识抬起头了,之前的回忆散开了。
  那边的少年穿着一身朴素的道袍,伸出手,询问道:“所以咯,我想要让大家都吃饱饭,让大家都活下去,可能有些不自量力,樊庆,要不要一起来?”
  樊庆下意识回答道:“您问我?”
  他下意识觉得眼前的少年是在演戏,只是在开玩笑。
  可是那张年轻的脸庞上没有什么玩笑的神色的。
  李观一道:“我想,就算是我死在路上的话,总有人会走下去,我肯定不想要死的,但是这世上,这个神将,那个宗师的,人哪里能不死呢?”
  “嗯,对了,这个时代是不是该这样说?”
  少年似乎想到了什么,他笑起来,然后看着前面的人,拱手一礼,沉声道:“今日天下疲敝,民不聊生,诸位可愿随李观一一起,肃清这天下,还百姓一个安居乐业的时代。”
  樊庆的身躯僵硬,他看着那对自己伸出手的少年。
  觉得心脏忽然就疯狂跳动起来,他的血液如同被点燃了一样,有什么东西在他的心口里面咆哮着,他咬着牙,可是男子吝啬的泪水却似乎是控制不住,敢杀贼官的大贼忽然泪流满面。
  他忽然知道眼前的人,和之前见到的人有什么不同了。
  这个人把他们当成人了。
  樊庆把碗筷放在旁边,一双手按着地面,头颅重重叩首。
  他听到自己和许多人的声音回答道:
  “敢不效死。”
  爹,娘,你们留下的种子,肯定还会有能继续播种的一天。
  一定。
  短暂的时间里面,一千八百人,原本六百人有内气,后来在丹药不计一切的补给下,又有六百人在药力和异兽肉的刺激下,以《太平书》的方式,刺激产生了一缕内气。
  但是还不等他们可以熟练运用这些内气,宇文天显已经到了,还带着攻山的器械,但是李观一却在这个时候,选择了让庞水云惊愕不已的判断。
  他没有守山。
  竟然列阵于前!
  宇文天显的斥候回来的时候,宇文天显都不敢置信,他不敢置信的,不是李观一竟然敢于在宽阔地势上和他列阵,初步涉猎兵家战阵的武者都有这样的轻敌,只是愚蠢罢了。
  他惊动的,竟然是,那些乌合之众,竟然有如此的士气!
  在平地上列阵,面对正规军!
  还是面对有重骑兵和重步兵的情况下,这些乌合之众心中的恐惧会压倒一切。
  那李观一,难道是用了什么惑心之术么?!
  当年赤帝和霸主对峙的时候,赤帝手下那位军神曾经有种种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操作,历史上也多有佯败等计策,但是士气不足,对于主帅信任不够的情况下,佯败就会真的成为溃军。
  置之死地的全部都真死了。
  但是,平地上,以无甲或者轻甲,面对有重步兵的骑兵。
  这是在找死。
  宇文天显缄默,他觉得自己被耍了。
  李观一提前出阵,列阵而战,就导致一路准备的攻山器械没有了用处,但是他仍旧带着这些东西,徐缓推进,抵达了战线,宇文天显驱马往前,却是微怔。
  不对劲!
  李观一所部一千余人,竟然是在河流之前列阵,以车弩,战车围绕在最外围,成为半月形态,背后就是宽阔的江河,保护他们的后方,导致骑兵的迂回绕后战术完全无法发挥出来。
  那种所谓的战车其实就是车舆横拦,有巨盾覆盖其上,每一个车弩旁边有七名士卒,穿着轻甲,手持长矛,弩,弓,形成了战阵,他们后面是江河,江河汹涌,骑兵失去了绕后的机动性。
  江河上竟然还有船只。
  江南之地,自然不缺少船,上面有后备兵员,也是手持弩,弓,他们很紧张,但是他们却似乎全部信任那个少年战将,这几乎是超越了名将【士气】的层次。
  宇文天显甚至于看出来,他们知道自己或许会死,但是他们竟然滋生出一种,死去也值得的惨烈气息。
  “这是……如何做到的?”
  李观一穿着重甲,立于车弩阵势最中间,他眸子睁开,鬓发微扬,已带着一缕赤金的色泽,注视着那边止住的骑兵和宇文天显,少年握着战戟,心脏也在疯狂跳动,神色却沉静。
  战斗,开始了。
  哪怕只是他,注视着数千人披着甲胄朝着自己这里徐缓推进,也感觉到了一种恐惧,但是他却不能后退,只是用力地握着兵器,站在所有人的中间。
  铁浮屠的甲胄都难以遮掩那种激荡的心脏。
  李观一垂眸,背后恍惚有一名雄伟男子,这自只是他的想象。
  少年握着兵器,心里面想着。
  真的是在赌啊,哪怕是有士气,哪怕是上下一心,可是人数的差距,单体实力的差距,乃至于主帅经验的差距,都难以弥补,硬碰硬的话,大概率是会被全歼的,区别只是给对方造成多少的伤亡。
  所以,请让我来借助你们的力量吧……
  李观一睁开眼睛,恐惧,软弱,被尽数排出。
  当年气吞万里如虎的刘寄奴,以两千七百步卒,战胜北魏三万具装骑兵,天下震动,于炎黄战争史上,以步胜骑最强之一的战阵【却月阵】。
  在李观一提出,庞水云完善之后,第一次出现在了这个时代。
  李观一握着战戟,缓缓抬起,指着前方。
  到底是【却月】的锋芒一如过往,还是宇文天显的铁骑更强,他深深吸了口气,猛虎啸天战戟微微鸣啸,如同他的血液。
  李观一握紧兵器,身边白虎赤龙法相咆哮。
  “来吧!!!”
  ()

第28章 天下名将,成名之战!(求月票)
  宇文化骑乘战马奔马往前,环绕一周,却是硬生生没有找到骑兵可以冲进去的地方,而宇文天显也同样注意到了那战阵的排布方式——
  车舆和车弩之外一层,布下大片的淬毒铁菱。
  而后在在铁菱内,车舆和局势中间,布下大型弩床,皆插钢锥,外向,在上面布置好了施旋机弩,以绳连机,人来触绳,则弩机旋转,向所触而发。
  宇文化的神色骤变,看向了宇文天显。
  而那位沉静的名将死死盯着这种【车舆】【机弩】【毒菱】的排列方式,许久后,道:“是我的战法,只是一次,就已经将我所擅长的东西,糅合到了他的军阵内。”
  “依靠后面的大江,车舆,弩箭,将步卒的优势全面放大,又抵消了骑兵绕后迂回的战术……这样的阵法,还不曾见到过。”
  李观一眸子死死盯着前面。
  果然不出他的预料,宇文天显这家伙,比起之前【却月阵】面临的对手,更为冷静,更为扎实,骑兵于左右两翼奔驰,准备寻找【却月阵】的破绽,与此同时,举盾重步兵朝着前面缓步前行。
  枪兵,刀手,弓弩手,皆在盾后。
  宇文天显的战法,就如同一个满是刀刃的,翻滚着的巨石,虽然缓慢,但是气势沉凝,且极霸道,宇文天显这样的将军,他什么都是名将的中等水准,但是凑在一起,加上他的性格。
  【不出错】!
  可以说是新手将军的噩梦级别对手。
  所以宇文烈才会放心地把宇文化交给他带。
  李观一右手猛然挥下。
  【却月阵】发出一阵箭矢,却是特意用的弓软箭小,其实也不算是特异用,这里面除去了原本城主府的五百私兵,大部分的都是被逼上山的青壮,说句不好听的,拉开弓不射到自己人头上算是厉害的。
  这一波那五百人没有出手。
  所以这一轮箭雨齐射,简直是把新手弓箭手的问题暴露了个遍。
  那边举盾的重步兵都忍不住发出了一阵嘲笑声音。
  有的人甚至于主动晃动盾牌,轻易把那箭矢折断了,就连宇文化都忍不住大笑,他拍马往前,伸出手只是一抓,就抓住了一枚箭矢,放声大笑:“李观一,这样的箭矢,也能够杀人么?”
  “哈哈哈,你的战阵是不错,但是又有什么用?”
  “缩头乌龟,总有一日会被破!”
  于是宇文军的速度明显加快了,重步兵御守推进,虽然防御力更为强大,但是对于重步兵的体力消耗也极为巨大,巨盾速推,以保持机动性,在步卒体力最巅峰的情况下完成冲阵。
  虽然说是如此,但是宇文天显控制下的军队仍旧沉稳。
  数千人保持阵型,虽然心中有轻蔑之感,却仍旧是军阵不乱,三千披甲之士肃穆,兵戈沉静,缓步上前,那种恐怖的压迫力,若不是李观一身边之人士气如虹,早已经自己就崩溃了。
  即便是李观一,也不得不说一句。
  果然名将!
  这样的战阵围杀,再加上六重天的名将,就算是江湖宗师陷入进去,能杀死数百人,却也一定会死在宇文天显的枪锋之下,而此刻战阵对拼,主将却不会第一时间出手。
  因为李观一已掌控麒麟之力,此刻他作为主将,和宇文天显的气机彼此纠缠,谁先出手,就是失去先机,会迎来雷霆一击,而在巨盾和车弩下的那五百私兵都死死握着弓,其余的新兵则是拿着弩。
  死死盯着那边的重步兵。
  前进八十步。
  进一百步。
  已经靠近了,近了——
  抵达了弩矢射程之内,但是仍旧不动。
  一直到进入射程一半的时候。
  就在这个时候,李观一猛然一扫兵器,【却月阵】真正的精锐猛然射出箭矢,那边的重步兵只是死死地盯着这里的车弩,见只是箭矢,下意识仍如同先前那样举起盾。
  并没有把盾牌的底部和地面相接。
  嗡!!!
  而当那一阵清越的箭矢射出的声音响起的时候,他们才意识到不对,但是再度想要变化,已经迟了,一瞬间的抛射箭矢如同落雨一般,瞬间炸出一片的血雨,而宇文天显的手中兵器猛然前刺。
  将其中一枚尤其强横的箭矢打破!
  李观一手中,破云震天弓剧烈鸣啸,少年墨色的瞳孔泛起了赤金的颜色,如同在火焰之中,熊熊燃烧的木炭,道:“继续射击!”弩矢疯狂射击,加上箭矢的抛射,那边一时间顶不住。
  宇文天显下令盾阵!
  巨盾结阵,盾的底部有弹出的锋锐,死死顶着地面。
  “弓箭手!”
  正规军的弓射手准备射击。
  李观一拉开破云震天弓,牵制了宇文天显。
  少年的眸子激烈,是,正规军的弓箭手,不会比起他麾下那五百镇北城城主府私兵弓箭手弱,但是,对面的弓箭手,只有六百,而他这里,其余所有人都有弩!
  在知道了宇文天显的特性之后,李观一几乎是本能地,发现了这位名将最大的弱点,他的强大在于没有短板,但是当敌人尤其擅长一个地方的时候——
  宇文天显,全部都是短板!
  三千步卒,其中盾兵,枪兵,弓弩手,刀盾兵都有,每一种不会超过八百人,其中盾兵再强,不会强过李观一【却月阵】的车弩战车防御,而这個距离,他的长枪兵,刀盾兵不得靠近!
  而李观一这里,弓射手——
  一千八!
  “所谓的兵法,根本不存在什么以弱胜强,而是以我之长,击彼之短!”少年的瞳孔剧烈收缩,他从兵法之中,悟到自己的东西,激进,冒险,但是——
  天下英雄,无不是赌徒!
  雷老蒙看着时间已到,一咬牙,抡起大锤:“要稳啊!!!”
  锤子狠狠砸下,车弩,击发!
  嗡!!!
  墨家巨型车弩射出的弩矢不多,但是每一根都如同半根长矛的程度,就在对面是巨盾阵的时候,这些车弩弩矢几乎是化作一片阴影,猛然扫过。
  巨盾出现破败,有些间隙里面,车弩弩矢直接贯穿数人。
  鲜血瞬间散开,惨叫不已。
  李观一喝道:“继续射!”
  弩矢疯狂射出,宇文化持拿战枪,把射向自己的弩矢全部都扫断了,旋即发现,李观一阵势后面的船竟然在不断地运送弩矢过来,只是瞬间就意识到了,如果不能切断李观一的补给,这恐怖的弓弩连射根本不会停下。
  车弩一次性使用,却已是废去了重盾。
  就算是重盾兵未曾因此死伤太多,但是基本所有的重盾都出现了破碎,持盾手的手臂,手腕,皆出现了严重程度不同的弯折扭曲,这代表着对于箭雨的防御大幅度降低。
  “李观一……”
  宇文化大怒,他一咬牙,道:“冲阵,重骑兵,顶住对面的箭矢冲过去!”思考下来,竟然只有重骑兵冲过去一个可能性,而若是宇文家就此退去,那么宇文家的名望将会遭遇巨大打击。
  “诸君,冲锋之时,就在此刻!”
  他率领自己的一波重骑兵冲锋,其中有骁勇之骑,不顾弩箭,他以重枪横扫,把射来要害的弩矢击碎,其余的箭矢就直接忽略,人马一体,恶狠狠冲来。
  临到阵前,竟然猛然跃起。
  直接跃入战阵,但是就在这战骑还没有落下的时候。
  【却月阵】之内,那些训练了最多一个多月的兵士,只做了一个动作——
  握着长矛,朝着上面,恶狠狠攒刺!
  那是具装骑兵最大的弱点。
  一瞬间十几把长矛刺入马腹,一顿乱搅,沉重的重骑兵,人马带甲数千斤,但是十几个人,在这瞬间的爆发竟然让重骑兵失去方向,朝着一侧轰然倒下。
  那骑兵犹自不死!
  拔出剑来要起身厮杀,其余士兵心中恐慌升起。
  樊庆已大喝一声,飞身扑上,直接盘住那重骑脖子,一把掀开面甲,反手一把匕首,直接从眼睛里面凿进去了,那铁骑剧烈挣扎,十个人才按得住,却仍旧是死了。
  樊庆大口喘息,额头冷汗不断冒出去。
  与此同时,他看着这天下一线兵团里面的精锐铁骑尸首,升起一种不可思议的感觉——
  他杀了,杀死了一个,全身重甲的具装骑兵?!
  他杀的?!
  哈哈哈,他,他杀了!
  惨烈的血腥气,代表着天下最强武力之一的兵种死在这里,这帮稚嫩的新兵心中升腾起不可思议的存在,仿佛失去的力气,仿佛身上的伤势瞬间不存在了。
  冲入其中的重骑兵,皆是这个下场。
  前太平军的三十三老卒,比起樊庆更为娴熟地施展了重骑兵坠马之后的地面擒抱刺杀技术,只是一瞬间,【却月阵】就直接吞了十几个重骑兵,没有半点骚乱。
  李观一则仍旧作为主将,和宇文天显彼此制衡。
  箭矢弩矢的雨水疯狂倾泻出去。
  那三千步卒的死亡只是短短时间,就已经到了一百左右。
  军势已稍有糜乱。
  宇文天显已经凝聚军势出招,主动突出,猛然一枪刺杀,白虎咆哮,朝着李观一扑杀而来,李观一仍旧以【火天大有】的招式回击,两股气势狠狠地冲击在了天空中。
  轰!!!
  在空中掀起一阵巨浪,元气逸散。
  宇文天显长啸,白虎展现邀战的姿态,李观一并不回应,只是以【火天大有】回击,这就是追击者和防御者的不同——
  宇文天显只要撤走,就不会受到【却月阵】的打击。
  但是那会让宇文世家的名望都受到打击。
  宇文化大怒:“李观一,懦夫!”
  少年人只是张弓一箭射过去,宇文化翻身藏于马腹,避开这一箭,李观一转头对樊庆等人道:“继续射击,弩矢压满,狠狠地射!”
  “是!!!”
  而在这个时候,宇文天显亲自率领骑兵,轻骑兵和重骑兵分化两侧,直接从两翼开始了冲阵,却并非是冲击两翼的车弩,而是更深处的地方——
  他们冲入水中。
  宇文天显比起【却月阵】曾经面对的对手,更为冷静敏锐。
  瞬间意识到了这一座大阵的弱点。
  大量骑兵从侧翼穿插或者从后翼截断水上补给,就会让【却月阵】成为孤城,到时候只是围而不攻,都足以让这一座军阵,从内部去崩塌掉。
  炽烈的火光汇聚,麒麟出现在战阵之上。
  李观一转身看着樊庆,道:“战阵的指挥,就交给你了。”
  樊庆的脸色微变,一咬牙,道:“诺!”
  李观一笑了笑,他把兜鍪戴在脸上,墨色的甲胄覆盖了这个少年身上最后一寸肌肤,他翻身,坐在了麒麟的背上,森然肃杀的钢铁笼罩了这个少年的身体,让他看上去威严肃穆,如同一位真正的将军一样。
  他的声音从钢铁当中传递出来,带着平静的肃杀。
  “我们都有我们自己需要面对的战场。”
  “我会把你们,活着带出去的。”
  李观一握着猛虎啸天战戟,战戟之上的猛虎吞口鸣啸,如同猛虎的嘶吼,麒麟燃烧着火焰,猛然跃出了【却月阵】,前去阻拦宇文天显。
  麒麟蹈火,穿着铁浮屠重甲的少年挥舞战戟。
  宇文天显骑乘异兽,驾驭军势,调转自己的坐骑,和李观一猛然碰撞。
  轰!!!
  两把兵器撞击在一起,震动的声音如同闷雷,周围瞬间炸开一层气浪,箭矢都扭曲,两个人的上空,白虎和白虎的气机正在不断碰撞,撕扯。
  “终于出来了,李观一。”
  宇文天显坐下的黑虎发出一阵阵咆哮,麒麟双瞳赤红,爪牙露出,没有平素的可爱,也不是单纯的威严,而是那种凶悍和霸道,宇文天显道:“你的阵势不错,但是也因此,要杀死你!”
  李观一不答,他只是以【大哉乾元】控制麒麟元气。
  和宇文天显一招一招碰撞。
  而在同时,宇文天显的两侧骑兵,已经冲入水域的较浅区域。
  张开弩矢,去射击船只。
  是火箭!
  一阵阵爆裂的声音,船只都汹汹燃烧起来,上面的兵员都齐齐跳下了水里,宇文天显的长枪横扫,和李观一的战戟碰撞在一起,宇文天显靠着的是自己的力量,而李观一是依靠麒麟之力。
  少年的体魄支撑不住长时间的输出,嘴角已经有鲜血了。
  他的战戟却死死压制住了宇文天显的战枪,两人都没能调动军势,只是数千人的交锋,需要主将来完成斗将的职责,这是只有在小规模交锋才有的冲突,可是这个时候,宇文天显却听到那少年的声音:“宇文天显,你输了。”
  闷雷般的声音忽然炸开了,滚滚而来。
  宇文化正一道气机,将那一艘船只砸碎,忽而疑惑:“这什么声音,要下雨了吗?”
  他抬起头,却没有看到乌云,但是那闷雷的声音却越来越近了。
  宇文天显忽然感觉到不对,但是那少年的压制却忽然变强了,猛虎啸天战戟之上的麒麟火元气暴戾,宇文天显只是大怒,高呼道:“化儿,速退!!!”
  “是水攻!!!”
  “水攻?”
  宇文化微微一怔,青史之中,似有水火之攻,但是在现实中,这属于是难得一见的奇谋奇计,不是那样好施行的,而在上游,在李观一的麒麟火冲击到天空的时候,庞水云垂眸。
  他看着远处天空的兵家煞气,轻声道:
  “主公,少主锋芒,不逊于您啊……”
  老者拔出剑,一剑斩断了阻拦水位的水坝绳索。
  那简朴的水坝崩塌。
  有庞水云这老头子准备的削尖了的浮木木筏,前端绑着淬毒刀锋,就这样顺着阻塞数日的大水,朝着下面汹涌地冲击了过去,庞水云沉静道:“吾计已成,少主,就看您的了……”
  老者持剑,深深一拱手,肃然道:
  “为吾少主贺。”
  而宇文化抬起头看过去的时候,那奔腾的水流已经来了,他想要走,但是战马马蹄下的水忽然似是多出了一道一道的暗流,战马受惊,挣扎起来,宇文化双腿一夹马腹,战马猛然长嘶鸣。
  耗费颇大的气力,犹自挣扎奔到岸上。
  宇文化大口喘息,转头去看,脸色苍白,汹涌的河流,裹挟着削尖了的浮木,以及刚刚被他们打碎,点燃了的火船碎片,就狠狠地贯穿下来了,骑兵和战马,甚至于有步卒被暗流席卷。
  轰然倒下,而【却月阵】里的人则是往前拥堵,避开了涨高的河流,大自然的力量是恐怖的,只是一瞬间,这数百骑兵就直接被催倒了,那些武者挣扎。
  宇文化忽然悚然一惊,大喊道:“速退,速退!!!”
  那些在在水中挣扎的武者看到,【却月阵】尾端的那些乌合之众,那些农民,转过身躯来了,他们站在高位的土石上,穿着布衣,或者轻甲,左臂上系着红色的布条,飞扬起来如同火焰。
  然后端起了手中的弩矢,指着他们。
  下一刻,弩矢破空的嗡声,如大风。
  身穿甲胄的北地武者,在忽然暴涨,暗流汹涌的水中,如同活靶子一样,弩箭射入肉体的声音沉闷一片。
  河流被鲜血染红了。
  而在这个时候,轻骑兵近乎于尽数失去战斗力,重骑兵还有一百有余,硬生生在水攻的情况下回到了大地之上,可是也是都负伤,宇文天显眸子微沉,他知道的,兵败如山倒,自己要败了。
  可是,仍旧还可以控制住局势。
  就在这个时候,他的大军后方忽然有骚乱传出,有两拨骑兵各自左右杀出,穿着轻甲,奉李观一的命令,迂回绕后的长孙无俦手持长枪,将一名披甲持刀的督战队校尉直接挑飞,放声大笑:
  “奉将军之令,吾等三百轻骑已至!”
  左右两边,其实只各自十五骑罢了,但是谁人知道?
  在前方骚乱的情况下,这三十骑皆骁勇,骑射把督战队摘了,只在边缘,犹如快刀一般削去,每次只杀数人,而后折返,马匹后有草木绳索,掀起扬尘。
  而在这个时候,在一处山坡之上,凌平洋注视到了这样的厮杀,他的心潮汹涌,而背后的五百重骑兵,也是同样如此,他们原本是以为,自己是裹挟堂皇的大势,前来拯救李观一的。
  但是展现在他们面前的,却是经典到足以写入兵法的对峙!
  出于骑兵将领的天然本能和经验,凌平洋没有在这个时候突入战场,他知道的,若是那位年岁不大的少年人真的有如此的韬略,他们根本不需要这五百的重骑兵,就可以获胜了。
  只是靠着这一战,李观一就足以成为名将。
  而这五百重骑,只是来此,让这势必要载入史册的大战。
  胜得更为光芒万丈!
  宇文军战死步卒者超过七百人的时候,宇文天显控制住了军队,收拢阵势,在战损率抵达三成的时候,仍旧能控制住这军队不崩溃,却也舍弃李观一,要重整阵势。
  李观一大口喘息,嘴角带着鲜血。
  却是握着战戟猛然一扫,麒麟火咆哮,冲击到天空了,麒麟的咆哮在天空炸开,于是,所有【却月阵】的战士都凝固了呼吸,樊庆的心脏跳动到了极致。
  他在这瞬间的头脑一片空白,更不必说其他的人。
  但是已经有人做出反应。
  那三十三名太平军老卒!
  他们的武功不如樊庆,但是此刻他们毫无半点迟疑。
  踏步,只是一瞬间攀住了车弩,然后猛然跃起。
  此刻对方步卒最前面,已经勉强和己方碰触,这三十三个老卒踏在对面的巨盾背面,翻滚落下的同时,手中的兵器刺出,在士气仓惶的对面凿出一片血!
  宇文天显猛然注视着那少年。
  李观一抬起手,摘下了突厥人的兜鍪,然后抛下了,这个中原的少年将军,眉宇明亮,炽烈地如同火焰一样,嘴角带着血,将手中的兵器高高举起了。
  他要的,不是残胜,不是苟活!
  我们,为什么不能大胜?!
  猛虎啸天战戟如同当年那样鸣啸起来,然后猛然劈下。
  锋芒指着前方。
  中原的少年将军炽烈如火。
  他道:“随我冲锋!!”
  樊庆一个激灵,只觉得大脑一股热血,他热血激昂,他只是心里想着,大不了这一条性命豁出去了,所以他的身体猛地扬起,跟着那三十三名老卒。
  猛然翻出!
  恐惧,但是还有另一种存在,将恐惧压下去。
  一千八百人,此刻竟然大部分都还具备战斗力,即便如此,也都有染血,怒喝着冲出去,三十三个老卒,自然而然地调整队形,每个人负责五十余人。
  李观一为锋刃。
  三十三名老兵往后蔓延开来,化作了两翼。
  接着是有入境的武者,然后是有内气的,层层叠叠往后。
  前方武功最高的承载最大的压力,侧翼负责补刀,是这武者为主的沙场形成的特有战阵。
  【鹤翼杀阵】!
  樊庆只觉得自己的内气分出一缕往前,而后层层叠叠地汇聚起来,一千八百人的气机以三十三名老卒为基础节点,涌入了那绝对的核心,完成了太平军最基础的战阵。
  李观一手中的战戟气机暴涨,猛然横扫。
  猛虎的咆哮炸开,只是瞬间,将前方的步卒都扫飞,然后朝着前面冲锋,就在这一瞬间,彻底整齐划一起来的一千八百人如同一柄长枪一样凿穿了对面的战阵。
  波开浪斩一般!
  然后瞬间分开,把对方步卒分开,长枪攒刺。
  战损比抵达三成的宇文军彻底崩溃,开始朝着后面本能地遁逃,成功成为了追击战,以少胜多,以弱胜强。
  凌平洋在山坡上看着这一幕,他呼出一口气,勒紧了缰绳,自语道:“岳帅,我们并不需要来救他们。”
  “但是,击败和全歼不是同样的意义,如此的乱世啊。”
  他伸出手,握住了自己的重骑枪,然后从容的拉动了战马,道:
  “就让我等来为麒麟,在这【天下】杀出一条道路。”
  “岳家军。”
  他举起骑枪,语气从容沉静,带着威严:
  “冲锋。”
  ()

第29章 大胜,全歼!
  自古以来,兵败如山倒,往往一着不慎,就会陷入困顿衰颓,士兵颓唐起来的时候,溃军之势就更是如同雪崩一般,根本就控制不住。
  遭遇打击,宇文天显竟还强行在溃军之中来回奔驰,勉强汇聚起来一股兵锋,未曾让败军彻底溃乱,迂回盘旋,如果继续下去的话,就算是在连番的奇谋之下败北,也能够维持住最基础的状态。
  不至于损失过于惨烈。
  宇文天显的战将特性就在这个时候彰显得淋漓尽致,这样的将帅,难以有大胜,却也极为难以遇到大败,就算是吃了个大亏,也还可以迅速收拢部众。
  他可能不是最擅长厮杀,冲阵的,但是当一个位置上不知道该派谁去的时候,他一定是所有将军里面最为稳定的,宇文化也驾驭异兽到了叔父的身边,聚拢部众。
  但是就在这个时候——
  轰然的鸣啸如同雷霆一般炸开了。
  墨色的重甲骑兵出现在了山坡上,凌平洋将燕玄纪交给他的大纛举起来了,猩红色的战旗翻卷着,五百重甲骑兵,进入战场,从侧翼出现。
  战马奔腾起来,如同雷霆一样。
  宇文家的士兵看到出现的重骑兵,侧翼的铁骑穿着不同制样的具装重甲,为首一员大将极为威武,剑眉星目,手持一柄墨色长枪,一侧副将举起大纛,猩红色的战旗如同是从天上坠下来的火焰。
  一個大字——
  【李】!
  凌平洋只是瞬间,将三名重骑兵校尉直接挑翻。
  冲在最前,掌中长枪左右飞腾,每出一招,就要点落一人,气势如虹,长啸道:“越山凌平洋在此!”
  仿佛雷霆。
  天下第一线兵团的重甲具装骑兵,在最适合重骑兵登场的时刻出现,战马砸落下来的声音,沉闷得如同闷雷一般,凌平洋让重甲骑兵分开,五百重骑兵化作了五队,皆形制如【偃月】。
  且并非是并排拼杀,乃是以不同的角度来回凿穿,劈砍。
  五百重甲骑兵,如同五把重型的偃月刀一样,硬生生将宇文天显汇聚起来的兵势切割开来,来回奔驰的时候,让阵之中的步卒四面八方皆有骑兵杀来,五百人,却硬生生杀出了千骑的气势。
  宇文天显缄默,他看着宇文化,道:
  “你去带着人,自左侧走。”
  宇文化惊愕:“叔父!”
  宇文天显提起了自己的战枪,沉声道:“是我不曾勘破李观一的阵法,将帅率领军队,陷落入如此的大败,就应该由我来杀出一条道路。”
  “将帅应该死在战场上,但是你还年轻。”
  他注视着拍马拼杀而来的凌平洋。
  背后一百重骑兵缄默,仍旧还有肃杀沉静之心,提起了手中的战枪,宇文天显驱动异兽,这一百重骑兵在如此的大败情况下,竟然仍旧汇聚了炽烈如火的兵锋,硬生生凿入了【偃月阵】之中。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
  “凌平洋,来!”
  宇文天显驰骋奔腾,凌平洋汇聚五百重骑的军势,和宇文天显缠斗数合,乘势而来,气势如虹的骑将,和败军之将,自是不可能同日而语,可兀自如此,宇文天显仍旧一枪戳在凌平洋重甲上。
  这个沉静冷漠的将领此刻也同样炽烈如火。
  凌平洋死死抓住了这把玄兵,大笑。
  年轻的勇武,背后似乎化作了一条龙的模样,五重天的巅峰,神韵已成,凌平洋长啸,出招决然,数合之后,在大军军势加持之下,宇文天显被凌平洋手中的长枪狠狠砸在了坐骑的头顶。
  坐骑咳血倒下,宇文天显气焰腾空,被一枪压下,这才被擒拿。
  宇文化奔腾而出,咬着牙,率领数十轻骑兵冲过战场。
  战场已混乱了。
  就算是正规军,在失去战意溃败的时候,也难以抵抗那士气如虹的乌合之众,不,那样的根本不是什么乌合之众了,宇文家的军队,还有这些轻骑心中沉重,一个个念头涌动着浮现了。
  是谁?是谁?!
  这些宇文家的士兵心中几乎只剩下了茫然,他们对抗的不是乌合之众么?不应该扫平么?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对手,为什么骑兵会突然折了,为什么弩矢永无止尽。
  为什么在他们溃逃的时候会有轻骑兵和重骑兵自两翼杀来?
  而在这个时候,一枚箭矢旋转着贯穿了宇文化的肩膀。
  宇文化闷哼一声,把长枪交给左手,但是那种炽烈的火光已经靠近了。
  李观一骑乘麒麟,麒麟迈步狂奔,战戟横扫,竖劈,挡在前面的轻骑兵就被他一个个挑飞下马,他的心脏疯狂跳动,他深深吸了口气,持战戟,口里还带着血腥的气息。
  战戟朝着前方冲去了,他昂首,举起了手掌之中神兵。
  在阵法加持之下,只是一招猛然扫过。
  宇文化回身防御,内气碰撞炸开一层气浪。
  宇文化的身躯被直接打飞,扬起,重重地砸在了地上,张口咳出鲜血,兵家将帅之家,秉性有烈烈之气,他虎口迸裂,内气流转,兀自伸出手拔剑,要步战厮杀,却被战戟直接抵住了咽喉。
  宇文化忽怒目圆睁,伸出手,死死抓住战戟锋芒。
  猛然朝着自己的咽喉刺下来!
  李观一抬手抽兵。
  宇文化手掌割出一个狰狞伤口,却未曾刺到咽喉,战戟贯穿他的肩膀,鲜血的流逝,让宇文化终于失去了自尽的力量。
  李观一大口喘息,血的味道在鼻尖,江湖的斗技和战场的厮杀,是绝对不同的两个层次,少年举起了手中的兵器,大呼道:“敌将已经被我等拿下!”
  “放下兵器者,不杀!”
  樊庆一脚踹翻前面的铁甲步卒,大呼道:“放下兵器者不杀!”
  “放下兵器者不杀!”
  凡伐国之道,攻心为上,务先服其心。
  一时间呼喊着声音越大,犹如雷霆轰鸣,又见主将坠马,铁骑驰骋于沙场之上,不知道谁先开始的,兵器坠地的声音清脆不已,这些步卒已彻底没有了战意。
  李观一坐在麒麟之上,他大口喘息,看着这混乱的战场。
  樊庆,还有雷老蒙,还有很多的,只是被逼上了山的青壮们,他们死死握着兵器,知道这个时候,回过劲儿了,才意识到了心脏的疯狂跳动,要把自己的耳朵震的失聪似的,手掌不受控制地用力攥着兵器。
  大口喘息着,大脑一片空白。
  他们看到自己的主将坐在麒麟的背部,举起了手中的兵器。
  这个时候樊庆才发现,过于用力握着什么东西,手掌都在控制不住颤抖着,和杀官时候的一腔血勇截然不同,他更用力握住了刀子,看着那少年将军。
  听到他大喊:
  “风!”
  于是他们也齐齐举起了兵器。
  高呼:“风,大风!”
  没有战鼓和军乐。
  胸膛之下的这一颗心脏疯狂跳动,血脉贲张在耳畔的声音。
  就是战鼓!
  ………………
  战斗之后,收拢部队,然后将投降者的战甲,兜鍪,兵器全部扒了个干净,这一部分的任务,交给了那位匆匆赶来了的庞水云,庞水云是原先太平公军队之中的核心谋主。
  这些事情,他做得很熟。
  留下宇文天显和宇文化的性命,也是他的要求。
  是之后的用处。
  凌平洋等人五百重甲骑兵这一次冲击溃军,竟是毫发无损,天下仅次于三大骑兵的一线骑兵兵团展现出的能力,凌平洋等五百重骑翻身下马,这位三十多岁的骑将摘下兜鍪,行了一个军礼,道:
  “在下凌平洋,听闻李……”
  他不知道该怎么样称呼,于是沉声道:“李将军为人所困,率兵而来,五百骑在将军麾下,听候差遣。”
  五百铁骑整齐划一地行了一礼。
  肃杀凛然,浑身重甲,如同钢铁的猛兽,目不斜视,令行禁止,散发出一种顶尖职业级别强军的恐怖压迫性。
  李观一不提,其余他麾下的战士们,还有樊庆,看着这浑身具装重甲的钢铁怪物,心底都震动。
  而五百重甲骑兵也在沉默注视着这些大部分无甲,一部分轻甲的人,他们没有这样精良的铠甲和兵器,但是自也有一股沉静的气机在他们身上环绕着,眉宇之间,已褪去了百姓的恐惧仓惶。
  冷静,肃然。
  凌平洋看出来这些人眼底的好奇。
  那种好奇还带着一种,这样的家伙该如何打倒的本能思考。
  这已经不再是草木和牛羊的温顺目光,而是一群露出獠牙,品尝过鲜血和胜利的,掠食者的目光。
  李观一麾下一千八百人里,五百人本身就是城主府的精锐私兵,大部分在入境门槛上的弓箭手,还有一批入境的武夫。
  而其余的也是成了贼匪落草为寇的山贼,李观一等人抵达之前,就已经被庞水云找来的三十三个太平军老卒狠狠训练了一个月。
  就算是这一个月的训练,加上之后李观一来此,至宇文家抵达耗费的四五日,宇文家列阵消耗的时间,满打满算也就一个多月,但是,只有精锐的强军知道。
  除去长时间,成体系的精锐训练。
  还有一个法子能让新兵蛋子在极短的时间内迅速成熟。
  战场。
  一名武者,在冷兵器残酷的战场上打个滚,没死,他就成为了老兵,见过血,不再畏惧刀剑的拼杀,心态的改变在这个层次上极为重要。
  这一场面对二线级别步步卒军团的拼杀,就算是靠着【却月阵】,损失不大,可是也是见了血,杀了人的。
  这已经不是乌合之众了。
  是狼群。
  率领轻骑兵完成迂回战术的长孙无俦回来之后,就不得不继续完成他的后勤官职责,轻点损失,收获,耗费的时间不是短暂,只是第一时间交出了报告。
  宇文家的军队投降的只有两千人左右,剩下的有战死的,有被河流不知道冲到了哪儿的,也有的逃出去的,战死者超过一千人,在知道这个数字的时候,已经成为了俘虏的宇文天显脸颊抽动了下。
  而李观一方面,一千八百人,只剩下一千六百多人,即便是有【却月阵】,即便是水攻,即便是李观一冲阵,还有重骑兵突入,硬实力的差距仍旧可怕,对面同样有弓弩队伍。
  一百多人战死,余下的也有很多负伤。
  另,战马还有许多活着的,甲胄则是足足三千五百具,兵器,粮草等被截断,皆搬运回来了。
  少年人沉默许久的时间。
  兵者厮杀惨烈,只要踏上战场就一定会有死亡。
  这也是兵家和将领必须要面临的东西。
  凌平洋注意到了这个少年将领的心态,于是主动岔开话题,道:“可惜,没有完成全歼,若是将其彻底俘虏了的话,则自是可以有大名望。”
  忽而有温和的声音传来:“那是未必。”
  凌平洋惊愕,转过头去,却见到这个简朴的营帐被掀开来,有几名女子走进来了,为首一位穿着一身皮甲,脸上带着面纱,只是露出一双眸子,已是极美丽了,正是南宫无梦。
  樊庆拱手道:“将军,这几个姑娘带回来了三四百溃兵。”
  “敌人战死一千一百六十三人,逃走的三百三十七人,都在。”
  樊庆虽然不懂得兵法,但是在这样的乱世,天下的兵马彼此厮杀的,有足足三百多年,耳濡目染,他也知道,这代表着的是什么——
  全歼!
  或杀,或降!
  樊庆的心脏都用力跳动,呼吸都粗重起来。
  少年忽然想到了那位先生的话。
  歼灭战,是全部或大部杀伤、生俘敌人,彻底剥夺敌人战斗力的作战。
  凌平洋都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说话,只剩下了惊叹。
  樊庆,还有雷老蒙,还有那帮大夫,还有那些年轻的人们。
  他们欢呼着胜利,因为可以活下去,因为一种更沉重的,在心底燃烧着的东西,他们的眼睛明亮,身上的衣服破了,有鲜血染出来的痕迹,他们因为兴奋,因为朋友离去的悲伤,因为活下去的宣泄而用力拥抱彼此。
  然后对着天空发泄般地怒吼和大叫。
  第一次在这个乱世的沙场登场的他们,这一帮在这个时代只是被认为乌合之众的家伙们,就这样如同闷头的蛮牛一样踏入了这天下,第一战,就是【以少胜多】【以弱胜强】【歼灭战】的战绩。
  凌平洋深深看着这些战士,然后道:“但是你们几个,就可以拦截这样多的溃军?就算是他们已经丢盔弃甲,可是乱跑也是抓不住的。”
  丢盔弃甲不是个玩笑话。
  而是真的。
  此刻犹自还是夏末,燥热无比,在溃军情况下,甲胄闷热,还极沉重,会让自己跑得慢,溃军都想着一个念头,那就是跑得比同袍快些,丢下盔甲,扔下兜鍪,连刀剑都扔掉,只盼着跑得快些。
  南宫无梦抛着手中的短刀,悠哉地道:“按照那个姓庞的老爷子说的,我们在对面后撤的地方留下了一些陷阱,只是缺兵缺将,肯定是留不下来对面多少人的,然后,这位姐姐就来啦。”
  “就弹了一首琴音,那几百个没有了甲的武者就胡乱起来了。”
  “我找了人来,很快就把他们带回去了。”
  凌平洋惊讶道:“擅长军阵的兵阴阳家?”
  有温和的嗓音传来:“这位将军说笑了,只是他们的心境已经溃乱,如果军心沉静,又有将帅的话,我的琴音,也没有什么用处的。”
  一名女子踱步走来,生得貌美,鬓发如云,气质则极沉静。
  李观一的动作微微一滞。
  慕容秋水。
  婶娘的后面忽然冒出一个小脑袋,银发垂落,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慕容秋水笑了笑,朝着那边的少年将军伸出手招了下,道:“狸奴儿?”
  凌平洋:“………”
  樊庆:“…………”
  庞水云:“…………”
  他们三个下意识看向那边那个一出道就直接干碎了二线兵团,打出歼灭战的绝代狠人,脑子一时间有些抽住。
  似乎没有办法把这个骑着麒麟,挥舞着丈二的战戟,身上穿着将军级别铁浮屠重铠,在战场上来回纵横呼啸的战将,和【狸奴儿】这个名字联系起来。
  唯独那位天下第一绝色很不客气地大笑。
  李观一抓起旁边的笔要敲在南宫无梦头顶。
  南宫无梦已经踏风溜了,李观一穿着一身甲,看着那边的婶娘,让诸将都退去了,才走过去了,道:“婶娘,你怎么来了?”
  慕容秋水伸出手摸了摸李观一的头发,看着少年脸上的伤痕:
  “喏,来看看你咯。”
  “顺便给狸奴儿送点礼物来。”
  李观一抓住婶娘的手腕,内气探查,感觉到了慕容秋水的气息,皱眉:“婶娘你的法相之困还没有解开,不能动用元神和《江南烟雨十二重楼功》。”
  慕容秋水很不客气的敲在李观一的额头。
  外人不在的时候,她就变回了李观一熟悉的婶娘,似乎很生气:
  “你都在拼命了,还要我顾惜什么?”
  慕容秋水的背后,银发的少女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用力点头。
  慕容秋水道:“你这样拼杀的情况,哪怕有麒麟,面对军阵在身的六重天名将,也是有重伤和身死的可能的!”
  银发少女再度用力点头。
  慕容秋水伸出手去戳李观一的额头,然后注意到李观一气机虚浮,就如同慕容秋水说的一样,【火天大有】,不可能长时间去用的。
  哪怕是他的体魄,此刻伤势也不轻,甲胄之下也有伤口在流血。
  刚刚才处理过,只是因为体魄,原本可能会被震死的伤势,此刻只是中等级别伤势,好不容易汇聚的【万古苍月不灭体】金丹,直接耗尽。
  但是他不能出现任何的虚弱,或者受伤的迹象。
  是以此刻仍旧穿着甲胄。
  慕容秋水看着眼前的少年人,一身重甲,经历过血与火的厮杀,气质从原本的温和沉静,变得有了一种坚毅锐利的气质,如同一把淬火开锋的宝剑。
  她伸出手,抚摸孩子的眉眼,不知不觉,已成长起来了。
  慕容秋水不知道是欣慰还是淡淡的哀伤,但是无论如何,她知道,那个被她保护着,要每日练琴写字的孩子,已不可能再回到过去了。
  她知道,这样的猛虎一样的人,冲出去之后,是不会再回头的。
  宇文家的军队就像是被吞了一样,那些被他们征调来的民夫也短暂留在了重山之下,庞水云,长孙无俦等完成后续的安排,修整,到了此刻,李观一才回去。
  慕容秋水让李观一把身上的甲胄卸下来了。
  少年沉默,还是把重甲卸除,甲胄之下的道袍早就已经浸湿了,有劲气传递穿破了铁浮屠甲,这一套重甲一侧,有一个极为狰狞的穿刺口,宇文天显交锋的时候,宇文天显直接破了铁浮屠甲的防御。
  那时候李观一侧身避开了绝杀,猛虎啸天战戟也砍开了对方的甲,慕容秋水伸出手,按在李观一身上的伤口,其实已经结痂,在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恢复,但是对亲眼看着李观一从三岁长大到现在的慕容秋水来说,这样的伤口比她自己负伤还要心痛。
  慕容秋水给李观一处理伤口,银发少女面无表情在那里递去东西。
  而那七个大夫也在给其他伤员疗伤。
  “喂,李观一大将军,那边那位姓庞的老爷子要伱过去,说之后的安排,还说什么——”南宫无梦像是个街溜子一样溜达过来,推开门进来。
  看到了只穿着半身甲,裸露上半身处理伤势的李观一。
  南宫无梦的声音戛然一滞。
  然后蹭一下拉开距离。
  噔噔蹬藏在门后面,结结巴巴道:“你你你,你在做什么?!”
  李观一没好气道:“疗伤,我又不是铁打的,你说,要做什么?”
  南宫无梦道:“你你你,就是庞老要你去说之后的俘虏处理和这一支军的去向啊!”她转身捂着脸庞狂奔离去了,银发少女看着那位美人,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然后摇了摇头。
  头发晃啊晃,像是有些得意的样子。
  转过身,看着少年结识的上半身。
  移开目光。
  与此同时,另一处山上,青衫老者和老头子司命缄默着。
  司命望气道:“……兵家煞气,如龙如虎,如火烟之形,如火光之状,皆猛将气,乖乖,这一座山上气焰如虹啊,我们两个老头子守在这里,防备有什么援军,反倒是没什么用处。”
  “我瞅着,慕容秋水也去了啊。”
  “这个小姑娘,虽然只是五重天的元神修为,但是技巧纯熟,恐怕当世之人,在【琴音之道】上,没有几个超过她的,说起来,那小子还让我给她的法相之困解毒来着……”
  “说起来,你的直系子孙,是不是只剩下这两……”
  司命忽然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老爷子只觉得头皮发麻,那玄龟法相都大惊悸,爪子抬起,直接糊住了司命的嘴巴,让这个老家伙快快闭嘴,不要说下去了。
  司命这才住嘴,干笑着说自己说错了话。
  剑狂你可不要生气啊什么什么的。
  没有回应。
  司命好奇转过头去,剑气扑面,只是迈出一步的气机,就把这司命掀翻在地,吃了一嘴沙子,眼前剑气刮面。
  青衫老者,已化剑光奔掠而去!
  ()

第30章 神将榜,登名!
  司命见到剑狂只是一瞬间就抵达了那战阵,长叹息。
  老爷子一下坐在了玄龟的背上。
  玄龟法相慢悠悠飞过去的时候,看到在这山上的营寨当中,一身青衫的剑狂站在那里,周围的人反而是没有看到他似的,仍旧是在做自己的事情。
  青衫剑狂就站在简朴的主营帐前面,看着慕容秋水给李观一疗伤,老者失神,双手背负在身后,却微微颤抖,只是深深看着,脚步却如无比沉重,不能迈开。
  司命站在了剑狂身边,叹了口气。
  他知道剑狂此刻的心情,之前和李观一见面的时候,没有表明自己的身份,这个老者还勉强可以维持住情绪,此刻见慕容秋水和李观一闲聊,少年披上了战袍,有些懊恼,女子笑着伸手揉着他的头发。
  这样如寻常家庭里面的事情,对于一生桀骜无敌的剑狂来说,却是可望不可及的事情。
  剑狂的气息极强,能够屏蔽自我存在,司命道:
  “怎么,临到了这里了,反倒是不敢往前一步了?”
  剑狂只是道:“我只是在斟酌。”
  司命道:“什么?”
  剑狂慕容龙图道:“观一,到底是该在江湖,还是在沙场。”
  司命微一顿,他看着青衫剑狂,知道这位纵横天下的剑客是真的在认真的思考着这件事情,天下偌大,说着是痛快,但是列国厮杀,又是何等危险。
  突厥大可汗,关外的那位无冕之王,还有应国太师这三位神将。
  麾下披甲之士,号称百万,能发动数十万人的大集团会战。
  气息汇聚起来,如龙一般恐怖,李观一踏上天下,就一定会面临这些强敌,除去这些,天下还有太多太多复杂的东西。苍老的慕容龙图,已经经历过最心爱的孙女和外孙女,最看好的年轻一代李万里,在这天下死去的事情。
  司命轻轻笑起来,他拍了拍慕容龙图的肩膀。
  纵然是手持三尺青峰,敢叫天地翻覆的剑狂,在这个时候,也只是一个希望子孙能够过得很好,过得安全的老人罢了。
  在这青衫剑客的眼底,手持三尺青峰,纵横江湖,如此快意。
  不受天下诸侯之约束,才是正道。
  当看到李观一甲胄下的狰狞伤口之后,慕容龙图心中自然出现了这样的思考,他已经看到过李万里,苏长晴的结局,是否还愿意让仅存的血脉,踏上这纷乱的时代?
  司命想了想,道:“那不如看他的抉择?”
  “嗯?”
  剑狂侧身看向旁边的阴阳家大宗师,后者盘膝坐在法相上,旁人亦是察觉不到他,司命洒脱一笑,道:“你此刻挣扎的,只是因为你看到了李观一驰骋天下,却又担心他也折在了这乱世。”
  “但是你的性格虽然张狂,却又不是那种强迫晚辈做什么事情的古板家伙,所以你才挣扎,既然如此的话,我们两个就在这里,看看他要怎样做吧?”
  “你也整理一下你自己的情绪,两百岁的人了,不要见到孩子,秋水一哭,你这個老不修也红了眼睛,那样的话,剑狂的名气,岂不是要落了个干净?”
  但是慕容龙图却道:“剑狂又如何?”
  老者洒脱道:
  “慕容龙图在子孙面前落泪,算不得什么丢人的事情。”
  司命指了指自己:“那我呢?”
  慕容龙图冷笑三分,于是玄龟直接把司命掀翻了。
  老爷子坐在地上,只兀自大笑着,青衫剑狂平和看着李观一和慕容秋水,也只是后退一步,也盘膝坐在了司命的身边,老一代的人终究想要看看年轻一辈会如何去抉择,是否有器量去踏上这个天下。
  以及——
  剑狂只是安静看着自己那两个孩子,就已是心中刺痛。
  司命叹了口气。
  剑狂天下无敌,他站在剑道和江湖的巅峰,可是山巅太冷,周围环顾,没有敌人,却也没有朋友了,司命从腰间摘下了一个酒葫芦,随手扔给了剑狂,剑狂提起酒葫芦,饮酒。
  江湖,亦或者,天下!
  无人知道剑狂心中的思索,这个刚刚迎来了胜利的营寨里,正处于一种热火朝天的亢奋情绪当中,人们来来回回,都有自己要做的事情。
  尤其是雷老蒙他们。
  这兄弟五个极为愉快地看着那些有异兽血脉的战马。
  眼睛直勾勾的。
  本来受伤的战马大概率是要被杀的,他们却不断运用神兽山庄的秘传手段,把这些战马的伤势修复,然后驯化这些脾气极暴烈的马匹坐骑。
  就算是一下被马拱倒在地,也是乐呵呵的。
  对于神兽山庄的弟子来说,周围这样多的异兽,简直是回家了一样。
  不对。
  就算是在神兽山庄,以他们的级别,也不可能接触到这样多异兽,而那些大夫则是在按照李观一给出的要求——迅速,快捷,标准化,至于美不美观再说的要求。
  拉了一票人开始直接土法制造止血粉。
  哈?美观,好看,方便?
  那是什么?
  人这么多,这么着急,还管什么?
  有一位大夫直接一口唾沫喷上去,然后用洗干净的叶片,上面以水化开的药粉啪嗒一下,直接糊在了一位伤员的伤口上,那个汉子脸上神色扭曲,几乎要叫起来,直接被人塞了一只鞋子,省得咬掉舌头。
  这帮大夫鼓捣出来的止血药粉,劲儿大的要命。
  但是效果也好得离谱,伤口很快止住了。
  就是人要疼得虚脱掉。
  石达林擦了擦额头的汗,道:“下一个,过来!”
  “别跑啊!”
  “妈的,来人把他给我压过来,刀子砍人都经历过了,一点点止血药粉而已,怕什么?老夫又不是酆都里面的地狱恶鬼。”
  “嗷嗷嗷嗷嗷啊啊啊啊啊啊啊!”
  另一个祖传正骨的大夫咔嚓咔嚓在那里正骨。
  额头狂冒汗水,一边正骨,一边扭过头咬牙切齿:“我觉得我传下正骨术的祖宗,这辈子没有我这一天正的骨头多了。”
  “我觉得我正骨的效果越来越利索了。”
  而在这个同时,剩下那一批战士终于发现,他们体内滋生了内气,是因为,武者的内气就是在气血充沛的情况下,精神高度集中,肉体气血力量催化出来的存在。
  所以要有静室,要焚香凝神,有内功催动身躯的肌肉超越极限。
  而临战的时候,精神高度集中,毫无杂念;肌肉限制解除,心脏跳动超过平常的极限,再加上《太平书》,加上熊肉羹和丹药的效果,在熬过去了之后,内气自生。
  最终这一批人体内滋生出内气之后,这一支只剩下一千六百多人的兵团,终于踏入了全部战士拥有内气,堪堪抵达了这个时代天下兵团的末尾及格线。
  距离一线兵团,人人入境。
  以及王牌兵团,人人皆有二重天境的三大骑兵,差距遥远。
  但是他们并不在意这些,只是因为自己的小小进步开心不已。
  并且开始暗地里把那七个大夫唤作老鬼。
  长孙无俦终于把东西清点结束,俘虏则是交给了庞水云处理,另外,俘虏被带去将战死的宇文军尸体埋葬了,这让宇文天显和宇文化等人的神色复杂。
  李观一又要求那七个大夫想办法,用常见的去除瘟病的药材配成药水,然后搞成喷雾,洒在战场上,以免夏日的战场之后,尸体,血液,带来紧随其后的瘟疫。
  而庞水云让南宫无梦把李观一喊来了之后,和凌平洋,长孙无俦两人开始谈论之后的兵团去向,庞水云将自己的计策道出,而后得到了李观一,凌平洋,长孙无俦的认可。
  李观一道:“虽然危险,但是这也是此刻最可能的方法了。”
  “有劳庞老。”
  第二日的时候,李观一将一千六百余战士都召集起来,五百重骑兵和那三十名商队护卫游骑兵也在,少年人把铁浮屠甲换去,穿着了越千峰让凌平洋带来的中原将军甲。
  他的黑发有些杂乱了,今日早上的时候,慕容秋水把他的木簪摘下来,黑发垂落,洗漱之后,作武将发髻之样式,李观一把大小姐送的玉佩佩戴在战甲外的战袍之上,踏着战靴走上了高台。
  凌平洋看向旁边的庞水云,疑惑道:
  “李将军要做什么?”
  庞水云道:“大抵是论功行赏吧……”
  凌平洋更疑惑了,道:“自古以来,唯在出征之前有主帅高台点兵,大战胜利之后,是有司校尉层层地把封赏送下去的,怎么会有这样的?”
  李观一是根据自己的习惯来的,那种烙印在脑子里的习惯。
  他将此次大战的各个节点,直接剖析清楚,告诉这一帮之前的山贼,私兵,然后直接让樊庆扛了一个大石板过来,用刻刀在上面刻下一个个的痕迹。
  然后折了根笔直的树枝,直接开始说起来。
  “这里咱们为什么能赢,以及,对面为什么这个时候必须冲过来……”
  他把自己对于此战的反思都讲述出来。
  凌平洋凝滞:“在教他们战阵,气势,攻击节点?”
  庞水云几乎把自己的胡子拽下来。
  老者的眼角疯狂跳动,左手抬起,右手一下把左手按住。
  “少主,是亲少主,主公亲生的,亲生的。”
  这样大胆的行为,让老者的心脏都在疯狂跳动。
  自古兵家的知识都是秘传!
  这什么?这什么?
  这是要把这帮人当武官培养吗?
  一千六百多个武夫,就算是有内气,也只是二线兵团的末尾而已,教他们这些东西,他们能够弄懂吗?
  就算是弄懂,你要做什么?
  庞水云是顶尖的谋臣,他的脑子里面忽然冒出一个画面,军队冲锋,战将被牵制住,然后副将继续率领军队完成军阵,副将被牵制,就是校尉,校尉被斩,则是普通的战士,层层叠叠地往下面走。
  全部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事情。
  这和这个时代,由名将率领完成的阵法不同,是要每一个人主动成阵。
  这样的威力!
  庞水云打了个寒颤。
  可是出于这两个古典派将军谋士的预料,这些经历过厮杀的战士们,竟然真的懂了,虽然不明白那些专业术语,但是他们很聪明地弄明白了内核,就和打兔子一样,什么时候上,什么时候包抄。
  竟然还兴奋不已得说出自己的想法,那少年将军非但不觉得被打扰了自己的发言,反倒是把那些士卒邀请上前面,让他们把自己的想法大胆说出来。
  复又一日的时候,李观一又登台,让诸军安静。
  少年披甲,深深吸口气,然后气沉丹田。历数了先登等功勋。
  而后他大喊道:“叫上名字的人,走上高台。”
  樊庆的名字也在其中,他有些不明白这样是干什么,但是还是走上去了,在沙土垒起来的简略的高台上,穿着重甲的少年将军将他们的功劳说出来,有杀重骑,主动冲阵,一个一个赞许。
  樊庆虽然不明白,但是还是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把脊背挺得笔直,然后看着下面那帮人的目光,就越发肃穆起来了。
  嘴角勾起,压下去。
  控制不住,越发勾起来。
  然后有长风楼之人捧着兵器上来。
  李观一将一副重甲甲胄交给樊庆,然后把一把剑递过去。
  又拿出一根红布条,没什么不同,上面绣了一根金色丝线。
  “把左臂伸出来。”
  李观一亲自为樊庆绑在了臂膀上。
  樊庆捧着甲胄,看着下面的同袍,然后少年道:
  “皆有功之士,诸位!”
  “踏前,行礼!”
  这一千余经历过厮杀的锐气之士齐齐踏前一步,手掌抬起,叩击心口,不那么整齐,但是垂首表示敬意,仍旧有一股说不出的热血之气在樊庆的心口冲上去,让他整个人都烧着了似的。
  凌平洋的笑容开始消失了。
  作为当世杰出的战将,他隐隐约约意识到了什么。
  李观一一一将所有能统计的功勋完成,叫上名字的都往前走去,皆有封赏,而后他率领所有的士兵一起来到了重山之上,战死者被埋葬在了这一座山上,方才还肃穆的樊庆等人都寂静下来了。
  李观一拿着兵器,长剑,战戈,倒插在这一片山上。
  然后把战死者的红色布条系在了这兵器上,他缓缓收回手,一开始只是为了让这些人能够辨别敌我,但是此刻,这一百多把兵器倒插在这里,红色的绸布飞扬着。
  李观一半跪在地,垂首许久。
  他起身,于是第二批人踏前,他们都半跪在地上。
  他们的手掌抬起,握拳,叩击在心口。
  肃穆看着这一片刀剑成林。
  无声,肃穆。
  内功不弱的雷老蒙用锤子和凿子,在石碑上,把一个个名字刻下来了,这石碑会伫立在这里。
  凌平洋的神色沉静下来,他感觉到那种沉凝的东西在这些人的身体内苏醒了,有些惊疑不定,低声道:
  “生荣死哀,上下一体。”
  “……军魂?”
  这明明只是三线兵团的单兵素质,就算是真的把那刚刚滋生出来的内气也当真了,也只是勉强二线兵团,但是却隐隐然给他一种一线兵团特有的凝聚力,上下同荣同哀同辱。
  庞水云抚须,平和道:“自是我家少主。”
  这一日,众人饱食一顿,李观一终于整军。
  他将自己的战略再度说完,然后下达军令,一千余人皆下山。
  将不能带走的马肉给了那被宇文化等人裹挟的民夫,给了盘缠,让他们回去,然后由被扒了兵器甲胄,控制起来的俘虏,作为劳力,运送粮食之类的东西。
  在山下,樊庆等人穿着甲胄,看着重山,隐隐约约看着那里倒插着的刀剑,明明在这里呆了一个多月快要连个月,他们竟然对这样的地方有了一种不舍的感觉。
  镇北城——
  终于在三名将军的争锋之中,得到了胜利,兼任了城主的原镇北城大将军申信叔享受着来之不易的胜利,只是最近还有一件事情萦绕在了他的心中——
  那就是那一支消失不见的宇文军。
  明明是去征讨那什么戟狂,竟然率军而去,这是要以大军把那戟狂碾碎掉啊,他毫不怀疑宇文天显可以得到胜利,为此不惜默许了宇文天显的征讨民夫。
  只是不知为何,五日前,宇文天显的军队就失去动静了。
  斥候也不好太近。
  三千步卒,五百骑兵,还有两千多民夫,怎么可能忽然就消失不见了?哪怕是遇到冲突了,打输了,也至少会有溃兵逃跑出来啊,但是没有。
  既没有战胜的消息,也没有溃兵。
  就像是被某种存在吞没了一样,让申信叔心底有一丝不安。
  难道说,是——
  【歼灭战】?
  申信叔立刻把这个念头扔出了头,歼灭战,就算是之前察觉到的,凌平洋和五百重骑兵,正面冲击五百骑兵和三千步卒也不可能打出歼灭战。
  兵法说,十而围之。
  正常要打出歼灭战,对付三千五百人,得要有三万大军。
  还不能是庸才将军。
  庸才可控制不住三万人。
  若是李观一那个十五岁的家伙就打出歼灭战……申信叔猛烈摇头,把这个噩梦一样的画面甩出去了,就在这个时候,他的亲信忽然飞爷一般地奔来了,大喊道:“将军,将军,大事不好!”
  申信叔道:“宇文天显过来了?!”
  “不,不是,是李观一聚众而来!”
  申信叔大怒:“伱们的弓弩呢?你们的机关呢?难道不会射杀对面吗?”但是那副将却是脸色发白,道:“您,您来看就知道了!”
  申信叔披着战袍大步冲出,到了那绝壁关上,只是看了一眼,脸色铁青,绝壁关层层而上,皆有机关开启,弓弩拉开,而在绝壁关前,岳家军八千具装铁骑冲过去的道路上,一支军队出现。
  是的,那是战团,不是什么乌合之众!
  申信叔死死盯着前面绝壁关下。
  数千人,其中两千四百俘虏,加上剩下的两千多重甲。
  汇聚成一大片而来。
  五百重骑穿着重型的具装甲胄,最中间,骑着麒麟的少年武将手持战戟,而在其身后,一千四百多人皆身穿重甲,带兜鍪,腰间佩剑,一手持戈矛,佩弩。
  肃杀泠然,行进的时候,目不斜视,一种真正经历过血战的血腥气在逸散着,巍峨肃杀,甚至于有十几头巨熊类的野兽缓步前行,巨熊背部背着的,赫然是重型车弩。
  雷老蒙五人组搞出来的东西,他们舍不得那些机弩。
  无他,穷啊!
  雷老蒙一咬牙,于是带人漫山遍野去抓熊瞎子。
  硬生生鼓捣出了这种背部背着巨型车弩的东西,以神兽山庄的手段驱使;一千四百披甲重步兵,五百重骑兵,神兽山庄救回来的战马之上也有会骑马的人骑着,凑够了两百轻骑兵。
  这已经是一支军队了。
  散发着森然煞气的军队。
  但是他张开弓,要率军射杀他们的时候,那边传来一声笑:“申信叔将军,许久不见了啊!”申信叔看去,看到了有一处车舆停下,车舆上一位老者在饮茶,是庞水云。
  以及被捆缚起来的宇文天显,宇文化。
  申信叔弓箭对准那边。
  庞老压着这两人坐在城门下,并不曾随着大军走,申信叔大喝道:“以两个应国将军,就想要挟持本将么!”
  庞水云道:“你已放走了岳家军,又囚禁了皇帝麾下的城主,于陈国不容,现在,又要杀死宇文烈的弟弟和侄儿么?”
  “陈国,应国,皆不容你;将军,你如何自处呢?”
  论王霸之余策,览倚仗之要害。
  申信叔是聪明人,也因此,老人这一句话,直接如同匕首一样凿穿他的心口,申信叔胸膛剧烈起伏,庞水云从容不迫看着他,气定神闲,这不是赌,他把一切都看得很清楚,很清楚。
  申信叔忽大怒,把手中弓箭折断。
  这一日,天下第一雄关迎来了第二支从雄关之前跨越的军队,肃杀凛然,经历过了血腥实战的重步兵,轻骑兵,重骑兵,猛兽车弩混合的军队,麒麟在前低吼,从容不迫地跨越了这不可逾越的屏障。
  这正是庞水云的计策。
  李观一,跨越陈国!
  而第二天,军队立足于雄城外五十里的时候,少年忽然想到了什么,他说道:“我还有一件事情没有处理。”然后独自改变气息样貌,穿一身道袍,和瑶光一起,回到了镇北城内。
  而这一日,薛家薛昭吉,看到了全新的密卷。
  他神色肃穆,缓缓展开了这密卷,看到里面的文字洋洋洒洒,最后看到了神将榜的排名变更——
  【神将榜第八十三】
  【李观一】
  战绩很简单,简单一行战绩介绍中,有涂红了的两个字【全歼】,以及率众跨越镇北城。
  【称号——】
  薛昭吉念诵这个名字,轻声道:
  “乱世麒麟。”
  而在这个时候,街道上,前童城主叹了口气,他已经不是城主了,只盼着颐养天年,此刻狼藉,忽然有人喊他一声,他抬起头,看到那边一个少年道人,大步而来。
  忽然剑光一闪,只觉得眼前视线颠倒。
  血腥味道涌出来。
  周围人惊恐喊叫,那少年持剑,于闹市之中,大笑离去。
  于是镇北城,阴阳轮转宗镇北分坛,赵华蕊诸事后台的脑袋,被那少年摘了去。
  乱世的麒麟,新崛起的名将回到营寨的时候。
  看到了自己的主营寨之中,一位青衫老者平静坐着。
  老者眼底,已尽余下激赏。
  ()

第31章 我带你们回家
  李观一回去的时候,看到素来沉静的婶娘,双目微红,似乎是刚刚哭过,心中就有了三分猜测,见到那位自言只会一点点剑术的青衫老者,婶娘拉着李观一过来,道:“狸奴儿。”
  “来,这是你的太姥爷。”
  李观一安静看着这青衫老者,刚刚就敢在闹市里面摘去了前镇北城城主脑袋的少年人,此刻却是僵硬住了一般,青衫老者伸出手按在少年的头顶,轻轻揉了揉。
  李观一听到自己道:“太姥爷。”
  青衫老者老泪纵横。
  在门外,司命老爷子坐在那里,嘴里咬着一根草,看着天空,老人的眼底苍茫平静,伸出手拍了拍玄龟的头,道:“真是好啊,这个老家伙,也总算是又有了自己的剑鞘。”
  “真是好啊,在这样的时候,还能看到自己的后辈孩子。”
  他说着真是好,眼睛闭着,道:
  “可是我们呢。”
  他闭着眼睛,似乎还可以看到自己那些朋友,看到那些人的背影,他们承诺生死与共,他们彼此性命相托,他们最终反目,提着剑撕裂这天下,也再不曾见面。
  司命自嘲一笑,只是举起一杯酒,遥敬天地。
  戳——
  老司命抬头,看到了银发少女伸出手,少女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手里却拿着一个草环,上面长着紫色的牵牛花,轻轻放在老司命的头顶,于是老司命放声大笑起来。
  瑶光坐在司命旁边,双手撑着下巴。
  司命道:“你不进去看看?”
  “我去的话,那老头子或许会拿着剑劈我,可是你去的话,他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银发少女摇了摇头,嗓音宁静:“不要。”
  司命笑着道:“是个好孩子啊。”
  剑狂慕容龙图和李观一,慕容秋水相认之后,整理情绪,对这少年极满意,老者试了试李观一的武功,却对这个少年的用剑之术感觉到了头痛。
  那根本不是在用剑。
  李观一的招式,在剑狂眼睛里面,就是以手臂为柄,以剑为锋的长枪重戟,大开大合,霸道无匹,粗狂得很,老者无可奈何,可是往日桀骜的剑客,此刻却只是抚掌,愉快地赞许道:
  “吾孩儿,用的好剑术。”
  “着实有气势。”
  旁边的司命老爷子眼角狂跳。
  这是剑狂?
  这是他认识的剑狂?!
  难道不应该是,‘你不配用剑,折剑退去’吗?
  你的原则呢?你的操守呢?你的对剑心诚呢?
  他怀疑李观一就算是拿着剑当做杀猪刀,这位剑狂都要说一声,不愧是我家的孩儿,这剑杀猪都这样利索!
  简直是,毫无原则性!
  但是看着剑狂那副眉宇舒展的模样,作为老友,司命也是笑起来了,这一日剑狂纠正了李观一的持剑运剑之术,然后道:“伱也已经把这一批军队带出来了,你的麾下,自然也是有谋臣和武将。”
  “到时候,将这几千人交给他们带着,你就随老夫一起去江湖上面,转一转,走一走,如何?”
  “老夫一身所学,也要传授给你,慕容世家的九十六把玄兵,也该是要有新的主人了。”
  老者的神色极为温和期许。
  李观一能感觉到慕容龙图的期待和看重,他没有立刻回答老者,只是说自己要考虑一下,然后掀开这简易营帐的大门,走出来了,外面大片热火朝天。
  人们的脸上带着一种热切,一种从镇北关逃出来的热切,以及一丝丝茫然,但是也是有自己要做的事情,热火朝天的,那七個大夫拉了一帮人,在这山林里面找各类的药材。
  这个区域已经是两个国家的边境中间缓冲之地。
  平日里,可没有什么人敢在这里采药的,所以这里的药材在石达林这帮大夫眼里,简直是野蛮生长,到处都是,石达林这个穷苦大夫的眼睛都要红了。
  妈的这药哪哪儿都是!
  我的!我的,都是我的!
  这个草可以止泻,采了!这种花能泄热?采了!
  一大框一大框地搜集。
  无他,穷苦惯了。
  见到李观一过来的时候,石达林正在整理药材,这个大夫把手里的药材举起来,脸上的皱纹都舒展开来,道:“将军你看,这样的好药啊,往日可不多见,这边境外面竟然这样多。”
  “我们把这些东西搜集起来,以后遇到什么问题,就不用用那种上了年份的宝药了。”
  老大夫连忙道:“当然我不是说浪费。”
  “只是,好钢用在刀刃上,那些药材用来修炼的丹药最好,普通温养就用这样就可以了。”
  李观一点了点头,道:“雷老蒙他们呢?”
  石达林笑着道:“啊,雷老蒙啊,扎营之后,就带着一些弟兄上山了,说是要搞些肉回来,你说他也是的,那些车弩舍不得扔掉,都绑在熊的身上,如果不是神兽山庄,谁能做出这种事情?”
  老大夫认真问道:“不过,接下来,咱们去哪里呢?”
  李观一看向他,这年纪不算小的大夫咧嘴笑了笑,很自然地道:“将军,咱们出来了,可是也没有家了,之后哪儿才能够是我们的去处啊。”
  旁边有人笑着道:“你问这个干什么,将军肯定有想法了啊!”
  “哈哈,就是!”
  李观一顿住,他看着周围的面庞,这些在外面盛传的麒麟军,哪里有传闻之中的那些英武,一个个的都是受苦的脸庞,因为不适应重甲疾行,好些个兄弟都中暑了。
  然后被七个‘老鬼’的一个撬开嘴,一碗药汤就灌进去。
  扛起来放在阴凉的地方躺着。
  他们狼狈得很,只是脸上带着笑和好奇看着李观一。
  李观一看着这些脸庞,沉默了好一会儿,然后笑着回答道:“放心,我正在想着。”这一日雷老蒙他们狩猎了很多的东西回来,大肉大饭地吃着,每个人眼底都有光。
  李观一和他们一起吃,然后回到营帐里的时候,庞水云正拿着新绘制的地图,和凌平洋,长孙无俦谈论之后的战略,老者道:“此地乃是镇北关外,和应国雄关相冲,在两国之间,有大片缓冲区域,是大江大河。”
  “这些地方,两个国家彼此都不会特别去管,只是有些堡垒防线,绕开这些地方,在群山之中,寻找一处适合的地方,安营扎寨,而后,我和凌平洋将军留在这里,训练这一批人。”
  “潜藏山林之内,无论是应国和陈国,都不会耗费太大的心力去找我们,此地艰苦,却也可以磨砺武者的意志,等到天下有大变的时候,这些人就是一支奇兵。”
  “至于少主,就随慕容前辈离去就好。”
  “此地交给我们。”
  李观一听着他们的谈论,少年缄默许久,他喝着石达林配备的消暑水,苦涩的味道配合蒲公英水的味道划入喉咙,他想着那些脸庞,沉默着。
  凌平洋似乎注意到那边少年的沉默,笑着道:
  “李将军,有什么想法么?”
  凌平洋,慕容龙图,庞水云,长孙无俦都看向那边沉默的少年将军,后者抬眸,把那木头凿出的杯子里面的消暑水一饮而尽了,然后大步走来,看着堪舆图,伸出手指。
  重重一点一个地方。
  江南十八州!
  少年吐气开声:“我要去,这里!”
  庞水云的神色微变,道:“江南十八州所在的位置是在江南一带的腹心,而我们所在的地方在陈国的北部,出了镇北关到了群山之中,想要走下去,只有顺着山水缓慢行军,足足有一万多里。”
  “哪怕是武者之力,恐怕也要大半年的时间。”
  “况且,沿途的陈国和应国,未必不会阻拦!”
  凌平洋也沉声道:“如此,对于士卒的士气要求极大,这不是寻常的军队能够做到的。”
  李观一看着庞水云,从怀里掏出一个印玺,抛过去。
  老者拿到印玺,看到那印极为古朴,有虎相,下面是两个字【秦武】,庞水云曾经在学宫呆过,是那一代的纵横五子之一,只是瞬间认出了这个东西:“是中州敕封的爵?!”
  庞水云眸子大亮,他拱手道:“天下尚且大定,有宇文天显和宇文化,再加上这个中州的印玺,老夫可以保证,这一小支军队穿行于两国之间,而不至于引来袭杀。”
  他笑着道:“有中州的名义,我们就是秦武的军队,应国和陈国攻击我们,算是无故挑衅,虽说中州早已经是名不副实,但是这个【名】,在这天下,仍旧有大的用处。”
  庞水云把这个印玺收起来了,他的手指按着地图,指着江南十八州的区域,语气之中,稍微有了一丝丝激动,老者缓声道:
  “而且,有此【名】。”
  “若是可以率军抵达【江南十八州】,那么,少主就是有城,有地,有军,有将,纵然是实力微弱,在这天下还远远不足以和群雄争锋,但是,分量已经不同了。”
  一个古老的称呼出现在这个主帅营帐之中所有人的心中了。
  于是他们的心神不由地稍稍绷紧。
  诸侯!
  凌平洋握着手中的兵器,握紧又松开,徐徐呼出一口气,看着这地图,长孙无俦也为这个古老威严的名号而感觉到了心中有一缕激荡。
  在这个天下出现了新的诸侯,那或许真的是踏足天下的第一步。
  二小姐,您的眼光这一次,是不是太好了一点。
  比起庞水云提出的战略,这样的战略更为激烈,也霸道。
  只是那少年将军没有说什么诸侯,没有说出自己心底真正的目标和要做的事情,在这几个古典派的谋士将军面前,少年人沉默着。
  而当他们开始完善这样的计划的时候,李观一有了独处的时间,他一个人,安静坐在那里,看着地图,眼睛一眨也不眨,似乎是在思考着什么。
  剑狂慕容龙图的许诺,行走江湖的潇洒和快意。
  以及那些憨厚的笑容,在他的脑子里面不断的来回穿插着。
  一双手掌轻轻按着少年的头。
  触感柔软细腻。
  银色的发丝垂落下来,李观一看着地图,没有回头。
  瑶光看着他,她知道李观一在做一个巨大的抉择,少女伸出手,拉着那少年的头,想了想,按照《初代瑶光手册》的记录,轻轻用力了,把那少年拉向自己。
  少年将军揽着瑶光的腰,把自己的脸庞埋在瑶光怀里。
  少女手掌轻轻按在李观一的头顶。
  银发少女的神色宁静,嗓音如同水流:“没有关系的。”
  她说:
  “您要做什么,我都会陪着您。”
  这一日,李观一去见了那些俘虏,尤其是宇文天显,出乎于宇文天显和宇文化的预料,李观一并不曾去亏待虐待这些俘虏,饭菜也给够了,当然肉的分量是不如他们自己人的。
  可是这样也已经超越宇文天显的预料。
  当那帮俘虏发现自己吃的东西和李观一他们一样的时候,宇文天显能明显感觉到,反抗的情绪在这些俘虏心底迅速地溃散了,没有兵器,没有甲胄,对面还不虐待自己,该给的吃的都不少。
  傻子才这个时候忽然反叛呢。
  宇文天显端着一碗大烩菜,这东西是雷老蒙亲自做的,这一帮人里面的厨子一起帮手,雷老蒙大怒,以入境的武道境界,挥舞大铲子疯狂搅拌,才做出了味道完美的烩肉片。
  一锅一锅,每一超大锅里面都有一整个完整的山猪。
  在这个神兽山庄弟子的率领下,这几座山里面的野兽遭了殃。
  能吃的吃了,吃不完的做成肉干。
  无他!
  穷啊!
  这几日,雷老蒙看着储备的粮食和肉飞快消耗,这汉子头皮都麻了,作为新任后勤官兼厨子兼兽群首领,雷老蒙五人组疯狂拿出随身的宗门典籍,熬夜学习。
  当年在宗门里面只是听了个迷迷糊糊,现在他们恨不得把脑子里的东西都掏出来。
  长老,对不起,我们不该学的时候睡觉的。
  再教一教我们吧!
  可是长老们远在数千里之外,雷老蒙痛哭流涕,熬夜去学。
  然后第二天立刻实践。
  最终雷老蒙发现师祖写的未必是对的,不断改进:“这玩意儿只能一次性抓住五只,把【引兽香】驱散,冲淡,可以一口气引过来十五只,只是没有彻底麻翻了而已,这只要挖个陷阱就可以了。”
  “艹,祖师什么玩意儿,他写得什么东西!”
  于是雷老蒙在几千张嗷嗷待哺的大汉嘴巴压力之下。
  不得不开启了陷阱学技能树。
  直到几日之后,雷老蒙开始熟练运用他驯服的猛兽去围猎野兽。
  没办法,不搞的话没肉吃。
  他逐渐思考人生是不是都是被逼出来的,人搞事情,基于两种原因——【饿太惨】【吃太饱】。
  坐在熊的背部,驱赶野兽冲锋进入陷阱里面,又从步兵里面分出了一百多打过猎的人,加入了雷老蒙的麾下,雷老蒙莫名其妙看着后面的那一批连字都不认识的家伙。
  雷老蒙仰天长啸,咬牙切齿:“我们不是要退隐江湖的吗?”
  他的兄弟们表示无辜。
  雷老蒙不得不开始把神兽山庄的功法,技巧拆开传授,看到那帮脑子转不动的家伙,雷老蒙常常气得暴跳如雷,忽然就明白当年教导自己的外门长老为什么五年就好像老了十几岁。
  这一支野路子军队就这样顽强穿行在两国边境之中。
  宇文天显缄默看着自己的部队也在慢慢靠拢这帮人,至少可以帮忙杀猪熬菜,这一支军队的太多东西,不符合他所学习的经典兵法,却有一种野蛮生长的适应性。
  李观一的声音传来了:“宇文将军,过得如何?”
  宇文天显侧身看他,道:“李观一。”
  这位名将的身上被庞水云下了纵横家的手段,一身内气纠缠住,难以发挥出六重天的功力,法相则是被司命镇住,司命在解决慕容秋水的法相困境之后,反手把削弱版本的封印扔在了宇文天显身上。
  宇文天显缄默道:“是强军,但是,你这一支军队留在这里了,不是长久之计,这是一支【孤军】,你必须要采取一些变化了,否则的话,孤军不可长,这一支军队一定会覆灭的。”
  李观一道:“我知道,所以,我已经有了决定了。”
  宇文天显看着他,突然问道:“你要杀死我们么?”
  李观一看着宇文天显和宇文化,最后回答道:“我肯定不能杀你们,就现在我们这样弱,杀了你,宇文家和应国暴怒,哪怕只有十分之一可能性来出兵,我都不敢冒险的。”
  “不过,作为交换的话,我想要你来教我兵家诸阵。”
  薛神将只教导了李观一战略,而凌平洋是骑将,宇文天显这样的属于什么都懂,且皆抵达不错程度的将军,他的兵家知识和能力极为扎实,李观一希望从他这里学习点东西。
  从敌人身上学习东西,也是可以的。
  宇文天显皱眉,没有直接答应或者拒绝,只是沉声道:
  “你练兵的事情,都被我们看到了。”
  “你的兵法为我所知,我等回去之后,你就不怕我们也这样练兵,然后超过你么?”
  他死死盯着李观一,却见到那少年将军笑起来了,李观一看着这位出身于世家的名将,悠哉悠哉地道:
  “你学不会的,你们那边的将军,擅长演戏,可是只是演戏,做不到我这样,是失去了最重要的东西,而如果你真的学会了我的真东西。”
  他看着宇文天显,咧嘴一笑:
  “那么,你就不再是我的敌人了!”
  宇文天显身子微顿,他看着李观一。
  李观一盘膝坐下了,少年似乎有些颓唐,他道:“我来到这个时代,见到这些,自然是要做些什么的啊,但是我也已经发现了,是从庞水云,从凌平洋他们身上发现的,我并不可能违逆时代的规律。”
  少年伸出手:“生产力,时代的局限性,决定了我走不远。”
  “我是看不到那个未来的,但是,我来到这个时代,总有我可以做到的事情,我会做到我的极限,等待着后来者去超过我,然后嘲笑我只是个老朽的家伙。”
  “我也希望你从我身上学习到真东西,如果最后是继承那个愿望的人和势力得到胜利,那么,不管是不是我,都无所谓的……”
  宇文天显的心中掀起了波涛。
  李观一声音顿了顿,然后挠了挠头,不好意思笑着道:
  “虽然我想要这样说,但是我果然不可能有这样的气势和格局,都说,慈不掌兵,慈不掌兵,可是他们是我亲自拉着,亲眼看着一步一步走到现在的,那是我的兵。”
  少年轻声开口。
  他站起身,背对着宇文天显走远了,伸出手握住,举起。
  “我不能带着他们死掉。”
  “这个天下,我是一定要走到最后了。”
  这一日,樊庆他们被李观一汇聚起来了,但是,并不肃穆,其实还在吃饭呢,庞水云觉得这样有失威仪,可李观一没有这样觉得。
  李观一深深吸了口气,看着庞水云,看着凌平洋,以及剑狂慕容龙图,他开口,于是这些人都肃静下来了,李观一伸出手,指着遥远的地方,朗声道:
  “诸位,我们已经走了足足七日,大家是不是还不知到要去哪里?我现在告诉你们,我们要去的地方,叫做【江南十八州】,我们现在还在山林之中,想要穿行这些酷暑,山野。”
  “有一万八千余里,哪怕是武者,也要走大半年。”
  “跨越整个南北。”
  凌平洋注视着这里,他看到这些人的脸上出现了茫然,一万多里是很可怕的距离,足以让人失去一切勇气,李观一的手掌猛然握住了,他道:“我说过,我要带你们回家,但是,家,已经没有了。”
  “什么是家?是田和房子,是亲人。”
  他深深吸了口气,道:“去那里,我给你们分田啊!”
  ?!!!
  庞水云瞳孔剧烈收缩,老者弹跳起来,要去按住那少主,却被凌平洋拉住了,凌平洋被李观一吩咐,发生什么事情一定拉住了庞水云,这一句话出去了,所有的人都凝固住。
  樊庆的笑容呆滞,还在吃饭的汉子就任由碗筷落地。
  这些之前表现得乐观,没心没肺的家伙们死死地看着那个少年。
  他们被乱世夺走的东西,家的一部分,李观一伸出手臂,什么诸侯,什么天下,他想要去哪里的原因很简单,没有庞水云他们以为的,那样的大志向。
  他说过,带着他们回家。
  他怎么可能把他们放在这酷热的地方,然后就一个人跑掉,和太姥爷一起潇潇洒洒地在江湖上做什么少侠,大侠。
  李观一道:“这一条路,我会陪着你们一起走!”
  “我不会,离开你们。”
  少年指着遥远的方向,他深深吸了口气,看着这些黧黑的,苦楚的面庞,风吹过来了,车舆上战死的那些人的名字牌子微微晃动,每一声都刺痛他。
  李观一用尽最大的力气。
  用尽了少年的豪勇和滚烫的血,大喊道:
  “我会和你们一起,走完这一条道路,七个月,八个月,一年,那里有田,修房子,到那个时候,大家都可以回去了,不用在提着刀剑。”
  “那时候,你们不用在我的身边了,而现在——”
  他大声道:“和我走!”
  “我带你们回家!”
  庞水云不再挣扎了。
  那些卒子们,没有如往日那样大声说是,他们的嘴唇抖了抖,这些刚刚还乐观笑着的人,忽然放声大哭起来了,哭得酣畅淋漓,哭得明明是壮汉却趴在地上如同风中树叶一样抖动着。
  这一日之后,这一支狼狈的,被认为只是刚刚二线末尾的兵团,忽然调转了兵锋,他们没有留下,没有在这山林里扎营,提起兵锋,踏上了苦旅和远征。
  ………………
  剑狂找到了李观一,老者没有因为李观一的拒绝而恼怒,只是道:“现在不入江湖的话,有一个地方,要不要率军顺路过去。”
  老者微笑:“我刚下了拜帖。”
  他的手一指地图。
  阴阳轮转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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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马踏江湖!
  李观一登上了神将榜的事情,在整个天下并不曾泛起特别剧烈的波涛,神将榜只看战绩而成,只是想要挤进来,至少有个五六重天的根基,李观一算是最年轻,也是本体实力最弱的一个。
  但是,八十余名的名将,终究是【将】,而非【帅】。
  也不过是一介孤军,冲入了山林之中,就消失了踪迹,【镇北城】后又派出一部分斥候军,发现这一波麒麟军消失于这两国边境,极绵延的山脉之中,不知所去。
  申信叔总算是稍微松了口气:“这山脉辽阔,绵延万里,直接贯穿南北,分出了东西,如同龙脊一般,里面多有凶徒,一千多人,冲进去了,简直就像是一口肉落在了狼窝里面。”
  “肯定不能活下来,可以稍微安心了。”
  于是,他大喇喇的上报,说大胜,大捷。
  麒麟军被镇北城逼迫,遁入了山林之中,不知所去。
  而李观一的兵团足足十几日没有半点的声音动静,在这天下的波涛里面,渐渐平复下来似的,加上突厥七王抵达了应国的国度,应国大帝亲自迎接,给足了面子。
  西域的摄政王那瘸了腿的老狼王一口把刚刚建国的党项人差点咬残,于大漠狂风之中,率领带着他离开了陈国的那一批军队,直接凿入了党项人的国家之中,悍勇无匹。
  那些在陈鼎业的麾下似乎怯懦的战士们,此刻爆发出恐怖的杀伤力,南朝擅长的结阵战术,弩射战术,以及极精良的甲胄,在这样一位勇武的君王麾下彻底展现出来了。
  摄政王气如猛虎,苍老的狼王在这十几年里,一点一点地练回了武功,他左手持拿双刃矛,右手提着钩镰战戟,冲杀在最前,亲手格杀了三百余重甲的士卒。
  然后用长枪戳着党项的望族尸骸,在战场之上来回奔驰。
  摄政王大胜,而后解放了在西域被党项国压迫的诸多中原人。
  颁布杀胡令,主要针对党项国人,其余胡人都不在其中。
  任何人,哪怕是铁勒人,哪怕是吐谷浑人,都可以拿着党项人的头颅前来领赏,因此,党项国发现周围仿佛都化作了这苍老凶悍狼王的兵卒。
  彻底激化边境冲突。
  党项国连连退却。
  和这样战略级别的大变化相比,在陈国的镇北城发生的,总体规模不会超过一万人的局部战斗,还没有攻城略地的功业,并不曾掀起巨大的水花,如果不是【全歼】这个战绩太过于扎眼,其他人也会无视掉。
  唯独摄政王,在三次洗刷身上粘稠的鲜血之后,看着战报。
  他对自己的儿子,道:“记住这個人。”
  狼王的手指敲击桌面,道:“他会成为你和我的敌人。”
  陈文冕注视着李观一的战绩,他的眼底带着一丝丝火焰,这位本来的太子,这一次也随着萧无量冲阵,已可以率领三百骑兵,完成穿插,切割的战术,但是却绝对不能够和李观一的战绩相比。
  摄政王低声道:“李万里的儿子啊……”
  他感慨着。
  在他们这一代人的眼底,李观一并不曾辱没了李万里的名号,而在陈文冕的眼中,却只是李观一而已。
  狼王按爪,七王归应,岳鹏武北上,陈鼎业收缩。
  天下列国群雄,各有变。
  群雄的大愿和野望如同刀剑一样碰撞在一起,发出清脆的鸣啸声音,一刻都不曾停下,而在所有人目光已经渐渐忽略的地方,在那山峦之中。
  啪!
  李观一一巴掌呼死一只蚊子。
  他麾下一票人已又行进了十天的时间,因为单兵素质的不同,速度不快,但是好在没有谁来攻击他们,庞老已短暂离开了队伍,这位老人最后叹息着确认了少主的不同,他选择带李观一的印玺外出。
  开始准备列国游说,让李观一的名望再起,主要是坐实了【秦武县男】的名号,以防止两国的队伍来杀,至于凌平洋,这位年轻一代堪称最强的骑将则是留下来。
  他和五百重骑兵一起下马,和这些新兵一起步行行进。
  行进速度不算是快,虽是艰难,但是却不至于因为有敌军围杀,地势而产生减员,不过即便如此,这一路上也需要无与伦比的意志力。
  李观一把蚊子扔掉,继续写信。
  “霜涛,目前我们一切都好,虽然说吃的有股膻味,但是雷老蒙的厨艺正在慢慢变好,他是个人才,神兽山庄老祖宗传下来的东西,在他手上变了味儿。”
  “这家伙除去抓了熊之类的野兽背负机关弩,还爬山崖去抓鸟。”
  “南宫无梦的身法很好,她抓了好几只飞鹰下来。”
  “现在雷老蒙就大眼瞪小眼地熬山鹰,他已经足足八天没有合眼了,好像是因为,他现在手底下有一百来人,把他架起来了,所以一定要把这老山鹰给熬赢了。”
  “我问他要了一枚飞鹰的羽毛,就夹在了书信里。”
  “是山间的老山鹰,羽毛坚硬笔直,你可以送给长青,说是我给他的礼物,希望他喜欢。”
  “另外,我给你画了一幅画,大概是我们之前看到的一处瀑布,风景很好,另外,这里的鱼似乎是不懂得避开人,大家吃了好几天的鱼,连熊都要吃吐了。”
  “虽如此,风景尤其好。”
  “另外,顺便问薛老问好,说我平安。”
  李观一给大小姐写了一封信,信笺里面说了下目前的情况,告诉大小姐不要担心自己,回报平安,轻描淡写地掠过了之前的危险和困境,想了想,李观一在信笺里面放了一张自己画的画。
  折好,放在旁边。
  提起笔,给李昭文写信。
  这一次就很郑重了。
  “二郎,见信安好,我一切平安,长孙也如此,我们运气很好,打赢了,你的那三十骑很有用处,只是可惜目前没有办法还给你,随信有一把缴获的短剑,剑柄上有宝石,犀牛皮的剑鞘。”
  “随信带去,遥祝薄酒一杯。”
  “他日相见,不醉不归。”
  折好,把从宇文天显身上扒了的短剑放在旁边。
  又写了一封信,提笔轻松许多。
  “破军先生,见信安好。”
  “观一行走于此乱世之中,颇多波折,侥幸有所收获,然在困顿之中,亦是时时刻刻想着先生,若是先生在我身边,那么诸多困顿,自当迎刃而解,只叹惋痛惜。”
  “愿先生安好,随信送去我们采摘晾干的坚果,这一些是观一亲自所炒的,希望先生不要嫌弃。”
  把松子灌了满满的一个包囊。
  想了想,李观一给薛老写了一封更正式的。
  当然,都是报喜不报忧的,主要是让这些人知道,他没有事。
  给破军的信和包裹,给李昭文的信和短剑,都交给了长孙无俦,长孙无俦带着李昭文的那一只金翅大鹏鸟,传信极快,又能够承载很大的分量。
  至于给大小姐和薛老的,少年人默默看向旁边。
  穿着轻甲的南宫无梦看着李观一,警惕道:“什么?”
  李观一微笑道:“有劳你腾跃而出,送到附近城池里面的薛家势力或者长风楼。”
  南宫无梦一口气没喘上来,瞪大一双漂亮的眼睛:
  “你!这里去最近的镇子,翻山越岭都要好几百里,你伱你!”
  她说的不是正常走,是翻过一座一座的山脉,笔直朝着城镇飞腾急奔,她一口银牙紧咬,道:
  “你把我当做什么!?”
  李观一满脸诚恳,熟极而流夸赞道:“毕竟,就只有南宫姑娘,天姿国色,轻功绝世,区区的百里山路,对于美丽无比的南宫无梦姑娘来说,应该也是轻而易举,不算是什么问题的吧?”
  “你可是十八岁就三重天巅峰,大宗圣女,轻功无上。”
  南宫无梦道:“你,这,这……”
  “大宗圣女,天才少女!”
  “我,我……”
  “天下第一美人,也是天下绝世的轻功天才!”
  南宫无梦微微抬了下下巴,回答道:“这是自然!”
  话说出口,就一阵懊恼。
  李观一把东西塞给她,微笑道:“无梦姑娘,放心,回来的时候有好吃的给你。”南宫无梦一双妙目瞪他一眼,被这个少年将军轻而易举地拿捏。
  少年拍了拍她肩膀,没有了之前那种正式,就像是认识的朋友那样,道:“好啦,去吧。”
  少年将军英气的脸庞上笑容灿烂。
  “南宫姐姐!”
  在李观一拍她肩膀的时候,南宫无梦如同身下安装弹簧一样弹飞好远,藏在了树木后面,脸庞通红,咬牙切齿:“你不要,不要每次都这样做!我,我,我下一次不会中你的计策了!”
  她没有了一开始见面伪装出来的从容不迫。
  气呼呼,但是还是去执行了李观一的命令。
  事实上,她的轻功也确实是很厉害,而且作为一个三重天的女子,能够在阴阳轮转宗那一批人的围追堵截之下溜下山,并且各种易容,气质变化,闯荡出名气来,李观一很快发现了她的天赋所在。
  天生的斥候和情报人员。
  李观一起身,外出,他换上了重甲,而后单手提起了一把极沉重的无锋剑,走到了最前面,剑狂在一开始就发现了,李观一的武功基础不够扎实,他没有急着让李观一突破境界。
  反倒是开始重新教导李观一武道基础。
  至于李观一的实力,老者做出了评价:
  “综合下来,在四重天里算不错的。”
  少年伸出了两根手指,强调道:“两重天,两重天!”
  司命几乎要被逗笑了。
  两重天?
  你要是两重天,我老爷子把玄龟吃了。
  然后他看到剑狂慕容龙图赞许道:“不愧是我家孩儿!”
  “两重天,就这样能打!”
  于是司命瞠目结舌。
  玄龟把司命掀飞,自己优哉游哉飞走。
  李观一每一次都行在最前,持重剑,以剑招带动身体前行,速度亦是不慢,浑身的筋骨,龙筋虎髓的体魄爆发出一阵一阵强横的力量。
  慕容龙图不教他所谓的剑术,而是在教他发挥出身体的潜力。
  虽然慕容龙图对这个孩子极为宠溺。
  但是唯独训练的时候,越是宠溺,就越是严苛。
  麒麟军的所有军士们看到就连自家主将都这样拼命,那还得了,一个一个也卯足了劲地去训练,然后被大夫七人组直接放翻,塞药,所有不珍惜自己身体的,最后被七人组拖走。
  然后爆发出阵阵惨烈的嚎叫。
  听说是将军和他们说了什么,肌肉酸痛是什么什么酸累积。
  如果用什么筋膜刀推拿开会很好。
  几个大夫一合计,拿出祖传的正骨手法一传,改了改成为专针对军阵武者的推拿手段,专门攻击肌肉区域。
  而且在足够多的样本面前,这个技能的熟练度飞速上升。
  不断调整,效果渐渐出色。
  战士们第二天竟然可以保持相当的身体恢复。
  而结果就是,每夜人类战士惨嚎的声音,足以令方圆数里的野兽望风而逃,在李观一随着剑狂练武的时候,宇文天显最终还是开始教导李观一基础的军阵,各类的军阵都传授给李观一。
  宇文天显的综合素养是名将里最全面的。
  而他开口之后,麒麟军几乎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正规化。
  于是哪怕是雷老蒙这样的老江湖,都对宇文天显态度明显改善。
  不,或者说,正是因为是老江湖,这态度简直是飞速变好了。
  最重点就是,宇文天显的碗里面,有了更多的肉。
  若是今日吃面的时候,宇文天显可以分到足足五瓣蒜。
  雷老蒙非常谦虚,简直是把脸皮子扔掉,希望能悄悄从宇文天显这位名将这里学习更多的东西,问他理由,雷老蒙嘴角扯了扯:“稳啊,将军,得要稳才行啊,我现在手底下一百来个兄弟。”
  “我要是不稳的话,这帮人都得死啊,我只要一想到这个事情,我就整夜整夜地睡不着觉,你要不然教教我?”
  宇文天显缄默,他想要尝试理解李观一的兵法,所以教了。
  雷老蒙没地方练兵,所以去抓野兽练。
  阴阳轮转宗的宗门,本身就在两国边界中间的缓冲区域,这样的门派,聚众而起,做的事情也不体面,是不肯把宗门的总坛放在大国的内部的,足足有七百多里的路程。
  麒麟军行军速度缓慢,哪怕是有内气的武者。
  一开始也只是日行军数十里。
  后来速度慢慢提升。
  雷老蒙咬牙,道:“兄弟们,结阵走,军阵起来的话,大家气息相联,没有那样累了!”最后不知道是哪个家伙从这个小队传播到了全部成员那里,这帮没有兵家基础知识的家伙一合计,真这样做了。
  宇文化某一日起来的时候,看到了麒麟军全军,以军阵即将冲锋的临战姿态往前前行,宇文化先是被吓了一跳——
  兵家战阵,气息相联,层层叠叠,对于精神消耗极高。
  那是精气神高度集中的状态。
  果不其然,这帮人这一日,就只是走了十多里,就全部累瘫了。
  一帮士兵摊在地上,被七个老鬼带人拖到了军医帐篷里,看着主将独自练剑,心中不甘,宇文化忍不住嗤笑起来:“你们以为你们也是强军么?竟然以军阵临战姿态前行?”
  “知不知道这个有多难?”
  他已经知道了,自己虽然是俘虏,也不会被打。
  所以很不满的他发出了这样的嘲笑。
  但是第二日的时候,这帮狠人硬生生憋着一口气,战阵行军姿态维持了二十里。
  宇文化本来打算看他们的乐子的,可是看着看着,渐渐地笑不出来了,第七日的时候,已经临战姿态前行三十里,根据宇文天显的兵法,斥候军发现了前方的营寨,是一个山贼窝点。
  凌平洋亲自带队,带了一批老兵混合三十个重骑。
  直接把这个山贼窝点端了。
  扫荡干净,然后为恶者斩,无辜亦或者从犯者,收入军中。
  以如此的方式前行练兵,一开始的速度很慢,但是这一支军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蜕变,剑狂在这里,他们习武的错误之处,根本不可能逃过老者的眼睛。
  而为了李观一,这位大宗师亲自创造了一门打基础的剑诀。
  不擅争斗,却可以锻炼到周身经脉和筋骨,以外往内淬炼。
  完美契合《太平功》。
  二者合一,被麒麟军的军士们称为《麒麟功》。
  每日练习不可以超过半个时辰。
  麒麟军的军士看着练习的李观一。
  主将如此做,他们自然而然选择了老大做的法子。
  于是第二日,宇文化被剑鸣的声音吵醒了,他出来,看着两千一百大汉,手持长剑,结阵,以临战姿态模式,劈斩挥剑前行,气息合一,化作军阵,剑招朴素,但是自有一股肃杀凌冽之气。
  直接糊了他一脸。
  宇文化张了张口,他已经有种头皮发麻的感觉了。
  不是因为这军势。
  这样的军势,二线兵团,谁做不得?
  只是,这才多久?!
  宇文天显缄默许久。
  而就这样,一路剿匪,一路砍人练兵,一路推进速度,这一支军队翻滚了足足数百里之后,通过剿匪外加原本宇文天显步卒里的一部分愿意加入,成功从两千一,膨胀到了两千八。
  在堪称最全面的战将宇文天显的建议下。
  成功完成了一次兵团重组。
  战兵二千八百人,五十人为一队,计五十六队。战兵内:弩手四百人,弓手四百人,重步兵千人,骑兵五百人,奇兵五百人。
  因为山路难行,唯独凌平洋率领的一线兵团可以维持骑兵状态。
  宇文化缄默许久,看着自己的叔父,道:“叔父,您把东西都教会他们的话,他们往后再度和我们为敌的话,我们该要怎么做?”
  宇文天显只是道:“败者为俘,成王败寇罢了。”
  李观一拿着雷老蒙给的猴儿酒来道谢,又有烤炙的肉,用粮食做的烙饼,卷山里面的野山葱,痛痛快快地吃一顿,宇文天显饮酒三壶,似有醉意,只是叹息:
  “我为世家,君为将帅,他日必有所战。”
  “若我不在宇文世家的话,或许此刻已经愿意和你青酒论英雄,转而投入你的麾下也说不定。”
  宇文化脊背微寒,急道:“叔父!”
  宇文天显端着酒,道:“但是,我终究是这宇文家的子弟。”
  他的目光沉静,举起那葫芦,看着李观一,道:
  “他日,你我还会在这沙场上相遇吧。”
  李观一回答道:“但是至少现在,我们还可以这样交流。”
  宇文天显不置可否,而就在这样的行军之后,这一支已经经历过训练,重组,练兵之后的军队,终于抵达了阴阳轮转宗的山门之前,
  大军开拨,堵住山门,阴阳轮转宗就算是瞎子此刻也发现了。
  这一日,终是秋日了,天上飘落雨水,那位太上长老正愁眉苦脸的时候,忽而有弟子仓惶奔逃上来,道:“太上长老,不好了,不好了!”
  太上长老道:“怎么了?如此慌张!”
  “是剑狂?”
  弟子惨叫:“不是。”
  “是军队,军队来了!”
  太上长老先是松了口气,然后神色骤变:“什么军队?”
  那弟子结结巴巴道:“是,乱世麒麟率领的麒麟军,贯穿七百里,直接围在我们山下,足足有五六千人!”太上长老骤变,飞腾而去,看到山下已是铁甲森然。
  猩红色的战旗翻卷,和后面墨色的雨云相联。
  当他知道,这就是那个大长老惹来的【狩麟大会】戟狂的时候。
  太上长老几乎恨不得把那个没有脑袋的家伙拎出来。
  再杀一次!
  艹!
  狩麟大会,你惹来了五千重甲军?!
  好好好,真不愧是大长老!
  太上长老的脸庞几乎扭曲起来。
  阴阳轮转宗上上下下,加上杂役弟子不过千人左右,已是大派别,又在这一个月,把所有的武者弟子召集回来,死死凑够了八千人。
  但是八千江湖武者,人数虽然多,却无甲,缺乏合击的手段,面对数千重甲直接围山,恐怕也落不了好处,太上长老的心都在滴血,他知道那军队里有凌平洋,有具备麒麟,身负六重天战力的李观一。
  知道这样的情况下,纠集名将的军势,自己就算是可杀之。
  这阴阳轮转宗也是要灭掉了。
  雨水飘落,阴阳轮转宗内一片寂静,于是山下,战马的马蹄声音落在青石山阶的时候,声音清脆得落入心底,他们聚集起来,站在山门前,看着那山下,一匹黑色的骏马踏上山了。
  穿着甲胄的少年将军单手握着缰绳。
  他身上穿着墨色的中原将军铠甲,黑发束成了将领的发髻。
  战马背负着他,一步一步上山。
  甲胄的轻轻鸣啸,肃杀凌冽。
  微微的雨水落在他的甲胄上,溅射起来反射微光,就像是为他披上了一层光,背后是披着重甲,端着巨盾,持弩的军队,随着后面,如同浩浩荡荡的黑色云气。
  一股沙场名将对江湖的压迫性如同黑云压城一般狠狠落下。
  太上长老提起了杀意,想要拼死杀死那少年将军。
  却看到了那少年将军旁边,凌空虚踱的青衫老者。
  脸色瞬间大变!
  阴阳轮转宗,山门之中足足八千人的武者,包括诸多客卿,江湖好手,汇聚在一起,是天下的一流大派,势力庞大,错综复杂,太上长老卫天铎只是想着,如此多的人,哪怕剑狂也不可能尽数杀了!
  少年将军勒着了马,卫天铎朗笑道:
  “乱世麒麟,名不虚传!”
  “剑狂,亦是风采卓然!”
  “老夫见过两位了。”
  他说话的时候,天地压下来了,轰然汹涌,云海翻腾,方圆数十里的天相变化,这正是所谓的大宗师之气象,他是之前时代的宗师前十,靠着岁月,硬生生拼出来的九重天根基!
  青衫老者看着太上长老和后面密密麻麻的江湖武者。
  剑狂只是平淡道:“卫天铎?”
  身负两百年内力,九重天境界的卫天铎朗声道:
  “正是老夫。”
  青衫剑客腰佩柳枝,点了点头。
  他右手背负身后,平淡道:
  “汝,自裁吧。”
  ()

第33章 伐山破庙!
  平静的语言,却自带来一股绝强无比的压迫感。
  那八千江湖武者一时间语塞,他们许多并不知道这青衫老者的恐怖,只知其传说,但是传说毕竟只是虚无缥缈的文字和口口相传,没有实感。
  唯独这一字【狂】,却已是淋漓尽致。
  卫天铎神色难看,忽而大怒道:“慕容龙图,你我同一时代,当年你的剑锋,我不是没有领教过,今日在此,你就算是斗败了我,也可以杀我,竟让我自裁?!”
  “何等狂妄!”
  他的袖袍一扫,无边狂涛气浪升腾而起,犹如天地巨震,李观一和麒麟都受到压迫,此人的武功,绝不是虚假的,方圆数十里天相变化,波涛汹涌。
  隐隐可以看到阴阳轮转,李观一抬起头,见阴阳之气之中,皆有男女之容貌,百千万之众,如同天魔之舞,天上风雷轰鸣,这样的武功,已超越凡俗。
  两百年的内气浩瀚,风采卓然,卫天铎袖袍一甩。
  一把尺子飞出。
  通体阴阳之气,充塞其中。
  天上云气翻腾,层层叠叠地压下来了。
  司命抚须微顿,道:“阴阳轮转尺,当年创造阴阳轮转宗的不世奇才所用,因人而升华的神兵,难怪这个老小子竟然对慕容龙图,都还有放狠话的勇气。”
  神兵?!
  李观一看向司命老爷子。
  老爷子不喜欢动。
  于是雷老蒙他们在这一个多月里面,终于是给老爷子找到了符合司命要求的坐骑,雷老蒙率领异兽团一众围杀才抓住了,少年看着老者屁股下面的异兽。
  算角的话,高有一丈左右。
  也就是三米二到三米三之间。
  从头到尾也是一丈多些,三米多。
  重约一千两百斤,头脸狭长像马,角如鹿又不同;蹄子宽大如青牛、尾细长像驴,李观一上辈子知道麋鹿这个东西,却没有想到,这玩意儿可以长得这样大。
  司命回答道:“他在一百多年前就名震天下,而今内气雄浑霸道,两百年功力,加上手中神兵,确实是个难以对付的家伙,而今蓄势一招,背后八千人虽然不如军队,可是也有宗门大阵加持。”
  老爷子果断评价:“剑狂的话,挨这一下会死。”
  然后话锋一转:“但是……”
  在他开口之前,青衫老者负手而立。
  他竟就平静看着卫天铎。
  允他施展神兵,绝学。
  道:“观一,看清楚了,九重天的功力,加之神兵,动辄影响方圆数十里天相气机,法相升腾,能修行至于此的武者,百年无几,让你的麾下结阵顶住。”
  李观一道:“是。”
  背后麒麟军都举盾,形成了磅礴军势,顶住天下绝顶的气焰。
  这一支军队从庞水云把他们拉到了山上,到李观一抵达,再到大战,到行军至于此,已是百日时间过去,山上的树叶都已经变了颜色,此刻他们真能自己结下军阵的时候,面对的第一個对手。
  就是天下的绝强武者。
  慕容龙图的青衫微微扬起。
  然后,就在卫天铎抵达极盛的一瞬间,剑狂踏前一步。
  只是瞬间,一道森白剑光闪过,卫天铎施展神兵到了极致,那气势磅礴至极处的阴阳太极图笼罩了后面八千余人,天空和大地都仿佛被这巨大的阴阳鱼笼罩。
  然后,被斩开。
  切割。
  卫天铎一身内气散开。
  而后,他握持神兵的那一条手臂飞到了天空中,那把激发的神兵旋转着落下了山崖,鲜血狼藉。
  司命轻声道:“可是,谁能面对慕容龙图,还能激发神兵呢?”
  青衫剑狂右手抬起,并指点住了卫天铎的眉心。
  老者的青衫狂舞,眉宇之中沉静。
  卫天铎双瞳恐惧。
  剑狂手腕微转,往前虚点。
  无边剑气升腾,直接穿过了卫天铎的眉心,汹涌澎湃,剑气涌动往前,地面粉碎,剧烈的轰鸣声音传来,前方的宫殿,山门直接迸裂,八千江湖武者只觉得脚下大地震动,站立不稳。
  剑狂平静站在所有人最前面,看着那一座山门,道:
  “九重天,废了点功夫。”
  “还是花了两招。”
  抬眸看到天空之中,层层叠叠的云气浩瀚磅礴,轮转变化,极为霸道,是卫天铎残留的绝学强招。
  剑狂随意一抓,旁边一名武者腰间的配剑长啸,飞入天空。
  方圆数十里天空之上的磅礴太极阴阳轮转之图,从中心开始朝着外面溃散,重新恢复到了原本的澄澈天空,尘埃秋雨,皆一扫而空,剑狂抖手,把那剑重新送回那武者剑鞘。
  铮的一声。
  似乎是这剑鸣引动了什么。
  然后巨震,武者们低下头一看,脸色瞬间煞白,一道裂隙已从方才卫天铎站立的地方往后面无限延伸,裂隙不宽,却是极深,不可见底。
  整座山,被剑狂从中间切开一道缝隙!
  当啷当啷的声音清脆无比。
  这八千武者都握不住手中的兵器,尽落在了地上,不绝于耳,老者踱步往前,那边少年将军翻身下马,和剑狂同行,青衫剑客淡淡道:“见到了吗,观一。”
  周围的阴阳轮转宗武者脸色苍白。
  老迈剑客的青衫微动,白发垂落,淡淡道:
  “这便是,天下绝巅的风景。”
  堂堂阴阳轮转宗,江湖上的一流势力,在卫天铎暴死之后,彻底失去了战斗意志,八千余人,都扔下了兵器,束手就擒,凌平洋骑乘重甲战马,也可攀山。
  背后猩红色的大旗飞扬,穿着墨色甲胄的麒麟军踏入此山。
  墨色甲胄,墨色兜鍪,只是二线兵团的全身具装,但是却也足够精良。
  经历了和宇文天显之战后,他们又行进了两个月。
  甲胄不那么崭新了,剿匪,急行,杀山中猛兽,铠甲上多出许多刮擦的痕迹,出现了不那么华丽完美的痕迹,但是却也因此,增添了一种经历过风霜和岁月的肃杀凌冽感。
  数千士卒,其中两千八百的战兵甲士,皆穿重甲,肃杀凌冽。
  持刀提弩,全部都是保持着临战状态。
  异兽在后,背负重型机关弩,且保持结成战阵的方式缓步推进,五百一线兵团的具装重骑提着骑枪,顺着登山台阶的两侧奔驰上来,具装级别战马的马蹄落下,轰鸣恐怖。
  凌平洋率铁骑直接在山门处排开。
  全部都是二重天的武者,足足五百人,穿着具装战甲,手中的重枪提起,平端,江湖的武者们汇聚在那里,往外面看去,只能见到猩红色的战旗翻卷,墨色的甲胄在秋日的日光之下散发出森然冰冷之感。
  战枪平端如锋,森然如林。
  兵家战阵悍卒,对江湖武者,恐怖的战意压制,无与伦比的战阵轰鸣,猩红色的大旗展开,那少年将军披甲徐行,彻底将这一座江湖大派的心性打崩了。
  马踏江湖的第一战,剑狂护持,以一种不可思议的方式得到了最直接的胜利,麒麟军的战士们也都知道了什么是天下最强,什么是江湖的绝顶。
  他们心中升起的一丝丝骄傲。
  也被剑狂的那一剑所斩去了,故而浮躁,傲慢,诸骄兵悍将必然滋生的心态问题,皆被斩去。
  宗门剩下的宗主和九位长老都想要离开。
  可是见识到了剑狂的手段武功,皆颤栗不敢逃,这八千多阴阳轮转宗的弟子被李观一所部麒麟军压制,全部围了起来,宇文天显虽然还是俘虏,但是他的法相被司命控制住了,再加上麒麟军的军阵都是他一手指导出来的。
  宇文天显拥有相当的自由度。
  只是他看着这些麒麟军拿下了一座门派之后。
  并没有如寻常大胜的军队一样开始劫掠,而只是理所当然的扎营。
  兵家的操典和卷宗里面,并没有这样的练兵方式,掌握有全部兵种所有阵法的宇文天显想要说这样的方式不合规矩,不符合过去的经验,但是他征战的经验又告诉他,这样练兵,可能会锻造出一支可怖的军队。
  他是基础最为扎实的名将,各方素养都极高。
  所以看出的东西更多。
  正在缄默的时候,却见到那边的少年将军一路狂奔地过来了,见到了他之后,眼睛都要亮起了,道:“宇文将军,啊,你也在啊,宇文化。”
  宇文化的额角抽搐。
  看着那笑容灿烂的少年将军,一股窝火。
  李观一道:“宇文将军,阴阳轮转宗的事情太多了,庞先生不在这里,虽然长孙,平洋,婶娘在,但是清点后勤之物,搜查卷宗,确定谁人的罪行这些事情都太多了。”
  “将军乃盖世名将,有劳将军帮忙了。”
  宇文天显微微皱眉,摇头道:
  “明主首出,庶物顺时,以抚四方,执法而操柄,据罪而制刑,按功而设赏。赏一功而千万人悦,刑一罪而千万人慎;赏无私功,刑无私罪,是谓军国之法、生杀之柄。”
  “吾,败军之将,不能做此大事。”
  李观一很直白地道:“人不够!”
  他伸出手,把被禁锢了内气武功法相的宇文天显拎起来,扛起来,转身就走,看到了宇文化在那里直勾勾杵着,道:“啊?你还在啊。”
  宇文化气得额头青筋凸起:“某也懂得文字刑律。”
  李观一想了想,道:“那你也过来吧。”
  宇文化冷笑。
  旋即恨不得一巴掌拍在自己的脸上。
  吾!世家子也!为什么要去这帮泥腿子里面做事情?
  其实不是李观一想要动用这些人,实在是事情太驳杂了,行军打仗很难,但是吞下一个据点之后,怎么样论功行赏,如何刑律,这些武者如何处置,军阵如何变化,诸赏罚,收获,提升……
  李观一看着那一座屋子都放不下的卷宗记录。
  头皮发麻。
  他觉得自己就是个武夫。
  破军,庞老!
  你们两个在哪儿啊!
  需要军师,需要谋臣,需要后勤,需要刑律,需要庙算,需要部署者,后勤官,军需官……李观一在这个时候忽然发现,自己这一帮人真的是野路子。
  缺人才,缺人才!
  李观一现在恨不得一个人掰开用。
  雷老蒙他们已经被迫上岗了,第一件事情,就是去确定卷宗,确定那九个长老,和宗门宗主,都有累累的血债,炼人血丹,追求长生不死,皆有他们的一份子。
  雷老蒙训练了十五只狼,闻到尸骨的味道。
  他们在山门的秘境之中,寻找到了骸骨坑洞之类的事情。
  雷老蒙这样的人,红了眼睛,提了一把刀就要去俘虏营里面杀人,被死死拉住了,只是放声咆哮怒吼。
  于是,阴阳轮转宗宗主,并九位长老。
  皆六重天,七重天的境界武者,被麒麟军押在这里,那位宗主脸色惨白,高呼道:“等一下,等一下,伱们是打算要征讨四方对吧,请留下我的一条性命,我有七重天的武功,我愿意为你们效力!”
  “我知道我自己罪无可赦,但是这也是那个太上长老逼迫我的,我们也是无辜的,请允许我将功赎罪,我愿意披甲持刀,最前面冲锋!”
  麒麟军的士兵们都缄默下,他们知道这个级别的武者在战阵之中的意义,凌平洋看向李观一,李观一让雷老蒙宣读罪状,阴阳轮转宗的宗主脸色惨白,他感觉到一股冰冷的杀气锁定了他。
  李观一拔出刀,大步走来,他的刀压着那美人的脖子。
  宗主大呼:“将军!我有大用!”
  “请让我将功赎罪!”
  李观一长刀扬起猛然劈下去,刀锋在脖子上卡住,毕竟是境界极高的江湖武者,有这种种秘传,就算是被司命下了手段,也不是轻易可以杀死的。
  李观一右脚抬起,直接踩着宗主的脊背。
  浑身内气暴涨,一身气机汇聚。
  阴阳轮转宗宗主的头颅被一点一点劈下来,鲜血留了满地。
  他道:“下去赎罪吧。”
  肃杀惨烈之气散开,其余八千阴阳轮转宗的弟子就看着自己的宗主,长老们,被宣告了罪责之后,全部斩首;之后一层一层的往下处理。
  焚烧其卷宗,斩杀其高层。
  无辜者,不知道血丹真相者,则可以活命。
  出乎凌平洋的预料,李观一并没有把他们全部吞入军队之中,而是敕令不许作恶之后,从阴阳轮转宗的宝库之中,拿取盘缠,尽数分给了他们,允许这些武者离开。
  而诸血丹,炼血之法全部汇聚在了一起,李观一当者所有阴阳轮转宗弟子的面,将其尽数焚尽,而后这些不知道血丹之术的弟子脸色苍白,见那少年将军提起剑,一剑将山门牌匾劈碎。
  “汝等并非首恶,不知原委,下山之后,勿要作恶。”
  “也绝对不准以【阴阳轮转宗】名义行事,若有违反之人,犹如此匾!”
  他提起剑,道:“去吧。”
  这些江湖武者还能活下去的,都是脸色煞白,他们的很多都不想要在这里留下,只见到这位少年将军,行为处事,似乎酷烈,却又不曾害了他们的性命,一批人一批人下山。
  宇文天显处理公文卷宗之后,从屋子里出来,见到这些情况。
  他的眉头皱起,询问旁边的士卒,道:“什么情况。”
  麒麟军军势把大概情况说了一遍。
  宇文天显眉头紧皱,前去询问李观一,闯进去的时候,少年人正在检查阴阳轮转宗的卷宗,寻找有没有遗漏的邪功典籍,宇文天显大步而来,沉声道:“为何不把他们留下?”
  这位名将眉头皱起,沉声道:“按照兵家的卷宗,这些人可以成为俘虏,最差可以为赴死营,冲阵在最前,持拿长矛抵抗重骑兵冲锋;若可投降,则可以成为步卒,充入军中,壮大军势。”
  “最不济,也可以成为后勤补给的劳力;进入江南十八州之后,可以作为青壮劳力,数千有内力的武者,稍微训练,就可以成为二线兵团。”
  “你把这样的力量放跑,岂不是,愚蠢!”
  宇文天显忍不住骂了一句。
  李观一老老实实道:
  “我不是给他们选择了吗?只是大部分不愿意留咱们这里啊。”
  宇文天显道:“八千多人,杀死那一批高层之后,留下的不曾作恶的,也有七千多基础弟子,皆内气深厚,或者入境之辈,可愿意留下在这里的,最后也只有数百。”
  “为何?”
  李观一想了想,道:“他们和你们不一样,我们算是上门来找事情的,强行把人留下,那和抓壮丁也没有区别了,我只是想要带着这些人回去江南十八州。”
  “抓这一批人来,我和你们就一样了。”
  “将军觉得,若兵家如刀,那么,是刀是钢铁一般,纯而锐利好,还是刀的刀身宽大更重要?”
  宇文天显似乎有所感悟,道:“……你要留下志同道合的人。”
  李观一嘴角咧了咧:“我只是不想要强行抓人。”
  “你想多了。”
  宇文天显喝完了茶,出去了,沉默着思考着,一大批人走了,还有一小批人留下来了,其中一大部分是只负责基础炼丹的药师,炼丹师,他们不被传授炼化血丹这样的核心机密。
  但是却要负责淬炼很多炼制血丹的辅助材料。
  拥有非常扎实的基础,以及大量丹方。
  石老大眼睛都红了,他把这帮知道了自己在做什么事情的丹师硬生生拖回了驻地里面,展示各类丹药,绞尽脑汁想要把这些人留下来。
  “什么,你觉得自己做了孽,打算回去当个大夫赎罪?”
  “那可巧了,我们这儿也需要大夫啊!”
  “你说你不想要再沾什么杀孽?”
  “放心放心,我们不上前线的。”
  “什么?你们炼丹还要配额,低级弟子不能动用那些药材?每个月还必须要炼丹五个时辰,交出足够的丹药,负责的话就要受罚,还是鞭刑?!”
  石达林找到了突破口,他拉着这些大夫去了珍藏的地方:
  “看!”
  “一百年的龙血参!”
  “三百年的山间灵芝,还有这个,这个药咱们论斤用!”
  “老大很好,他不克扣我们的东西,而且他允许我们浪费,咳咳,我是说,允许我们自己用药材尝试的,你想炼多少丹,就炼多少丹,想要休息的话,也就休息。”
  “没有什么定量的玩意儿,你想要炼什么东西就靠爱好!”
  “还给军饷!”
  “还能要那边的雷老蒙给你加餐!”
  “我和你说,麒麟军里面的小伙子们,对咱们可爱戴了。”
  那些丹师心动不已。
  与此同时,雷老蒙找到了这阴阳轮转宗里面,负责后勤,给养,饭菜的那些人,他用十五只熊,三十头狼堵了门,然后坐在那里,背后四个师兄弟摆出造型。
  雷老蒙深深吸了口茶香,道:“兄弟,都是老江湖了。”
  “一个字,稳,来我们这儿混吧,你说说,你这二十来年,就知道怎么搞肉,搞粮食了,武功也不咋地,多少来者,哦……二重天……嗯?!”
  “二重天?!”
  雷老蒙嘴角扯了扯:“反正,山门被灭了,你们也没有什么去处,不如跟兄弟我混,各类食材,山珍海味什么的,应有尽有,而且麒麟军的老伙计们,对咱们可尊重了!”
  樊庆找到了那些勇武之人,开始尝试说服……
  在没有专门负责招降,口才很好的情况下,这帮野路子只好自己上了。
  李观一总算是稍微松了口气,重要的事情解决了,之后的收获清点,则可以慢慢来,翻阅卷宗,处理刑律,追究首恶,凶徒,这些事情都极难,比起练功和厮杀要难很多。
  李观一觉得自己的额头都在狂跳。
  “破军啊破军,你到底什么时候回来啊。”
  “这几千人我还勉勉强强带得住,但是这一次过后,我感觉人要变多了,我一个人有点绷不住了。”
  回去了屋子之后,却见到桌子上放着一物,那是一把尺子。
  青衫剑狂亲自将这把尺子带了回来。
  尺子非金非玉,散发一股阴阳流转的神韵,极为玄妙。
  神兵!
  【阴阳轮转尺】!
  李观一体内,青铜鼎终于难得有所反应,剧烈鸣啸。
  与此同时——
  长孙无俦的信转折过了许多次,终于抵达了应国,且以极为安全的方式,转而送到了此刻皇室别院之中,突厥七王那里的破军手中,清俊谋士从世家小姐的莺莺燕燕之中回来。
  却是叹了口气:“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到主公那里。”
  “这里确实是无趣。”
  尤其是他发现了。
  李观一的初次征战,竟然不属于自己!
  尤其是,那白毛肯定在主公身边。
  年轻谋士恨得咬牙切齿,恨不得直接杀回去,正懊恼时候,却见到桌子上放着一封信,随意拆开,脸色一滞:“主公的信?”
  破军大喜:“主公果然念我!”
  “让我看看,主公写了什么!”
  ()

第34章 剑狂拜帖入江湖
  破军把信笺拿在手中,几乎就要拆开来了。
  然后顿了顿,又起身,自铜镜里面,看到自己现在一身锦衣,又浑身脂粉气,于是把信笺放下,去沐浴焚香,洗净了双手,穿着当时相见的布衣。
  在前面点了一根沉香,抚琴一曲。
  这样才重新打开信笺。
  【破军先生,见信安好。】
  破军肃穆的表情稍微有点绷不住了,嘴角微微勾起,压下。
  又勾起了,又压下,手掌握拳,抵着嘴唇咳嗽一声。
  “吾乃是破军,乃是八百年来破军一系的最天才军师。”
  “不可如此,不可如此。”
  破军深深呼出一口气来,然后认真去看。
  【……然在困顿之中,亦是时时刻刻想着先生】
  天才军师破军的嘴角勾起。
  用力压下去。
  【若是先生在我身边,那么诸多困顿,自当迎刃而解】
  破军的嘴角弧度逐渐夸张。
  【只叹惋痛惜】
  压,压下去——
  根本压不住!
  破军把门窗都关好,然后方才呼出一口气来,握着这信笺放声大笑:“哈哈哈哈,瑶光啊瑶光,你就跟着主公身边,主公都要给我写信,哈哈哈哈,你看看你,多么狼狈!”
  “我,稳赢的!”
  “哈哈哈哈啊!”
  当破军看到后面的文字。
  【愿先生安好,随信送去我们采摘晾干的坚果,这一些是观一亲自所炒的,希望先生不要嫌弃。】
  立刻冲出去,对着门房道:“你把随信来的东西,给我送过来!”那一大包囊的松子,破军数了一遍,一共六百七十三粒,粒粒饱满。
  “这是主公给我的第一件礼物。”
  “要珍藏起来,带回去,给那一帮老家伙们看看。”
  欸?
  老头子你怎么知道主公亲手给我炒制了松子还专门托人送过来的?!
  破军愉快地给他这一系的老师和师祖写了信。
  最后写道:“老家伙们,你们都太愚钝了啊,我实在是不知道,祖师怎么输给了初代的瑶光的,还被气到了绝对不和瑶光一系共同辅佐一人。”
  “看我的吧。”
  “就让我证明,这撕裂乱世的白虎麾下,最强谋士,必是我破军的,不,现在,该是称他为麒麟了,乱世的麒麟……”破军的嘴角勾起,神色宁静温和:
  “等到我完成天下大同的宏愿,我会回去的。”
  “所以,家里的田地要好好耕种,不要荒废了,那些屋子也要照顾好,你们还不如我,至少我知道,我们这一系的锋芒之后,就要该回归了。”
  “破军当以无上韬略撕裂天下,但是天下重聚,宁静的时代里,不该有我们这样搅动风云的人,那时候,我想着,在太平之世里面,垂钓听风,看日落云起,了此余生,亦是此心所希望的。”
  年轻的谋士动作一顿。
  最后补充道:“啊,对了,你们有看【神将榜】么?”
  “去翻阅最新的。”
  “最近二十年里面第一个完成【全歼】之战略。”
  “三百年内,登上神将榜最年轻的一位神将,八十三位的乱世麒麟。”
  “看到了吗?”
  “认真看看!”
  “噫?伱们怎么知道,这一位就是我的主公的?”
  破军一气呵成写完了信笺。
  想着破军一系的老家伙们看到这一封信之后的表情,年轻的谋士脸上露出了极为愉快的表情,然后重新写信,是给李观一的,他提起笔锋,是以密文写下的,因为瑶光在,所以可以解读,道:
  “主公,信笺已收到,多谢关心。”
  “这些坚果,我会留下来作为传家之物的。”
  “吾在此处,一切诸事,仍旧如计划推进,七王已至,他颇为雄武,应国大帝的长女,七女都愿意和他结为夫妻,另,姜高,姜远之间的间隙,我也看出来了。”
  “只是应国的局势复杂,比起陈国更麻烦些,各种朝廷势力纠缠交错,唯因为应国大帝,以及应国太师这两个人死死压制住,所以还可以合一之力。”
  “但是,应国大帝已经老迈了,压制下的应国,就如同汹涌的火山一样,一旦他倒下,就会爆发出巨大的冲击,而应国唯一的生机,就是一统天下。”
  “吞并陈国,乃至于西域,关外,草原。”
  “广袤的土地,充分的人口,曾经被陈国把持的江南,西域,这些都代表着资源,可以让应国内部的文武百官,以及朝廷世家吃饱,在所有人都有利益可得的情况下,应国还可以维持住。”
  “我和庞水云见面了,这老家伙……”
  破军动作顿了顿。
  把这个称呼给涂抹掉了。
  “庞老说了主公您的策略,他在外面,成功宣扬您的名号,又刻意把您的威名压低,这样的话,对应国和陈国来说,您就属于讨伐之后没有什么好处,还可以瞌碎自己的门牙,会让自己在名义上吃亏。”
  “您可以安心前行,抵达江南十八州,便是龙归于汪洋。”
  “虎行于山川。”
  “唯独一点,请您谨记。”
  “抵达江南十八州之后,要立刻潜伏,绝对不可【称诸侯】,收敛锋芒,在天下的名声之中,您要刻意压制自己,而在江南十八州的战场上,则是要恣意前行。”
  “天下未变,而羽翼未丰,便昂首啼鸣,是不祥之兆。”
  “而今,吾已窥测出一个天下大变的节点【应国大帝老迈而崩】,彼时方乃英雄发奋之机。”
  “于自身安危,则可信任瑶光,她和我的战略不同。”
  “星象,仁德,休养生息诸事可听之。”
  “所言寥寥,恨此身不在主公身边,唯愿主公提兵戈,奋勇踏前,扫平四方。”
  破军提起笔,想了想,故意拿来茶,在信笺上面撒了几滴。
  看上去就像是在写信的时候情不自禁哭出来了。
  他的秉性骄傲自矜,眼界极高,让他哭比起让他死都难,但是在这方面造個假还是可以的,啊呀,一想到主公见到我的回信上面,竟然还有泪痕,一定会为我之心境感动。
  破军满意点头。
  他微微抬了抬下巴。
  哼哼,瑶光啊瑶光,你拿什么和我争!
  ………………
  在阴阳轮转宗的宗门之上,神兵【阴阳轮转尺】就悬浮在空中,发出了一阵一阵轻微的鸣响,李观一的体内,青铜鼎鸣啸不已,他缓缓伸出手,触碰这一把神兵。
  神兵上发出一阵阴阳流转的气机。
  但是青铜鼎的鸣啸忽然大作。
  如中土之王,奋勇而怒,于是骄兵悍将,无不服从。
  【阴阳轮转尺】一下子就镇定下来了。
  这把神兵硬生生被压制住,被李观一这个扫灭了阴阳轮转宗宗门传承的敌人握在了手中,李观一仔细观察这一把神兵,内气涌入其中,明白了这把神兵的特性。
  这是一把攻防一体的神兵。
  阴阳轮转,可以为杀,也可为护,有种种玄妙,甚至于催动生生变化之术,可以让植物快速生长,让伤势迅速恢复,而作为杀戮之兵的话,则可以令伤口血液流逝不止,令水流染毒。
  李观一感慨:“这东西,用的好了简直是可以救人无数,用不好杀人也是无数啊。”
  只是可惜,李观一试了试,这把神兵和自己的法相,并不契合。
  赤龙似乎认定了赤霄剑。
  白虎法相则是猛虎啸天战戟和破云震天弓。
  其余法相,青鸾鸟,玄龟,都有一定适应度,却也不那么符合。
  麒麟更是懒洋洋地毫无反应。
  但是即便如此,这也是一把很厉害的东西,李观一收了起来,又继续推进自己的职责,而宇文天显则又前来和李观一谈论,他的神色沉静,没有多少涟漪,只是道:
  “人太少了。”
  李观一愣住:“啊?”
  “这样的人还少么?”
  宇文天显沉声道:“是可用之人。”
  这位名将道:“夫为将者,必有腹心、耳目、爪牙。”
  “无腹心者,如人夜行,无所措手足;无耳目者,如冥然而居,不知运动;无爪牙者,如饥人食毒物,无不死矣。”
  “故善将者,必有博闻多智者为腹心,沉审谨密者为耳目,勇悍善敌者为爪牙,你现在的麾下,符合要求的人不多,如凌平洋,长孙无俦,都算是这样的人才,但是只有他们,不够。”
  “若是要将军一万,你知道是怎样的布置么?”
  宇文天显伸出手指,只是从桌子上拿起了筷子放在了桌子上,道:“首先,你作为主将,率中军四千人,其中战兵两千八百人,规格亦如你麾下的麒麟军,五十人为一队,计五十六队。”
  “而后左、右虞候各一军,每军各二千八百人。”
  “内各取战兵一千九百人,共有七十八队。”
  “而后,还要有左,右厢各两军,每军各有二千六百人,各取战兵一千八百五十人,一百四十八队。”
  “这样,也只有一万四千人,共二百八十二队当战,余六千人守辎重,你知道,这里面需要有多少的基层军官,军需官,后勤,每一队的伍长,队头,旗队?”
  “以五十人为一队战兵,如果是加上后勤一万四千人的兵团,你需要操控二百八十二个作战单位,在沙场上进行战斗,完成战阵,你可以做到吗?”
  李观一头皮发麻。
  被这位当世名将直接劈头一顿点,他才知道率军之难。
  但是已经走上了这一条道路。
  少年道:“不是还有将军在吗?”
  宇文天显有些措不及防,他皱眉,回答道:
  “区区在下,不过只是个败军之将。”
  李观一起身,踏前一步,宇文天显看到这个少年眼睛里面几乎要放出光来,然后抓住自己的手,认真道:
  “观一愚钝,还请将军教我!”
  宇文天显看着李观一,他有种拳头已经攥紧,却砸不出去的,无能为力的感觉了,最后他只是道:“……你如此,轻视人心之恶,总有一日是要吃亏的。”
  李观一道:“我以诚待将军,将军不是这样的人。”
  宇文天显沉默,叹了口气:
  “我教不了你太多,而且,你若是有望于天下,就要超越我。”
  “我的统率能力,只能率领区区两万人的军队,参与十万级别的合战而已。”
  李观一的额头抽了下。
  这个时候,李观一忽然意识到,宇文天显真正擅长的,可能不是几千人这个级别的争斗,而是数万人大兵团配合征战,多兵种配合类型的战将,特性似乎是手底下人越多,兵种越丰富,配合越强。
  宇文天显可能没有想到自己会阴沟里翻了船。
  如同一头猛虎,被一只未成年的狸奴儿给捕获了。
  两万人的军团啊!
  几千人统率能力的李观一呆滞。
  我好菜。
  宇文天显缄默,道:“但是,如果你的目标是更遥远的话,你要超越我,有将兵十万的级别,才能够踏上这天下的乱世之中,而若是——”
  他看着李观一,同行了六十多天,宇文天显还是说出了一个明显僭越的话:“天下未定,而群雄不死!”
  “陈国如同巨人,死亡之前,一定有一场剧烈的反扑。”
  “我想,决定天下归属和走向的那一战,一定是敌我皆统率【百万级别】战兵的大型会战,我的统率能力,在那样的战场里面,也就只能作为配角而已。”
  “而这样的一场大战,必然会成为整个历史上,最为恢弘的一战,为后代无数年间,被人所称颂,其中的将军和英豪,也必然会被铭刻于青史之上。”
  “李观一,你若是想要踏入这样的战场。”
  “就要尽力学习。”
  李观一大喜。
  直接展开双臂,用力抱了一下这个没有什么表情的名将,大笑:“哈哈哈,这样说,将军是答应教我了!!”
  宇文天显伸出手按在李观一的脸上。
  用力让这个家伙离开自己远一点,道:“只是败军之将,维系自己性命不得不做的事情罢了,你勿要靠近,他日你我,终归是要在战场上相见的。”
  “我要做的事情……”
  他看着眼前这一张年轻的脸庞,道:
  “我只是好奇而已。”
  “好奇,你这样的理念,能够走多远。”
  他用巧劲,把李观一掀了个跟头,然后转身离开,走到了这个简朴营帐门口的时候,转过身,看着坐在那里开心的年轻将领,道:“我要你答应一件事情。”
  李观一立刻道:“您说。”
  宇文天显道:“他日你我,在战场上相见的话……”
  这位名将垂眸,轻声道:
  “不要留手。”
  他掀开帘子,大步走出去了。
  李观一等人踏平阴阳轮转宗的消息,一时间还没能够彻底传播出去,但是,以庞水云的运作之下,这个少年人开始以新的名将的身份为人所知,名望渐起于天下。
  虽只如同青萍之末的威风。
  却终究已起。
  而在这个时候,在中州学宫里面,儒门当代一位大儒,难得回到了这个地方,由公羊素王亲自接待,正是李观一在关翼城就见到,且传授他万万敌之术的王通夫子。
  王通夫子一路疾行,前往学宫之中,只是带了三位弟子。
  清河房氏房子乔。
  京兆杜氏杜克明。
  曲阳人魏玄成。
  他让自己的三个弟子在学宫中看看朋友,而王通夫子和公羊素王一并入内。
  公羊素王是一位威严的老者,他看着眼前年轻却身体极不好的大儒后辈,却只叹息,王通和他谈论陈国大祭的事情,这位老者不时发出一阵阵爽快的大笑声音:“哦?也有麒麟?”
  王通说了麒麟的战力之后,却有一道苍茫的声音传来:
  “嗯?这样的战力?”
  “祂多少岁了?”
  王通夫子转过身看去,巨大的异兽趴在那里,一身暗金色的鳞甲,沉重厚实之感,毛发已有了苍白之色,左边的角断裂,裂口锋锐,是学宫的那一头老迈麒麟。
  公羊素王递过去一个果子。
  老麒麟没有要,指了指那边的糖。
  公羊素王哑然失笑,把中州新来的蜂蜜糖丸整个罐子塞入了麒麟的嘴巴里面,王通回答道:“按照典籍记载,是当年,陈国公霸仙年老孵出,约莫快要五百岁了。”
  老麒麟道:“五百岁,未能展露麒麟火的真容。”
  “这只麒麟,难道五百岁都是躺平过去的吗?”
  祂的脸上显然出现了一种愤怒的表情,对公羊素王道:“夫子曰:玉不琢,不成器;又言:生而知之者上也,学而知之者次也;困而学之又其次也。困而不学,民斯为下矣。”
  “此子,于十余年前李万里之事,他应也知道自身实力不够。”
  “十年折辱,磨砺其心,十年脱困,本以为可以受到警醒。”
  “自此发奋,磨砺自身的力量。”
  “竟然一如既往,如同驽马一般!受到鞭打,竟然都不知道往前奔驰,枉费了一身的力量,他何其之弱!”
  公羊素王道:“自胜者强,祂确实是弱。”
  “不过,我已算出来了,你们终究会见面的,半年至一年之内。”
  老迈麒麟道:“来此之后,那一只麒麟交给我。”
  祂把糖丸吞了,眸子是金色的,如同洗练了燥气之后,温润的质感,道:“五十天内,我会把他五百年内缺少的锻炼,一口气给祂补充回来。”
  公羊素王放声大笑起来。
  却在此刻,老迈的素王猛然起身,身上迸发出了一股强烈的气焰,素王注视着遥远的方向,眸子里面有一股震动之感,麒麟惊愕道:“怎么了?”
  素王缓声道:“……剑狂的气息。”
  “他入江湖了。”
  老麒麟道:“慕容龙图?”
  于儒门古道之内天下无敌的公羊素王微微笑道:“是啊。”
  他轻声道:“我等的天命,也要来了。”
  “三斗三平,我们都老了,也该要迎来我们该要有的结局,才算是痛快,君子乐天知命,他这一次来,恐怕是要搅动一番风雨,弄出远比当年更大的波涛罢?”
  “这是给我们的拜帖。”
  公羊素王伸出手,微笑道:“天下可以感知到这样剑气的,不多,但是但凡能感觉到这样剑意的,又有哪一个,能够忍住不出山呢?”
  “剑狂慕容龙图的落幕。”
  “该要何等快意,何等潇洒,何等壮阔。”
  “才配得上着一生两百年所向睥睨的狂字啊,怎能不应邀?!”
  大漠之中——
  身穿道袍,银发垂落的道宗踱步于狂沙之中,而他一侧,是青衫中年男子,两人如同闲庭散步一般,竟然无视了牧民的高呼,闯入了接天连地的无边沙暴之中。
  忽然,这两人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本来交错的气息碰撞在一起。
  之前的和谐瞬间消失。
  接天连地的无边沙暴,竟在此刻,被生生地撕裂开来!
  无量黄沙,轰然落下!
  青袍长生客道:“剑狂……”
  道宗叹息,嗓音清冷:“你我之争斗,要暂息了。”
  他平淡把手臂收回来,他们抬起头,看到了遥远的方向一道剑意冲天,天穹之上,牛宿和斗宿的光芒大亮,似乎是为剑气所激,白日之中,竟然散发出灿烂星光,恢弘壮阔。
  南海·无边海域之上。
  一艘狩猎鲸鱼的船只前行,这是为了中州皇帝提供长明灯原材料的船只,是古旧的战船改制过来的,上有军士,远远传来血腥味,水面又化作了血色,有渔民忽然脸色苍白,大喊道:“龙王出巡了!”
  为首的战将道:“什么?!”
  那渔民瑟瑟发抖,说这是十来年的传说了,但是战将不信,但是波涛却忽然变得巨大起来了,远处似乎有人坐在水上,以一股极强的速度朝着这里飞腾而来。
  那战将面色大变。
  他看到来的是什么了!
  是一头巨大无比的蓝色鲲鹏,鲸鱼,长有二十丈。
  六七十米。
  鳍肢长两丈有余,破水而来,忽而一声轰鸣,鲸鱼喷水,水柱冲天而起,但是更为让那战将惊惧的,是他看到在这一头巨大无比的蓝色鲸鱼上还坐着一名男子。
  看上去不过三四十岁模样,胡子拉碴。
  只是以一股内气化作缰绳。
  他在驾驭这一头巨大无比如同战船的巨大异兽,于这南海之上,狩猎虎鲨群,远处窥见浮在水面上的巨大虎鲨群,血腥气冲天,那鲸鱼上的男子道:“终于遇到人了!!”
  “喂,听说过了剑狂么?”
  这战将看着那恐怖异兽上的男子。
  被这样的阵仗骇得面色惨白,说不出话来,只是僵硬地回答道:
  “不,不知。”
  那男子自语道:“不知,那便是这事情还未曾开始。”
  “剑狂入江湖,下拜帖,怎能迟了呢?”
  “看起来,还没有迟到。”
  战将看去,见到那人胡子拉碴,看不出多少的年纪。
  唯一点,尤其令人瞩目。
  一头银发。
  ()

第35章 江州麒麟儿,天下皆知我名
  剑狂以灭一大派为拜帖,引得天下四方,风起云涌。
  但是,偌大之天下,能够辨别出这样的剑意的高手,并不多,可谓是寥寥无几,只是,在李观一所率麒麟军开始吞下阴阳轮转宗这样大派的时候,他以瑶光之力确定没有问题,被给予盘缠的那些江湖人终于跨越了山川。
  他们到了这天下,且将麒麟军踏平阴阳轮转宗的事情,带到了江湖里面。
  于是,风起云涌!
  大江之岸七十二连环寨中。
  之前豪迈不已的怒鳞龙王双手死死握着传来的情报,他的身躯都已经僵硬住,这位粗狂豪迈的战将的额头冷汗不断的落下来,他曾经是陈国的水军将军,后来叛入江湖。
  所以,他很明白——
  【全歼】战役。
  十五岁的天下名将。
  代表着的是什么。
  离开战场已经许久了,但是他每每回忆起战场之上的厮杀,那种刀剑鸣啸的声音,还会自梦中惊醒,冷汗不止,握着刀剑才可以安下心来。
  他问那个被带来的阴阳轮转宗弟子,道:“你说,有多少人?”
  那武者回答道:“我,我也不知道,只见到前面的旗是猩红色的,就在天上飞,往外面看过去,山门那里一字排开的铁骑不知道多少个。”
  “感觉,有,有成千上万。”
  “还有重甲甲士,有上万人!”
  怒鳞龙王大怒,一脚将此人踹翻,怒气勃发,怒喝:
  “我去你的上万重甲!”
  “上万重甲,加上后勤数千,你要说,李观一的麾下有近乎于两万人么?!”
  旋即也冷静下来,知道这些江湖人士对于军队是没有概念的。
  而且,军容肃整的大军,披甲而立,兵锋如林。
  加上那种兵家的煞气阵法,寻常人在这种情况下,不可能对大军的数目有清晰的认知。
  怒鳞龙王坐在那里,他的喉咙上下起伏,额头的冷汗不断落下:“神将榜八十三,乱世麒麟李观一;神将榜九十七,骑将类第五,岳军之龙凌平洋;八十七,宇文世家不动明王尊宇文天显。”
  “至少数千的披甲重装步兵,五百以上的一线重甲骑兵。”
  “任何人都不敢透露其尊号的江湖剑客。”
  这位怒鳞龙王死死坐在那里,感觉到了一股错愕茫然的感觉。
  而令他这样豪迈的性子都感觉到了震怖的,却是这件事情所展露出来的性格——
  李观一,竟然如此地记仇?!
  狩麟大会那一次事情之后,竟然直接提了重甲,在离开镇北关之后,就一刻不停,既不去应国谋取一个差事,也不是和岳家军一样,北上关外。
  他妈的竟然一口气在山林里面奔袭七百里。
  然后直接把阴阳轮转宗给灭了!
  那可是,陈国公陈霸仙时代就隐隐开端,一直到现在,五百年传承的大派,有内气者超过万人,各方都有分坛,结果大长老被劈死,长老,宗门宗主,各分坛的坛主,长老,都被当众斩首。
  马踏江湖。
  伐山破庙。
  何等凶悍之人!
  怒鳞龙王有些缄默。
  他麾下七十二连环寨里面,有三万儿郎,都精通水性,但是这三万人之中,有内气的人只有一万多些,且分散在七十二个寨子里面,一旦对面重甲而来,围了寨子,重机弩开路,铁骑蹂躏。
  怒鳞龙王的头皮发麻。
  旋即咬牙,不,不应该,李观一已在那里和自己喝了酒。
  不,不应该,自己也没有和他彻底交恶。
  他不可能调转兵锋来我这里,不可能来此肆虐……
  【狩麟大会】。
  这四個字一下子钻入他的脑子里。
  在江湖上来看,已经结仇了。
  而这个时候,他继续询问阴阳轮转宗那个弟子,李观一麾下的情况,这个武者就把自己所见所闻都说出来了,并不劫掠,也不杀无辜的人,山门上有许多好看女子,他们也不曾做出乱军会做的事。
  每日修行武艺,并不忌讳旁人的围观,听说里面很多人都是山贼土匪出身,而说这句话的人,是一个神色,气度都极坚毅的战士,说什么去江南十八州,会给他们分地分田。
  老大说要带他们回家。
  怒鳞龙王缄默许久,他往后坐下,闭着眼睛思索许久,走出去了,这寨子里面的都是周围的渔民出身,他当年发现军功被克扣,粮饷五个月发了半个月,于是大怒之下,把督军浸了猪笼。
  然后把罪责拉到身上,带了一批兄弟狼狈窜逃出来。
  最后在这大江两岸立住了脚。
  自古以来,渔民的日子苦哈哈的,比起农夫还差许多,用鱼饭填肚子,家就在船上,有些在水上活了一辈子的人上了岸反而会晕眩起来。
  好不容易打鱼了,还要被当地的家族地主把持,贱价卖去。
  这辈子没几个活法,丈夫出去打鱼,回来在外面小炉子烤鱼,妻子女儿在船里面卖身,是很常见的活法,怒鳞龙王曾在愤怒之下,格杀了权贵的子弟,后来掀起了大旗。
  否则,七十二连环寨,足足三万多能战的儿郎,还有家眷。
  凭什么跟着一个乱党混水贼。
  怒鳞龙王坐在寨子的高处,看着远处波光粼粼,一艘一艘船摆开来,拼接在一起,人们在上面来来回回走动,男人们喝酒,用青苔,海菜花做粥,还有各种鱼。
  都是杂鱼,好的鱼儿都要卖掉的。
  他们觉得自己不配吃的。
  男女都得喝酒,水上寒气重,都有鱼上篮,病上身的说法,不喝酒顶不住,喝酒,也只是让自己好受些,骨头都有问题,怒鳞龙王的目光温和下来,他喝酒,是很粗糙的酒,不能和当将军的时候比。
  但是他觉得很痛快。
  他年纪不小了,他活着的时候,别人不愿意和这寨子厮杀,但是他会老的,也会死,他死了以后,这些人会回到原本的生活里面,做捕鱼的贱籍。
  怒鳞龙王抚掌唱着渔夫的歌谣,远处波光粼粼,他背对着麾下的副官,道:
  “重甲李观一,麒麟军,那又如何,此地乃是大江之流域,绵延数千里,波涛汹涌,宽阔之地不比海域差,重甲骑兵,重甲步卒,不擅水战。”
  “选派精锐水军,皆入境之人,磨砺水战之法。”
  “好好操练。”
  其麾下道:“是三千人吗?”
  怒鳞龙王缄默,回答道:“三千……不。”
  他呼出一口气,道:“五千人!”
  “遴选二十岁至于三十岁的壮年,不要身材过于强壮的,要精通水性,擅长浮水,闭气之人。”
  “修筑战船,每艘战船,要以战备级准备,可容纳千人。”
  “弩箭,弓射,皆备好!”
  怒鳞龙王的麾下若有所思,恍然大悟,道:“是,要这五千人,来抵抗麒麟军,麒麟军虽然强大,但是都穿着重甲,又不擅长水战,来此的话,我们聚集精锐,和他们拼死一……”
  怒鳞龙王一巴掌扇过去,大骂道:“拼死个鬼!”
  “一帮穿着布衣,用短刀,浮水凿船,接舷刀战的水中儿郎,和那些厚实的铁甲,拿着长枪,弓弩,结阵而来的正规军打,你的短刀未必可以破人家的甲。”
  “可是那长矛结阵,只是往前一戳,你身上就要多几个窟窿了,再往后面一收,你就成为一团烂肉,往地下一趟。”
  “礼物,这是礼物懂不懂!”
  他的麾下瞠目结舌:“不是,大哥……”
  豪迈的怒鳞龙王此刻如同一只狐狸一样。
  不是,你的怒呢?
  这位草莽豪杰双目神光,道:“咱们在这里聚啸一方,还在陈国境内,那李观一,未必能来这里,若是来不了,也就罢了;若是他真的能率军而来,这五千人……”
  其麾下道:“这五千人……”
  怒鳞龙王心里面钻心也似地难受,可是看着外面的河流,却忽然大笑,一握拳,背后的蛟龙法相低吟,痛痛快快地道:“就当做入伙了!”
  “投名状!”
  “哦,投名状啊,老大你早这样……啊?!投什么玩意儿?!”
  那副官一脸见了鬼的表情。
  怒鳞龙王提起了酒坛,大口饮酒,指着外面的人,沉声道:
  “时天下骤变,英雄暴起,摄政王兵锋无敌,岳家军破两国而北上,这是乱世要来了啊,我们为什么参与那什么该死的【狩麟大会】,不过只是为了投奔宇文世家。”
  “在这乱世之中,给兄弟们挣一份功名,谋一个良家子身份。”
  “怎么,难道世世代代都在这大江大湖里面,做那什么水贼么?天下有朝一日,若是一统,我们这三万人,是一定会被围杀的,之所以还活着,不过只是因为这天下的猛虎只是死死盯着对手罢了。”
  “当水贼,劫富济贫,也是为了给自己脸上留点脸面。”
  “凶悍行事,夸张言辞,是为了震慑那些真的贼人,但是我们能支撑多久。”
  他的副官迟疑道:“但是,沙场之上,不是会死么?”
  “战场惨烈。”
  怒鳞龙王回答道:“可是当水贼,刀口舔血难免一个死;到了天下战场,刀口舔血也是个死字。”
  “左右皆死!大丈夫,死当有大名耳!”
  怒鳞龙王微酣,袒露胸膛,道:
  “传我命令,今日之后,但凡薛家的商队一律不准动,皆以我水军之法训练,儿郎们,就看这李观一,到底是昙花一现,还是真麒麟,若是真麒麟,他可折服于我,就是兄弟们求个活路的时候了。”
  他轻声道:“麒麟啊麒麟,我等着伱从那山里出来的那一天,应国和陈国,看不起我这些穷弟兄们,但是若是你的话,不会放弃五千的精锐水兵吧?”
  “你连那些山贼都可以带走,这些人,你要不要。”
  怒鳞龙王看着在船只上,赤着双脚奔跑的孩子们,还是那样无忧无虑,龙王饮酒,转过身来,他的脊背仍旧笔直,头发都半白了,忽然说起了难得有点文化的词,道:
  “你说,这乱世麒麟的名号,真的是好啊,都说麒麟是祥瑞。”
  “天下不过只是一场赌局!”
  “老子,全押!”
  ………………
  而摩天宗,昆仑剑派,也都得到了类似的消息,那几千人眼睁睁见到了麒麟军的行为处事之后,把这些事情自然而然传播开来,与此同时,麒麟军杀戮酷烈,和麒麟军仁德严明的名气同时传播开。
  摩天宗的宗主缄默。
  有弟子建议,可以准备一批产业,作为赔礼,赠送给李观一。
  他虽然参与了【狩麟大会】,却没有和李观一撕破脸,如此也算是能把事情揭过去。
  这个一辈子枭雄,打拼出摩天宗偌大产业的老宗师思索了数日。
  最后终究是舍不得这自己一甲子,一点一点,亲手开辟出的产业,乃自语道:
  “我,天下大派,北域皆有我的弟子,门人,武馆,他李观一就算是再如何嚣张,此刻也只是逃犯,孤军深入,能够做什么?他纵然是能够从两国之中,逃亡出去。”
  “可我等大门派,位于陈国的北域,他想要来此,需要跨越陈国疆域,名将强军,他若是率军而来,无异于是要和这陈国开战,区区数千铁甲重卒,在这天下大国之中,不过就是蝼蚁。”
  “可若是他自己不率大军,独自前来,老夫百岁修为。”
  “手中亦有玄兵握持。”
  “区区一小辈耳,又有何惧?!”
  “不退!”
  昆仑剑派,怒剑仙缄默许久,直接脱离宗门。
  这位怒剑仙是罕见几个,境界虽然不曾说是天下绝顶,但是在一流高手里面,能够感应到那一日冲天而起的恐怖剑意之人,他对掌门师兄说道:“是吾自在江湖中惹来的麻烦,我自己处理。”
  “狩麟大会,终究是针对李观一所做,那么他来寻仇,也是自然,我被宗门抚养长大,不能够牵连宗门,此事,我自去便是。”
  “学剑之人,能够死在那位前辈的剑下。”
  “此生,并没有什么遗憾。”
  然后就要一个人扛着剑溜达过来,被掌门加其他三位宗师长老直接打昏拖了回去,否则的话,他可能就自己前去送死了,最后好说歹说,怒剑仙沉默,觉得就等到那位前辈上门比较好。
  想了想,想到李观一所说的晏代清,传他一剑。
  这个脑子和剑锋一样笔直的武者忽然明悟似的,选择离开山门,抵达了陈国的江州城,晏代清正独自练剑的时候,见到了这位天下的一流剑客。
  晏代清疑惑询问:“前辈寻我何事?”
  怒剑仙道:“有人要我,传你一剑。”
  晏代清大疑,他是之前的太子陈文冕的心腹,家族把他当做未来的相国辅相来培养,但是一不小心,养出了刚直的秉性,陈文冕离去,晏代清的父亲被陈鼎业直接一撸到底。
  家族不由衰败。
  可是,在那些原本投在陈文冕麾下的世家子弟,一边水责骂陈文冕狼心狗肺的时候,晏代清却不屑一股,喝完酒,道:“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君不君,则臣不臣。”
  “父不父,则子不子。”
  “君为臣纲,君不正,臣投他国。”
  “父为子纲,父不慈,子奔他乡。”
  “陈文冕所作所为,皆符合我儒家的要义,又何错之有?”
  晏代清冷笑道:“倒是诸位,之前对陈文冕,多有讨好,而今离去,则背后中伤,若是保全家族,划开关系就可以,何前恭而后倨也?!”
  “令人发笑!”
  这个少年儒生把杯子一扔而去。
  第二日的时候,这些话就被上报,晏代清的职位也被废黜,成为庶人,往日的朋友,再没有来找到他的,一时间门可罗雀,他虽是自甘其乐,却也终究少年心性,难免心中难受憋屈。
  而今竟然有朋友请了如此宗师教他武功。
  晏代清轻声道:“不知道是谁?”
  怒剑仙道:“李观一。”
  众叛亲离的晏代清凝滞许久,不能说话。
  怒剑仙想了想,道:“他说你是他的朋友。”
  “多谢你送给他的那把剑。”
  看了看周围,往日朋友,一个都不见。
  晏代清张了张口,却忽放声大笑。
  ………………
  所谓的名望之辈,纵然不行于天下,仍旧名动于四方。
  天下各方,皆有变化的时候,学宫处于漩涡的外面,在这中州,诸子百家的最高之处,却有一处特别的院落,唯独各派杰出的年轻人才能踏入其中。
  一位青年嗓音正笑着说道:“而今天下大变,摄政王兵锋如刀,党项不是他的对手,很快时间,就会被吞没,而若是等到摄政王吞并了西域,彻底恢复过来的时候,就会成为应国大敌。”
  “所以,若是我的话,应国会在摄政王吞并大半西域的时候动手牵制……”
  “而这个职责,必然会落在应国,国公府之上。”
  “所以,李家,一定会和摄政王决战,而这个时间,则要按照摄政王吞并党项的速度来看,长则两年,短则半年,那时候,我猜我等也该要入天下了,诸位要去何处?”
  这个问题,仿佛是有种魔力,众人下棋的,弹琴的,都停下。
  一位温润青年轻声道:“我的话,自是去应国。”
  “我本就是应国世家子弟,再说,应国大帝雄踞中原,有气吞天下的气魄,是天下名主,诸位不如同行。”
  他说话的时候语气温和宁静,袖袍带着香味。
  旁边一个少年深深吸了口这香味,道:“灵均兄弟,你好香。”
  文灵均摇头,闷不做声后退半步。
  这个少年一副病恹恹的模样,却是浑身酒气,此刻依靠着柱子坐着,还拿着个酒坛子,打了个酒嗝儿道:“你这样的人,擅长大局,我,我的话,你去哪儿我去哪儿呗。”
  一名面容朴素的青年淡淡道:“不要喝了。”
  “再喝下去,你是要死在我们之前了。”
  那少年放声大笑:“没什么,如果可以喝酒喝死,那可太痛快了啊,不过,文鹤,你又打算去哪里?”
  这个棋风狠厉阴毒的青年回答道:“自是摄政王。”
  他皱了皱眉:
  “我本就出身于西域,有这样的霸主在,回去辅佐他,也是理所当然的,况且,有陈国这一块烂肉作为中间的部分,摄政王只要可以顶住应国的第一次拦截,就彻底坐大,自有吞并天下之可能。”
  醉酒少年道:“这样的话,平虏要不痛快了。”
  抚琴的俊美青年平和道:“我,吾家世代公卿,不可能离开江南的。”
  下棋的青年文鹤平淡道:“周平虏世代公侯,确实是不能扔掉陈国,不过江南之主,现在不够资格啊,你回去之后,小心被处理,最好给自己留下后路。”
  他看向旁边穿着布衣的游侠儿,道:“元执,你呢?”
  “啊?我?”
  那游侠嘴里咬着一根草,挠了挠头,道:“我,我可没有什么志向,我本就是在老家杀了人才出来的,结果被公羊素王给拎回来了,之后还要回老家,找我老妈的。”
  “啊呀,你们谁做了大官,不要忘记我就行啦。”
  文鹤回答道:“你得了兵家阵法之盛,只要你的八门金锁阵不出现在战场上的话,我肯定给你准备好地方。”
  他们是学宫年轻一代里面,最先发现整个天下即将发生巨大变化的弟子,也是最早确定,自己一定要奔赴这天下的人,他们谈论天下的英雄,雄主,确认自己的未来。
  有为了自己的家族,而要回到陈国的。
  也有为了一展胸中抱负,回到西域投奔摄政王的。
  也有打算直接奔赴应国大帝麾下,他们谈论这些可能得到天下的雄主,忽而有脚步声音传来,这院子的门被推开来,一名温和青年大步走进来了,道:“诸位,听我一言。”
  那游侠儿大笑起来,道:“啊,是房子乔!”
  “你们三个和王通夫子,一并回来了吗?”
  文灵均询问道:“不知,房兄要说谁?”
  房子乔微笑了笑,面对着这些学宫之中杰出一代,从容地笑道:
  “诸位。”
  “可知江州麒麟儿?”
  ()

第36章 名将,亦或雄主
  “江州麒麟儿?”
  元执大笑起来,把嘴巴里面的草杆吐出去,拍着腰间那一柄剑,道:“我知道他的,是个游侠!”
  文灵均回答道:“薛国公之家,但是以我推断,应该是太平公李万里之子。”
  文鹤冷笑起来了,悠哉悠哉道:“周平虏又要不痛快了。”
  周平虏皱着眉头,然后徐徐张开,沉默道:“我有什么不痛快的,我国最年轻的秦武县男,大祭比武的第一人,勇武过人,本来应该是陈国未来的大将军。”
  那醉醺醺的少年则是道:“那个年少就让不动明王尊宇文天显摔了一跤的名将,当然知道。”
  遥远的中州之地,学宫之中的佼佼者,却都一口说出那个少年人的存在,一面可知,他们绝不是学宫之中,皓首穷经,多少年来苦苦读书的家伙,一方面却说,庞水云的计策已成功。
  名已初动。
  房子乔微笑道:“如此,诸位谈论天下的英雄,此人不知道如何?”
  文鹤回答道:“子乔,我们说的,是天下的【雄主】,他虽然年少成名,但是却还不能够和摄政王,应国大帝,突厥大可汗相提并论。”
  房子乔从容坐下,他和文灵均关系最好,后者给他送来一盏茶。
  王通夫子的大弟子微笑道:“只是谈笑耳,诸位不必如此,不如详细聊聊看此人?”
  他看着桌子上的棋盘,随意拈起了一枚棋子,道:“攻破宇文天显之后,他便即是率军踏入了山林之中,而今传来了消息,他率领麒麟军,将阴阳轮转宗踏破了。”
  文鹤抬了抬眉,脸上难得有一丝微笑,道:“记仇。”
  “我觉得霄智和他,很有话题。”
  房子乔道:“哦,那家伙在哪里?”
  周平虏手指按着琴弦,微笑道:“听闻他去拜访他的叔父,此刻在应国的国都京城之中,说在突厥七王麾下,有一个长得很俊俏,但是脾气很糟糕的谋士,他们两個一见面好像就对上了。”
  文灵均讶异:“哦?霄智和他对上了?”
  周平虏摇了摇头,回答笑道:“嗯,似乎还处于下风,而这个年轻谋士,似乎还极为狂傲,所以霄智基本上被气得不轻,估计书卷上这个人的名字要被写烂了。”
  “不过,此人恐怕,并不是只为了复仇。”
  躺在那边的少年人喝了口酒,打了个酒嗝儿,迷迷糊糊道:
  “他的目标是,江,嗝儿……”
  文鹤淡淡道:“江南十八州。”
  文灵均道:“从孤军转而有一处城池,于是立足于天下,也可以在同时令兵士上下一心,避开陈国和应国之围堵,于大局上,毫无问题。”
  这几个最大年纪不过二十三四,年少的十六岁,还没有走出过学宫的年轻人,只靠着只言片语,并不清晰的情报,就把遥远在应国和陈国中间,群山叠嶂之中的少年战略复盘出来。
  周平虏平和道:“很冒险,但是是正确的。”
  “不过,就算是如此,也只是从孤军游勇,化作了有一州之地的状态,但是,江南第十八州,地势狭长,又大半被陈国和应国所侵蚀,就算是占据此地,也只是说在天下苟活而已。”
  “灵均你觉得如何?”
  文灵均笑道:“确实如此,如此之战略要冲,若在大国手中,则极重要,若是在这样没有跟脚的人手中,则如同小儿持拿千金,行走于乱世之上,恐怕不安全。”
  文鹤则是散漫道:“倒也未必是这样。”
  “如果要图一处之地,那么挟兵马而自重,等天下大变的时候,投于一国,则可以位列公侯,但是恐怕难以善终,傻子才会这样做。”
  “不过,如果他足够狠一点的话,往上占据前面的江河渡口。”
  “以大船只内,盛放尸体,顺流而下,则可以创造瘟疫,而后以药推行,收买人心,如此一刚一柔,天下难以以水军决战于此,南北之间……嗯?”
  他抬眸看向周围的几个朋友,道:
  “你们为何如此看我?”
  那喝酒的少年一脸见了鬼的模样,被吓得酒醒了。
  屁股移动,把自己的身躯挪移到了风采卓然,袖袍带香的文灵均旁边,满脸卧槽这个人在说什么的表情。
  元执把自己的剑藏到后面,爽快大笑起来,道:
  “没什么,只是忽然觉得,文鹤你的脖子好像很好砍的。”
  “一不留神把剑收起来了。”
  房子乔和这些人谈论了那位麒麟儿,但是却没有深入,他知道这些人的秉性,若是强行推荐,并没有什么兴趣,他所求者,是为堂堂正正,只要这些人知道了,已有【麒麟儿李观一】这个人,就足够。
  下棋,不必急。
  于是房子乔从容离去。
  其余几人,各自散开。
  却没有了刚刚的坦诚,他们轻易根据大势,推断出了李观一会选择的道路,但是,彼此各自,皆有其筹谋,周平虏缄默许久,抚琴的时候,琴音杂乱起来,他旁边一位美丽少女道:
  “郎君今日抚琴,为何如此疏漏?”
  这青年却是长叹息:“应国在北,疆场未静,李观一此去江南,有似养虎,天下之事,未知终始,我心中担忧国家之事,哪里还有心情抚琴?”
  那少女疑惑道:“郎君,没有计策么?”
  周平虏沉默许久,写信给江南的父兄,希望他们给陈鼎业上奏,道:“李观一以枭雄之姿,而麾下有虎狼之师,必非久屈为人用者,以我观之,宜以柔而非刚。”
  “他的破绽唯独一处,唯希望父兄禀报陛下。”
  “当为太平公平反,罪己诏,赐婚薛家长女云梦郡主并李观一,将李观一迁往陈国,为其建大宫室奢靡享受,以此,令其远离疆场沙场,消磨英雄烈气,分化他和他的军队。”
  “其中策,和李观一且平和相处,绝对,绝对。”
  “绝对不可以令边军进军于江南十八州!”
  “他麾下军队新成,若与主将并行于疆场之上,恐蛟龙得云雨,终非池中物也。”
  “另外,柳营可还好?许久不曾见他,听闻他有机缘,得到了姬衍中皇叔的传授,《赤龙镇九州》,乃是天下绝学,勿要再如同往日那样轻蔑戏耍,听闻他的功力已经接近三重天。”
  “在这个年纪里,已是极好,戒骄戒躁,勿要傲慢。”
  “我会为他带些东西回去。”
  周平虏把信笺立刻飞速传递回去。
  周家老家主上书。
  自然被陈鼎业驳斥了一顿。
  陈鼎业的脾性逐渐暴烈,道:“区区小儿,懂得天下大势?”
  “我大陈占地数万里,披甲之士数十万,名将如雨,难道还要因为区区一李观一,而去折节相交不成?!”
  “此事,勿要再提!”
  回来的时候,周柳营看到了堂兄的信笺,不由大怒道:“从兄他为什么还对我兄弟说这样的话?!不过,虽然他夸奖观一是很好,到那时,这还是什么屁话啊!”
  周柳营对这位年少天才的堂兄很不爽。
  而那饮酒的少年看着文灵均神色沉默,却也笑着询问道:“你刚刚没有把说完吧?”
  文灵均叹了口气,道:“是。”
  “李观一前往江南十八州之后,有立足于天下的地方,但是只以此地的话,终究是不够,若是我的话……”他伸出手指,在北上,西域各自落了一子,道:
  “江南十八州必不可以退让!”
  “然,于西域,关外,需落一子,如此等待天下大变之时,顺流域吞并而来,则上通关外,下占西域,避开中土之驿站,而以大江河顺势上下。”
  “虽远远不能和陈国应国的地广人多相比。”
  “可是,以十分居一之众,画地而守之,扼其喉而不能进。”
  “待天下大变之机,则可虎踞一方,再前中州大皇帝之处,如此霸业可成,但是……”
  那饮酒少年若有所思道:“所以,你也不是想要去投奔应国,而是因为,澹台宪明弱陈国之计策已成功,你要去应国牵制住那里吧?”
  文灵均叹了口气,缄默许久,道:“我家蒙受赤帝恩德,如今八百年了,怎么能够给这乱世的枭雄出谋划策?陈国,应国,已是不臣,李观一,麒麟猛虎,亦是陈霸仙,吐谷浑之流。”
  “房子乔看重他,我却不能够说我的观点。”
  “风啸,你该知我的。”
  风啸洒脱笑起来,道:“算啦,我也不管这些,反正天下也还没有变化呢,咱们说这样的事情,也都只是纸上谈兵,不如喝酒,不如喝酒。”
  “况且,姬衍中皇叔亲自带着赤霄剑游走各方。”
  “或许他回来,就会告诉你,天下真的有能让赤霄剑认主之人,那样的话,就是赤帝的敕命,伱一定是会去帮助那个人的吧?论及天下大局的判断力,唯独一个人能够和你相提并论。”
  文灵均想到了年少的时候,那个来学宫踢馆的臭小子。
  温柔君子扶额,温和笑道:“希望此生不要见到他了。”
  “纵横家的大师姐,还有我,都被他打了。”
  风啸咧了咧嘴:“我把糖水给他了,所以那时候他没打我。”
  “然后这家伙好像给了我一颗糖,里面包了酒的。”
  他砸了咂嘴。
  “啊呀,我这样喜欢喝酒,还是他害的,再说了,李观一到底是天上的流星,还是麒麟,都还差一个验证。”
  “是,看他能否,率众抵达江南第十八州。”
  “若是可以抵达,而且减员不超过三成的话,则天下麒麟。”
  所有人都确定了这个标准,都将自己的目光投落下去了,有如此的气势,有这样的眼界和气魄,如果可以做到这战略的话,那么就将会在这群人的心中,跻身于【雄主】的人员,而非单纯的名将。
  这就是房子乔的阳谋,他相信这些人的眼光。
  ……………………
  阴阳轮转宗的山门之中,麒麟军终于将这阴阳轮转宗的资源整合了,人数成功膨胀,作战之人,只是从两千八提高到了三千人,但是后勤部队之中,丹师提高到三百三十一人。
  雷老蒙成功令自己的异兽后勤部队提高到三百人。
  这个算是后勤的。
  石达林想要反驳他,说是这样的军势,有巨熊背负机关弩,狼群搜索血迹,还有十三只飞鹰的部队是后勤,你在扯什么?
  雷老蒙理直气壮道:“老大都是二重天,那我作为麒麟军的后勤,骑着一头黑熊,扛着墨家守城机关弩,然后跟着狼群,不是很合理的事情吗?”
  “这可是麒麟军!”
  “老大永远二重天的麒麟军!”
  石达林瞠目结舌,回去之后,若有所思。
  李观一去见南宫无梦的时候,这位被天下第一楼评选的天下第一绝色正在扫墓,李观一走过去,南宫无梦看着这些墓碑,没有回头,轻声道:“这是我的师父,还有师祖睡着的地方。”
  “我只是个孤儿,娘亲好像是青楼女子,所以我也不知道我的父亲是谁,娘亲呢不想要我也做这样的风尘女子,就把我放在了篮子里面,顺着水飘下去,被师父捡到了,就回来了。”
  “我在这里长大到了十六岁之后,老师让我离开这里,那天风很大,她和我悄悄地往外面走,但是还是被发现了,老师说,要我低着头,往前走,不要回头,她会跟着我的”
  “我跑啊跑,跑得天亮了。”
  “我再没见到老师。”
  李观一听南宫无梦说这样的事情,她好像只是自言自语一样,李观一看到她的眼泪大滴大滴落下来,少年伸出手,拿了三炷香,也敬香了,道:“所以,你回来了。”
  南宫无梦微微笑道:“真是不会安慰人。”
  “你不该说,【还有我在吗】?”
  她转眸,因为哭过,眼角微微泛红了,尤其美丽地惊心动魄,似笑非笑,看着这少年一身墨色甲胄,腰间垂落玉佩,眉宇沉静,李观一知道这个家伙人菜瘾大,只是回答道:“那个不是安慰。”
  “反正,想要哭的话,我不会告诉其他人。”
  南宫无梦闭了闭眼,忍着泪水,站起身来,只是故作洒脱道:“算啦,反正你是个木头脑袋,这阴阳轮转宗的宝库秘藏,我也带着你拿到了,江湖偌大,我们也该离别了。”
  李观一对此没有意外,他道:“你要去哪里?”
  南宫无梦道:“隐修一脉还有几十个人,都是苦修的弟子,我被老师带大,不能抛弃他们的,我想着,就带着他们,随便找一个山,修一座小小的道观,就在里面修行。”
  “然后呢,我就日升月落,白天种田,夜里看月亮升起来。”
  “等到老了,就说,祖师也是曾经和天下的神将一起走过一段路的哦。”
  “那么,李将军。”
  她胡乱擦了擦眼角,转过身来,握了握拳,笑得灿烂夺目:
  “要踏上天下啊。”
  “我等着你以后名动天下,然后和我的徒子徒孙吹牛呢!”
  然后背对着李观一摆了摆手,走远了,少年人把一个包裹抛过去,南宫无梦抬起手,抓住了这个包裹,沉甸甸的,银子的声音清脆,疑惑道:“这是什么?”
  李观一道:“这一段时间,你的军饷,盘缠。”
  “多亏你,我们避开了很多的危险山路。”
  “修建道观,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就当做我最后的礼物了。”
  最后的礼物么……
  南宫无梦带着笑意,愉快地道:“那就多谢将军资助了,我会立一个善男信女石碑,然后把你的名字写在最上面那个地方,写得大大的!”
  “往后你成名了,道观一定香火旺盛!”
  李观一忍不住笑她。
  南宫无梦摆了摆手,带着那些人离开了麒麟军,都是些武者,年岁不大,内功精纯,尤其是生生不息,耐力和轻功超凡脱俗,南宫无梦带着他们在山间穿行,最后找到了一处往日的废弃道观。
  他们在这里修整,把这道观重新修缮了,然后整理屋子。
  都是有内气的武者,在这远离外界的地方,虽然说没有什么奢侈享受,却也是可以生活的,这一日了累了一夜,那些年轻弟子都睡去了,南宫无梦却睡不着。
  她打开来李观一给她的包裹,里面有一大包银子。
  展开一看,南宫无梦的神色舒缓下来了。
  哟呵,财迷将军这一次给了好多啊。
  她精打细算。
  这些银子的话,可以买来各种东西,材料,够把这旧的道观修缮好几遍了,再买些药,种些种子,蔬菜,耕种修行,是真正清修的道路。
  她又拿出来一些东西,是石达林那边给的丹药和药粉。
  基于主帅的风格。
  麒麟军的军医们摒弃了丹药这种不便利的方式。
  只要配比是对的,丹药和药粉没有区别,直接按桶装!
  全部都是超高浓度和纯度的玩意儿,用的时候,按照主帅的建议,不同的水配比使用。
  因为浓度问题,曾经出现过给野兽止血把野兽疼死的情况。
  于是七老鬼率领的药师团的称呼成功升格为他妈的兽医。
  有雷老蒙给的驱逐野兽的配方。
  她不自觉脸上带着一丝丝微笑,忽而不小心把这口袋跌落在了地上,当的一声,而今十八岁的少女下意识伸出手,看到了藏在暗袋里面的东西。
  她的身躯微微僵硬了。
  这道观古旧,月色和星光顺着屋顶上破败的口子落下来。
  口袋里面是一把尺子。
  通体澄澈,非金非玉,有着很通透的阴阳二气的光华。
  在星光和月色下,阴阳二气,流转翻卷,不曾停歇。
  阴阳轮转宗。
  神兵·【阴阳轮转尺】
  失去了宗门,失去了老师和祖师的少女无声张了张口,伸出手捂住嘴唇,看着那少年将军最后的赠予,眼泪控制不住,从眼角滑落下来了。
  ………………
  麒麟军行军中。
  宇文化已经习惯了整个麒麟军用军阵的方式前行了,这种所有军队都没有过的前行方式,正在成为一种默认的方式,只是因为失去了武者类型的斥候,前行的速度放缓了一部分。
  雷老蒙思索许久,脑子里面冒出一个想法来。
  去找宇文天显取经,熬了一宿又一宿之后。
  成功以天空之飞鹰,陆地之狼群。
  加上兽医团发现的,蜂群和药粉的连带关系。
  开启了全天候立体状态野兽斥候兵团天赋树。
  而这一日,前方似乎发现了某个山脉断口,正要前行的时候,一把剑落下来,让士兵止住了前行,免去了坠下山崖空洞的危险,麒麟军的军士们去禀报李观一。
  少年将军看着那把剑,叹了口气。
  他骑着战马朝着来者的方向奔去了,已是深秋的山林,金色和红色的树叶飘然落下了,披着重甲具装的战马慢慢行走于山间的落叶林间,少年将军抬眸,看着那边的树上,穿着杏黄衣衫的女子。
  她坐在树上,一下一下抛着手中的匕首,噙着笑意看着将军。
  李观一道:“南宫姑娘?”
  南宫无梦没有问为什么对方把神兵留下,她已经知道了,这一支军队并不是那种劫掠的势力,她缄默了下,然后抬了抬下巴,天下的美人道:“我说,果然你还是需要本姑娘的,麒麟军离开斥候,是不是和瞎了一样?”
  李观一看着那逞强的女子,道:“要回来?”
  直接的询问,让南宫无梦的脸庞涨红了,她张了张口,结结巴巴道:“我只是,只是于心不忍,把年轻的师弟师妹们安顿好之后,就,觉得抛下你们有些……”
  年少的将军穿着重甲,在落叶纷纷的山林间笑着道:“可惜。”
  南宫无梦瞪着他:“什么?”
  少年人笑着道:“这样标准的傲娇,如果我现在已经是一城之主,我一定会赏赐给你绸缎和绢,如果我拥有天下,会说你是真正的绝色,可是我现在只是一个流浪的兵团将军,我只能这样。”
  他的战马轻轻前行,马蹄落在地上如同起舞,然后伸出手,金色和红色的落叶纷飞,少年名将鬓角的黑发微微扬起,然后带着笑意,道:
  “欢迎回来。”
  ………………
  偌大的天下,麒麟军的动向并不是太过于值得在意的东西,但是在这中州,却有一批人开始如同关注着摄政王一样,关注着李观一和麒麟军的动向。
  就在这一日,所有人发现出现了一点小小的问题。
  文鹤捏着棋子,沉默许久,道:
  “元执,那家伙,哪里去了?!”
  周平虏,文灵均,风啸都缄默。
  房子乔笑容温和宁静:
  “子乔,不知。”
  这一天,那个嘴里咬着一根杂草,带着宽和笑容,出身寻常。
  却是绝世军阵天才的年轻人,就这样消失在了学宫里面。
  不知前往何处。
  ()

第37章 抵达江南十八州
  炎炎夏日也已过去了,秋日微寒,江州城和关翼城附近,高大的树木树叶一点一点泛黄,而后就在秋雨里面飘落下来,落在地上,雨水打上去,噼啪噼啪地脆响。
  来自于长风楼的消息顺着秋日的风传递到这里。
  长风楼虽然是李观一的情报组织,但是要跨越陈国复杂的势力环境,安全地把这信笺传递回来,还是花费了时间的,练武之后,暂且休息时的薛霜涛翻看李观一的信笺。
  她看着少年人夹在信笺里面的画,简单的笔墨,却很形象地勾勒出来了河流,瀑布,还有隐隐约约的人群在哪里,薛霜涛微笑起来,拿出随信里的一根苍鹰的羽翼。
  这一根鹰羽,和寻常贵族子弟驯养的飞鹰不同。
  不是那样地笔直光滑,那些贵族飞鹰的羽毛,带着一种油润的感觉,在光下会泛着流光。
  随信寄来的羽翼坚硬,笔直,抚摸羽毛的时候,带着一种刮擦着的坚硬感,这是在群山峻林之间,搏击长空,和野兽厮杀,于雷暴之中起舞的异兽。
  然后翻看李观一的信的内容。
  她看到那些名字,雷老蒙,南宫无梦,樊庆,凌平洋,还有那些轻描淡写,可仔细想想却波涛万丈的经历,脸上带着一丝微笑。
  窗外秋雨凉。
  薛霜涛研墨写回信。
  “观一,见信安好,薛家一如既往,清焰前辈教导我武功和剑术,是出自于昆仑山的古代传承,好像昆仑剑派,就是得到了这一门传承的剑术之后,才逐渐成长起来的。”
  “你的经历,一定比起关翼城精彩许多。”
  “你走之后的数月,感觉和往日没有什么区别,日复一日,一转眼就过去了,长青这一段时间,练功很刻苦,好像是忽然就换了一个孩子。”
  “他也修炼战戟和弓射。”
  “你的那些朋友,夜不疑,还有周柳营,会来找长青,他们的武功在年轻一代的武官里面,已经是出类拔萃,他们偶尔会来指点长青武功。”
  “姑姑的孩子快要降世了,爷爷他,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回来,朝堂里面,就像是一潭死水一样,澹台宪明丞相死后,陛下的行为逐渐有些暴戾起来了。”
  “爷爷说,往日所有的政令,都是澹台宪明亲自润色过的。”
  “如同春雨连绵,落于人间,很是自然而然,而陛下却觉得都是自己的功劳,爷爷说,陈鼎业陛下曾经也是少年壮志,才学超过常人,但是在这日复一日的日子里,被澹台宪明废去了英雄烈气。”
  “我不知道什么是英雄烈气,或许就是你那样的意气风发。”
  “祝好。”
  “一定要注意安全。”
  少女缄默许久,她把信笺折好了,然后交给长风楼的客卿,有清冷安静的声音道:“你寄出去的信,他收不到的。”双鬓已白,却仍旧如同二十余岁模样的陈清焰看着眼前少女。
  “麒麟军已踏入了两国边境更深的地方,此刻往外出的话,各处都有军势重镇,飞鸟都难以跨越,长风楼已经和麒麟军失去了联络,之后,恐怕也不会有他的信回来了。”
  薛霜涛笑道:“但是我还是要给他写的。”
  “这样的话,等到他出来,就会有很多信可以看。”
  陈清焰没有说什么。
  麒麟军,李观一,这两个名字在这天下,虽然不是如摄政王,岳鹏武一般地名动四方,但也已经有人提起,但是人们提起这个名字的时候,却总是不看好他们。
  一支孤军而已,天下的大国,都是披甲之士数十万的。
  天下前百的神将,应国占据足足三成,三十余人,各类型的名将都有;陈国,突厥,各自两成,加上岳鹏武之后,关外一成,西域一成,摄政王一成,大者十数人,少者也有数人,区区麒麟军……
  陈清焰忽然微怔。
  等一下,天下的大国,都是数十万甲士。
  如应国,善战者数十万,才有三十余天下名将,各自都有将兵上万的统率。
  而李观一的麒麟军。
  只是数千麒麟军里面,如果把那位宇文天显也放着。
  足足有三个名将。
  几千人里面,塞着三個名将。
  如果再把庞水云加上的话……
  这个比例,其实已经极端离谱了,如果按照单纯的数字去比较的话,李观一只是一个很小的势力,连势力都算不上,可是如果按照名将比例去算的话……
  陈清焰把这个想法压下去。
  她看着眼前的少女,还是开口提点,语气清冷道:“但是,那个南宫无梦,你不担心么?那是江湖上新出的绝色榜榜首,年纪才十八岁,比你大了三岁而已,就已经是三重天的境界。”
  “天资根骨都是奇才。”
  “看信上,又在观一的麾下,年岁相差不多,朝夕相处。”
  “很难不有其他的感情出现。”
  薛霜涛看着信,少女穿着一身劲装,黑发系成马尾,回答道:“其实,清焰公主,我现在都觉得之前半年的日子,就像是个梦一样。”她伸出手,白皙的掌心有了老茧,握住:
  “在半年前,我的生活很平静,每日和爷爷一起吃饭,练武功,学习算经,然后去和弟弟玩闹,薛家的高墙很结实,也很安全,我只能看到薛家上的天空和宁静的日子。”
  “我以为这样的日子会一直持续下去的。”
  “就像是世家女子一样,长大,变得更貌美,然后去嫁给一个世家出身的丈夫,然后相夫教子,从某某家的小姐,成为旁人口中的某某家夫人,可是,那天我去私塾看长青……”
  薛霜涛道:“那个家伙,就很不讲道理地闯进我的生活里面了,把我原本平静的日子,撞得兵荒马乱的,他拉着我去翘了世家小姐们的茶会,去骑马,在落雨的时候参与百姓的盛会,带我爬树。”
  “去了江州城,他成了大祭的第一,他有了世袭罔替的爵位,他去踏平了鬼市,然后还要受折辱,他杀死了澹台宪明,他救出了岳帅,他甚至骑着麒麟,闯出了关翼城。”
  少女轻声诉说着,然后伸出手,仿佛还可以看到熟悉的身影,恍惚道:“他变得好远,好远。”
  “我一开始以为,我就像是一个在高墙下看着花花草草的姑娘,日复一日,忽然有一天,一只猫儿从墙上落下来了,他都吃不饱饭了,还满脸警惕地亮出爪子来,我抱着这个猫儿开心地走来走去。”
  “可是后来我才知道,那不是一只猫儿,那是猛虎。”
  “我只是巧合地看到了飞鹰落在了院子里,然后就想着这鸟儿可以陪着自己,但是飞鹰怎么可能驻足在这里,他会振翅,然后飞向天下,我难道要把他的羽毛剪去,让他永远待在这里吗?”
  她握着那一枚羽翼,道:“我可不要这样。”
  陈清焰看着薛霜涛。
  年少时候的约定,不知道能否持续下去,他会继续往前,身边会多出一个一个的朋友,战友,麾下,最后他大步走远,在这天下驰骋,而自己还在这关翼城,并不能陪伴在身边。
  薛霜涛仰起头,英武的少女强撑着,却露出一个灿烂温暖的微笑,轻声道:“我只盼着他好。”
  “我好不好,都好。”
  ………………
  秋日渐深,李观一自战败宇文天显,通过镇北城之后,日子流逝就开始变得极快,少年将军在每日修行之后,烦闷无趣,索性开始用上辈子的文字,记录行军日志。
  大皇帝纪年·天启十年,秋十月初。
  【离开阴阳轮转宗】
  【人员膨胀,原本的一千六麒麟军,五百重骑兵,加上俘虏,也就个四千多人,走一趟阴阳轮转宗,直接成了五千四百多人,可恶,只是增加了一千人左右,为什么感觉脑子都要炸了】
  【我的统率能力,估摸着就五千左右,再多的话,脑子吃不消】
  【再多一点都要崩盘了】
  【麒麟军进入了深山之中,和外界短暂失去了交流,南宫尝试外出,却未曾有所收获,只是山中,物产丰盛,尤其是秋日,老石,雷老蒙,都尝试用自己的法子寻找可以做成干粮的东西】
  【石达林他们不知道怎么做的,把坚果,粮食做成一团,然后以修行火属性内气的武者发力,强行脱水,搞出来了类似于压缩饼干之类的玩意儿】
  【那几日外出斥候不能生火,只能吃这个】
  【‘他妈的兽医’这个名字我看他们摘不掉了】
  【从阴阳轮转宗里面找到了丹药配方,石老他们正在全速学习,只是他们的路子太野了,不知道是谁教的,他们似乎养成了随意拆解祖传丹方,并且加入自己风格的习惯】
  【真是个不太好的毛病,谁惯的啊】
  【原本那些阴阳轮转宗的丹师和药师这段时间的血压似乎有点高】
  【另外把阴阳轮转宗的一些安全的武学公开】
  【其中有【阴阳错乱步法】等一十七种武学被太姥爷认可】
  【和《太平书》,《麒麟剑诀》一起,作为麒麟军的基础武学库,任何人都可以修炼,平洋似乎有些惊讶,岳家军五百重骑兵也挑选了些奇门武功】
  【还好,庞老今天不在家】
  【明天也不在家】
  【今日晚饭是某种根茎类大块植物磨成粉,配松鼠汤,坚果】
  【雷老蒙厨艺上升】
  大皇帝纪年·天启十年,十一月。
  【干他妈的!】
  李观一的行军记录里面一开始就是爆了粗口。
  【万能的雷老蒙发现秋天的虫子很多,这个家伙他把虫子油炸了然后加菜,兄弟们吃完了才知道,老鬼七人众被启发,把虫子处理之后磨成了粉末糅合入了压缩干粮里面】
  【另注:不准七老鬼进入后勤部】
  【行军灶前,丹师团体和狗不得入内】
  【这一个月里,平定了七座山贼窝,已经不能算是山贼窝了,这里面没有多少人,外面又是两国的兵家阵地,询问之后得知,这些是在本家活不下去之后,才逃上山来的村落】
  【樊庆去和他们谈心,说分地】
  【七日后,后勤军增加一千人,皆精壮男子,选择外出冒险,走出道路安全之后,再想办法把老迈者年少者带出来,去安全的地方】
  【他们拿着粮食做的干粮,用那种表情告诉我,不用管他们的饮食,只要能够有一个不那么重税的地方就好,他们都是很好的劳力,有力气,肯拼死力气干活】
  【只要还有一口吃的,是不会逃的】
  【我没有办法抛下他们】
  【只是,我艹啊!六千五百人了,不是,人会在山林里面长出来吗?】
  【我感觉最近脑子有点难绷】
  【我的统率能力,可能只有六千五百人,再度增加一个,我都要死在樊庆那家伙眼前,我死他眼皮底下!】
  第十八日
  【遇到逃难山民,心中酸楚,不能置之不理】
  【人数增加两百二十一】
  【李观一啊李观一,你的统率就这样一点点,不要再加人了】
  第二十一日
  【后勤人员增加一百七十二】
  【宇文将军,救我!】
  【另,樊庆那个家伙,似乎在带着手底下的兄弟们琢磨阴阳轮转宗的江湖战阵,他们打算把这玩意儿带入到军队战阵里面,看看能不能成功】
  【宇文化表示嘲笑】
  【樊庆阵法开发初步成效】
  【宇文化恼羞成怒】
  【入夜,用猴儿酒,和宇文化闲聊,触发血脉被动,不自觉开始键政】
  【宇文化说不过我,大怒,他说给他一百人,肯定练得更好】
  【这家伙上钩了,遂应允之】
  【南宫无梦外出探索,遇到异兽蛇围击,不小心坠崖,发现了江湖前辈闭关之所,发现上乘内功一部,上乘拳法一部】
  【确定,作为【麒麟军必修武功】的第二进阶版本】
  【雷老蒙尝试跳崖,失败】
  【樊庆尝试跳崖,失败】
  【宇文化尝试悄悄的跳崖,被七老鬼发现,拖走,遂失败】
  【宇文天显将军大怒,呵斥三个时辰后,众将随熄此念】
  【南宫无梦发现未开采的铁矿山一座】
  【不是?卧槽?这家伙的福缘是不是有点太高了?】
  大皇帝纪年·天启十年,十二月,天大雪。
  【铠甲冬日极严寒,但是雷老蒙似乎早有准备,他一路斩杀的那些野兽,都做成了内甲,皮衣,虽然有一点点的难闻,但是勉强让大家伙儿顶住了苦寒】
  【长孙无俦成功搞到了一批棉衣,那帮轻骑兵耗费了很大的功夫才弄进来了,避免因为严寒而减员的情况】
  【剿灭附近的山贼,匪徒】
  【以一整只烤乳猪为酬劳,麒麟帮助,建造了铸造铁器的简陋设施,太姥爷指点,万能的后勤官雷老蒙成功制造出来了极粗糙的铁甲片,有愿意披甲的青壮,以及俘虏,可以披这种厚实的铁甲】
  【披甲战兵数目,提高到三千五百人,加上五百重骑兵】
  【目前有四千战兵,并四千后勤部队】
  【八千人,八千人啊我艹,每一天我都感觉在走钢丝一样】
  【我一定已经抵达了我自己的统率极限】
  【另,内功修行在太姥爷的指点下,突破到了第二重天巅峰,我想了想,选择了压制,太姥爷说第三重天的武者修行是为了滋养元神,第四重天则是创造神韵】
  【我已经有元神,又有法相,索性先积累内气】
  【直接积累到龙筋虎髓的体魄极致之后,一口气突破,可能可以直接跨越三重天和四重天】
  【但是现在,请叫我二重天的麒麟军主帅】
  大皇帝纪年·天启十一年,一月。
  【年节的时候,大家围绕在铁矿山之下,吃了一顿火锅】
  【石老找到了有辣味的药草,并且制作了锅底,雷老蒙找到了冬日的雪山羊,然后吃肉涮肉吃,里面似乎还加入了特殊的药膳配方,七老鬼并不在意什么性质】
  【他们是纯纯的野路子,这个味道不错的锅底是用阴阳轮转宗的养气丹配合出的,阴阳轮转宗的老药师血压升高,险些气得昏过去】
  【但是味道很好,吃完之后,有壮筋骨,驱寒意,涨气血之效】
  【过年了,今年已十五周岁,这个时代人说虚岁的也多,周岁也多,所以我现在在他们眼中算是十六岁了,太姥爷说这个年纪的男子,已经到了律例规定,可以成家的年岁】
  【江南十八州慕容世家的远亲里,有许多姿容清丽的女子】
  【以天下未定,何以家为之言语,推诿】
  【是日,被瑶光以烤馒头殴打数十下】
  【太姥爷颇开心,宇文天显将军神色有些复杂】
  【宇文化练兵确实是厉害,比起樊庆厉害多了,毕竟是天下顶尖的武将世家,作为未来名将培养出来的,属于兵形势和兵技巧并重的猛将类型,真是厉害啊,宇文化将军】
  【如此称赞宇文化之后,宇文化脸色难看,大怒说我嘲笑他】
  【这小子看出来了!】
  【但是樊庆悄悄学会了宇文化的练兵路数,然后这个家伙在麒麟军中开启了练兵大比武,胜者可以享受万能的雷老蒙提供的蜂蜜烤肉】
  【注:雷老蒙发现了冬眠的山熊,踹门而入,拖出来,异兽数量增加】
  【宇文化第一次失败,樊庆的阴阳切割军阵初步成功】
  【宇文化旋即也开始练兵】
  【第一届麒麟军大比武开始】
  【七老鬼笑得尤其开心】
  大皇帝纪年·天启十一年,二月。
  【瑶光施展阵法,将铁矿山遮掩起来,继续跋涉行军】
  【破寨七,渐渐接近于江南十八州】
  【山贼之中,多有贼匪凶悍之辈,亦有溃军】
  【于山林之中,发现一避世隐居的隐脉宗人,藏匿于山谷之中,乃与其交流,自言是赤帝时代之人,因避赤帝和霸主之祸,乃藏匿于此,代代相传已数百年,只靠着吸收外来逃难人口,渐渐繁衍】
  【乃详细说明人间诸事,有一批年轻人愿意加入】
  【艹】
  【我说伱们有地,他们说愿随君见天下】
  【麒麟军战兵提高,披甲之人,四千五,后勤四千五】
  【九千人,不行了不行了,这已经抵达我的统率极限了】
  【一个人,再多一个人,我觉得我的队伍就要直接崩塌了】
  【另·南宫无梦寻找到了铜矿山一座】
  【我已经麻木了,我和她说,有本事你找一座金矿山】
  【她一脸你想要做什么的表情】
  【另外,他妈的兽医,这帮人用【巴戟天,茯苓,菟丝子,肉苁蓉,当归,覆盆子,五味子】等搞出来一种药,名《补肾生血汤》,又以某个杀猪的提供的药方,把刺激情欲的部分药力筛掉了】
  【创造出了一种可以领气血暴涨,力量增加,激荡气血的丹药】
  【同时似乎具备有让服下者进入贤者模式的特性】
  【这玩意儿怎么搞出来的?!】
  【赐名,大力金刚丸】
  大皇帝纪年·天启十一年,三月。
  【发现溃军队伍,将其击溃吞并】
  【人数太多了,之前的甲胄已经不够用了,正好】
  【有陈国的斥候军,接锋厮杀】
  【异兽数逐渐增多,万能的雷老蒙花了这么多的时间,终于琢磨明白了机关弩的原理,靠着内功手搓出来了类似弹簧机括的东西,用之前淬炼后带着的铁器手搓了机关弩】
  【准头很拉,射击实战效果很差】
  【七老鬼建议后,雷老蒙把人类战士使用的机关弩扩大化,然后搭载到了巨熊等异兽身上,只激发一次,弩矢抵达攻城弩的大小,人类武者难以使用】
  【准头差没关系,只要弩矢够大够多就可以】
  【我觉得麒麟军的风格有点太野路子了】
  【宇文天显将军竟然把异兽军团也可以揉入大兵团作战的风格里,不愧是号称这一代里面最擅长多兵种配合的将帅之一】
  【另——】
  李观一抬了抬眉,十六岁的少年将军眉宇沉静许多,身上的甲胄已经有了很多划过的痕迹,从去年离开镇北关到阴阳轮转宗两个月,离开阴阳轮转宗到此地,又六个月,已经过去了八个月时间。
  八个月时间,踏山破寨。
  少年将军写字道:
  “目前麒麟军,战兵步卒六千人,后勤部队,六千五百人。”
  “异兽军五百人。”
  “重骑兵五百人。”
  “一共,一万三千五百人。”
  “其中因为溃军,以及宇文家军队的甲,以及万能的雷老蒙在太姥爷指点下搞出来的破烂甲,以及鞣制皮革制造的皮甲,作战之人,尽数披甲,分重甲,轻甲。”
  “我觉得,我已经抵达了我自己统率能力的极致,之前的一千六百人全部散开,成为这一支军队的骨头,才勉强维持住不乱,但是极限,这一定是我的极限。”
  “而且,还没有开战,我只能带着他们前行而已,绝对做不到指挥这个级别的兵团。”
  “脑壳儿都在抽搐,但是还好,还好,终于要到了。”
  “报!!!”
  外面传来一声肃杀的喊声。
  在得道允许之后。
  一名精悍的青年大步冲劲来,道:“将军,距离江南十八州,只有百里,斥候军的兄弟们发现江南十八州边缘,慕容世家的边城,遭遇陈国军队围攻。”
  他把斥候军的情报发回来。
  李观一看了看,把笔放下,行军记录合起来。
  他提起剑,走出了朴素的帅帐。
  春日的阳光温暖,稍微有些刺眼。
  风声吹过天空,有烈烈的声音。
  猩红色的大旗在阳光下翻卷着,七千战兵集合了,皆披甲胄,持兵刃,浑身散发肃杀之意,李观一看着他们,深深吸了口气,道:“距离江南十八州,还有百里。”
  “准备出发吧。”
  少年的嗓音平静。
  回应的声音肃杀沉静。
  他们整齐划一,踏前半步。
  他们的甲胄已满是伤痕。
  八个月,大小六十七战,皆胜。
  他们垂眸,手掌握紧,整齐划一,叩击心口。
  他们已非乌合之众,如此回答。
  “诺!”
  ()

第38章 麒麟,李观一!
  麒麟军大旗开拨,一万三千五百人,战兵兵团,后勤部队,一共二百七十个基础作战单位,洒落入群山之中,却如同落了地的水银一样,他们在这险峻的山川之中穿行了足足八个月。
  这路已经熟悉了,整个部队以一种二三线兵团看到了会吓死的速度高速移动。
  与此同时,已经有斥候军在外。
  默默无声吞并了几个应国和陈国放远了的斥候。
  以战阵姿态靠近了山路的最后,几乎已经是即将要出山的时候,距离那江南十八州,把握在慕容世家的边城,就只剩下了短短的三十里不到。
  对于几乎全部有内气,擅长战阵奔袭的军队来说,这已经是一個可以高速移动之后,直接开阵的距离,李观一开帅帐,让各军皆暂且休息,回气。
  令这奔袭的八个月里面,展露出了一部分统帅能力的人陆续前往帅帐,樊庆缄默着,他看着自己的拳头,作为兽医团的第一试药人,三十余岁的他,终于迎来了一次突破。
  三重天的内气铠甲仍旧稀薄,但是却已经属于将军的层次。
  他呼出一口气,将这一身铠甲穿在了身上,提起了一柄长柄战刀,五指握合,肃穆踱步而去,凌平洋洒脱微笑,一身整个麒麟军之中最沉重的甲胄,不能够影响他的脚步。
  李观一穿着一身墨色的甲胄,只是在这甲胄之外,还有一身战袍,慕容秋水看着十六岁的少年郎,道:“要穿那一副铁浮屠甲么?”
  李观一看着放在箱子里面的铁浮屠将军甲。
  作为整个天下三大重骑兵之一的铁浮屠,其将军甲的防御力,比起李观一身上这一套普通的中原将军铠,更为强大,但是李观一只是摇了摇头,他自然地回答道:“我是中原的将军。”
  “这是我们在天下销声匿迹了八个月之后第一次出现。”
  “我不能用草原的铠甲。”
  少年微笑,他的头发很长了,落在腰间的马尾,恣意骄傲,解开来,垂落下来,眉宇沉静,眼角的泪痣都难以冲散那一股坚毅沉静的肃杀气魄。
  他终究不再是游侠了。
  尚没有游侠能有如此的英雄烈烈之气。
  慕容秋水亲自把少年人的黑发系好成了将军的发髻。
  系头发的时候,慕容秋水的嗓音温柔:
  “狸奴儿也要当将军了啊。”
  李观一轻声道:“其实我还是不懂的,战兵七千人,后勤六千五百人,这样的军团级别战力,不是去年的时候,在陈国的边境之内,和宇文将军的三千人对峙。”
  “我麾下的不是一千八百人了。”
  慕容秋水把少年的发髻稍微稳住了些,道:“没关系。”
  “我其实告诉你,狸奴儿。”
  慕容秋水看着眼前的英武少年,轻声笑着道:“婶娘也觉得,我自己还是十多岁的时候,这样长的时间,其实都是装着自己已经是个大人了,我想,你试着装一装大将军。”
  “最后或许就成真了呢。”
  少年忍不住笑起来了,道:“哪里有婶娘你说的这样。”
  “大家整军结束了,婶娘,我也该去了。”
  李观一起身,他的身量已经比起慕容秋水更高大。
  右手提着兜鍪,一身墨色鳞甲天王铠,腰系猛虎吞口玲珑带,又将猩红如血,炽烈如火的战袍披在身上,大步走远了,沿途的悍勇之辈,见到这才十六岁的少年将军,却皆垂首,肃穆。
  李观一大步走入帅帐,帅帐之中气氛肃杀。
  李观一目光扫过,沉声道:“诸位坐吧,八个月的时间,我们跨越了这漫长的距离,前面所见,就是江南十八州,那里将会是我们的家,第一处关城,此刻被陈国兵马包围。”
  “斥候所报,多少人?”
  宇文天显的眸子微微抬了下。
  樊庆起身,沉声道:“回禀将军,斥候回报,说有足足万人。”
  “按照南宫姑娘的判断,应该是战兵八千人,后勤,民夫,加起来有一万余人,乃号称有三万人,将东渡城团团包围,打算花数个月的时间,令其断粮断水,再将其杀死。”
  “兵法有云,十倍而围之,对面既然号称三万人,那么东渡城内,可以用来守城的将士,最多不会超过三千人,其中多是民兵,武者,江湖剑客。”
  “恐怕是支撑不了多久的。”
  宇文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
  他的心中其实多多少少有些推断了,却只是闷着不说。
  可是在这个原本的大盗说出这样的话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看过去,这大汉肩膀宽阔,一身墨色的山纹甲,乱糟糟的头发也做将军发髻,眉宇沉静肃杀。
  这不像是个乌合之众的贼匪头子。
  李观一看着那城池,沉默了下,他起身,环顾诸将,道:“今日,诸位皆知我们要做什么,我等踏入这山林之中,已经足足八个月的时间,自夏末,至于而今已是春日将近了。”
  “我等再度踏入天下,自当名震一方。”
  “诗家说,烟花三月下江南,而今,倒是恰好。”
  十六岁的少年将军深深吸了口气,忽然道:
  “凌平洋!”
  一身重甲的【岳军之龙】起身,拱手道:“末将在。”
  气氛刹那之间变得沉静肃杀起来,唯独帅帐之外的风,是江南春日,还带着花香的风,吹着营寨外的大旗烈烈翻滚,李观一拿起一枚铁牌,闭着眼睛,他睁开眼,于是胆怯,懦弱,恐慌,尽数抹去。
  他把这粗糙的虎符扔过去,道:
  “你为我军右虞候,率五百重骑兵,于东侧准备。”
  “等敌军势稍萎靡,则率军扑杀上去。”
  凌平洋接过虎符,垂首道:“诺!”
  他深深行了一礼,转身出去。
  营帐内诸将皆沉默,却下意识地挺直了腰背。
  李观一道:“樊庆。”
  这个杀官大盗出身的男子起身,深深拱手,道:“末将在!”
  不知道为什么,他说出这一句话的时候,感觉到自己的心口用力跳动着,过去杀官,被抓,打得杀威棒,背后生出疮疤等死的日子仿佛已经很遥远很遥远了。
  他有的时候在想着,自己这样的过去,也可以有重新开始的机会么?每次想到这些,心中的懊恼痛苦和自卑,几乎要将他整个人吞噬掉。
  那里的少年将军将一枚虎符扔过来了。
  樊庆拿住。
  那些过去就仿佛彻底消失。
  李观一只是道:“你为左虞候,率五百重盾兵,五百弓弩手,一千枪兵,绕后自左侧准备,重骑兵发动冲锋之后,由你推进战场,你的阴阳战阵,也该出现在世界上了。”
  樊庆呼出一口气,道:“诺!”
  他握着这虎符,像是握着自己的人生,转身,大步离去。
  已有一军被调动。
  军旗烈烈,脚步声肃杀。
  李观一可用之将不多,在让雷老蒙率领他的五百异兽军出动之后,看向那边的宇文天显,然后拿起一枚虎符,亲自送到了宇文天显的身前,宇文天显显而易见的惊愕了,他猛然抬起头,看着那边的少年将军。
  李观一微笑道:“那么,将军。”
  “您原本麾下的两千四百人,加后来之人,配三千人。”
  “为中军,最为重要的一军。”
  “交给您了。”
  宇文天显看着李观一,虽然这快要一年的相处,他已经知道了李观一的行为秉性,但是这一次不一样,不是请教他兵法,而是将一批军队的指挥权,直接交了出来。
  宇文天显注视着眼前的少年将军,死死盯着他,在这之前,李观一已经亲自为宇文天显解开了他身上的法相镇压,所以眼前这位,正是天下神将榜第八十七位,不动明王尊。
  宇文天显缓缓伸出手,这一只手掌扣住了虎符。
  他没有说其他的话,只是道:
  “……好。”
  李观一点头,只是拱手,而后沉声道:“为将军披甲。”早就已经有人捧着一套沉重的将军铠甲踏前来了,而后又有一套校尉甲,宇文化和宇文天显换上了甲胄。
  宇文天显伸出手,将自己的护臂甲装好,他看着眼前的三千铁甲,在宇文天显出现之后,其中两百人,成为了重骑兵,一百人,成为了轻骑兵,既然已经交还给宇文天显,那么这些人将重新跨上坐骑。
  宇文化压低声音,道:“叔父,我们,我们不能恩将仇报。”
  宇文天显看着宇文家的子侄,道:“我知道。”
  他握着兜鍪,看着眼前的这些重甲,道:“汝等是谁?!”
  一时间没有人回答,是后来进入的这一批武者自然的高呼道:“麒麟军!”
  宇文天显再度询问,他手中的长枪敲击着前面的盾牌,道:
  “汝等,是谁!?”
  于是声音比起之前更为沉静。
  宇文天显忽然拔出刀,只是一瞬间劈下了,旁边的一匹战马被斩首,血腥之气猛然冲出,肃杀凌冽,瞬间令这一批真正的精锐冷冽下来,宇文天显的目光冰冷肃杀,道:“汝等,是谁?”
  三千人齐齐踏前半步,肃杀回应:“麒麟军!”
  宇文天显道:“好。”
  他看着旁边的战马尸骸,道:“厚葬。”
  他将自己的兜鍪戴上,看着身后大帐里面的少年郎,沉静道:“真是一个愚蠢的家伙……李观一,但是,你既然如此信任我,那么。”
  他翻身骑乘着自己的异兽坐骑,伸出手拍了拍这老伙计,提起了重枪,自语回应道:“这一次,就让我来为伱扫平前行的道路吧。”
  “就当做,必然要离别之前的礼物。”
  李观一率领剩下的一千重甲。
  猩红色的战旗翻卷着从这里此地拨动离去,在离去的时候,少年将军忽然听到了一阵阵肃杀的战鼓声音,他微微怔住,回眸看去,看到在这只剩下后备军的地方,那行军的战鼓上。
  慕容秋水亲自击鼓,音律肃杀,如当年破阵曲。
  平添三份杀意战意。
  李观一骑乘战马,回过头来。
  麒麟军,踏上战场,于三十里外,尽数分散开来
  ……………………
  东渡城·主城门。
  河道已经堵塞住了,城门全部封锁起来,又一次用重物死死堵住了,慕容远站在城门前的城墙后面,一身铁甲,怀抱着剑器,靠着后面的箭楼睡着了。
  城池之上,多有箭矢,以及墨家攻城机关的痕迹。
  人太多了。
  被围困起来之后,他率领在这一座城池里面的慕容家子弟,拼死往外冲击,但是纵然他们勇武,但是在大军面前,仍旧没有半点的用处,丢下了许多尸体。
  这帮家伙要占据这里,是因为东渡城正是天下重要的渡口之一。
  江南十八州这狭长又小的州,这渡口支撑了经济一半的吞吐量,本次被占据的话,相当于江南十八州被直接锁住了咽喉,对面的将军判断力很强,亦或者说,这是身为将领,最基本的判断力。
  慕容远在这里已经七日不曾下去战场。
  每日只是趁着对面攻击短暂间隙休息一下,东渡城的补给已经被切断了,慕容家的子弟和门下的弟子,还有招募来的民间勇夫保护着这里。
  却已支撑不久了。
  忽而有人推了下慕容远,道:“远哥,敌又来了。”
  慕容远睁开眼,一双眼睛里都是血丝,他起身,看到这一次对面直接推出了三个云车,这种墨家的攻城器械足足高有十丈,士兵穿甲持盾,在城下弓弩掩护之下登上来。
  他起身,肃杀凌冽,道:“慕容家子弟,结阵!”
  慕容世家的子弟走在了民夫前面,他们都穿着甲胄,抬手把自己随身的江湖剑器,和长柄连接在一起,成为了宽大的长柄双刃剑器,结成了阵。
  慕容远当前出剑,将前面一名持盾披甲的士卒,连人带甲劈死。
  一脚踹翻,那人惨叫着落下来了,慕容远大口喘息,因为长时间的疲惫作战,精神已经绷紧到了极限,回头看去,城内一片狼藉,许多屋子都已经被墨家攻城机器砸碎了。
  慕容远握着剑,忽然大吼:“慕容世家子弟,随我冲!”
  “这一次,不把云车打破,我们都要死!”
  他忽然一脚踏在城墙上,腾空飞腾起来。
  慕容远踏在了云车的云梯上。
  手持长柄双刃大剑,疯狂朝着下面劈杀,内气撕扯,剑鸣凄厉,他忽然在云梯一半的地方腾跃而起,直接狠狠落在地上,一个翻滚卸力,怒喝声中,手中的长柄双刃大剑狠狠地轮斩。
  一边杀退敌人的士兵,一边破坏攻城云车。
  他竟然真的成功,悍勇无比,朝着城池的方向狂奔,就在这个时候,随着他一起冲下来的慕容家子弟大呼:“安可弃我等?!”
  本已奔远的慕容远竟然转身,手持长柄双刃剑,硬生生凿穿了那一路兵线前的数十人,和慕容世家子弟汇合,然后护持在这些人身旁,朝着城池杀去。
  已垂落了绳索等待他们。
  陈国将军道:“悍勇无比,可惜了。”
  “放箭。”
  慕容远知道自己的死期已到了,他忽然大喝,在慕容世家子弟的背部狠狠一按,转身朝着那陈将杀去,双目泛红,悍勇无比,却被数把钩镰枪构筑了双腿,猛然一拉,便即滚倒在地。
  兀自不甘,忽然长啸,最后的内气汇聚在了这把长柄双刃剑上。
  奋起余勇,猛然一抛。
  这剑跨越数百步,直凿入这将前,杀气森然,入地三尺。
  “好杀气!”
  “可惜是叛贼。”
  就在此刻,忽然传来一阵乱声,如此的骚乱,包围了东渡城的陈国兵团剧烈动乱,就连困住了慕容远的钩镰枪兵都怔住,这汉子大呼一声,猛然一个腿法,不顾双腿被拉出大片的肉,血流如注。
  抢夺一把钩镰枪,只是五个呼吸,杀光了这五个枪兵,拄着长枪,面色煞白,眼前已经有了残影,大口喘息,兀自不肯倒下,却见远处,新的兵团出现了。
  ‘又有敌人么……’
  慕容远想着,却见到那气质似乎不同。
  他瞪大眼睛,看到天地之间,一柄猩红色的大旗忽然展开了,烈烈地如同从天而坠下的云气,是暗绣的麒麟纹,却有一个墨色的大字——
  这个字,好像,很多年前,曾经出现在这里。
  那是——
  慕容远恍惚,仿佛回到了年少的时候,人们汇聚在江南十八州,有年轻的将军骑着异兽行走在那里,那时候,也是这样的旗帜,这个字。
  【李】。
  陈国兵团后方,遭遇军团冲击!
  后方督军队和左右厢军的统帅看到了来人,骑乘着龙马的宇文天显提起手中战枪,重甲士兵举盾前行,肃杀凌冽,战鼓声阵阵,猩红色的战旗烈烈狂舞。
  第一声鼓,诸队枪旗并举,齐唱轧声。
  又鼓一捶,诸队枪旗并亚,齐唱【于】!
  肃杀凌冽,枪锋和旗帜狂舞,进入战备姿态。
  陈国后方督战队喝骂令盾兵前往后方。
  宇文天显阵营,诸队弩手齐出至盾后,作上弩势。
  又鼓一捶,架箭,又鼓一捶,皆唱“风”声!
  又鼓一捶,齐唱“大”声,弓手齐出至土河,各为架箭势。
  又鼓一捶,齐唱“风”声。
  战鼓的声音连绵不绝,于是弩箭和弓箭以一种稳定,充满节奏却又杀气森然的方式直接倾泻。
  三千甲士,齐唱大风!
  箭矢弩矢皆尽,则举重盾以移山势朝着前面压制过去,如同山峦磐石,狠狠旋转挤压,前方敌军反应不管,一概沉沉压制过去。
  又鼓一捶,盾牌间隙,长枪兵朝前面刺杀。
  又鼓一捶,长枪收回,后撤。
  又鼓一捶,刀手切割,将残肢扫平切割。
  精准,稳定,高频,充斥着职业军人的漠然冰冷和肃杀高效。
  这是兵家体系化能够创造出的,最强和最全面的将军,超越他的,必须是绝世的天才,是能够在战场上飞速提升的存在,而即便是这样的天才,在全面性和稳定性上,绝对无法和他比。
  于是对方的士气开始崩溃,忽然有一老迈校尉脸色苍白,放声大哭:“是,是不动明王尊大将,当年五千人,大破我军一万的不动明王尊!”
  敌军士气彻底崩塌,宇文天显缄默,他提起了长枪。
  他深深吸了口气,于是战场上的肃杀之气让他的热血重新沸腾了起来,他轻声道:
  “这数个月的交情,就以此战,作为回报吧。”
  “宇文天显,会为你踏上这天下,撕出第一条裂隙,敌军士气已破!”
  长枪举起:“麒麟军!”
  放平——
  “冲锋!!!”
  就在敌军步兵失去士气的瞬间,这位天下名将驱动了战马,再度提起了兵锋,背后的铁骑汇聚在了他的背后,以锥字杀阵,冲散对方的中军!
  巨盾随即散开如花瓣,以五人以盾围五人,后方长枪直接自间隙凿入狠狠地刺穿,然后如同旋转的磨盘一样,开始冷静收割被骑兵冲散之后的战场。
  天下名将第八十七,不动明王,宇文天显。
  参战!
  而在内军和外军调转方位的时候,凌平洋处于战阵位置,赞许道:“不动明王尊,只要不遇到特别克制他的风格的战将,他几乎是最稳的一位了吧。”
  “诸位,来!”
  “我们,也要踏上这时代了。”
  陈国大军乱起来的时候,东方忽然传来一声长啸,一支重甲具装骑兵轰然鸣啸,朝着此地奔驰而来,为首之人三十余岁,生得十分威武,手持长枪,长啸,整个军队忽然泛起了一层蓝色的光辉。
  为首的骑兵将军手中长枪提起。
  每一位骑兵的气息相互连接,最后汇聚元气,令主将可以施展出类似于法相的兵家战阵,首先是鳞甲,然后是龙爪,伴随着一声惊天动地的龙吟声音,一条蓝色的苍龙出现在了这个战场上。
  直接将乱军凿开。
  为首一名年轻将军直接一枪刺出,先是点爆了陈国骑兵将军的头颅,长枪猛然横扫,化作弧度,把副将的脖子扫平,于是方才长啸:
  “越山凌平洋在此,谁敢一战!”
  神将榜九十七,岳军之龙,凌平洋。
  参战!
  几乎是瞬间,战场的局面就逆转了。
  东渡城上的百姓和民间的勇夫们看着那一支军队跨越了山和水,出现在这里,冲锋的战将,最为冷静高效的中军,他们忽然就茫然了,不知道,这到底是谁。
  这是谁?为什么要来?
  是应国的吗?
  还是内乱了?
  直到那一道灿烂的火光升腾而起。
  这江南十八州边城里面的老人,不,几乎是所有人都忽然凝滞了,他们一下子就想起来了十多年前的事情,恍惚之间,看着赤色的火焰似乎要把天空都烧透了似的。
  于是,神性,凶猛的咆哮震撼整个战场,赤色的火光占据了天空,犹如当年一般,那火光中的存在落在了大地之上,然后人立而起,朝着天空咆哮。
  黑色的发髻,暗金色的面甲。
  墨色的将军甲,翻卷的战袍,猩红如血一般。
  他们的脑子懵了一下,忽然有白发老者放声大哭,手中的兵器落下去了,呜咽道:“太平公,是太平公!”
  “呜呜呜,是太平公,太平公还在,太平公还在。”
  慕容远失神,看着不远处的甲胄,麒麟,战袍。
  过去的传说,口口相传,如同跨越了岁月,从那泛黄的史书中穿行而出,然后走过了琥珀色的岁月,再度来到了战场上,那鏖战奋勇,不肯倒下的慕容远忽然泪流满面,想到了年少时看到的身影。
  麒麟落地,英武的战将如同传说一般跨越了被打乱的中军,后军,出现在了前方,一把战戟猛然扫过,陈国的主将面色骤变,喊出了这个身影的真正身份。
  这声音几乎压住了那太平公的名号,咬着牙,惊惧,不敢置信:
  “麒麟,李观一!!!”
  于是,岁月和现实,传说和未来,恍惚间完成了交接。
  神将榜第八十三位。
  乱世麒麟,李观一。
  参战!
  ()

第39章 大胜!大胜!
  在前线战兵开始接锋的同时。
  这一批陈国大军的辎重部队,负责后勤的军官宁兆吉收到了来自于数里外前线军战阵的旗帜和烽火,他是个经验丰富的后勤军官,立刻道:“前方兵线吃紧,诸位恐怕有大变。”
  “且带辎重,立刻退后,回归本营。”
  作为后勤以及负责拿着军粮,以及攻城器械的后勤军官,最重要的是能跑,最上是保证这东西在自家手里,最下也是要毁掉,不被敌人发现,宁兆吉沉声道:“皆带打火石,一旦见势不妙。”
  “便即焚烧粮草,云车等器具。”
  “不能被对面拿到这些……”
  “不能让俺们拿到什么?”
  那将军面色一变,拔出剑,道:“后勤军,拔……”
  轰!!!!
  几乎是轰鸣声音炸开来。
  这种声音,有点像是那种需要二十个人才能拉开的,巨型攻城弩启动的声音,轰的一声,辎重部队的军营大门直接被轰开来,一头长有两丈多,高也有一丈的巨熊缓缓走入。
  长及七米,高三米,张口喷出一股带着腥臭味的口水。
  前面那战士被骇得直接昏厥过去。
  巨熊背部有一巨大的墨家机关弩,弩后坐着一名大汉,模样粗狂,穿着校尉甲,看上去却有点像是混迹于江湖的油子,嘴巴里面咬着什么东西,道:
  “老大真是够稳的啊,让咱们来先包抄了辎重。”
  旁边一个四五十岁岁的男子道:“主要是穷,在山里面什么都吃,再不补充一点东西,兄弟们得饿疯了。”
  “况且,我也想要看看,这帮正规军的止血粉就那么好吗?”
  “我们的虽然劲儿大了点,但是它止血快啊。”
  雷老蒙放声大笑起来:“石老鬼,不要放屁了,动手。”
  “奶奶的,这八个月,每天睁开眼睛就得要想吃什么的日子终于到头了,天天和你们老鬼七人众去研究什么东西能吃,这么多辎重,不愧是陈国,真他妈的有钱。”
  雷老蒙和后勤军官们看着那边的陈国辎重,连酒都有。
  这帮啃过树皮,吃过虫子的家伙们眼睛一下子红了。
  陈国的后勤辎重将军宁兆吉大怒,道:“汝等贼匪,竟敢来此犯我!机关弩已用尽,汝等乃速速退去,否则要汝等……”
  雷老蒙道:“是吗?”
  轰!!!
  几乎是同时,巨大的轰鸣声音响起。
  辎重部队所在的这一处营地周围的所有防御措施全部被轰碎,四方的高墙尽数倒塌,一头一头异兽缓步踏入,有巨狼,黑熊,天空之中飞鹰鸣啸,雷老蒙学着樊庆的习惯,道:“投降,不杀。”
  异兽咆哮。
  机关弩上弦,整齐划一。
  雷老蒙疯狂挠头,从甲胄前面掏出一個本子。
  看了一眼台词本,他是个江湖人,不像是个军官,所以就找到了最像是个将军的樊庆,要他写了些可以说的台词,他找了找,恍然大悟,于是把这个本子收起来,然后咳嗽一声,肃然道:
  “汝等已被我部接管,所有兵员,放下兵器,停止抵抗。”
  “否则我部将对汝等进行墨家机关覆盖式处理。”
  “重复,投降,不杀!”
  辎重部队本来就都是三线级别的军团负责,看着那一个一个只有巨熊这样的异兽才能承载住的机关弩,宁兆吉的脸色煞白,张了张口,战斗意志消磨,最终兵器坠地了,他颓唐道:
  “你们,是什么部队?”
  雷老蒙自然而然地回答道:“麒麟军,后勤部队。”
  宁兆吉呆滞:“啊?”
  雷老蒙道:“后勤部队之一。”
  “主管做饭的那一批。”
  宁兆吉道:“哈???”
  ………………
  后方的后勤和辎重被包抄的时候。
  慕容远听到那将大喊一声李观一,失血过多,一时间没能反应过来,毕竟麒麟名号出现,已经是快要一年前了,只是下一刻,他就窥见那位穿着深色甲胄,身后披着大氅的陈国将军几乎瞬间跃上马来。
  那匹异兽战马嘶鸣,四重天巅峰的修为。
  毫不犹豫,转身就走,他的坐骑是龙马,足下踏着狂风,乃是陈国太尉之侄,自是见过那小子的武功,什么狗屁二重天,他四重天都未必打得过暴走的宇文化,这个家伙却可以强行获胜。
  为将者,知道进退。
  刘士登手中握一柄马槊,甲胄肃杀,周围环绕数名副将,裹挟了百十个二重天的亲兵,这些不是他的部队兵员,而是作为世家子的客将,以及远亲,都是少一个都心疼的班底。
  结成了突围用的阵势,朝着一侧冲去。
  却只听得赤炎声动,刘士登侧眸一看,那戴着暗金面甲的少年将军左冲右突,手中的战戟横扫,重劈,朝着此地冲来,并不着急立刻冲阵,而是有一种堂皇大势,恢弘而来的磅礴。
  刘士登变色:“这种名将气魄,一年前他还没有!”
  整个大军的阵势,隐隐然围绕在这个少年战将的身上。
  他是麒麟军的主将。
  却有一员副将见李观一只二重天境界,大怒:“区区二重天,有何惧之有,我来战你!”乃拨马回旋,手持狼牙棒朝李观一杀去,刘士登还稍微有一点点侥幸之心。
  却见眼前寒光猛然闪过。
  那少年将军手起刀落,三重天的副将人头直接被斩,翻身落下马去。
  刘士登大恐:“这是二重天?!”
  一路急行,麒麟不是以神速著称的神兽,但是却也豪勇,昂首咆哮,火焰声动,短短十几个呼吸,就已经径直闯破前面的封锁,跨越了前军战场,前方重甲军分开让主将刘士登进入其中。
  然后按照陈国军阵,皆把重盾举起,聚合为一。
  间隙之中,长矛刺出。
  密不透风,杀机森然。
  却见麒麟长咆哮,踏火于空中,前爪狠狠的踏在了重甲盾牌上,盾牌迸裂,前方百十个重甲结阵战卒毫无反抗之力,被直接踏破了战阵的防御,然后如滚地葫芦一样四下滚落。
  刘士登的战马受惊,哪怕是龙马,在此刻也控制不住。
  或者说,正是通灵的异兽,才越是能感觉到自己背上之人的恐惧害怕,忽而嘶鸣,人立而起,刘士登连人带甲,滚落在地,却腾起内气,一股磅礴内劲一拉。
  周围十几个士卒跌跌撞撞,成为了人肉盾牌,直接倒向李观一和刘士登之间,而刘士登则已经飞速离开,这些战士脸上神色都极为难看,似乎不敢相信主将就这样把他们当成了肉盾。
  李观一目光横扫他们,反手。
  猛虎啸天战戟直接插在旁边地面上。
  麒麟按爪,双瞳赤金色,张开嘴巴,注视着周围人。
  散发出一阵阵白色气息,似乎下一刻就要一口麒麟火喷出。
  那少年战将坐在麒麟的背上,此刻在群敌包围之中,竟然已经有了一种从容不迫之感,伸出手,金色的流光从他掌心自两侧缓缓覆盖,最后化作了古朴苍茫的战弓。
  从战弓的两侧,各自有一缕如同晨曦般璀璨的金色流光蔓延出来,在中间汇聚。
  金色的光华散开。
  神兵·破云震天弓!
  李观一就在这战场之上,拉开了战弓,神兵嗡鸣。
  被慕容龙图和慕容秋水亲自教导之后,已经突破过的元神锁定了那边狂奔的战将,灿烂的光华化作了箭矢,下一刻,弓弦的嗡鸣如同飞鸟振翅,连成了一片。
  刘士登只觉得后面锋芒逼近。
  下一刻,身子一痛,眼前发黑,就这样栽倒下去。
  李观一呼出一口气,他伸出手,拔出了旁边的猛虎啸天战戟,周围的其余战卒握着刀和盾,想要去围攻这个少年将军,他抓着战戟,戴着暗金色的面甲,目光平静扫过。
  周围十数人,竟不敢往前。
  麒麟缓步踏前。
  刘士登前的百十人,如同波开浪斩,在这前面都散开来,刘士登的将军重甲破碎,出现了一个狰狞的贯穿伤势,大口大口的鲜血从嘴巴里面涌出来,跌在那里,看着前面散开的军队,眼前发黑,道:
  “我,我乃陈国太尉之侄,你,你不能杀我!”
  “你不能!”
  李观一看着他。
  这就是沙场,这就是天下。
  少年举起手中的战戟,猛然斩下。
  刘士登头颅直接飞起。
  陈国少壮派将领,太尉一系,刘士登。
  死。
  李观一的战戟将战将的头颅挑起来,长啸道:“主将已死!汝等,还不投降!?”长啸声音之下,刘士登的头颅给陈国军带来巨大的士气打击,原本还勉强维系着的军队士气只是瞬间就如同山崩一般。
  这就是斩将的含金量。
  陈国的后勤被切断。
  背后中军是号称不动明王尊的名将。
  宇文天显的推进简直是如同磐石旋转。
  重盾,长枪,骑兵配合,不紧不慢,却绝对不会停歇。
  另一侧是年轻一代骑将前十的凌平洋。
  五百重骑兵分成了两个分队,以连环【偃月阵】,蹂躏战场。
  再加上主帅被斩,士气一落千丈,皆往最后没有敌人的方向冲去,只是才奔出去,忽而听到一声沉重鼓声,五百肃然沉静的重盾步兵已经等候在那里,弓弩上弦,一千长枪兵分列于重盾左右。
  若是从左右冲击,则需要面对对于步兵来说要命的长枪阵。
  若是正面冲击重盾步兵。
  则会直接迎来弓弩的射杀。
  这是极为标准,甚至于比起兵法典籍里面要求的规格更为标准更为完美的步兵阵法,他们的主将知道,自己和这些兄弟,都只是泥腿子出身,不懂得什么兵家阵法,他们只能死磕基础。
  完成兵法典籍的要求?
  不——
  唯超越,才是正道!
  为首者,乃一位三十余岁,生的粗狂的将领,沉声道:
  “麒麟军,樊庆,在此地等候诸位多时。”
  他手中战斧提起,重盾兵手中的重盾重重抵着地面,弓弩上弦的声音简直是让这些溃军头皮发麻,感觉到了一种无边恐惧,这将肃然道:
  “投降者,不杀!”
  于是这两千步卒皆踏前一步。
  轰然肃杀,齐齐高呼:
  “放下兵器!”
  “投降,不杀!”
  兵器坠地的声音清脆,连绵不绝。
  慕容远模糊的视线里,看着这战场似乎顷刻间就颠倒了,炽烈的火光之中,麒麟踱步而来,麒麟背上之人翻身下来,戴着暗金色的面甲,猩红色的战袍翻卷,一下吧自己搀扶住。
  “可还安好?”
  李观一搀扶住慕容远,见到他浑身伤口极多,显是恶战,转而高呼道:“丹师在哪里!”
  慕容远意识缓缓散开,模模糊糊地被交给了一帮人。
  心中终于安稳,这位悍勇无匹的慕容世家子弟有种活下来的感觉的时候,就听到了焦急的声音:“卧槽,这种伤口,竟然还能活着?”
  “从城墙上往下跳的时候,退就受了伤,又被钩镰枪所伤……”
  “内脏也有冲击,五脏六腑都有破碎,五脏内血液积累,他开始吐血了——”
  “啊,是石老大来了?!”
  然后是一个声音沉静道:“你们小心,把伤口堵住,什么,堵不住,用止血粉混合过的棉布直接塞进去,疼不疼的,活下来再说,死人没资格喊疼。”
  “兄弟们活下来,还有力气骂咱们,比起夸咱们更重要。”
  “不仁德?屁,老子可是老鬼,干的就是和阎罗王抢人的活儿,乃乃的,必须给我活。”
  慕容远昏迷之前听到这些,本来感动,却听那人道:“糟糕,快昏过去了。这个出血量,血液倒灌的话人会死的,重度昏迷加上吐血,舌头无意识后坠,如果堵住喉咙,会憋死。”
  “有针没?”
  “看着啊,这是行军得到的经验,这个时候,要把他的舌头前面用针定在什么东西上,就安全了——”
  慕容远挣扎了下。
  !!!!
  模模糊糊的意识里挣扎。
  这什么他妈的大夫?!
  艹!哪里来的老鬼,放我去死!
  然后就被一帮力气极大的家伙按住了。
  ………………
  麒麟军突入此次战役,很快结束,围攻此地的,似乎只是二线末的兵团,在面对拥有三位名将的麒麟军时,几乎没有什么防御之力就溃败,但是并不能达到全歼。
  纵然是各方围困,终究是有小部分军队完成了突围和逃窜。
  对方战损率在接近二成的时候彻底崩溃,大部分被俘虏,其中后勤部队被雷老蒙和石达林率领异兽军直接切断,当那位后勤军官发现对面只有五百人,自己是被雷老蒙这个老江湖油子给唬住了的时候,气得差一点拔剑自刎。
  因为太平公的声望。
  东渡城的百姓们打开城门,欢迎这一支军队进入其中,他们拿出来了自己仅存的一些粮食,金银,用车舆载着,按照这个时代的规矩拿出来,由城池之中年老德厚的人送出,说愿意奉给将军。
  李观一询问凌平洋:“我老爹当年也收过么?”
  凌平洋微笑道:“收过,虽然那时候我还没在岳帅麾下,可传闻总是听过的,理论上,太平公当年在西南,可是恶狠狠地敲诈过那边的各部之主,拿了明珠,赠送给军队的兄弟们和老百姓。”
  “至于来江南,那肯定不曾做过这样的事。”
  李观一想了想,对那些年老者道:“请拿回去吧。”
  白发苍苍的老者迟疑道:“为何?”
  这少年郎摘下兜鍪,老者惊愕,看到那竟然只是个十六岁的少年郎,眉宇飞扬,眼角的泪痣也难掩英武,从容道:
  “被围困如此之久,城中诸人,想来也缺粮食,就请您把这些金银,分于百姓,富裕者少拿,穷苦者多分,而这些肉食,则请于城中熬煮为粥,分散于民众。”
  长老迟疑,他本来觉得是这将军在演戏求名的。
  其麾下的兵卒,肯定不满。
  这一支悍勇的军队,并没走入城池之中,也没有怨言,在一开始就被李观一凿入这一支军队底部的底色,让他们自然而然的在城外开始结营,就连那将军本身都不曾入城。
  得益于陈国方面军的辎重,李观一这边的麒麟军终于吃了米饭。
  之前在山里面什么都吃,这一次开火吃好吃的,而且对面肉食不缺,甚至于还有酒,军中不饮酒,可是肉和米却管饱的,原本的后勤将军宁兆吉觉得自己恐怕得饿得半死,却发现那帮人竟然带着饭菜过来。
  那雷老蒙道:“俘虏的饭菜,肉食每三日只有一顿有。”
  “但是菜,饭不会少你们的,但是,伱们得干活,躺着的可没吃的,来,一个一个来。”
  宁兆吉咧了咧嘴,也过去拿饭菜,雷老蒙娴熟道:“小哥儿叫什么,你反应挺快的啊,说起来,如果不是俺们速度快,都要给你们溜了。”
  宁兆吉吃了口饭菜,只好回答道:“宁兆吉,陈国西南人,在江州兵家学塾学过几年,干的后勤……”
  雷老蒙道:“啊呀,还是位学子,来来来,给你多来两块肉。”
  “我们这次能把你拿下,可是运气了,要不然肯定得给你大败了。”
  老江湖笑容爽朗。
  宁兆吉脸上神色缓和,雷老蒙开始拉进关系。
  另外一边,樊庆看着溃军沉静道:“你们的将军,把你们当做弃子逃跑,你看,你们平素,也难以有肉食可以吃,将军却可以喝酒,这样的酒,多少钱拿一次?”
  “你们为什么要当兵?”
  “为了地,好,我们分地。”
  “如果可以把家属带来的话,麒麟军的待遇是……”
  宇文化嘴角抽了抽,他发现樊庆这个家伙的成长速度简直是磕了药一样,沉默了下,他离开宇文天显,去看一位世家出身,决意赴死的校尉,道:“你是什么家境出身?”
  “世家?哼,世家子,培养汝出来,耗费多少金银?”
  “自小读书识字,年长则习武,十六岁后,学兵法诸艺。”
  “却要因为一蠢夫主将,害了性命,让你这一脉,在你这处断绝,自此,你家中落,左右亲属,占据你屋舍,断了你家香火。”
  “家谱之上,汝家一脉,自汝而绝!”
  世家子最懂世家子。
  于是那世家校尉脸色铁青。
  数日后,诸事皆诀。
  而主帐里面,李观一看着战报:
  “对方战兵七千人,战死者一千余人,遁逃者一千余人,合三千人左右,剩余四千人皆已关押。”
  “后勤部队八千人,为我军俘虏七千余。”
  “本阵军综合,已有两万四千余人……其中万人俘虏,为青壮,收获甲胄一万具,攻城器械,兵器若干,且有大量粮草,可供麒麟军一月至两月饮食。”
  “但是离开山脉,缺乏从外界获取食物补给的机会。”
  “需要尽快寻找到城池作为后方支援,否则的话军队难以持续保持战斗力。”
  樊庆还专门请罪一次,说李观一让他切割战阵,但是他却觉得,堵住此地,可以围三缺一,顺势震慑,可以不战而胜之,拿下绝大多数的溃兵。
  李观一却说,军令是要他镇守住那个方向的战场,他确实做到了,何罪之有?
  少年人按着额头,看着战报上的数字,嘴角扯了扯。
  樊庆已经开始娴熟的开启了【劝降】进程。
  宇文化这个家伙也和樊庆斗上气,开始【劝降】世家精兵。
  不要再增加了。
  且麒麟军现在踏上这天下,一次痛快的大胜,但是却也离开了原本的深山,会缺乏从山中获取的补给,另外此地距离江南十八州的州城还有颇远的距离,应国和陈国的军队这十多年都在缓慢蚕食这里。
  不比江湖游侠,孤身一人,大军开拨,必然挑拨两国的神经。
  这些都是困境,李观一的额头在抽搐。
  就在他处理这些的时候,有人说慕容远已苏醒了,来此拜见,李观一见了这个慕容世家的杰出弟子——慕容远,二十七岁,三重天境界,但是天生的力大如牛,可以运转长柄双刃大剑,人马皆斩。
  乃是慕容世家年轻一代里面,极拔尖的剑客。
  之前的战斗时,悍勇无匹,从城墙上,踏着攻城的云梯往下砍人,而且还能单兵破坏攻城器。
  在城墙上七日七夜,只短暂休息,打退数次进攻。
  耐力和力量超过常人,绝对具有特殊的体质。
  李观一几乎瞬间判定,这绝对是个人才!
  将才!
  但是李观一询问他如何防御抵抗了陈国军队的时候,这位剑客却只是摇了摇头,道:“慕容远,只是剑客而已,我所擅长的,只是上阵厮杀,指挥城防的另外有人。”
  他的脸色黯淡下来,道:“而且那个人还说过,陈国会出奇兵,拿下东渡城的,我那时候只觉得他在胡说八道,现在看来,不懂得的是我。”
  李观一道:“那位是谁?还请邀来一见。”
  慕容远振奋精神,道:“今日我来,就是为了这件事。”
  他起身出了营帐,只是片刻,就有一名穿着布衣,佩戴长剑的青年走来了,从容潇洒,见到李观一年少,微有惊愕,而李观一也惊讶。
  能够以一千人抵抗陈国大军,提前判断局势的人,看样子才二十岁出头似的。
  那布衣游侠儿旋即拱手一礼,笑道:
  “中州学宫,儒家学派。”
  “元执。”
  “见过将军。”
  ()

第40章 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
  学宫弟子!
  李观一惊讶,除去了王通夫子带着的那三位师兄,他还是第一次在外见到学宫出身,还是儒家弟子,看这位青年,内功似乎寻常,但是温和宁静,元神活泼强大,穿着一身布衣,腰间配剑,气质洒脱。
  元执也在打量着这个声名鹊起的年少将军。
  十六岁,却已长得和自己一般高了,黑发为将军发髻,眉宇凌厉,有一颗泪痣,身上有一股浓郁的血腥煞气,穿着中原天王将军甲,多有摩擦,剑痕。
  李观一已大步往前,直接一下抓住元执双手。
  少年将军大笑道:“在下李观一,亦是王通夫子的弟子,从夫子门下求学,来来来,元执先生,请进来!”他力气极大,拉着元执入内,亲自奉茶,道:“先生能守城如此长的时间,观一佩服。”
  “请饮茶!”
  那游侠儿摸了摸鼻子,喝了口茶,大赞道:“好喝!”
  “和我老娘泡的一样。”
  瞥了一眼,果然是老家一般用的茶渣,咧了咧嘴。
  好家伙,这将军喝的茶如此差,他失笑摇头,然后道:“将军,你率众而出,跨越近乎于两万里山川,出世第一战,便是大胜了这陈国太尉之侄的军队,果是神威,然,将军此刻,却也是有困境。”
  李观一沉声道:
  “确如先生所说,我军虽出,然补给还不够,东渡城是渡口类的城池,物产虽然不算是少,但是却难以供给连带着俘虏在内的两万余人,一旦从陈军处缴获的粮草吃紧,我们就有大麻烦。”
  元执微笑道:“在下就是为此而来的。”
  他喝了口烂渣茶,一点也不在意这些细节,询问道:“将军觉得,该如何?”
  李观一想了想,沉声道:“去江南十八州的州府城池。”
  “那里是慕容世家所在之地,是江湖之中的武林圣城,物产丰厚,各大商会来往,应可以缓和一时之危,然若是离开东渡城,也担心,东渡城继续遭遇陈国侵扰,若是分兵,则削减自身之力。”
  “于此困惑,请先生教我。”
  他起身,一身戎装甲胄,就拱手一拜。
  元执口里的茶来不及咽下去,就起身,回了一礼,道:
  “将军不必如此,请坐下。”
  这年轻的游侠儿都有些不自信起来。
  他游学各方,也是见过那些世家贵胄的模样,一个一个的,恨不得把眼珠子长在了脑袋上,哪里会如此地好说话?想了想,道:“将军所言不错,麒麟军此刻,如同烈火烹油,实在危也。”
  “虽然军队意志强大,但是应也是二线兵团的水准,陈国只要汇聚大军而来,以大兵马缓缓推进,后方补给,源源不断,便可以将麒麟军耗死。”
  “但是,如此庞大,却反倒也是两国的弱势了。”
  李观一道:“如此何解?”
  元执道:“将军请看。”
  他伸出手指,沾着茶,就在桌子上画图,把江南十八州的堪舆图画出来了,道:“江南十八州,乃是天下要冲之地,地势犹如一方形,往北则是应国,往南为陈国,溯流而上,转道可达中州。”
  “十余年前,剑狂老前辈裹挟江南十八州脱离陈国,之后江南第十八州声势浩大,但是自从前辈闭死关之后,陈国和应国,虽然不敢直接侵袭江南第十八州的核心区域。”
  “但是却也在南北两侧,缓缓吞噬此地土地。”
  “陈国,于曲水设立了城池治所,又占据春阳城,于拦江津,横当口两处大渡陈兵两万,又建列阳城,阜陵城等诸多城池;而应国,则占据了越城,惠稷,丹杨等数城,又有对应大渡口三处。”
  元执道:“如此,陈国和应国都避开了慕容世家所在的那一片区域,但是却绝不曾放缓自己的脚步,这不怪其他,只慕容世家虽然威名震动四方,却绝对不能够和陈国应国这样的大国相比。”
  “陈国,应国,皆方圆数万里之大国,底蕴深厚,后勤兵员,源源不断,慕容世家是稳不住太大的区域的,将军您也是,您如今虽然兵锋鼎盛,但是后勤不足。”
  “对方的后续之势,绵延不绝。”
  “如今可战之士,只得七千人,其余俘虏虽然有万人,但是在您没有彻底立足之前,他们是断然不会投降于您的。”
  李观一其实知道元执说的意思,就算是七千兵马所向睥睨,但是会有战损,对面是补给和后勤拉满了数万精锐,若是调来一线兵团,也来名将,李观一是绝对顶不住的。
  哪怕赢了又如何,这七千人怕是要拼个空。
  元执一杯茶的时间把局势剖析了。
  李观一沉声道:“依先生的意思,该如何?”
  元执按了下腰间的配剑,道:“只有速战。”
  这個年少杀人就游学四方的年轻人目光闪着光,嘿然道:
  “麒麟军大胜的消息还未曾传开,便是机会,依我说,陈国,应国,虽然后勤之力强,又有庞大国土,数十万披甲之士,是他们的长处,也是他们的弱点。”
  “后劲强,反应慢!”
  “于其未曾反应过来之前,则是大胜之机。”
  “彼虽强,于吾,可于其势盛之时击之!”
  “将军有此精锐,若以元执的观点,就只有一次胜机!”
  年轻谋士吐出了两个字,道:“转战!”
  他起身,年轻的儒家天才伸出手,指着地面,来回勾勒,肃道:
  “顺东渡城而出,先以精锐之士,拔陈国渡口,以水军运兵马,转战江南,在最短的时间内占据水路,而后汇聚兵力,先拔曲水,再占春阳,扫平陈国之城池,乃顺势北上,驱逐应国。”
  “而后死死卡住所有的渡口。”
  “陈国应国虽大,却因局势,难以在此地投入过多兵力。”
  “把持水路,虽只十分之一兵力,可扼对方咽喉。”
  “于是,乃【坐断大江,虎踞江东】之局,彼时,将军乃有江南十八州整州之地不止,此地乃天下之要冲,自古繁华,其余十七州皆小,依附于此而成。”
  “将军可徐缓而出,扼制流域,商路,则如提纲挈领。”
  “于是可遥控余下州城,名占一州,实占江南整地。”
  “这和只得到慕容世家所在的,狭义的江南十八州绝对不同,所占据的土地,地势,都极重要,该全部控制在手中。”
  “于三百年前卷宗,鼎盛之期,这一大片辽阔之地,乃有民八十万户,计四百余万人。养区区三万人铁军战兵,并不困难,将军,此乃霸天下之计。”
  “您在此地,并不只是是危险,而是那万中无一,一瞬即逝的战机!”
  “如人斗剑,已至于存亡危机之刻。”
  “不进,则亡。”
  李观一:“…………”
  不是。
  破军,你们这些年轻的谋主,一开口就是王天下,霸天下吗?
  他开始狐疑。
  难道这个级别的谋士,天下到处都是?
  会随机刷新在墙角的么?
  元执咬着碎茶叶,这个年轻的游侠儿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灌了满肚子的茶,同样的底层出身,他很明白眼前这位少年郎将军的重点在哪里,他咧嘴一笑,道:
  “可以让您的麾下吃饱,穿暖。”
  “鼎盛时期,可以供养八十万民户的广袤土地哦。”
  “不要说三万战兵,哪怕是十万战兵,咬咬牙,也是可以顶一段时间的。”
  “好,干了!”
  少年人死死看着这桌子上的图卷,陈国和应国的将军们还不知道,这年少的麒麟,打算干一票大的的起因,纯粹是因为后勤跟不上了,再不找到个地方,就会饿死了。
  李观一只是想要得到一位擅长战阵的谋士。
  但是捞出来的却是个直接具备有战略能力的天才。
  元执看着眼前少年将军,他自学宫出来之后,一路溜达到了江南十八州,确定了此地堪舆之后,立刻就选择了东渡城,他知道这里一定会被攻击,也确定,李观一他们大概率出现在这里。
  只是没有想到,这少年将军,竟然如此英武。
  不逊其父……
  元执想着。
  其实,他来此地的重要原因之一,就是李观一并不是世家军,不是朝廷军,对于出身的看重,没有那样的严苛,元执垂了垂眸,看那将军沉思的模样,忽然想到了年少的时候。
  十多岁的时候,比这少年郎还年少的时候。
  他拿着剑,在雨夜里杀死了恶霸。
  但是是恶霸先打杀了他的好友,占据了田地和物舍,那时候的他拼尽全力,搜集证据,把恶霸送入牢狱,以为可以告慰好朋友的在天之灵,可是那恶霸还能够无罪被释放。
  于是那时的少年人沉默许久。
  他自己磨了一把铁片子,用两根木板钉住了,就是剑,就这样钝刀子割肉一般杀死了那恶霸,杀了三十二刀,血流如注,回去告诉娘亲的时候,娘亲哭红了眼睛,他才意识到,自己意气风发,却是连累了娘亲。
  娘亲却还是把家里的银钱都塞给他,官差来的时候,娘亲就用后背把门顶住,让他快跑,那个柔弱的女子,怎样有那么大的力气能顶住门的?
  元执缄默许久,他垂眸。
  娘亲有舅舅在,所以还算是安全,但是他的籍上已是杀过人,天下各处大军,不会要这样的谋士,可这些年来,娘亲那哭红了的眼睛让他怎么都忘不掉,或许,只有这样的军队里,有自己的一席之地。
  他不是什么杀人的泥腿子。
  他腰间的铁片是剑,是君子的剑器,刚直之风。
  他会成为谋士,有个一官半职,然后风风光光地回家去。
  告诉娘亲,他是她的儿子,他不是什么违逆律例的贼子!
  麒麟军的单兵素质是二线兵团,但是战斗意志比起本身作战素养更强,在名将的率领下,可以爆发出很强大的威力。
  此刻青年谋士呼出一口气,笑意温和洒脱,道:
  “将军,今日已不早了。”
  “你我明日再叙。”
  元执复一礼,转身走出这帅帐,可是才走了几步,却被一只手直接抓住了手腕,力气极大,这年轻谋士微怔,转身,看到那少年将军踏前一步,双目发亮,右手已经顺势按住自己的肩膀。
  “先生,且勿走,今日这大势还是太宽泛了。”
  “且来,和我细细说一说。”
  元执愣住了,他杀人逃亡的那一段时间,早已养出了表面上洒脱,实则警惕的性子,下意识推辞道:“不是,我还没吃……”
  李观一转过头大喊:“雷老蒙!”
  粗狂声音道:“老大,咋么了!”
  少年将军抓住元执就回去,这年轻的儒生完全不是李观一这样的沙场将军的对手,被拖回去,李观一大喊道:“先生还没有吃饭,你没有听到吗?!”
  “拿一桶饭过来,再弄几个菜,一碗红烧肉,一碗炖排骨,还有些青菜,快些!”
  “猴儿酒还有没?”
  “给我弄点!”
  “得嘞!”
  元执哭笑不得,索性坐回去。
  这一日,这少年将军拉着元执彻夜谈论战略。
  元执亲眼见到了麒麟军的素养,以及不伤百姓,不虐俘虏,这才出来,李观一的态度太好,他不自觉将自己的战略尽数都说出来了,如何转战,先攻何城,如何攻,如何进军。
  关键词只有一个——【速】!
  所谓的兵法,说到底就是在敌人不曾预料到的时间,在不曾预料到的地点,出现在最要害最致命的地方,所谓的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就是这个意思。
  而基于过去十多年的局势。
  陈国,应国,皆不曾料想到,慕容世家胆敢反扑,两国城池,皆有一个特点,那就是攻击强而防御弱,他们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在江南第十八州这一片辽阔土地上练兵。
  【速】!
  【极速】!
  在所有人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兵临城下!
  瞬间拔去那些防御和守备,不需耗费太多兵力占据城池,重点是驱逐,因为一旦未曾完成战略,未曾彻底【把持水域】,那么哪怕夺取了城池,在两国源源不断的后援之下,也会被夺走。
  七千人什么都守不住的!
  而只要彻底把持运输的水域,则可以一当十。
  这七千人的威慑力不逊色七万。
  水域运输,在战争之中,尤其是这一片区域,是最为重要的要害,如同骨骼经络一般。
  究竟是麒麟,还是说,有资格角逐四方。
  第二日的时候,李观一仿佛不知道疲倦一样,直接去和麒麟军的诸多将领商讨了元执的战略,宇文天显将军缄默许久,不发表意见。
  其余如凌平洋等则赞誉有加。
  第二日午后,麒麟军再度整备,凌平洋,樊庆,长孙无俦,宇文天显,宇文化,雷老蒙等诸将皆率军肃然,李观一按照往日的规矩,一一地嘉奖之后,忽然道:“诸位,今日我等来到这里。”
  “还有一事,先生,请上前来。”
  本来觉得无所事事,正在怀念昨日那红烧肉滋味的元执愣住。
  他是个洒脱的性子,索性大喇喇的走上前去。
  还洒脱地冲着那一万多麒麟军拱了拱手。
  他笑着很洒脱随性。
  年少杀人,遁逃三千余里,遇公羊素王,因其秉性刚烈,而被带入学宫,三年时间,成为儒家最杰出的弟子,后又兼修兵家的兵法,成为学宫的核心。
  他的经历,在寻常人的眼底,已经是和传说没有不同。
  哪怕面对着这样的情况,仍旧可以洒脱挥手笑呵呵的。
  甚至于还有心思在心里面想着说,难怪老话说,人一过万,无边无际。
  这七千麒麟军战兵和六千五百的后勤部队皆列阵。
  猩红色的战旗翻卷,肃杀凌冽,可不是沙盘推演可以感受得到的肃杀气氛,那边的俘虏队也在,还有慕容世家的剑器部队,以及东渡城的老百姓,都在不远处围观。
  真威风啊。
  元执心里面想着。
  那一身戎装甲胄的少年将军站在那里,邀元执上了昨日垒好的台子上,然后转身,却忽然拿出一枚猩红绸缎包裹着的印玺,双手捧着。
  年轻的谋士怔住,脸上笑容依旧,脑子却是嗡的一下。
  看着那众目之下如麒麟般的将军大步走来,双手托着此物。
  沉声道:“今日,虽算不上封坛拜将,却也请先生收下。”
  李观一一拜,将手中印玺放入了元执手中。
  复又捧一柄利器级的长剑,道:“此剑,为行军之时,于矿脉之间,由吾祖指点,我亲自铸造的剑器,只成了五把,这一柄名为君风。”
  “先生请用此剑。”
  只是个游侠儿的青年谋士愣住,张了张口,觉得有些恍惚,他几乎是本能地拿着印玺,接过了这把李观一亲自铸造的剑,而那位已转战万里,名动一方的少年名将转身,对这前方一万有余的麒麟军,道:
  “今日起,元执先生,便为我麒麟军谋主。”
  “诸将士,勿得失礼!”
  李观一,军中的声望极隆重。
  麒麟军看着那失神的青年谋士,齐齐踏前半步。
  他们神色肃然,手掌握着,整齐划一,叩击心口的甲胄。
  肃杀凌冽。
  声音沉静肃杀:“拜见先生!!!”
  恢弘如浪潮。
  如此,三呼!
  万人高呼,名将封坛而拜,腰挂兵团谋主兵符,手持宝剑。
  儒家子弟渴望的名望几乎一瞬间全部砸在脑壳上,展露才学的机会,就在眼前,元执张了张口,离开家乡游学,与其说是游学,不如说是杀了恶霸而逃,娘亲那一日哭红了眼睛,却还历历在目。
  元执恍惚,看着眼前那名将沉静的目光。
  “您,就这样相信我?”
  李观一痛快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我相信先生的战略。”
  墨色的甲胄之上,猩红色的麒麟战旗翻卷滚动,元执捧着手中之物,张了张口,徐徐呼出一口气,拱手一拜,沉声道:“交给在下……必,不负将军。”
  他顿了顿,沉声道:“必不负,主公所托。”
  李观一大笑。
  是日,麒麟军谋主军士,元执主谋。
  于东渡城补给之后,将大部补给留于此地,而后,只携十日之粮,顺流而下,渡江转战,在陈军得到消息的第二日,麒麟军气势如虹,出现在了拦江津,横当口两处。
  凌平洋率领一军,樊庆为副将。
  宇文天显率领一军,宇文化为副将。
  元执,坐镇中轴。
  甚至于不需要用他最得意的军阵,以天下大才的基本素养,配合麒麟军,以及最关键最致命的战机——
  【十多年了,慕容家基本都只是防守】
  【这些军队,十多年不曾有过守城经历,乃久不知兵】
  因这些渡口根本未曾预料到大军攻城,陈国修筑渡口之时,从不曾料想过,区区江湖世家,慕容家能够有何手段,于是只数日,即为麒麟军所克。
  后元执出谋略。
  陈国警惕,应国放松的时候,渡江而去。
  转战而上,乃拔去应国占据三座渡口。
  只是一月有余,麒麟军已占据整个江南十八州全部渡口,水路,一直到这个时候,麒麟军抵达江南十八州的消息,才彻底地朝着外面扩散开来,但是,与此同时出现的消息已经是迟滞的。
  坐断大江,虎踞江东之势,已成。
  陈国,应国援军,方才抵达其势力范围,却发现已无法顺流而下。
  这一日,麒麟军占据了最后一个渡口类的城池,彻底封锁住了上下游之后,元执方才松了口气,他微笑着告诉将军,说麒麟军至此,才算是稳住了脚跟。
  之后,就算是陈国和应国的援军抵达,但是我等封锁渡口。
  彼亦无可奈何。
  说话的时候,他看到才十六岁就即将名震天下的少年将军站在城墙上,手掌按着城墙,看着远处的落日,眸子温和宁静,回过头来的时候,金色的夕阳洒落身上,鬓角黑发微扬起,眼角有泪痣,笑着道:
  “先生,我们这样,算是在天下站稳了吗?”
  元执想要说,哪怕站住,也只是将这江南十八州的局势拉入了一种稳定的状态,勉强卡住水路,令麒麟军幸存下来罢了,距离把此地笼罩入控制范围,还有一段路要走。
  需要训练大批精锐水军。
  这需要很长时间,所以无法速胜,无法维持此刻气吞万里如虎般的气魄,这也是元执担忧的事情,此地终究狭小,不能一口气把这千里之地吞了,两国缓过神来,也是个险恶之地。
  可他变不出可以顺流上下驰骋的战船和水兵,只好放弃速战的打算,这本是一个不那么好的消息。
  但是此刻他却只是温和道:“主公,自是如此。”
  李观一大笑。
  转身,在夕阳之下,大步走下了城池,渐行渐远。
  《江南传》:麒麟军渡江转斗,所向皆破,莫敢当其锋,而军令整肃,百姓怀之。观一为人,美姿颜,好笑语,性阔达听受,善於用人,是以士民见者,莫不尽心,乐为致死。
  ………………
  与此同时,在大江上下七十二连环寨里。
  五艘水战战船陈列于此。
  外面有人高呼着冲了进来,声音几乎要喊破了天也似的,有人喝骂,可下一刻也跟着惨叫起来,一群人连滚带爬地翻卷进来。
  而怒鳞龙王,终于知道了麒麟的战报。
  ()

第41章 名动四方,龙王来投!
  怒鳞龙王在知道麒麟战报的时候,兀自从容不迫,道:“汝等小子,毛都还没长齐,乳臭未干,就这样慌慌张张的,算是个什么?咱知道他一定能……”
  怒鳞龙王见了情报上的记录。
  “乱世麒麟李观一,乃入江南十八州边缘之地,时值陈军围攻东渡城,有兵马一万余人,号称三万,浩浩荡荡。”
  “为李观一所破。”
  “主将身死,大部兵员俘虏。”
  怒鳞龙王深深吸了口气,脑壳儿嗡嗡的,他是忍住了,才没有如同自己麾下的儿郎们一样失态地大吼大叫起来,然后他忽然怔住,道:“麒麟军,怎么可能在跨越两万里之后,用一千多人干掉了三万军队?”
  “他们多少人?”
  此刻兴奋不已的麾下才愣住,复又探查之后道:
  “李观一麒麟军,战兵在七千到八千之中,后勤部队也差不多。”
  怒鳞龙王深深吸了口气:
  “一万余人,大兵团指挥,十六岁。”
  这三个词,任何一个放在如今这乱世天下里,都算不得是特别特殊的,但是若是放在一起,任何一个对于天下的局势稍微有些了解的人,都知道,十六岁,能够拉起万人军队,且大战得胜代表着什么。
  “他妈妈的,这是哪里来的怪物!”
  “他日的天下顶尖名将啊!”
  怒鳞龙王的副官道:“老大,咱们……”
  怒鳞龙王深深吸了口气,道:“点齐人马!”
  “如此的麒麟,自要倾力前去!”
  怒鳞龙王的副官点了点头,他按着心口,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在用力地跳动着,在这里,五千儿郎已训练了足足九個多月,他们本来就擅长水战,彻底脱产训练之后,在这九个多月的疯狂训练里,已成精锐。
  又拼尽了七十二连环寨的全部底蕴,创造出了五艘战船。
  这战船就藏匿在了七十二连环寨中间的水域之中。
  【大翼】级战船一艘。
  广一丈五尺二寸,长十二丈。
  长度超过四十米,瘦长,浆手多,船头有破风造型。
  是水军高速突破战船。
  【栅】级护卫类战船两艘。
  乃上下皆用双层板,速度缓慢,然防御力极强。
  【赤马】级别突击类战船一艘。
  速度快如奔马,能够承担突破,斥候等职责。
  【蒙冲】级别主战战船一艘。
  上下三层,可承载军士两千人,可以用来冲击敌船,完成接舷战。
  一共可以承载六千多人,怒鳞龙王对自己的副官道:“此刻的战报,已足够让我们,倾尽全力一赌了,今日,我等率五千个儿郎前去,而你,就留在这里。”
  副官面色骤变,道:“老大,你这是什么意思?!”
  怒鳞龙王道:“我虽然说,要压注了,但是却也不可能真的把这七十二连环寨,三万多人,全部都压上去了,若是我这一次下错了注,被清算之时,汝等和我切割,却也可苟活。”
  就在他率领儿郎们准备顺水而下的时候。
  外面却忽然又一次有人大喊着冲进来了,那个年轻人的脸色仓惶震动,冲进来之后,怒鳞龙王就是一脚,骂道:“你这样,也能承担水军斥候的职责?”
  那年轻人顺势一个翻滚抱腿,道:“老爹,不对啊老爹!”
  他惨叫着,但是语气里面满是兴奋。
  却见这年轻汉子,约莫二三十岁,一身健壮肌肉,能潜水半个时辰,游动如龙,年幼的时候,保护自己的妹妹被权贵以棍棒殴打,背后满是创伤,怒鳞龙王爱惜他的才气和武功,专门找人给他脊背上绣了锦缎一般的纹。
  而今年长,本是个水战好手,性子却还是暴躁,道:
  “不是啊老爹,你看,你看了保准比我还得要叫出来。”
  他把手里的情报拿起来。
  怒鳞龙王拿来一看,面色却是骤变:“什么?!!!”
  副官被他这一嗓子吼得几乎要吓得头皮发麻,却见怒鳞龙王的眼睛变化,脸色挣扎许久,不由问道:“老大,怎么了?!”
  怒鳞龙王不答。
  只将这情报交给了副官。
  副官一看,脸色瞬间变化:“麒麟军,渡江转斗,已拔取陈国麾下的两座渡口城市,把持水路之南。”
  怒鳞龙王却忽然不再出发,他让儿郎们暂且止步。
  只第二日的时候,就有更新的情报传出。
  “麒麟军,已扫平了应国所控制所有的渡口类城市。”
  “在过去一个月里,整个江南十八州,所有的关键渡口,水路,都落在了麒麟军的手中。”
  怒鳞龙王这位过去的水军战将缄默许久,道:“麒麟军中,有了天下一流的谋士,他们把持住了江南十八州的所有水路,就代表着,哪怕人数少些,是可以死守此地的。”
  副官道:“也就是说,我们去了,也有活路。”
  怒鳞龙王看着战报,以及水路图,吐气,嘿然道:“那要看,到底是名将和一流的谋士,还是雄主,以及天下的绝顶了。”
  副官道:“大哥你的意思是……”
  怒鳞龙王道:“若只名将和一流谋士,就会站住此局势。”
  “而若是天下的雄主,当会彻底撕扯四方,把这江南一带,尽数吞入口中,此刻应国的目标是陈国,陈国却又有西域摄政王腹心之乱,双方顶尖的兵团和神将,都难以调动来此。”
  “看他,有没有如此壮阔的气魄,一口吞了此地。”
  “此次,你们都留下!”
  副官和那一身锦缎也似纹的青年甘象龙脸色都大变。
  “大哥!”
  “老爹!你要做什么!”
  鬓角已白,却仍旧雄壮的怒鳞龙王道:“率兵而去的话,虽然是投诚,但是却也不是有着裹挟自己的威风,来占据有利地位之心么?然,如此气魄雄壮之主,不能用这样的小心思了。”
  “坐断江南,猛虎按爪。”
  “我在这个年纪,竟还可以遇到如此的人。”
  “我会亲自前去,汝等准备,将我们最后的东西拿出来吧。”
  副官,青年,神色皆骤变,他们死死看着那雄壮的背影,怒鳞龙王呼出一口气,并不回应,于是他们的视线移开,落在了这七十二连环寨主寨最中间的地方。
  一道道绳索从一处高杆上蔓延下来,四面八方地拉开,其余的小船就系在这绳索上,最后船只连着船只,小舟连着小舟,形成了一片犹如山林寨子般的环境。
  那就是七十二连环寨的中心。
  怒鳞龙王大步走过去了,他走过这些船只,踏过了水流,最后在那些好奇的,男女老少的目光之中,他走到了七十二连环寨核心之物前面,那是庞然大物,用不同布料拼接出来的宽大的布匹盖住,以免阳光的直射和暴晒。
  怒鳞龙王已经开始老了。
  他从自己的巅峰状态滑落,但是站在这里的时候,他却分明感知到了心口的血,闭着眼睛,耳畔似乎还能听到一声声嘶吼的声音,还能听到风中传来的,轰轰战鼓之声。
  他伸出手,按着心口。
  心脏在用力搏动着,这血液还没有冷却。
  这几十年来,纠缠他不放过他的战鼓,就是他的心跳。
  他伸出手,抚摸着那用三万人家里的破布拼凑出来的,巨大无比的布匹,轻声道:“不好意思啊,老伙计,我让伱睡了这样久的时间,你看看,我都已经老成这个样子啦,但是。”
  “就让我们再回到战场上吧,在我老死之前,我还想要驾驭你冲锋在这天下的水域之中啊。”
  “天下大变!”
  “尚能战否?!”
  他握紧了那锦缎般的存在,猛然地往下一拉。
  轰!!!
  阳光似乎被遮掩住了,三万贫苦渔民们凑出来的布料化作了剑鞘,把这个存在封印住,而此刻,在麒麟的咆哮之下,这剑锋再度初出鞘。
  伴随着这布匹滑落。
  一道道巨大的帆杆出现了,如龙昂首,露出獠牙。
  九杆巨桅,号至阳之数。
  十二巨帆,为十二元辰。
  两舷和尾端有巨大的尾橹,如同巨龙的利爪。
  上下高五层之楼宇,每一层四方皆有三尺高的矮墙,箭垛,有硬木做成的战格,战士在其内如被巨盾庇护,四面皆包裹皮革,能防御箭矢。
  这沉重布匹缓缓落下,如同幕布掀开。
  剧烈的动静,似乎激荡此物,水流轰鸣,撞击在了这寨核心的边陲,炸开一层一层的水浪,那一身锦缎纹的青年瞠目结舌,这样巨大的动静,如同听到巨龙在怒吼。
  最后这布匹尽数滑落于水。
  最上一层,却是狰狞的巨龙雕塑,如同望着苍穹。
  风浪起,白发微扬。
  甘象龙看着背对着自己,站在那巨兽一般战船前的老爹,有一种说不出的陌生感,那不像是当年那愤怒杀人的大贼,不是四方交游广阔维系寨子的绿林大盗。
  他忽然感觉到了一股杀意。
  那并非是针对于自己,但是这一股杀意,却如同是在山谷之中沉睡的猛虎,再度在雷声当中苏醒了,他猛地转过头,看到须发微白的副官脊背笔直,他的目光肃穆,眼底带着一种怀念感。
  可是那汹涌的煞气却似乎要把甘象龙给震慑地说不出话。
  平素脾气很好的副官轻声道:
  “赤帝天下,主战宝船·苍龙船队核心。”
  “长四十四丈,宽十八丈,承载战兵,七千八百人。”
  甘象龙头皮发麻。
  艹!
  接近万人级别的运输能力?!
  他看到那喜欢哈哈大笑着陪着孩子们玩耍的老爹转过身来,他的目光肃穆沉静,却是他从不曾见过的,大步而来:“本部所率,皆起锚,待命,吾去见过麒麟之后,汝等随后即来。”
  在即将在这乱世之中熄灭的火焰,最后于麒麟震动天下的一战之中,重新苏醒,老迈的苍龙最后还是咬着牙,将自己的赌注全部压上去了,老去的龙王将带着他最后的血与火,带着他那已沉默许多年的老兄弟一起,踏上归宿。
  天下唯一一处,还可能真的欢迎他这个大贼的地方。
  不只是苟活,是真正的带着这一批人,真正拥有正常人生活,再不必担惊受怕的了。
  副官沉静回应:“是,将军!”
  甘象龙看着那巨大的战船,被震慑的说不出话来。
  “我们是全押了吗?”
  他问。
  副官握着剑,道:“不是。”
  “老大这一次,是把比自己性命更重要的东西,都压上去了。”
  “这一艘战船,如果离开作为宗师级武者的老大,就只是靠着我们,根本护不住的,老大决定,自己死的时候,要带着这苍龙一起离开,对于水军战将来说,和战船一起死去,是无上荣光。”
  “一把火,他们就彻底离开。”
  “但是现在,将军似乎看到了苍龙还可以驰骋于水域的可能。”
  “墨家机关的杰作,四灵级别主战船仅存的两艘之一。”
  “东方苍龙。”
  副官轻声道:“都说英雄四起,可有一些人,好像能吸引英雄似的,其实不是在吸引英雄,而是本就在绝望之中的我们,再赌这一次罢了。”
  “我们只是没有振臂一呼的勇气和能力。”
  …………………………
  中州学宫之处。
  知道了江南一带发生的问题之后,这帮年轻人几乎立刻就意识到了,麒麟军的可怖,风啸抱着一坛子酒,呢喃道:“不对吧,这不对吧,一千多人,加上之前宇文家的俘虏也就四千多人。”
  “怎么就变成一万多了?”
  “一千多战兵,就成七千多八千?”
  “不是,这麒麟军有问题吧,他们人从哪里跑出来的?”
  “战兵和铠甲是从山沟沟里面冒出来的吗?”
  少年人呆滞许久,然后灌了口酒,一拍大腿:“这不对吧!”
  “我们说两层损耗,他翻了三番?!”
  文灵均嗓音宁静温和:“大抵是招了山中的逃民为兵马,又清扫溃军,是怀柔的王道,只是未曾想到,会出现在一位少年将军身上。”
  风啸摇了摇头道:“这也太离谱了,这天下乱世,平地就冒出英豪。”
  文灵均道:“天下英雄何其多,我曾经学着阴阳家去望气,只见到这中原大地辽阔,处处都是英雄之气,比起过去数百年都要来得更为激烈。”
  “天下大变在即了。”
  “不过,观李观一战略忽然变化,其兵法韬略,忽然大改,极【速】之穷尽,如此的风格,你想到了谁?”
  风啸道:“还能有谁?”
  “天下兵法,其疾如风,难测如阴,唯此二端,元执得之也。”
  “但从战略和阵法上,他在我们里面算是最拔尖的了。”
  “唯心不够狠,兵不够奇,大局之上也稍逊于你。”
  “可惜没有遇到那个家伙。”
  风啸喝酒叹息:“倒也不是说,最强和第二强就如何了,正常来说,都是最优者为最强,可是这天下,偏偏有这样一个家伙,其大局稍逊于你,于战阵上稍逊元执。”
  “心狠,变化,奇谋,韬略,学宫里面都能拉出比他更强的一个。”
  文灵均沉声道:“但是,这些都集中在了一个人身上。”
  “发挥出来的效果,就绝对不一样了。”
  风啸咧了咧嘴,有点哭丧着脸,道:“所以说是怪物。”
  “旁人说长于军阵,便是一百点,他便是九十五,这还不算是什么,可此人每一项皆如此,我便希望再不要和此人放对,要不然我只好认输。”
  “不过此人在应国皇都的突厥七王那里,往后大概率去草原。”
  “咱们是碰不到了。”
  “啊呀,其实这样想的话,倒是还有些遗憾可惜了呢。”
  “于此盛世,却不能和此人交锋,却也是极大的一个遗憾了。”
  文灵均摇了摇头,伸出手摸了摸额头,想到那人在论道上输给自己之后,抄起旁边的笔直木棍把自己放翻了的事情,无可奈何,道:“勿要乱说,酒后之言,往往成真。”
  风啸吓了一跳。
  就在此刻,忽童子入内,说有客人来此,文灵均肃整衣冠去见,乃是一位温润青年,气质温和含笑,一丝不苟,正是王通夫子的大弟子房子乔,学宫内政第一。
  房子乔温和颔首,相互聊天之后,房子乔忽然道:
  “吾师弟之事,诸位也听闻了吧?”
  文灵均温和道:“嗯。”
  “乱世麒麟,名不虚传,驰骋左右,捭阖天下,如今已有坐断江南之气势,王通夫子的弟子,厉害。”
  房子乔笑着点头,将带来的礼物递给了文灵均,文灵均交给风啸,后者一看,发现是西南一带的熏香,不是美酒,不由大为遗憾,房子乔笑着道:“只是,我这个大师兄有一件事情来请托文兄。”
  “如你所知,我所擅长的不是战阵和大势,而我这小师弟实在是能够闯祸,不如,灵均给我一策,我去送给小师弟那里,也算是作为师兄,帮助了他。”
  房子乔温和笑着,笑起来的时候眼睛会眯着,生得俊秀,公子温润,笑意极温柔。
  文灵均叹了口气,看着自己寻找许久的熏香,以及好友上一次已提起麒麟儿,这次又顺势请托,只好道:“……好。”
  当即研墨,沉吟之后,写下自己看出的大势战略,交给房子乔。
  房子乔闲谈许久,方才施施然离去。
  这位温润君子笑着垂眸。
  第二个,搞定。
  嗯……
  他回眸看着这别院,睁开眼睛,拈了拈这信笺。
  搞定了三成。
  就等你来学宫了。
  …………………
  却说江南之地,变化极多,麒麟军中,青衫剑客饮茶,看着外面的军士操练剑法,许久失神,司命老爷子却不管,只用筷子夹烤肉吃,再喝一杯江南酒,爽得很。
  渡口,水域皆被麒麟军把控。
  薛家商队,长孙无俦的西域商队,能以船只上下流转。
  补给能力直接拉满。
  最近的麒麟军军士们能吃饱饭,顿顿有肉,李观一大松了口气,少年人想着自己总算是完成了对兄弟们的第一步承诺,有肉吃,有饭吃,有地方睡,之后再稳定下来就该分地。
  只是陈国和应国,也皆大怒,皆派遣大军来此。
  以南宫无梦得到的情报,应国调来五万大军,三位名将。
  陈国也同样是五万大军,三位名将。
  天下如今之势,江南一带还不是第一优先目标,他们无法再这一片区域投入过多的兵力,在西域快速发展起来的摄政王才是令陈国和应国最头疼的事情。
  那老疯子的势力范围简直是突飞猛进。
  十多年没打仗憋疯了一般。
  陈国和应国在江南一带布置的五万大军,其中很大一部分是后勤补给,这主要是因为补给线实在是太长了,和李观一这一票儿到处流窜的家伙不同,补给需要的太多。
  但是给麒麟军带来的压迫也极多。
  剑狂叹了口气。
  司命似乎知道这位老爷子要说什么,道:
  “打住,打住,你不能出手,你要是出手,那这边儿的问题就大头了,不提这帮麒麟军会变成什么样子,李观一率领的麒麟军,和剑狂率领的麒麟军,在两国眼中是不同的威胁度。”
  “你信不信你今日斩将,明日两国就会出现十万以上的大军,以及排名前三十的名将出现在附近?你就算能从容离去,这麒麟军是彻底消亡了,渣滓都剩不下。”
  “况且,你的身体,还支撑得住几次这样的恶战?”
  司命垂眸,叹了口气,道:“不要死那么早。”
  “老头子我不想要看到又一个认识了这样多年的老东西死了。”
  剑狂洒脱:“我还不会死。”
  他饮酒自语:“那一日,踏平了阴阳轮转宗,老夫已向着这天下的老朋友下了拜帖,收官一战,往日恩怨,一笔勾销,此番收官之战,还是要带着观一一起去。”
  司命喝酒烦闷,道:“去何处?”
  剑狂端着酒。
  银发少女安静坐在两位老人中间,然后给剑狂添了酒。
  青衫剑客笑意温和,点了点头,道:“学宫。”
  “和素王交手三次,也该分出胜负了。”
  “观一此番大胜之后,应该也要休养生息,他自己就随我前去江湖。”
  司命不言,李观一和元执也在交流如今的战略,因为麒麟军连战连胜,声威磅礴,各城皆有乡勇来投,战兵后勤,已经从一万三千五,膨胀到了一万八,其中还有许多青壮来投后勤兵。
  李观一觉得自己要吐了。
  他已经超过宇文天显将军口中,宇文天显自己的统率能力。
  “不收了不收了,这样多的嘴,我们顶不住的。”
  “让樊庆和宇文化住嘴!”
  “再多一个,我直接死在他们两个面前!”
  “我,我我我,我上吊!”
  少年将军咬牙切齿,元执失笑,温和笑道:“陈国,应国,皆有兵马来此,若非是兵员增加,我等防御也有大压力,但是防御不是长久之计,终归要训练水军的。”
  李观一道:“我倒是和一人有约,不过江湖豪客,此刻也不在这里……”
  就在此刻,外面樊庆忽然道:“将军,先生!”
  “有人来了!”
  外面颇为喧嚣,李观一和元执出去的时候,麒麟军军士皆是有些变色,李观一大步走出军营,却也怔住,一位五十余岁模样,颇粗狂的男子赤裸上半身,缓步前行。
  锁链捆缚他身躯,拉着后面的一艘船只。
  虽然船行走于水路,可如此勇力,仍旧震慑群将。
  正是怒鳞龙王!
  这男子就赤着双足前行,背部已有了伤痕,见李观一,踏前,半跪于地,道:“江湖之人,寇于烈,不知将军威名,当日多有得罪,今日前来拜谢请罪!”
  李观一和元执对视,少年将军大喜往前,搀扶怒鳞龙王寇于烈。
  “老先生,快快请起!”
  怒鳞龙王道:“当日老夫和将军约定的水军之事,不知道将军还缺不缺?”
  李观一道:“正是缺的时候!”
  “老先生,有多少人?”
  怒鳞龙王寇于烈伸出三根手指,李观一呼出一口气,元执颔首。
  三千人,可解燃眉之急。
  老者的回应,却让李观一,元执,皆是神色凝固。
  寇于烈抬眸,这位纵横四方的怒鳞龙王咧了咧嘴,眉宇烈烈,回答道:
  “三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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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八门金锁,镇守江南!(大章求月票)
  三万人?!
  李观一听到这个数字的时候,脑子嗡的一下,他咧了咧嘴,觉得自己的笑容正在逐渐扭曲,加上自己的人,差不多要抵达五万人了,当然,应国和陈国加派来的军队也是这个数字。
  但是,对面一共有三个名将,各自率领一万有余。
  一边是三位名将,又有其余老成的将军负责,每个人率兵不会太多。
  李观一觉得自己的脑子有点抽。
  这位十六岁就即将要名动天下的少年大将只觉得自己的腿脚有些发软,其实只有他自己知道,从一個冲阵之人,到此刻,在元执的辅助之下,有率领一万八千人的统率,简直是走钢丝过来的。
  糟,腿有点软。
  元执却还能稳住心态,这个儒生温和道:“敢问,这三万人,多少人战兵,多少人后勤。”
  怒鳞龙王沉声回答道:“一万三千人有内气,剩下一万多汉子也通水性,可以为水军后勤,另有一支舰队。”
  嗯???
  儒家天才的笑容微凝,旋即往前半步,抓住怒鳞龙王的手掌,道:“舰队?老先生可要知道,这个名字不能够乱用的。”
  怒鳞龙王道:“不敢。”
  他沉静回答道:“有【大翼】级战船一艘,广一丈五尺二寸,长十二丈,【栅】级护卫类战船两艘。”
  “【赤马】级别突击类战船一艘。”
  “【蒙冲】级别主战战船一艘。”
  “另外,有墨家机关术最高级别宝船,苍龙。”
  “七十二连环寨诸其余船只可凑出一百艘可战者,足堪把持江南水路。”
  李观一,樊庆他们是野路子出身的战将,但是元执是整个儒家学派的天才弟子,他翻阅过许多的典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这年轻的谋士抓住李观一的手臂,道:“主公,大计可成也!”
  “哈哈哈,吾计可成也!”
  素来冷静的谋士又展现出来了谋士的性格,不由地放声大笑起来了,然后快步转身离开了,李观一无可奈何,看着自己的谋主离去,然后看向怒鳞龙王寇于烈,见到他还半跪于地,半身赤裸。
  寇于烈自是要表明忠诚之心。
  却忽然听到了衣襟翻飞声音,却是眼前晃过东西,那少年将军却将自己的战袍解下,披在了这老将的肩膀上,旋即竟也如他一般,单膝落地,只和这位怒鳞龙王双目相对,双手托起,道:
  “先生请起。”
  对于怒鳞龙王这样,官场沙场江湖都打过滚的人来说,已把什么都说完了,这看上去兀自还壮年的江湖宗师放声大笑,也握住李观一手臂,起身道:
  “好!”
  李观一只能说不愧是老江湖。
  复又转头,看向那边看戏的雷老蒙,大喊道:“雷老蒙!”
  雷老蒙直接站直,道:“老大?”
  李观一道:“今日为老先生接风洗尘,去做几个好菜!把你藏起来的猴儿酒,再给我拿出来!”复又转身把住寇于烈的手臂,延手伸出,道:
  “老先生,请!”
  寇于烈道:“请!请!”
  他只饮酒吃肉的功夫,和李观一谈论,在打赢之后,希望能把七十二寨三万儿郎和家眷迁入了江南十八州内,可以给点活路,若是可以的话,不要如往日那样压榨渔民。
  李观一道:“自然如此,你们要地吗?”
  寇于烈愣住。
  看那少年伸出手,道:“我打算分地的,打渔也可以。”
  “贱籍?”
  “这样的东西,早就该要被扫平了,我打算废除这个的。”
  想要为麾下三万儿郎和他们的家眷求一个活路和清白身份的寇于烈忽然僵硬住了,他不知道为什么说不出话来了,自己打算豁出性命交换的东西,就这样一句话得到了,他近乎于有种恍惚的感觉。
  李观一吃了口馒头,蘸着肉汁,道: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以从事的行业便把人分出贱贵,不对。”
  寇于烈脑子嗡嗡的,他嘴唇抖了抖,道:“还有暗娼门……”
  这是千年前一位古国的丞相创造的,为的就是经济和军费。
  李观一回答道:
  “我所率的城池之下,不会有妓院赌坊。”
  寇于烈看着眼前的少年人,他看到这少年郎盘膝坐在那里,大喇喇的,然后吃肉,脸颊鼓起来一动一动,皱眉道:“人是人,只要出现什么妓院,买卖人口就会随之而出现。”
  “尤其是这个时代。”
  “嗯,是连带关系的,我或许无法做到极致,但是,人。”
  少年的眉毛垂下来,他轻声道:
  “人,就是人,不该是货物。”
  “或许你觉得可笑,但是这也是我拔剑的理由之一。”
  乱世麒麟,年少为金吾卫,破鬼市而被禁闭。
  李观一又顺口问道:“嗯,对,你们有三万人的话,有多少孩子?识字么?习武呢?”
  寇于烈木然回答:“穷苦人家的孩子,识字没有用。”
  李观一道:“识字,学会算经之后,可以考核成为官员啊,可以去做各种各样的职业,大概要很多读书人才能教导这里的孩子们吧。”
  这个时代,贱籍就是贱籍。
  父亲是贱籍的话,孩子一出世就是贱籍的,这个人在说什么?哈哈哈,这个年轻人,在说什么,在说什么……寇于烈的手掌死死攥紧了筷子,他垂下头,想到当初来到这水域。
  男子在船只外面烤鱼,孩子在船上跑来跑去。
  女儿和妻子就在船只里面卖身……
  遇到过这样的情况。
  贵族家的儿子十四年前来这里‘玩’过,然后他玩的女子怀孕,生下了女儿,十四年后,这个贵族又来了,仍旧夜宿于此,点了那个十三岁的孩子。
  那女子最后发狂自尽了。
  寇于烈,他对得住他名字里的烈,那时候隐姓埋名的他就提起一双拳头,用白色的布料蘸水裹起来,一拳头一拳头把那个贵族世家子殴打至死,可是他回去的时候,那男人也哀嚎着跳了河。
  这心病此刻钻心一般搅动着这位老龙王的内心。
  寇于烈,老迈豪雄,却在此刻感觉到心口一种剧烈的难受。
  他不知道这个年轻人的承诺是不是只是个虚无的梦想。
  但是,但是此刻他却忽然有放声大哭的感觉。
  竟然有一种,这样虚无缥缈,轻飘飘的却又美丽的梦啊,哪怕是为了这样的梦去赴死,他也愿意的感觉。
  却见那边的壮士已捧着一托盘进来了,寇于烈不解,李观一却微笑伸出手,让寇于烈自己去拿,老者也不在意,他是江湖豪雄,做惯了这般行为,伸出手一摸胡子上的酒水。
  随意一拉。
  却见寒光凛冽,那托盘之上,竟放着一身甲胄。
  旁边两人,则各自托一兜鍪。
  一寒光凌冽的宝刀。
  李观一道:“老将军,不试试看吗?”
  寇于烈怔住。
  虽然来这里之前,他就已经做好了押注的打算,但是此刻却没有想到,李观一如此直接,入了江湖许久,哪怕是他觉得自己已经在江湖之中,快意恩仇,但是看到三名军中校尉捧着甲胄出现,却还是恍惚了下。
  他手指轻轻触碰甲胄,冰冷的寒意顺着手指回来,他闭着眼睛,仿佛还可以听到年轻时候驰骋疆场的呼啸,生死,这些年来,每每半夜惊醒,都要握住刀才能慢慢沉浸下来。
  那少年将军只是屈指叩击配剑,发出清脆声音,道:
  “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沙场秋点兵。”
  “马作麒麟飞快,弓如霹雳弦惊。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可怜白发生!”
  少年郎的声音清越,他似乎精通音律,哪怕是以手指敲击,却同样情真意切,寇于烈这样的大寇,低声呢喃:“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
  “可怜,白发生!”
  这两句话,就像是看到了年少的自己,斩出一剑。
  哪怕是寇于烈,也不由鼻子反酸,仰天长叹,世事艰难,他抓起了甲胄。
  李观一道:“左右!”
  “为将军披甲!”
  “诺!”
  那长发杂乱的老者伸出手臂,换上了一身布衣内衬,先是内甲,然后是重铠甲,一层层披上了,发杂乱,重又束好,一把长刀递在他身前。
  寇于烈抚摸着兵器,他提起刀,看着眼前的少年人。
  少年将军站在背光的地方,微笑着伸出手:“那么,寇将军,欢迎来,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我们是追逐同一个梦境的战友。”
  于是麒麟将那浩大的梦分给了自己的从属。
  寇于烈只往前半步,他垂首,半跪于地,轻声道:
  “见过……将军。”
  七十二连环寨的船只,本来是要顺势抵达东渡城的,但是却被元执否决了,这位年轻的谋主选择了更为沉稳且激进的战略——
  乃是在陈国原本的渡口,大张旗鼓买了许多的老船。
  五六十艘船,都极为破败。
  陈国的斥候精锐窥见此景,乃回禀于陈国此刻的江南主帅,连续探索,发现是麒麟军甚至于在卖掉战马,准备这些船只,得到了结论极为直接。
  “李观一所率的麒麟军,擅长于度山川而去,其中的骨干,可是来自于北国的宇文家军队,哼,他们突然出现在这里,虽然趁势上下,倒是占据了许多的渡口。”
  “但是根底还是太薄了,缺少水军,缺少船只。”
  复又一日,元执要求宇文天显在诸渡口换防的时候,聚集于东渡城外,乃是旌旗遍野,肃杀无比,声势极为浩大,陈国将军第一次发现的时候,瞬间反应过来。
  他们以为这帮子凶悍的麒麟军又要如同之前那样进行速战。
  于是也点齐兵马,严阵以待。
  谁知道麒麟军只是换防,宇文天显木然说一声解散。
  斥候探听之后,陈国的将军几乎都气得红了眼睛。
  元执又请南宫无梦率领加入麒麟军的那一些阴阳轮转宗弟子前去传播谣言,去陈国区域说【李观一已经和应国联手了,你看,就连不动明王尊大将军都在他的阵营里面】
  又在应国说【李观一毕竟陈人,他和陈国打算联手进军,将应国驱逐出江南一带】
  在这之后,每次麒麟军换防都是大张旗鼓,陈国的军人渐渐地习惯了,元执又让雷老蒙率领异兽军,没事儿就在对面的城池附近打猎,一开始,陈国皆极警惕,后来慢慢的,终究松懈。
  虽然看上去还是警惕,但是实际上只是做做样子了。
  有时候半夜游猎,对面都懒得起身。
  于是一月有余,元执告知于李观一,说时机已到了。
  年轻的谋主微笑道:“有大军,有流域,胜机在我,怎么会败的?更不必说,付出什么代价!”在年轻一代里绝顶的战略类军师,终于展露出自己的獠牙。
  这一日,瑶光占星,观星象,卜得了月黑风高无光之夜。
  东渡城外还是旌旗遍野,声音轰鸣,但是春阳城里的陈国军队都已经习惯了,哪怕是精兵,在这一个多月里面每一日都在搞这样的事情的时候,也是很难每一夜都有足够的警惕性,无人知道。
  一支舰队穿过了东渡城。
  顺着流域而下,于日出之前,抵达了春阳城。
  而直到这个时候,被疲军之计骚扰了足足一个多月的陈国守城军士才抬起头,于朦胧火光之中,看到了水域之上恐怖的水军,一身甲胄的怒鳞龙王已腾空而起。
  军势汇聚,化作了阵法,怒鳞龙王的蛟龙法相冲天而起。
  宗师级别将领亲自率军冲阵。
  以【苍龙主舰】负荷的巨型墨家机关弩轰破了城池守备,凌平洋,樊庆,宇文化三将分三面冲入城池,以有心算无心,日出之时,猩红色的战旗被插在了春阳城的城墙上。
  麒麟军,在渡口类城池之外,拔取一主城。
  凌平洋等率骑兵追击围剿,陈国冲出包围圈,却不得不后退。
  陈国势力范围收缩,于此江南只剩下了一座【曲水城】以及周围重镇,陈鼎业大怒,乃下圣旨,连夜星驰而来,责令三位将军,要他们必要将李观一拿下,不得有误。
  应国大帝敕令也抵达。
  应国名将瞬间做出判断,选择留一部分防御城池,主力大军直接进入江南的陆地区域,舍弃水路准备在陆战决死,以免被对方的恐怖水军侵袭。
  应国虽然强横,但是对于水战,并不精通。
  至于此,麒麟军军势。
  步战战兵并后勤一万八千五百人。
  水军三万。
  战舰兵团一。
  乃聚众,号曰六万之众,威势恢弘,于天下南端,风头一时无两,陈国名将,应国名将,皆在同时选择了类似的战略,亦或者说,这是被逼迫的,是舍弃了水路范围,踏入陆战。
  他们都舍弃了城池,因为都是名将,所以意识到了一个很致命的东西,在对面直接把持水路,又有当世一流的战舰兵团的情况下,还老老实实待在水域范围内的城池里面,就是坐以待毙。
  两股兵锋,一从北侵袭而来,一从南而来。
  似乎是名将之间的默契,隐隐然汇聚,化作了包抄之势,乃号十万之大军,要将步战只有两万人的麒麟军全部吞了,天下知道这样变化的人皆是看着笑话。
  这就是两个大国的反扑。
  唯独鲁有先大怒,却是连夜上书,要求立刻撤回驻守城防:“敌乃轻扰于我,这必然是有专门的目的,就是要让我等舍弃城防,为敌所扰,乃是兵家大忌!”
  这位守城一流名将,此刻却因为关翼城之事,被直接赋闲在家。
  此次的提案终究没有得到足够的看重。
  陈国和应国兵锋直接冲入陆地区域,水军的作用被废弃,亦或者说,这就是元执的计策目的,但是临到这个时候,这个出身寻常的谋士却稍微有些迟疑了。
  他缄默许久,询问李观一,道:“主公,此刻退去,固收城池,还可以支撑住一段时间,真的按照我的计策的话,我真的,我只是一介书生,这样的计策,我也没有施展过……”
  “一旦失败……”
  李观一痛快回答道:“不过只一如当初!”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先生,请下计策吧!”
  元执一咬牙,他看着李观一,年轻的名将,和同样年轻的谋臣,年轻人的热血焚烧这个世界,他们几乎采取了一种荒谬的战略,同时派出了将军,去挑战了应国和陈国的兵锋。
  元执手持谋主印玺,起身,朗声道:
  “这一次,应国和陈国的名将隐隐配合,来包抄我等,全歼是不可能的了,目的是大胜!”
  “彼大国也,我等占据此要冲之地,必然迎来一次反扑,只有以更为决然和直接的方式,将这种反扑彻底击溃,我们才有可能完成第一步的战略目标,占据江南十八州整部,遥控周围其余的十七州。”
  “将势力范围铺展到方圆千里之地。”
  “敌轻视与我,此我等胜机一。”
  “诸位将军,骁勇奋力,此胜机二。”
  “背后即是城池,水域可运转兵员,我等,已利于不败之机,于此不败之地,再去求胜,此乃可战第三。”
  “凌平洋将军,请你率领精锐一支,前去应国,乃挑战。”
  凌平洋道:“平洋必不负先生所托。”
  元执却道:“你此战,许败不许胜,引敌军往前入我营寨。”
  凌平洋迟疑,旋即拱手应是,自领了一营的兵马去了,元执又道:“寇于烈将军。”
  怒鳞龙王踏前半步,道:“在!”
  元执道:“本来将军主管水军,可是如今要在陈国的兵锋之前,完成诱敌之计策的,也只有将军这样的境界才能成功,一如凌平洋将军,引兵马来此!”
  寇于烈看了一眼李观一,才道:“诺!”
  也自引了兵马外出,元执沉默许久,李观一一身甲胄,和麒麟坐镇于本阵之中,这一次,不只是陆军战兵,就连水战的精锐也加入到了防御之中。
  元执的计划很危险,却也很霸道。
  【借兵】!
  之前的谣言已放出来了,陈国以为李观一和应国联手;应国以为李观一和陈国有勾结,不一定相信,但是在关键时刻,一点点怀疑的种子,就足以成功。
  元执的计策,说到底,就是令陈国和应国兵锋彼此厮杀,而麒麟军则以防御和保全自己为主,年轻的谋士,初出茅庐,胆气高豪,一开口便似要压过天下似的。
  可这样的计策,得到了李观一的支持。
  本营已大变了模样,这一段时间里面,元执练兵。
  主要只要这些人看得懂大旗的号令。
  本阵都是战兵,共计有一万二千五百人,这是整个麒麟军全部的家底了,是要拼死一战了,但是元执的计策若是成功,他们的损失会被大幅度降低,也足以震慑四方,彻底吞下江南。
  马蹄声去了,本阵之中,呼吸的声音都似乎变得巨大起来。
  凌平洋和怒鳞龙王都完美地完成了诈败诱敌的计策。
  也只有他们麾下的重骑兵,以及怒鳞龙王的儿郎,会相信自己的主帅,能够完成诈败,而不至于真的诈败成真败,诱敌成溃军,其实青史之中的诈败,已是一种极难以实际操作的战术操作。
  斥候军的禀报回来:“报!”
  “凌平洋将军部曲已近十里!对方出兵万人以上。”
  “报!”
  “怒鳞龙王部曲已引陈国军势靠近!对方出兵一万余。”
  元执几乎已经听得到了,凌平洋率领重骑兵化作的锥形阵,和应国大军结阵冲锋的轰鸣,他闭着眼睛,脸色苍白,凌平洋归于本阵,怒鳞龙王归于本阵。
  应国铁骑数千,并步卒汇聚于一,踏入本阵。
  陈国兵马靠近——
  周围辅助他的人算经推断的声音不绝。
  马蹄声音,刀柄声音,呼吸声音,咆哮声音,汇聚在一起,最后混入了血腥之气,落入了元执的鼻中,年轻的谋主睁开眼睛,眼前大风呼啸,猩红色的旗帜翻卷。
  一只苍鹰掠过了这辽阔的阵地。
  元执提起剑,脚下却是一个繁复无比的六十四卦图,此刻的麒麟军已经不再是原本的列阵方式,年轻的谋主闭着眼睛,一切黑暗,却忽然泛起了涟漪,涟漪扫过了这极为巨大的范围。
  一军一万二千五百人,以十人为一火,一千二百五十火。
  幕长一丈六尺为十人,人守地一尺六寸,十以三为奇,以三千七百五十人为奇兵,余八千七百五十人分为——
  【八阵】!
  每阵有一千九十三人,七分五铢,守地一千七百五十尺。
  八阵积率,为地一万四千尺,率成二千三百三十三步余二尺,积率成六里。
  余一百七十三步二尺,以垒四面乘之,一面得地,一里余二百二十三步二尺,垒内得地——
  【一十四顷,一十七亩余一百九十七步四尺六寸六分】!
  飞鹰掠过这地面,战甲森然之气冲天,变化繁复,此地,分明已经化作了占地一十四顷的战阵,一队队重甲重盾兵在其中结阵快速来回,磅礴的兵家煞气已经升腾而起。
  元执脚踏而出,长剑抵着地面,他仍旧还闭着眼睛。
  却似乎可以感应到整个辽阔的战局!
  天阵居干为天门,地阵居坤为地门。
  风阵居巽为风门,云阵居坎为云门。
  飞龙居震为飞龙门,虎翼居兑为虎翼门。
  鸟翔居离为凤翔门,蛇蟠居艮为蛇蟠门。
  天地风云为四正!
  龙虎鸟蛇为四奇!
  垒外有游军,定两端,前有冲,后有轴,四隅有铺,以备非常。
  剩余三千七百五十人为中垒,守地六千尺,积尺得二里。
  右一将樊庆,行得水,黑幡帜旗,图熊额白脚青。
  右二将宇文化,行得火,赤幡帜旗,图鹗额白脚黄。
  右三将雷老蒙,行得木,青幡帜旗,图熊额白脚赤。
  右四将长孙无俦,行得金,白幡帜旗,图狼额白脚黑。
  左一将宇文天显,行得水,黑幡帜旗,图熊额白脚青。
  左二将慕容远,行得火,赤幡帜旗,图鹗额白脚黄。
  左三将凌平洋归阵,行得木,青幡帜旗,图熊额白脚赤。
  左四将怒鳞龙王归阵,行得金,白幡帜旗,图狼额白脚黑。
  这是决胜的军队,元执闭着眼睛,感应整个军队,马蹄声轰然奔跑,他却忽然想到了年少的时候的家,娘亲的目光,还有那一声声喝骂,最后变成了年幼的时候,自己见到世家子乘华盖而去。
  娘亲骄傲说过的话。
  ‘我家孩儿,不比他们差的’
  “对不对?”
  最后成为了母亲通红的眼睛,战马的马蹄踏破了一切记忆。
  先前温润如玉的谋主睁开眼,旁边的少年主将持猛虎啸天战戟,坐镇于阵法的最中间,主持这个庞大浩瀚的战阵。
  主公。
  我会以此阵,让您彻底看到这天下的一角。
  长剑抵住地面,周围的战旗猛烈翻卷着,自此中军大将军坐镇的方位,把号令层层叠叠往外蔓延而去,精妙无比且庞大的战阵开始快速轮转变化——
  元执的长剑剑锋低着地面,开口,原本温柔的声音已沙哑如烟。
  “风后握奇,八门金锁。”
  “开阵!!!”
  ()

第43章 以此一战,震动天下!
  风后握奇,八门金锁。
  这一座古代大阵迅速开始了变化,以一万余甲士压上战场,化作了十四顷范围的战场,这些战士都是重甲巨盾,气息相连,又化作了八分之阵,可以将承受的压力散开。
  以保护自己,构筑战阵。
  己方兵马在其中化作了至少八个大阵,迅速地流转变化,敌人入此阵中,只见得了左右前后,皆是伏兵一般,闷头往前冲去,只顾厮杀,但是在阵外的谋主却以旌旗控制军阵变化。
  如同内部不断变化的磨盘,而非死阵。
  但是此阵却不是以厮杀攻击为主,而是防御,引导。
  八个阵法,六十四个阵势快速流转,引导冲入战阵的应国军队和陈国的军队彼此撞上,这就是元执所谓的【借兵】,是对于自己的战阵和战场操控判断能力极为自负,才会提出这样的计策和韬略。
  一旦成功,就是名动天下。
  但是一旦失败,就要以一万余人面对着数倍于己方的敌人。
  若不大胜,就是大败。
  而因为水系全部被自己掌控,所以大败的可能也被抹去了。
  所谓兵家的谋士,就是要让自己踏在不败之地,才会开始进攻。
  元执提出这样的建议的时候,本来以为会引来群将的驳斥,但是出乎他的预料,或许是麒麟军的绝大部分战将和校尉,都是纯粹的野路子出身,他们不被兵法定式所拘泥,愿意尝试此战。
  只是,这一战,同样极为危险。
  战阵开始快速变化。
  元执闭目,只是靠着纯粹的气机感应,确定了一股一股充斥着汹涌气焰的兵家煞气,这是他学会的望气之术,各家各派都有这样的手段,但是却也皆有不同的侧重。
  天地相感,阴阳相薄,谓之气。久积而成云,皆物形于下而气应于上。
  他窥见天覆阵之中,猛将之气,如烟如雾,沸如火光照夜!
  应国猛将,神将榜排名九十一的孟大灏,本来是异族统帅,后投降于应国,悍勇无比,双臂气力能搬山也似,麾下重骑虽然不是应国虎蛮骑兵一样的王牌兵团,却也是不容小觑。
  地载阵之中,气黄白、润泽,将有威德,不可击也。
  应国将军,神将榜排名九十三,裴宵。
  擅使一柄长柄马槊,气焰冲天,骑兵将帅评级,还在凌平洋之上!
  而龙飞阵之中,气如火光、如山堤、如尘埃粉沸、如黄白,旗旌无风而飘。
  应国的大将,神将榜排名七十九的赵国器。
  擅长率领步兵和骑兵阵势,战斗风格激烈如火,却又冷静镇定。
  与此同时,陈国一部,神将榜排名为九十八的申屠永符。
  神将榜排名九十的司同元。
  神将榜第八十五的韩振甲。
  皆有烈烈之气,都是悍勇的将军,虽然不可能追击诱敌深入的将军,就把所有兵马派遣而来,但是参与战阵的,两方加起来近乎于三万之兵,麒麟军最大的劣势在于——
  战将的素质差距太大!
  宇文天显的战意明显萎靡,此战他被安排的位置只在最外围,维系整个八门金锁阵稳定住,令各处阵法的轮转变化,都能够汇合在一处,化作气机相联的状态。
  八阵连环变化,可以将诸压力散出去。
  而能够用的战将,只有凌平洋,怒鳞龙王。
  所以,应国和陈国的名将,占据了六個战阵。
  而这两位麒麟军中单兵战斗能力最强的猛将则在八阵之中两个战阵之内,蓄养元气,准备最重要的合战。
  其余的诸将,哪怕是长孙无俦也没有和这几位名将碰面的资格,他们的任务,就是率军快速流转变化,维系住阵法,巨盾结阵,绝不恋战,此阵一共有【一千二百五十】作战单位,全部要快速变化。
  元执的压力极大。
  “报!!!”
  “陈国军队,应国战将,都已入阵!”
  斥候的声音极大,比起往日明显绷紧了,元执呼出一口气,并不开口去看,只是道:“变阵,外之分,变为天覆阵。有风无云。用总阵外面之队,以右天冲二队列前,居正南。”
  “以东南、西南风各二队,列天冲两维。”
  “以左、右天衡各四队,列前中。以左右天前、后冲各二队,列两端。以左、右后天衡各四队,列后中。以左天后冲二队,列后。以东北、西北风各二队,列后两维。”
  “天覆阵,风扬阵融合。”
  “令应国裴宵军和陈国韩振甲军撞击在一起!”
  只是元执瞬间做出的战阵判断,旁边负责维系整个麒麟军战阵气机不断的李观一就咧了咧嘴,少年人觉得自己果然就只适合冲阵类型的战法,似元执这样,一瞬间做出判断的路子,太难了。
  元执几乎不停,这个往日洒脱随意的游侠儿,此刻的全部精神都似乎已经绷紧了,命令不断,地载阵和云附阵化作了【云附地】。
  其余诸阵皆合,他们在中阵,只能感觉到外面的战马奔驰声音,刀剑碰撞声音不绝,而在高处,可以见到麒麟军的八门金锁就仿佛一个轮转起来的巨大磨盘一样,将不同的战将引导到不同的区域。
  却说裴宵正自率军驰骋,他冲入此地之后,就感觉到了方位不断在变化,前后左右,竟四方都可以见到穿着重甲的麒麟军,但是这些麒麟军并不和他们争。
  只是快速流转,裴宵冲阵,那边为首将军却结阵,死死顶住他的冲锋。
  本来一股磅礴的气机,竟然被分开来。
  八门金锁之阵,合而为一,平川如城。散而为八,逐地之形。混混沌沌,如环无穷。纷纷纭纭,莫知所终。
  合则天居两端,地居其中。
  散则一阴一阳,两两相冲。
  在顶尖军师的手中,这是一种阵地流的战法,可攻可守,此刻所动用的,正是【游军】之变,避实击虚,视羸挠盛,却绝对不和敌人交锋,目的是在于切断后方军队。
  元执给这帮大头兵解释【游军】的时候。
  樊庆,雷老蒙这些家伙完全不懂。
  李观一坐在那里,好像是懂得了,但是却又似乎不懂,沉思许久之后,才说道:“先生所说的【游军】,是不是【敌进我退,敌驻我扰,敌疲我打,敌退我追】?”
  元执讶异,想了想,道:“应也如此。”
  这样这帮野路子出身的战将才明白自己在这个阵法里面的用处。
  裴宵惊愕,却见那一战将率众硬抗了自己一下,似乎要吐血,却硬生生顶住了,率领重盾迅速流转,握着马槊,喝问道:“那将,你唤作是谁?能挡我一下?!”
  那将咽下了一口血,只是道:“樊庆!”
  “好,是何出身!”
  “只一大盗罢了!”
  裴宵惊愕,却率军追上,却在此刻,发现战阵之势轮转变化,自己和其余两位主将的军势已经被分开来,他心思沉静,仍旧收敛部众前冲,却
  只是沿途所见诸将,都是避而不战,心中烦躁的时候,忽然听到一声雷霆也似的暴喝:“贼将休走!!!”
  一股磅礴之势炸开,裴宵心悸,结阵对应。
  两股气浪撞击在一起。
  他觉得手中马槊震动,手腕被震得剧痛,对面积蓄而来的元气磅礴,招式狠厉,他一时不察,竟是被震地气血翻腾,所率的军阵也是一阵晃动,险些就没能维持住自己的状态。
  却见前面,甲胄森然,旌旗烈烈,一员大将杀出。
  生得虎目环须,气焰腾腾,一身甲胄肃杀,青色战袍随风翻卷,手中抓握一把长矛,却是老熟人,陈国的战将韩振甲,他们两国本来就是敌国,此刻本来追击着麒麟军而来,却在战阵之中,发现了一员敌人的战将!
  战场之上,死生之机,不可以丝毫迟滞。
  裴宵顾不得思考,对面韩振甲已大呼一声贼人,气焰腾起,连接军阵化作了如同法相般的状态厮杀过来了,裴宵想到了之前两月就有的传闻,说是【李观一毕竟是陈人,所谓的叛逃只是个计策】的谣言。
  这个谣言他本来只当做是个笑话,也曾经和麾下战将笑语闲谈。
  可此刻局面,不由得他不信,也是挺枪跃马,两员大将,就在这八门金锁大阵之中厮杀起来,又有箭矢从四面八方射来,陈国士卒和应国士卒见了敌军出现在此,也皆拔刀往前。
  只顷刻间杀得血流翻滚,彼此眼红,气焰上来了的时候,哪里还管的了许多,彼此就厮杀在一起,越杀越凶,煞气冲天,而这样的情况,也在另外的两处大阵混合之地而出现。
  元执那口气极大的【借兵】,竟然成功!
  本来就是彼此的敌国,厮杀起来,新仇旧恨累加在了一起,眼睛都要红了,在元执的感应之中,原本各自有猛将气焰的气机正在逐渐变得浑浊起来,最后化作了凶悍的墨色,如同墨一般翻滚在天上。
  第二阶段战术成功。
  元执的脸色苍白,但是气质却逐渐冷静下来,比起开始执行此战阵时候,多少带着些不自信的感觉,此刻在意识到一切随着自己的战阵在推进的时候,就沉静许多。
  他的鬓发微微扬起,感应着整个战阵之中的变化,轻声道:
  “凌将军,寇于烈将军,两位准备好。”
  陈国和应国的战将厮杀在一起的时候,在经历最开始的杀戮眼睛都红了之后,有一定概率会意识到情况是什么,而这个时候,就要看凌平洋和寇于烈了。
  若是六名名将迅速反应过来,率领所部冲出。
  麒麟军充其量只是小胜罢了。
  但是只是小胜,终究还不够。
  元执睁开眼睛,嗓音沙哑:“天地前冲,变为虎翼。伏虎将搏,盛其威力。淮阴用之,变为无极。垓下之会,霸主莫测……”
  “以当年赤帝和军神对霸主的围杀,来应对诸位。”
  “诸位,也该与有荣焉!”
  “变阵!”
  他口中说出一个一个战部的变化,周围的战旗烈烈,不断翻卷,从中军往外面看去,那墨色的兵家煞气几乎要抵达肉眼可见的层次,翻卷滚动,不同的大纛晃动,似乎是从天上落下来。
  于是正韩振甲和裴宵厮杀正酣的时候,忽然听到了一阵龙吟。
  侧面的重甲阵层层叠叠分开来。
  一将,年约三十余岁,身长八尺,浓眉大眼,阔面重颐,极为威风,率领一千骑兵杀出,手中墨色长枪挥舞,如同墨龙一般,于阵势关键时刻突出,只是一瞬撞入两将的要害之处。
  兵家战阵,煞气森然,彼此相连。
  这一将如此杀出,竟是凿在了两方战阵最为关键的时候,只交手不过数十合,忽听得龙吟四起,已是一枪挑翻出去,裴宵被两方夹攻,大怒,却已落于下风。
  与此同时,另外一片区域,名将榜排名最高的,第七十九位的赵国器,已成功击溃了和自己碰撞在一起的陈国名将申屠,正在疲敝之时,忽然听到锁链声响。
  轰!!!
  一沉重无比的锁链,连接着如巨兽一般大的锤头。
  却是江湖之中极为难以操控的软兵器,却又具备沉重破甲能力的战场兵器,连枷链锤,为首之人,白发苍颜,却极为威武,拍马往前,背后之人穿甲,一股股气焰升腾。
  轰!!!!
  磅礴无比,宗师级别的战力加入战场。
  连枷链锤狠狠砸下,赵国器只觉得双掌发麻,几乎握不住兵器,死死顶住了对面的压力,那种江湖宗师级别武者,配合战阵发挥出来的力量,极为可怖,赵国器身后,战阵军魂汇聚,化作了嘶吼咆哮的巨象。
  来者豪迈,周围气息汇聚,苍茫如同蛟龙,高呼:
  “麒麟军,寇于烈!”
  “领教了!”
  中军所在的方位,元执的脸色已经慢慢褪去了血色,唯独一双眼睛,犹如冬日星空的寒星一般明亮,此刻八门金锁之中,已经进入了最关键的时刻,我方具备战斗力的名将,成功和对方交锋。
  感应着来自于战阵之中的气机变化,周围喊杀声音冲向天空,天空中墨色的云气翻卷,战马的声音若是雷霆一般,于超过数万人决死的战场之上,煞气之中,白龙游动,猛虎嘶吼,玄鸟震颤。
  杀气三时作阵云,寒声一夜传刁斗!
  庞大的巨兽一般的形体在缓缓游动,长皆数百丈一般。
  那是这个时代顶尖名将率领的军队诞生的军魂,以及战将法阵,宗师法相三种不同的力量在碰撞着,龙吟虎啸,大地震颤,彼此撕扯,就连鼓槌的力士都面色骇然。
  如同神话之战,来到了这现世之中,而那穿着重甲的麒麟军主将却犹自沉静坐在那里,目光平和,于是麒麟军的力士又恢复镇定。
  一切局势的变化,都汇聚在了元执的感知之中。
  他感觉到自己的情绪似乎被抽离了,整个人如同春日溪流一般澄澈,只是感知到整个阵法之中的气势变化,然后将变化信息说出,操控战阵轮转不息。
  一切都如死寂一般。
  会胜利吗?
  会赢么?
  元执的心中,这些杂念都已经被剥离了,他的呼吸平缓,这一方天地似乎都开始慢慢凝滞,他甚至于可以逐渐感知到时间都开始缓慢,可以看到云气的变化,看到龙鳞在墨色的煞气之中流转。
  看到玄鸟战阵之魂展开双翅,掠过了风和八门金锁阵。
  听到战马的奔腾和死亡前的呼喊。
  时间流逝,万物皆如战阵。
  要赢……
  在这样凝滞的,缓慢,似乎要被拉长了的死寂气氛之中,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力士们的呼吸变得粗重,所有参战者,都感觉到了时间的感知在这极端的情况下被拉长了似的,死寂,压抑,沉默到呼吸不过来,持续下去,一直压抑到了极致的时候,忽然一声龙吟炸开。
  昂!!!
  冲向天空,墨色的煞气层层叠叠散开了!
  蓝色的鳞甲,多有迸裂,却仍旧苍茫巨大,恣意地在天空之中彰显着自己的存在。
  与此同时,还有一声开金裂石般的长啸。
  寇于烈,击破赵国器!
  元执双目猛然亮起流光。
  战局,轮转!
  【鸷鸟将抟,必先翱翔。势凌霄汉,飞禽伏藏。审之而下,必有中伤。一夫突击,三军莫当。】
  四隅之分为第四变!
  第七境宗师级战将脱离战场。
  阵法变化,寇于烈,驰援凌平洋!
  而裴宵已经意识到了局面变化,他一柄马槊,六重天境的修为,仗着阵法之力,施展出来如同法相般的手段,化作玄鸟,来回冲杀,将韩振甲击败,却看着那突然出现的骑兵将领,
  “凌平洋?!!!”
  裴宵认出了这个年轻一代和自己不相上下的骑兵将军,大骂:“汝主岳鹏武为陈国所害,几乎身死,你却背弃主公,投了李观一,又和陈国联手,何等猪狗!”
  马槊轮转,气焰化作了风暴逼退对手,大骂:
  “活该岳鹏武死无葬身之地!”
  平洋大怒。
  龙马奋力上前。
  龙吟虎啸,就在天空之上,兵家煞气之中,翻卷厮杀。
  只十数合,挑裴宵于马上!
  麒麟军战将,凌平洋脱离战场!
  开始驰援各部!
  而这个时候,元执终于能够松了口气,直到这个时候,方才似乎从此身剥离而出的各类情绪,才一股脑地涌入了元执的身体,他感觉自己的身体似乎一口气耗尽了元气似的,无边疲惫。
  几乎要彻底晕过去了,恐惧的情绪之下,握着剑的手掌都在颤抖。
  根本控制不住。
  但是此刻还不是他休息的时候,他仍旧开口,可八门金锁阵到了此刻,却也失去了最大的效果,终究还是有两名大将意识到了情况,彼此罢手,收拢残部,冲破生门!
  然后直接朝着李观一所在的中军杀来。
  神将榜排名九十一的孟大灏,神将榜排名九十的司同元。
  元执脸色苍白,嘴角一缕鲜血,是耗神过度导致,他脸上有惭愧之色,道:“主公,元执已至极限,终究只困了四将,这两人冲破了此阵……”
  他拱手行礼,却被旁边的少年将军压下来。
  “先生休息便是。”
  李观一所在中军,有兵三千七百五十人,他伸出手,暗金色的流光汇聚,化作了犹如猛虎咆哮般的战戟,元执承载巨大的压力,可是李观一也同样需要作为阵眼,控住整个麒麟军万人的气息流转。
  那两位名将皆狼狈,彼此厮杀却打得头破血流,看着以逸待劳的麒麟军,放声咆哮,一者手持战戟,一者手持丈八长矛,突出阵来,是要一如往日,靠着闯敌军的本营,杀死主将化解军队的危险。
  黑狼战阵,腾蛇战阵化作类似法相的存在。
  皆咆哮嘶鸣,天黑沉沉压下来。
  “先生已做得极好了,接下来就交给我。”
  少年踏前,炽烈的火光炸开,李观一腾跃于麒麟之上。
  挥舞猛虎啸天战戟,朝着那杀来的两位名将冲去,炽烈之火升腾,猛虎啸天战戟划过虚空,猛虎吞口嘶鸣的声音如同虎啸一般,李观一的心口在剧烈的轰鸣着。
  这一战,谋臣,军士,战将,都已经拼上了一切。
  一口气,以一万余人,对抗号称六万的军队,且要大胜,麒麟往前面拼杀,眼前两人越来越近,李观一身上,麒麟火的力量和军队大阵的力量同时升腾起来。
  白虎,赤龙,青鸾,玄龟,麒麟的法相在他的身边次第起伏。
  最后这五尊法相在军队大阵的支持之下,几乎同时出现了!
  拼杀的少年人一个人独自斗杀两个将军,竟然不落下风,赤龙冲天,白虎按爪,青鸾振翅,李观一在厮杀之时,心境沉静,方才维系着整个麒麟军的大阵压力,此刻其余各部战斗次第结束。
  麒麟军的军势以八门金锁的方式层层叠叠落在李观一身上。
  赤龙忽然长吟,然后身躯似乎扩散开来,五尊法相同时散开,和麒麟军的军势汇聚,升华为了层层的云海,少年战戟刺入这白云之海,斩出的时候,一条神龙出现在他的身边。
  沉沉威严的龙吟声音响彻,少年身边的云霞里面,鳞甲游动,却如同火土麒麟和白虎瞳孔一般的金色。若隐若现,龙角如麒麟,那仿佛是五灵汇聚的法相,最纯粹的龙。
  李观一战戟递出,战戟只是一瞬顶住了孟大灏。
  神龙长吟。
  这位应国的扛纛猛将面色难看,最终军中战阵之气溃散,被李观一战戟直接顶飞到了空中,李观一双手握着神兵,猛然回身一扫,沉浑霸道的气焰撕裂空气。
  司同元眼前一黑,已被这一招的变式砸飞了起来。
  霸主绝式!
  轰!!!
  战戟猛地低着地面,苍茫的神龙于战阵之上腾飞,那是意志力抵达一线兵团之后才有的,军魂,此刻以特殊的方式出现了,樊庆捂着自己的心口,嘴角带着鲜血,而其余各将都如此狼藉。
  而此刻,他们知道,自己胜利了,一次不可思议的战斗。
  樊庆把自己手中的兵器高高举起,八门金锁阵之中,兵戈指天如林,风吹拂过兵戈,如同风过竹林。
  龙吟虎啸不绝。
  麒麟军,大胜!
  “风!”
  “风!”
  “大风!”
  以一万余人,对战应国,陈国,共计三万余战兵。
  陈师战死者四千余,应国战死者四千有余,伤者不计其数,六位名将,死二,俘四。
  观一麾下死伤,二百七十三人。
  战报如狂风掠过大地,以恐怖的威慑朝着天下列国滚滚而去。
  ()

第44章 加封其名,列于诸侯群雄之间!
  七日之后。
  麒麟军本营之中。
  伴随着惨叫的声音,麒麟军的军士侧目看去,看到数名汉子,以钢筋铁骨般的樊庆,桀骜的宇文化为首,皆身缠裹伤的布袋,从某个地方狂奔而出,忽而听闻嗡鸣声音。
  两根弩矢直接射在这两位战将的后腰上。
  弩的劲道不大,伤口豁面也是很小,但是上面淬了高浓度特萃麻沸散,樊庆闷头就倒,宇文化奔出去数步,转身,提起了闷头就睡的樊庆,再度狂奔。
  然后被七个大夫拉住。
  这两位都有千人级别统率能力的标准战将,在八门金锁阵之中,胆敢和当世的名将争锋,能顶住名将们一击的将领,就连刀子戳入身体里面都眼皮子不眨一下。
  可是此刻却是脸色发白,被麒麟之下老鬼七人众拖回去了。
  惨叫的声音很快传出来。
  “我艹啊,你离我远点!!!”
  “把那东西拿开!拿开!”
  麒麟军的军士打了个寒颤,都转过身去,不再关注那里,如今之前那一场大战已经结束,麒麟军得到了罕见的大胜,老鬼七人众和三百名丹师不眠不休了数日,把负重伤的那些弟兄里拉回了三十多人的性命。
  石达林走出来的时候,只说了一句活了三十七人。
  就直接晕过去,睡了两天两夜,差点一口气没喘回来。
  陈国,应国的大军都回笼了,对方在抛下了近乎一万具尸体之后,元气大伤,战线后退,而后代表着东方苍龙七宿的战舰前行,顺利攻克失去了步卒和主将的城池。
  自此,元执为李观一所描绘的战略彻底完成。
  江南第十八州全部落入李观一所率麒麟军掌控。
  且继续下去,总有一日可以完成,掌控一州,遥控其余一十七州,方圆千里之地,皆在麾下,虽然不能够和方圆数万里的天下大国相提并论,但是此地关隘特殊,要冲之地。
  在陈国和应国没有解决彼此的时候,他们难以分出心思攻此地。
  麒麟军整备,未曾扩张,保持步卒战兵万人,后勤八千人。
  水军战兵一万三千人,后勤一万五千人的规模。
  即便如此,那种恐怖的后勤压力都已经让李观一头皮发麻,另外还有一大票的俘虏,原本攻击东渡城的那一批,又有八门金锁阵给兜住的一批,每天李观一一睁眼,就觉得后勤吃紧。
  元执建议,不要再贸然扩张军势。
  而在这个时候,来自于学宫的信笺方才缓缓而至。
  署名是【房子乔】,这是王通夫子的大弟子,李观一名义上的大师兄,但是相处时间并不算是长,李观一惊讶,拆了他的信笺去翻阅:“观一吾弟,当日一别,已要一年过去,近来可好。”
  “我等三人,随夫子在中州学宫暂居,听闻吾弟攻克四方,心中甚是欣喜,元执就在你身旁吧,且告诉他,因他入了天下,公羊素王颇为不愉,可他自已证明了自己的能力和才学。”
  “素王说,他最后的考核已经通过了。”
  李观一看向旁边的游侠儿。
  元执在七日之前,指挥完了战阵之后,就直接病倒了,这种接近万人大兵团战斗,对于指挥者的心神损耗极剧,此刻端着一碗雷老蒙·秘制·鸡汤喝着,却是松了口气模样。
  李观一道:“学宫的考核这么严苛吗?”
  元执回答道:“是素王可怕。”
  这個一出道就敢在万军之前守城,然后推行【速攻】战略,短短数月之间,气吞万里如虎,硬生生咬下了这样一大块地方的年轻谋士,此刻却直接用了可怕两个字。
  房子乔在信笺之中,短暂叙述了一番往日,就笔锋一转:
  “然元执,长于韬略和战阵,于其余方向却还不算是一流,为兄猜测,你若是有机会,占据江南之地,之后恐怕会遇到许多的麻烦,而今问了问学宫之中,于大势和大局之上最厉害的。”
  “随信给你,若觉得可行。”
  “他日入学宫的时候,携带江南三月春熏香为礼。”
  李观一点头,看到随信的第二张纸,才展开,就有一股清香,笔迹更是清晰俊秀,对方的语气颇为从容平和,道:【将军已占江南渡口,若我所猜不差,元执必会行之以险速,和陈国,应国决战】
  【此战若胜,将军则可占据陈国大部,江南,水路要冲】
  【吾有两计,以待将军所采用】
  【一则人心,一则天下望】
  李观一没有想到,遥远万里之外的中州,就已经有人提前推断出了此刻的情况,他看向这位学宫学子的计策,第一个计策,却是建议李观一不要强行吞下军势俘虏。
  这和其余诸将兴致勃勃的思维截然不同。
  【将军胜陈国和应国,名声已响彻于四方,然终究根基不稳,吾所言根基,并非是地域,城池,江南之地虽只千里,然于天下要冲,为一人所有,绝非小】
  【我所言根基,乃是人心】
  李观一神色微有郑重,他坐直了翻看着这信笺,垂眸,仿佛可以看到了遥远万里之外,一字一字写下这信笺的温润青年:
  【要看将军所图是一地,亦或者更大】
  【将军捕获者,是陈国之人,是应国之人,是何人子,是何人父,是何人兄,而此在将军麾下被俘虏,其亲不知其生,不知其死,如此的情况,只是稍加引导,将军之名就要败坏】
  【以吾之计,诸陈国,应国俘兵,皆放之,给粮劳遣,付以敕书】
  【令,分道宣谕】!
  李观一看着这一行五个字,瞳孔收缩,轻声道:“分道宣谕……”
  【让这些溃军俘虏回去之后,告知于父母亲族,于各地说将军之恩德,吾观将军的行事,能自一千余麒麟军,而有万军在麾下,想必所行的乃是宽仁的王道】
  【如此,不出三月,将军之名,当满天下也】
  【应当以天下人之心为城防,以天下百姓之心为疆域,如此是王者,堂堂正正,若能做到如此,则天下无敌】
  只是看到这里,李观一就要拍手叫好。
  “好,好,好!”
  如果不是信笺还没有看完,李观一几乎要看向旁边的元执,抓着自己的谋主,问这位到底是谁,李观一继续往下面看,信笺之中,笔锋仍旧沉静:
  “【然只以此,却还不够,将军虽然占据了江南之地,可于天下,名望不够,吾猜测,将军之后应该会徐缓起势,潜藏自己的锋芒,吾有一计】”
  “【请将军择取大才,乃握持千金,诸宝物,于中州游说,且道秦武县男,供奉中州赤帝后人中州大皇帝,此刻赤帝一脉,大权旁落,应国陈国,皆有虎狼之心】
  “【将军乃尊赤帝大皇帝,于大名可得,若是将军麾下有大才,做此事可成,可从开国县男升格,彼时,于江南有地,于百姓有望,又有天下赤帝分封的名】”
  “【只要陈国,应国,不曾想要立刻和中州翻脸,将军可无忧】”
  “【将大势的利处自己吞下,而威胁则借助赤帝中州局势化去,所行之事堂皇,而陈国,应国,不得不迫于当前的大局而后退,心中再有千万不肯,却也无可奈何】”
  “【此堂皇霸道】”
  “【天下君王大势,合该王霸道杂糅之】”
  “【吾出此计,于将军是上策,却也有自己的私心,八百年前赤帝开天下,吾不忍见豪雄后人如此,赤帝一系无人可以依靠,将军此时前去,得其势而尽去其威胁,也可以让中州的大皇帝陛下有所依仗】”
  “【此堂皇霸道,为君所献,徒谈笑耳】”
  李观一将这目标直指着【人心】【天下之名望】的两个计策翻来看去,才长叹息,道:“此人虽然远在万里之外,却仿佛一眼就看破了我们此刻的困境啊。”
  “此刻江南还没有彻底恢复,还需要休养生息。”
  “若是立刻养兵马,确实是会给天下人造成我们穷兵黩武,武疯子的第一印象,这也是那些名将猛将会给人留下的印象,当年的霸主就是如此。”
  “而虽然也把陈国,应国的主力击退,却终究是和此两国交恶,若是去和中州大皇帝那边搭上线,两国也没法子对我们怎么样,毕竟,之前江南十八州已经脱离了陈国。”
  “而普天之下莫非王臣,我们得了这地方,符合法理。”
  “一个以天下人心为疆域,一个是得其势而去其名。”
  “而今这两个计策就直接把我们的危险化解。”
  “好,好啊。”
  李观一赞叹,少年将军心底的感觉,就好像是自己打游戏的时候,突然出现了一张彩卡,那下意识就想要把这一张卡拿到手里,看向旁边的年轻谋士,道:
  “元执可知道此人是谁?”
  元执回答道:“只看这笔迹和味道,就知道了。”
  “文灵均,是赤帝初年一直延续下来的世家大族,此刻家族皆在应国都城,他年少就入了学宫,号称大局第一,如元执,只擅长一地的争斗,决胜于刀锋之上。”
  “文灵均却能布局于百步之外,目光长远,是王佐之才。”
  李观一看着这一封信中的两个策略。
  认真地给房子乔和文灵均都写了回信。
  然后采取其战略,将溃兵,尽取其甲胄,兵器,然后发了粮食和盘缠,写下了麒麟军李观一的放行敕令,允许其从东渡口离开此地,前往其余各处。
  于是麒麟军声望越盛,乃有王者之师的气魄。
  至于那剩下的四个名将。
  全部都给李观一关锁了起来,千军易得,一将难求,这四个将军留在这里吃不了多少米,可是放回去,那就是一帮曾经踏入过八门金锁阵的狠人,李观一宁愿养着他们。
  而伴随着这一些败兵之军的俘虏各自回归,应国和陈国对于李观一的舆论压迫也不攻而散,原本为这个少年准备的声望,是如同当年霸主那样,凶残暴戾,虽然能征善战却杀戮极多的形象。
  可是直接以王道之法所破。
  麒麟军,李观一之名,遂即动于天下。
  陈国皇宫之中,陈鼎业大怒,他心中窝火,司礼太监都不敢靠近,这位被丹药喂出来的三重天就只是守在后面,听得陛下摔碎了一个一个古代器物,陈鼎业怒意冲天:
  “李观一,逆贼!!!”
  “逆贼!!”
  “收买人心?!”
  “他什么东西,也胆敢收买人心?!”
  他不是庸才,哪怕是才气被澹台宪明废去大半,可是眼睛还在,眼睁睁看着李观一的所作所为,导致了麒麟军的名气和声望日渐提高,而且他还不能够对这些回来的陈兵做什么。
  把这数千上万回来的战士杀死?!
  哪怕是陈皇都知道,这样做就是自绝道路!
  李观一如何收买人心的?去令俘虏各归其家,不伤性命,更给路引,盘缠,这是堂堂的王道。
  如果李观一只是用金银和恩惠的话,陈鼎业虽然怒,却也不至于如此失态,那样的话,他心中的愤怒大概也就只是局限于,这什么东西,用金银收买人心,你有多少金银?
  可此刻李观一所作所为,却不是这样简单。
  他的行为,竟然隐隐然从寻常的将军开始了蜕变。
  隐隐有一种,堂皇霸主的气魄。
  正是看出了这一点,陈鼎业才尤其地惊惧愤怒起来。
  懊恨之余,又觉得原本一年前还以为的,小小蝼蚁,被把玩于掌心上的棋子,摇身一变,已经成了一头幼兽,占据一地,嘶吼之声音虽然不致命,却也足够碍眼了。
  “李观一,你和你的父亲,都一样碍眼!”
  “当初就应该将你直接溺死!绞杀!”
  “就活该千刀万剐,活活凌迟!”
  其余诸臣子都不敢说什么。
  唯独听说丞相薛道勇于院落之中放声大笑好几日。
  陈鼎业乃痛定思痛,他虽然恨不得立刻提起劲兵数十万,直接碾死李观一所部,但是北部应国虎视眈眈,西域之中,摄政王攻城拔寨,和这两个国家相比起来,李观一简直只能算是小小麻烦。
  李观一所部最多咬下陈国一大块肉。
  摄政王和应国是奔着陈国的性命去的。
  陈皇陈鼎业乃敕令,再度启用名将鲁有先,让这位守城第一流的将军前去江南附近,重振旗鼓,再度防御此地,以免麒麟军南下。
  鲁有先托病不去。
  陈鼎业心中的怒意升腾,却还是连续下了好几道圣旨去催,可是鲁有先就是不肯出发,陈鼎业控制自己的愤怒,亲自前去,折节下邀,鲁有先才恭敬行礼,回答道:
  “陛下,不是臣不肯尽忠报国,实在是敌势已成。”
  “李观一已经占据了江南一带所有的水域,又有城池,兵马,人望。”
  “之前若是听臣的话语,将最后的【曲水城】,修筑成为内外两重的巨型防守城池,虽然是有江南十万之兵,臣也敢说可以守住,至少可以截断李观一气吞万里如虎的气势,让其顿在中间。”
  “那时候李观一的麒麟军没能速战速胜,失去了那股气势,不能占据江南全境,也无法吐出所有的渡口,时日一长,不攻自破!”
  “可是现在,李观一如同猛虎,周围狂风已生,锋芒毕露。”
  “此刻再去前面,就是要以疲兵去打大胜之后的精锐。”
  “我方还要长途跋涉去攻城,对面还有水路运输后勤,更是裹挟大胜的余威,如同一人在此,长剑锋芒已森然,而我要去攻之,胜机不足两成。”
  “至于他们侵袭我国国土,则不必担心,麒麟军大胜,此刻渴求的是休养生息,绝不是再启战端,兵法有言,忘战必危,好战必亡,李观一,不是如此好战之人。”
  鲁有先无论如何,不肯答应。
  陈鼎业不悦,拂袖离去,后有世家中伤,听说鲁有先曾酒后对麾下的将领说‘陛下眼高手低,若早用我之计策,李观一已平,何至于此乎?’
  陈鼎业虽不说什么,然心中对这位守城名将,嫌隙越深。
  应国都城之中,应国大帝则是翻看了李观一的战报之后,慨然叹息道:“当世麒麟儿,骁勇霸道,更兼权谋,同辈儿郎,不可与之争锋。”
  “我当为儿郎扫平陈国,而此人,恐怕就是孩子们的对手了。”
  他下令,各地不准拒绝这些应国的败兵回来,不但不拒绝,更要大张旗鼓欢迎他们回家,各部的抚恤皆以寻常两倍来准备,不可以让我应国之勇武于战场上厮杀之后,还要被自己国家之人伤害。
  “朕本该亲自迎他们回来,然如今诸事繁忙。”
  “太子,伱代朕去。”
  姜高领命。
  姜远心中不忿越是深重,乃和突厥七王麾下破军酒后闲聊,破军安慰,只是笑道:“毕竟那是太子,如此收买人心,代帝出巡的事情,自然也该是太子亲自做了。”
  “哈哈哈,怎么,二殿下也想要前去吗?”
  “这个可是僭越了啊,这是陛下让太子在兵家和军方声望提高,您若是抢夺了此事,就像是在夺取太子的东西,万万不可如此。”
  “那是您的大哥,又是您的君王。”
  “于弟弟,于臣子,都不可以做这样的事情。”
  破军微笑劝酒,眼底带着一缕淡淡的紫色。
  姜远闻言,心中的不爽之感越发浓郁起来。
  摄政王不管此地,只是大笑之,继续征讨党项。
  党项国的辽阔西域区域,已经被占据三成。
  各方豪雄,都谈论此事。
  而与此同时,在这一年时间,一直在外面游荡,为李观一维系名望战术的庞水云,得到了李观一靠着长风楼寄来的信笺,上面详细讲述了来自于文灵均的大势分析。
  随信的还有一把剑,还有李观一的信:
  “此剑名为凤舞,为观一亲手所铸的五把剑之一,庞老此年在外辛苦,观一心中感念,谨奉此剑为庞老所持。”
  “至于给皇帝的上书,观一武夫,实在是不懂得这些繁琐规矩,庞老您精通此道,就有劳您了。”
  这一日,那位已是白发的老谋士看着战报,听着外面谈论麒麟军,说麒麟军军势肃然,说主将天下无双,豪勇,一时大笑,大醉,只是觉得人间乐事,莫过于此。
  醉酒的时候,却一时间分不清楚,此刻在人们口口相传之中。
  仁义道德,慨然为王道之师的,到底是梦中的太平军。
  还是如今的麒麟军。
  乃收拢千金,诸多产物,抛下了其余的诸多事情,径直前往了中州,庞水云本来就是前代的纵横五子之一,在中州故交不少,上下打点,纵横方圆。
  耗费十余日时间,成功把自己代替李观一写下的上表,上奉给了大皇帝。
  而今才而立之年过去两年的中州大皇帝看着庞水云的奏折。
  极有法度的字迹。
  “昔赤帝风化,王室大宁,诸侯贡职;今陈国,应国不尊,李观一,乃曾薛国公之传承,有骁武之名,才略绝异,平定一州。”
  “加以忠敬款诚,乃心王室。”
  “乃奉千金,并诸宝物,及李观一亲铸宝剑一柄。”
  庞水云直接把李观一送给他的剑转而奉给了中州的大皇帝。
  他是一个很果断的谋士。
  中州大皇帝都惊愕了,他在此刻心中涌动出来的情绪里,几乎有一种狂喜和不敢置信——他也已经听闻了江南的李观一和麒麟军的事情,这样的捭阖睥睨,天下皆知其名。
  这样的豪雄,在占据了一地之后,竟然会来禀报中州?
  尊皇为上。
  这种犹如当年赤帝在时候的威风和威严,让中州大皇帝都有些不那么习惯了,甚至于有了一丝丝恍惚,他收下了这礼物,沉吟许久,而后给姬衍中写信,询问这位老前辈的想法。
  很快得到了回信,对方的笔迹极为激动似的,说来说去就只有一个话语——
  “李观一,可以信任!”
  “愿陛下为其加封爵位!”
  “可以信任么……”
  大皇帝看着姬衍中那果断的评价,他握着李观一亲自铸造的凤舞剑,沉默许久,他该要敕封什么,以地盘来算,李观一麾下的势力范围,竟然不逊色于中州,若是论及兵强马壮,对面也不弱。
  要不然把某个妹妹直接嫁给李观一?
  这是直接拉拢的方式。
  可是这位大皇帝沉默许久,第二日的时候,他再度上朝,邀请庞水云前去,中州的宦官首领脸上带着不可思议的神色,捧着一个托盘,却是金色的绸缎,白玉的质地,上面有麒麟之纹路。
  庞水云都稍微讶异,羽林军肃穆,中州大皇帝开口了,平和道:
  “李观一,才略绝异,平定一州,风行草偃,加以忠敬款诚,乃心王室,本为开国县男之爵位,因其功勋,控地千里有余,麾下数万兜鍪,县男之爵,已匹配不上。”
  庞水云微微垂眸,果然如他所料。
  要加封了。
  控地千里,不要说是县男了。
  就是开国县子爵也是配不上的,至少该是伯。
  掌控了实际区域,麾下有兵马和势力的实权开国伯爵,即便是在天下也算得上是一号人物了,十六岁,当年的主公,也没有在这个年纪,走到了这一步啊。
  虽然说,是如今天下风起云涌,远比当年更甚,但是这也是少主气魄雄浑。
  大皇帝的声音沉静:
  “——为侯!”
  庞水云思绪微顿,瞳孔收缩。
  他猛然抬头,看着这古老的大殿之上,同样年轻的大皇帝,这位被所有人轻视,被认为只是这波澜壮阔的时代之下,区区一不值得说的傀儡,棋子的大皇帝,拿出来了自己的底蕴。
  就让我也踏入这天下,此身与诸豪雄角逐吧。
  我亦是赤帝的子孙。
  不是吝啬的霸主。
  他坐在那古朴的皇位之上,双手按着龙椅的扶手上,就把自己的豪情壮志,也一口气推向苍穹,带着踏上这天下。
  狠狠的搅动这天下的风云。
  “江南之地,仍号秦侯。”
  “封——”
  “【武】!”
  “号曰——秦武侯!”
  ()

第45章 当和天下为敌
  侯爵,哪怕只是个名义,哪怕此刻的中州,已经无法再如当年赤帝还在时给予巨大帮助,却也是足够了,这已经是这个时代的皇帝可以给出的顶格封赏。
  至于侯之上的【公】,几乎是难以得此名位。
  如同太平公那样,是立下了不世之功,是从天下第一名将直接绕后,几乎要马踏江州城的灭国之战下,把陈国的国祚拯救回来,才得到的了公的级别。
  五百年前,薛国公,陈国公,无不是立下了赫赫的威名。
  侯已是常态之下,武将的拔尖地位。
  更不必说,是赤帝一系亲封。
  其地位和意义和陈国,应国分封的爵位截然不同,严格意义上来说,这天下偌大,陈国和应国的国主是中州敕封的王,比起李观一的侯,中间只跨越了一级。
  若是宴饮的时候,李观一也是要落座,陈和应国的太子需要起身斟酒的。
  此刻,中州虽然已经失去了原本的威仪,但是在天下的名义还在,即便是陈国和应国这样的霸主,在没有解决彼此的时候,也不会冒天下之大不韪,对秦武侯所控区域发兵。
  那攻击的不是江南和李观一,是赤帝八百年正统留下来的庞大影响力和权威,是一种对固有秩序的直接挑衅。
  陈国和应国不会在这种情况下对江南出兵。
  却会无比希望对面出兵,然后自己占据大义。
  正因为双方都有基础的判断和大局观,反倒是形成了一种威慑稳定关系,麒麟军所面临的危机,自此而解。
  吾主,安矣!
  即便是庞水云,心中也是松了口气,原本紧绷的精神也随之徐缓下来。
  因为精神上的紧绷,这老者一时间都没有意识到自己在潜意识里对那少年将军的称呼,悄悄发生了改变。
  得此大势之后。
  此刻陈国和应国如果还打算继续攻打江南,就是在战场上不讨好,容易被分兵导致其余战线吃紧,在名义上还要被天下人喝骂的事情,江南一带,自此可以得到相当长的一段休养生息的时间。
  这样的平稳期,将会持续到天下大变,应国和陈国分出上下为止。
  在中间的这一段时间里面,江南一带会是安全的。
  但是如果这一段时间当中,江南不思进取,仍旧是当初的水准的话,最终还是会迎来覆灭,只要这两个大国里面有一国胜了,那就会直接空出手,带着一股怒火直接把江南给干掉吞并,自此天下归一。
  庞水云忽然想到了另一个战略,那就是,不去求偌大天下。
  只是维系着列国的权衡,让陈国和应国永远处于此刻的争斗状态,谁弱了帮谁,于是天下永远混乱,江南一带就永远安全,李观一一系坐断江南,俯瞰天下。
  不过很快,这位老谋士就把这個战略扔掉了。
  如此保守,且以乱天下维系自己,不思进取的战略,鼠目寸光,称呼不得雄主,以他对于少主的理解,李观一做不出这样的事情。
  庞水云看眼前的年轻皇帝,中州的皇帝,这个被认为不过只是霸主手中傀儡的年轻人,胸中兀自还激荡着赤帝的热血,中州之皇注视着庞水云,轻声道:
  “卿可回去,告知秦武侯,朕,希望可以和他见一面。”
  “赤帝年有天子游猎的传统,卿可以邀秦武侯前来。”
  庞水云猜测出了中州皇帝的想法,他把大势给李观一,给了麒麟军喘息和休养生息的宝贵时间,却也希望借助李观一的兵锋威势,重振威风,摆脱中州皇族宗族宿老的把控。
  不是愚蠢的人……
  庞水云心中想着,微笑拱手,圆滑回答道:
  “臣遵旨,自会告知秦武侯。”
  此事就此结束,姬子昌回到了自己的皇宫之中,握着手中的凤舞剑,缄默许久,这把剑并非是什么神兵,只是一把利器级别的宝剑,他的手掌抚过长剑,想着如今局势。
  中州皇族宿老干涉影响他这个大皇帝。
  学宫六位宫主只负责保他的性命,却不为他所用。
  六大宫主之下最强的司危却是恣意散漫,姬衍中宽厚长者,却也将赤霄剑带出了此地,姬子昌慨叹许久,握此长剑,却暗自咬牙切齿,心中恨极:
  “皆乱臣贼子!”
  他其实也已经感知到李观一这一步的目标,是为了借助中州赤帝一系残留的大名望,为江南所部争取到了休养生息的机会,从名义上的乱军升格为正规军。
  但是,到底是尊皇攘夷,还是说又是一个野心之辈,姬子昌不知道,他如同行走于暗夜之中,哪怕只有一点希望,也只能抛却其他,狠狠地抓住了。
  “李观一,勿要让朕失望……”
  ……………
  柳枝和战戟碰撞在一起。
  原本应该是要直接将这柔软的柳树枝直接劈碎的沉重战戟,却如被蛛网缠绕一般,霸道刚猛的劲气,被层层叠叠地分散开来了,旋即,这战戟的一击被引导,打偏,最后重重地砸落在地上。
  大地轰鸣,气机逸散,地面上出现了一道一道狰狞至极的裂隙。
  李观一的呼吸有些喘。
  麒麟张口吐出一口炽烈的火焰。
  和李观一的劲气汇合,以极霸道之气势朝着对手劈砍下去,却只是被那人手腕微动,柳枝横扫,麒麟和李观一的额头都挨了一个脑瓜崩,然后跌跌撞撞后退。
  麒麟趴在地上。
  李观一手中的猛虎啸天战戟尾端重重地抵着地面,抬手捂住发红的额头,看着眼前青衫老者收回了手,略有些许的懊恼道:“又输了……”
  在大战结束之后,李观一就要时时接受剑狂慕容龙图的指点。
  司命揶揄大笑:“用战戟的沉重来攻击这老头子,你小子太想当然了,剑狂所持有的九十六把玄兵之中,也有沉重霸道不逊色于你手里战戟的,举轻若重,举重若轻的武道境界,他也早就成了。”
  “小子,你又输了。”
  当!
  一个烤馒头砸在了老头子的头顶。
  司命得意洋洋的大笑戛然而止。
  老头子转过身,看到旁边银发少女,精致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手里拿着一根筷子,戳在馒头上,敲击在了司命老爷子头顶,然后语气并没有什么涟漪,道:“点心。”
  “啊……啊?!点心?”
  司命瞅了瞅那玩意儿,焦黑开裂,有种类似于坚硬的流星锤的美感,然后在开裂的地方抹上了蜂蜜。
  活了三百来年的老头子头皮发麻。
  干笑道:“啊这,我还不饿,谢谢小家伙你了……”
  筷子插馒头,就在司命嘴巴前面递过去。
  戳,戳。
  老爷子的头努力往另外一个方向移开。
  避免这种不可识别物体进入自己的嘴巴。
  司命的性格洒脱恣意,和从小父亲不在身边的瑶光相处颇为融洽,李观一提起战戟,那边的剑狂将李观一招式上的不足之处,都说明了,旋即才道:“观一,你的实力还是不够。”
  “虽然说元神在这一年行军之中突破,然你的综合战力,也仍旧还是四重天的顶端到了五重天之间。”
  这个时候,李观一倒是没有说什么二重天二重天。
  只是认真听取剑狂的指点。
  慕容龙图温和道:“加之麒麟之威,能有六重天的手段,而若是你身后有万军的阵法和战意加持,便可以如之前那般,持拿神兵,正面击败两个六重天的名将。”
  “但是,战阵虽加持强大,但是终究算是半个外物。”
  “武者之强,终究还是要看自己。”
  “若是失去麒麟和战阵,就不能够与天下群雄争锋的话,终究还是弱了一筹。”
  “如此的天下乱世,能入神将榜前列的,无不是有宗师的手段,再加上大军军阵兵魂的辅助,手持神兵,方可以纵横捭阖,你如今还是差了一点。”
  李观一道是,慕容龙图想了想,招呼李观一去往亭台处稍微休息,端起茶来,顺势询问少年人道:“如今,江南一带也算是大体平定下来,观一之后,可有什么安排?”
  李观一伸出手,把瑶光手里几乎戳入司命老爷子嘴巴里的筷子拿下来,顺势就把少女的手臂夹在自己胳膊下面,如同抓住一只白色的猫儿。
  少女面无表情。
  少女剧烈挣扎。
  李观一无视之,动作却轻柔得很,这才看向慕容龙图,道:
  “嗯,休养生息吧。”
  “我们先是在镇北城外打了一仗,然后就是八个多月急行军,又花了三个月平定这里,感觉过去一年都在战斗,厮杀,大家一口气绷住在这里,哪怕是铁打的好汉子,也不可能无休止地战斗下去。”
  “江南一带水草丰美,又是渡口要冲。”
  “是时候兑现承诺,让大家有一个家了。”
  慕容龙图道:“之后呢?”
  李观一想了想,道:“习武。”
  老迈的剑狂注视着少年,微微笑起来,他握着茶盏,却似是没有了当年那股泼天的豪情壮志,反倒像是个寻常的老人,在征询孩子们的同意,温和道:
  “之后,要不要和老夫一起在江湖之中走走?”
  慕容龙图道:“吾已年迈,故友和仇敌都已凋零,还剩下的那些个老家伙,也已不在鼎盛之年,如今江南之势已成,老夫也该带着伱去见见他们。”
  “见到了天下的广阔,也要去见见江湖的豪情。”
  “顺便,把你身上这古怪的毒解掉。”
  “【蜚】的心血之毒,你此刻虽然可以压制住,但是毕竟是一种隐患,不知道什么时候爆发出来,平素还好,有老夫可以帮你压制,若是在临战或者战阵之中,就麻烦了。”
  入江湖。
  这件事情,剑狂早已经提起过。
  只是之前一直都有其余的事情干扰,是以不能成行。
  如今当时的那些麒麟军也已经被带入此地,也是时候重新提起,李观一想了想,自是答应下来,约定手头的各类事情解决之后,就和太姥爷慕容龙图一起,去行走江湖。
  有麒麟军的军士来此地,说是军师元执先生有事。
  李观一便即和两位老人请辞离去。
  ……………………
  李观一和元执相见,元执将此刻麒麟军情况又汇报了一次,事情很繁琐,其中最为要命的一点就是,极端缺少内政类的人才——此刻麒麟军麾下那些城池里面的各类官员,长吏都需更换。
  这些城池因为从陈国,应国,归于麒麟军范围下而堆积下来的政务极多,一时间只靠着元执难以彻底处理掉,还有各大世家的示好,挤压在牢狱之中的案子……
  李观一最近做的最多的一件事情就是逃内政。
  然后被元执抓着手臂直接拉回来。
  面对着文书头皮发麻,然后再度溜走。
  李观一宁愿去率领军队战阵厮杀,或者是在狩麟大会上那样,深入险境,也不愿意面对堆积成山,密密麻麻的各类文书,可是此刻他这里武夫莽汉倒是不少,能处理这些事的人才简直是寥寥无几。
  只能交给元执。
  此刻一一地把诸事情说完了之后,元执才屏退了诸辅助他的文员,一边和李观一下棋以放松精神,沉声道:“至于您说的那件事情,我倒是有眉目了,是分地的话,就把【武勋】和【土地】联系起来……”
  “类似于军功爵的状态。”
  元执拿出来了自己准备的卷宗,却被李观一止住了,少年将军认真翻看了谋主给出的提案,摇了摇头:“我说的分地不是这样分的。”
  “若说的话,均田比较好。”
  “另外,依照官品授永业田,耕牛授田这样的事情皆去掉,又是哪个世家子加进来的对吧,这帮家伙,屁股一抬起来我就知道打算放什么屁。”
  “也不能够只给出未开肯的田地,要给的好田,先是从麒麟军的军士开始,慢慢地往外扩散,把登记在册的百姓皆给田地。”
  “禁止贵胄世家钻空子把大量公田据为己有。”
  “哪怕是麒麟军的校尉也不可如此……防止土地兼并,啊,土地兼并就是……”
  李观一把卷宗放下,然后将东西一股脑和元执说了。
  这位年轻的,出身贫寒的谋主心脏剧烈跳动。
  他虽然是长于军略和战阵,弱于其他;但是这个擅长和不擅长是和学宫诸位同僚相比的,在其他方面,他的眼力还是有的,尤其是出身贫寒,让他在一些特殊的地方极为敏感。
  深深吸了口气:“江南之地在之前的十余年间,陷落于陈国,应国和江湖的乱世,许多世家逃离了这里,所以,您要求的良田沃土,还是有的,至少够分一部分,但是……”
  “即便如此,也一定会惹怒诸世家。”
  “您的政令开始执行,江南共计一十八州的百姓无不愿意蜂拥而来,那必然会有一个问题,用来分给他们的土地会不够,大部分是无主土地和荒地,而若是想要把好的土地交给百姓,您……”
  他看着眼前的少年将军,觉得有些恍惚,嘴唇微张,说出那句话,道:
  “要对世家下手?”
  李观一拈起棋子,直接回答道:“他们的土地太多了。”
  元执道:“您本来就出身世家……”
  李观一放下棋子,道:“我已经和太姥爷说了,慕容世家会主动完成这一步;况且,我父出身贫寒,我小时候也是和婶娘到处跑的,世家什么的,决定不了我要做的事情。”
  “把土地交给百姓。”
  元执的喉咙动了动,他忽然感觉到了一种磅礴大势压下的感觉。
  他几乎已经可以看得出之后的江南,会是何等的气焰。
  但是他立刻意识到另外一件事情,道:
  “您之后,也要推行这样的政令么?”
  李观一道:“是又如何呢?”
  年轻的寒门谋士缄默,道:
  “若如此,您……必然要和天下为敌。”
  李观一看着他,落下一子,道:“你说错了。”
  “不是和天下为敌,是和天下世家为敌。”
  “世家,就是天下吗?不尽然吧,元执。”
  元执注视着李观一,李观一自顾自地道:“我之后要去学宫,一面带一批人才回来,另外一面,我要回来江南,开创官学,但是要把入官学门槛降低,需要一批学子。”
  “元执,此事你帮我推断一下。”
  青年谋士道:“主公,您是要……”
  李观一拈起一枚黑色的棋子,落在棋盘上,不答,只是道:
  “我听过一个故事,有个僧人,养了一只猛虎,他把这猛虎当做猫儿去压制,只是给它吃素,这猛虎虽然强大,却又极为温顺,有一日,他溜了鼻血,觉得在地上脏污可恶,就用脚尖指着,让猛虎舔舐了这血。”
  “可是不曾想到,这样的猛虎知道了血肉的味道,于是日思夜想,一开始还可以蛰伏爪牙忍受,但是终究有一日再也无法容忍每日吃草吃菜的生活,有一日把那僧人扑倒吃了。”
  “于是回归山林之中,虎啸天下。”
  “先生觉得,这故事说的是什么?”
  元执缄默,回答:“我亦不知道。”
  李观一摇了摇头,道:“百姓,就是猛虎。”
  “这天下百姓有强大力量,但是却只是被拘束起来了,我无法违逆这天下和时代的局限,但是我想要让这沉睡的猛虎,知道血肉的滋味和鲜美。”
  元执已经窥见了些截然不同的味道了,觉得自己的嗓子都有些干涩了,觉得心脏的跳动飞快,几乎不属于自己似的,他看到那少年将军落下一子,李观一继续道:
  “所谓世家,是资源,是文武,官员,垄断。”
  “我要把土地和资源分给百姓,然后打破世家的学识官员垄断,把这些都还给天下,就如同猛虎吃了第一口血,百姓会知道拥有自己的土地和资源是什么样的,知道可以学习文武的未来。”
  “猛虎会逐渐苏醒,一代人苏醒不来,那就下一代。”
  元执看着这纵横的棋盘,仿佛看到了这千年天下的规则,层层叠叠累加上来的,百姓,世家,壁垒森严的巨大的堡垒,然后却忽然崩碎了似的。
  “如是,哪怕是我失败了,可是,先生,你知道吗?”
  “他们,这一头猛虎,已吃过了肉!”
  元执抬起头,看着那少年人端坐在那里,目光沉静,可是那目光里面,却分明有着一种炽烈如火般的情绪。
  少年将军道:“吃过肉的猛虎,不会容忍自己重新回到那个局面,百姓也如此,这样的话,纵我身亡,天下也会如同波涛汹涌,不断朝着未来前行……”
  “这样的变化不会很快,但是力量却庞大。”
  “因为那就是万民之愿。”
  “终有一日,可以抵达我等眼中的盛世。”
  元执这样的人,自然可以看到那一幕代表的画面是什么,是何等的波澜壮阔,但是他也可以明白,第一个走出这一步的人,将要面临何等巨大的压力和阻碍。
  陈国和应国不敢违逆八百年的赤帝余威而对江南出兵。
  眼前这少年描绘的梦境,要面对的何止是那八百年的余威?
  元执想着自己的经历和所见所闻,心中有向往和渴望,却还是给出了一个谋士该给出的冷静的建议,道:“可是,您要和天下为敌。”
  李观一强调道:“是和天下世家为敌。”
  他看着元执,洒脱笑道:“罢了,那就是和天下为敌吧,我也不纠正你了。”
  顿了顿,自有轻蔑和豪气,道:“那又如何?!”
  少年将军落下一子,从容地道:“道门说,吾有三宝,一曰慈,二曰俭,三曰不敢为天下先;可是我已是将军了,俭不一定,却也一定很抠门。”
  “最后一个,不敢为天下先,也要打破了。”
  “难怪祖老一开始不肯收我为弟子。”
  “听闻学宫夫子,有教无类,我今当前去,看看学宫是否还有夫子之豪言。”
  “今日去,当请学宫出世,而非诸子百家!”
  “哈哈,先生,你输了!今日内政,不归我处理了!”
  李观一下赢了棋,大笑,然后又看着那失神的贫寒谋士,他呼唤道:“先生?”
  “先生。”
  “先生!”
  连续呼唤了好几声,元执才恍惚抬起头,看到那年轻的将军笑着对自己伸出手,温和道:“虽然是我这样,要和天下为敌的狂徒,若是失败,则必身败名裂的人,但是,这一路上,可要和我同行?”
  元执嘴唇动了动,他已经不再是一开始被那种待遇打中的人了。
  但是他只是恍恍惚惚,感知到自己大礼拜下,如此回答道:
  “为主公之志,愿效犬马之劳。”
  “死,不回转!”
  年轻的谋士从容笑起来,回答自己的愿望:
  “我会随在您的身后。”
  “您若身死,元执,必不苟活于世!”
  ()

第46章 天下英雄谁敌手!
  元执所言,确实没有丝毫的虚假,他感觉到自己的血脉都似乎要燃烧起来,他忽然就明白了那样的一句话,什么是【提携玉龙为君死】,此刻炽烈的梦境如同火焰一般燃烧开来。
  那边的少年将军却只是伸出手一下把年轻的谋士拉起来。
  “你在说什么胡话?”
  “若是我死了,你也傻乎乎地抹了脖子,那天下人,不知道李观一,不知道麒麟军,不知道我们宵衣旰食,八月之间驰骋两万里,不知道我们的决意。”
  “我倒是觉得你该活下去。”
  “况且,我也未必要倒下去,搞不好,我成了呢?”
  李观一舔了舔舌头,打算搞一个大的,他拍了拍元执的肩膀,元执沉静下来,他道:“既如此,只是江南一地的情况,以我的才学,耗费时间,也可以慢慢推行。”
  “但是若是主公欲要鲸吞天下,撕裂一个口子,请允我举荐数人,一者,文灵均,此人王佐之才,又通晓诸世家之大势,能够做出最契合我等的判断;而后是王通夫子门下三位。”
  “那三位,长于内政,律法,决断。”
  “此四人者,器范忠肃,识具明允,才称王佐,望乃时英。”
  “乃有霸国之才器。”
  “其余诸人,有才情者,我都会写下一个名单,主公你去学宫的时候,切记切记,一定把他们带来。”
  “另外,还有一个人。”
  元执似乎是想起来了,禀报道:
  “那個人叫做文鹤,西域人士,其他的人,主公若是未曾收其心,那就可以后撤,倒是也不必急于一时半会儿的,但是文鹤……他要是不同意,主公你可以当场把他打昏了拖走。”
  “这个人留在其他人那里的话,一定会破坏主公你的计策。”
  李观一一一都记了下来,然后自去做其他诸事,自去修武。
  他只能尽全力做到这个时代,自己能做到的极限。
  而他需要的,是更强横的个人武功,以及,需要前去江湖,去学宫,从学宫这个隐蔽于世外的地方拉一批学子出来,支撑起偌大的江南,然后培育新一代的人才,才能真的站稳。
  需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很多。
  江南的春风逐渐炽烈,转而入了夏日。
  麒麟军军容肃整,诸将也各自有风采。
  而此刻中州之地,已经有一行百人,乃以古代敕封诸侯的规格,浩浩荡荡地朝着江南之地前行,只是这些事情还没能够在第一时间传递到江南一片。
  而在麒麟军习武练兵的地方,剑狂慕容龙图看着那少年郎,终于还是感慨道:“如此的气度,已不像是一开始的模样了啊。”
  司命喝了口茶,悠哉悠哉道:
  “天下大才,都是一步一步,被逼出来了的。”
  “要么死在路上,无人问津,要么在越来越大的压力之下,如火石迸裂,炸出火光来。”
  慕容龙图注视着李观一等人,复又平和询问道:
  “瑶光那孩子,是钓鲸客的女儿?”
  司命点了点头,咧了咧嘴,有些古怪地回答道:
  “武道传说,精气内敛,几乎是很难有后代的,钓鲸客这个家伙,在武道传说里面是最年轻的那个,风流多情,也因为自己先天无漏功体,堪称无敌的武功,长得俊雅,有一段时间于床笫之事上,颇为恣意。”
  “结果就中招了,他有了个女儿。”
  “那家伙在海边呆呆坐了好几个月,才接受自己有女儿的结果,可是不知道怎么想的,不肯把女儿待在身边。”
  “这孩子,刚出世没几岁,就被她父亲悄悄放在世外三宗观星一脉的门口,之后多少年来,也没有怎么见过那家伙。”
  “不过,就我所知的话,钓鲸客倒是会回去看望她。”
  “就是瑶光年幼的时候,钓鲸客在海底摸来了拳头大小的夜明珠去给她祝生辰,易容伪装,故意装作不认识她,询问瑶光说,你的爹娘在哪里,然后那小家伙直接回答说,自己无父无母。”
  “是以钓鲸客似是受到打击,心境很不痛快。”
  “之后回去也只是偷偷看她,暗中保护,并不相认。”
  慕容龙图道:“一如既往的别扭性子。”
  司命叹了口气,咕哝了两声,道:“毕竟是他,性格固执唯我,恣意狂傲,表面冷淡,实则偏激,武功又极高,见了瑶光和观一这两个孩子,恐怕事情会多有波折,你不如……”
  剑狂淡淡回答:“嗯,入江湖的时候,瑶光同行。”
  司命头痛不已,他就知道剑狂的性子,根本不是避事的那种。
  于是道:“若是把那家伙惹来了怎么办?”
  “那家伙的话,虽然不是胡乱杀人的性子,但是也一定会震怒然后把瑶光那丫头带走的。”
  剑狂淡淡道:“钓鲸客若来,自有我手中剑来和他分说。”
  “至于带走。”
  “天上天下,只凭老夫手中一把青锋,何处寻不得人?”
  司命只觉得无言以对,钓鲸客孤儿出身,性格恣意偏激,固执无比,剑狂骄狂一生,从不对任何人解释,两个人都颇为护短,而遇到惹怒了他们的事情的时候。
  一个是,我有怒气不说,就是要干死伱,让你死都不明白。
  一个是,老子干你之前先把理由说了,再从你身上堂堂正正地碾过去。
  这两个家伙本来就属于那种最为不对付的性格。
  再加上李观一和瑶光的关系。
  怕是要打一架了。
  天下第一宗师和武道传说之间的争斗。
  司命一时间不知道是该看热闹还是避开这要命的危险。
  可旋即,就见剑狂饮茶,复又道:
  “再说,他在瑶光年幼时候,就将她抛下了,往后岁月若是两不相认,便也罢了;若是还打算依仗父亲的身份,就要对晚辈指手画脚,此等之人,老夫只有一个字给他。”
  青衫剑狂冷淡,嘴唇微动:
  “滚!”
  对武道传说如此态度。
  司命瞠目结舌,突然觉得,这样大的事情,可能千百年来都没有一次,这件事情得要去看看,他只是一伸手,一把就把玄龟法相推开,旋即手掌抬起,一拍大腿,道:
  “艹,这样有趣的事情!”
  “算我一个!”
  “算我一个!!!”
  ……………………
  复又数日,李观一将麒麟军原本所部重新整合起来,这些战士们穿着甲胄,齐齐列阵,倒是不知道李观一要做什么,他们看到那位主将走上了沙土垒起来的台子上,在整阅完毕后,道:
  “诸位,还认得我么?”
  这是一年前李观一对那些麒麟军的军士们说的话。
  此刻大家皆哄然大笑,李观一并不在意,只是让大家笑罢了,方才开口,道:“去年的夏末,我们离开了镇北关,而后一路疾行,那时候,我和你们说,我要带你们回家,给你们分地。”
  “你们还记得吗?”
  麒麟军忽然肃整下来了,他们脸上的笑容顿住了,然后抬起头来,直勾勾地盯着那边的少年郎,看到自己的主将抬起手一扫,那边搬出来了好些个沉重的木箱,李观一的手按在上面,轻声道:
  “地契。”
  麒麟军战士们的呼吸沉重起来了。
  他们是失去了家乡之后,被逼迫上山的贼匪,是所谓不容于大国的乱民,是从故乡逃窜之后,不得不苟活于山间,过着如同野人生活的百姓,此刻,他们的主将即将将他们最渴望的东西重新交回他们手中。
  樊庆的呼吸有些急促起来。
  李观一沉声道:“按照先生和我商定的程序,人人皆有。”
  “然后,是我履行当年约定的时候了。”
  少年将军看着眼前这些人,看着这些和他一路走来,从最初的叛军,山贼,到了现在名动一地的麒麟军的同袍,脸上露出一种温和的笑容,伸出手:“你们可以选择自己的道路了。”
  “可以,解甲归田!”
  “也可以仍旧回来。”
  他伸出了手,金色的流光在手掌之中蔓延,最后化作了猛虎啸天战戟,旋转一周,用战戟的锋刃将猩红色的麒麟战旗裹挟起来,然后把这战戟插在了地面,任由猩红色战旗在风中翻卷。
  李观一看着眼前的人,道:
  “十日时间,十日之中,各领其地。”
  “十日之后,我在这里等着,愿意解甲归田的,将兵器和甲胄送回来,领军饷离去;愿意回来的,我就在这里,等着你们。”
  宇文天显的眸子垂下,泛起剧烈的神色。
  这一日,麒麟军战士们皆去领土地,而宇文天显却带着宇文化前去寻找了李观一,李观一似乎并不意外于这位将军的到来,只是搬出来了江南的酒,然后弄了几盘小菜,于月色下和两人共饮。
  饮酒半酣,宇文天显端着酒杯,看着月色,道:
  “一年之前的我,绝对想不到,我和你竟然会有这样,在月色下饮酒的可能。”
  李观一回答道:“所以说,世事奇妙。”
  宇文天显洒脱一笑,而后端着酒盏,道:“麒麟军分地,这个迹象一定会触及江南一地世家豪族的利益,只是,江南一带没有什么力量可以和你争锋,再加上,慕容世家本就是江南一带最大最强的世家。”
  “你的政令在此推行,虽然有阻碍,却一定可以成功。”
  李观一笑着道:“就借宇文将军你的吉言了。”
  宇文天显忽起身,端着酒盏,半跪于地,沉声道:“只是,于此时节,请允许我叔侄二人请辞。”李观一连忙搀扶,宇文天显本身境界高过李观一,这一搀竟然是没有能够搀扶动。
  宇文天显抬眸看着李观一,道:“去年的事情至于今日,我叔侄二人也在你的麾下征战,曾经的恩怨,也算是还清了,现在你已经在江南站稳了脚跟,之前的俘虏,也都送回本国。”
  “我也该要离开了。”
  “我毕竟是宇文世家的子弟,被家族培育,蒙受国恩,不能不怀抱报恩之心,李观一,此事,就请你不要拒绝了。”李观一有些复杂,他把宇文天显搀扶起来,倒了一杯酒,道:
  “将军的意思,观一明白了。”
  宇文化兴致缺缺。
  第二日的时候,李观一亲自将他们送到了城池门口,元执,樊庆,凌平洋,长孙无俦,雷老蒙,石达林,南宫无梦等都在,一一告别之后。
  有两匹龙马已准备好。
  宇文天显呼出一口气,他看着这些一年来朝夕相处的面孔,垂眸道:“诸位,且记住,战场之上步步杀伐,为将者,身负天下大势,百姓安危,士卒生死,不可不察。”
  李观一端来一杯酒,道:“麒麟军都是些草莽出身的汉子,我们这一年的变化,大家各自都有了擅长的地方,都是将军教导的,您要离开,观一不敢阻拦……”
  “请!”
  宇文天显端过李观一递过来的酒,毫不犹豫地饮下。
  然后翻身上马,和宇文化纵马离去了,龙马的脚力极快,极为猛,宇文化一路上极为烦闷,他也不知道,作为世家子,离开那个尽数草莽之辈的麒麟军,可以回归应国,这本来是心中极痛快的事情。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此刻心中绞痛烦闷,几乎要让他呕出来。
  他忍不住问道:“七叔,我们就要现在离开吗?”
  宇文天显缄默许久,他是非常成熟的名将,战略眼光,比起宇文化这个四重天战力,才二十八岁的年轻一代战将,强大得多,尤其是在江南许久,知道麒麟军不是坐守一地的气象,回答道:
  “李观一占据江南之地,他日,必然是要和大应争锋。”
  “呆的时间越是长,想走的时候,就越是痛苦。”
  “再继续下去的话……”
  “再不走,就真的走不了了啊,你难道不想你的父母,不想你的爷娘,不想你的兄弟姐妹和亲朋好友吗?不想着报效家国吗?”
  宇文化没话说,他只是闷着头去骑马狂奔。
  脑子里的画面一刻不停地转动,只要想到自己亲手带出来的儿郎们,在十日之后回来却发现自己这个主将不在,那该是什么情绪?他们该不会以为是自己抛弃了他们吧?
  若是自己不在,他们训练之后赢不了樊庆怎么办?
  这天下还没有平定,没有自己的话……
  宇文化只是咬牙咒骂:“那帮傻子,艹!”
  他几乎有一种,立刻转身回去麒麟军的冲动,回去,不去负责应国那一方面的战事,只是应对陈国,也算是对得住家族,但是,家族的培育,叔父宇文烈,还有父亲,爷爷的看重,如另一把刀在搅动他的心脏。
  只是一路狂奔了约莫二三百里的时候,前面渡口,却见到了一艘大船横在江上,那并非是舰队级别的战船,却也是辅助类的级别,有麒麟军的兵士在。
  宇文天显沉默,他放慢了战马的速度。
  作为一个战将,他心中终究还有一丝丝警惕,担忧李观一不肯放自己两人离开,毕竟他们两个是亲眼看到过李观一麒麟军如何起家,如何训练,甚至于知道八门金锁阵的一部分内容。
  如果是宇文天显的话,或者说宇文天显的兄长宇文烈。
  自己两人,不说灭口,也会控制起来!
  他的右手已经放在后面的兵器上,心中已经拉满了警惕,打算若是察觉不对,就要暴起杀人,就在这个时候,那边的麒麟军军士也发现了他们两人,主动行了军礼,宇文天显不动声色询问道:
  “汝等为何在此?”
  那军士笑着道:“奉大帅的命令,给两位将军送行。”
  他转身指了指那大船。
  宇文天显踏前,却见到战船之中,有两百余兵士,还有两人,更是让宇文天显面色微变,因为昏厥的两人,正是被李观一所擒拿,应国方面的两位名将。
  神将榜排名九十一的扛纛猛将孟大灏。
  以及排名七十九,有大将之风,国之重器的赵国器。
  宇文天显的神色骤然变化,抓住那麒麟军的军士,道:
  “这!!!还有什么吗?!”
  那军士双手捧着一信笺递给了宇文天显,道:“大帅让我把这信笺交给宇文将军您。”宇文天显手掌微微颤抖,打开信笺,上面的文字沉静朴实,是李观一的字迹。
  “宇文将军,见信佳。”
  “将军要离去,晚辈不敢阻拦,你我虽然为敌,但是这一年来,麒麟军多受将军的恩惠和指点,早已化敌为友,将军只是和宇文化两人离开的话,回应国之后,恐怕会为人所中伤。”
  “到时候,皇帝纵然是豪雄,心中难免有芥蒂。”
  “以您的才华,不应该被奸臣所害,这里有两百余军士,是您的麾下,询问之后,愿意随着您回归故国,又有这两位名将,一艘战船。”
  “您回去之后,大可以说,是您趁李观一不备,乃救人,夺船而去。”
  “不动明王尊,未曾败于李观一之手。”
  “愿将军,仍可以于战场之上,得偿所愿,大展宏图。”
  “他日天下,将遇将,王见王。”
  “不必留手!”
  “弟子,李观一奉上。”
  宇文天显的手掌剧烈颤抖起来。
  这位名将却忽一把抓碎了这信,猛然拔出了剑,直接横在脖子上,红着眼睛,若非宇文化一头撞上来的话,几乎要自刎,最后那一把剑坠入了地上,宇文天显颓唐坐在那里,拳锋紧握。
  最后还是徐徐松开。
  “李观一,李观一……”
  “哈哈,好一个麒麟啊,若我不曾出身宇文家,若你是我大应国的皇子,该有多好,忠义仁孝,我辈如何!”
  “我辈如何!”
  宇文天显的手掌重重砸在了地上,豪情万丈沉静如山的名将,终于颓唐:
  “我今生,终不复和江南争锋……”
  遂归于应。
  而在宇文化宇文天显回归应国的时候,十日已过去了。
  这十日里面,樊庆就如同他的从属一样,离开了麒麟军,他重新有了属于自己的田地,不是那种没有开垦的荒田,而是混合起来的。
  按照比例,有一部分丰沃土地,一部分普通级别,还有一部分随着附赠的未开肯土地,有精力的话,可以继续开垦荒田,也可以属于自己。
  樊庆等麒麟军的军士们几乎红了眼,开始哐哐哐的搞地。
  江南土地丰沃,是用连坐稻,一年两熟,五月中下旬开始插种早稻秧,七月下旬收割早稻,此刻虽然迟了些,却还赶得上,然后想着修筑自己的屋子,每日虽然疲惫,却又有一种舒服的感觉。
  躺在床铺上,想着稻也在阳光下成长,心里面说不出地开心。
  想着,娘亲若是也在的话,爹也在,多好?
  樊庆这样的汉子,都忍不住鼻子发酸,一晃眼,十天就过去了,樊庆想到了麒麟军大帅的约定,他心中迟疑了,忽然又想着,留在这里,或许也不错。
  但是他想到那个还是少年郎的将军,想到他的允诺和承诺。
  却心中有一种复杂的情绪,他担心,大家若是都这样想的话,该怎么办?若是自己不去,别人也不去,大帅回过头,看到自己身后,再也没有同袍了,那该有多难受?
  他伸出手,抚摸甲胄,然后沉默许久,把甲胄披在了身上。
  握着刀,大步走出去了,没有田地,心里不踏实。
  可是若不披甲持刀,却也有种不安生的感觉。
  今日天刚蒙蒙亮的时候他就出门了,那战戟这十日来,就始终插在点阅诸兵将的区域,而渡口看守的职责,则是交给了怒鳞龙王水军部负责。
  樊庆看到那少年就盘膝坐在战戟的前面。
  这样早的时候,可是李观一的背后,竟然也已经有了一批人,樊庆意识到,自己并不是一个人,于是他的心境不知为何温暖起来,握着刀,大步走到了原本自己的位置,他的刀锋就抵着地面。
  他终于意识到了,刀锋不再是为了杀出前路,也是为了保护自己脚下的土地,眼前之人,为他们指出了梦的方向,他将他那遥远的梦境,分享给了一无所有的人,所以——
  他们怎么可能,弃他而去?!
  樊庆握着自己的兵器,轻声道:
  “樊庆,归队。”
  他注意到了,一个个身影在走来,他们穿着甲胄,提着刀,从四面八方过来。
  最后汇聚在了那背影的身后,然后道:
  “卫顺英,归队!”
  “林鸣雷,归队!”
  “……归队!”“…………归队!”
  一个个沉静简短的回应,却连绵不绝,最后化作了如同浪潮波涛般的气魄,只能听到脚步声从四方而来,听到甲胄甲叶碰撞的肃杀声音,汇合起来,听到一声声的归队,如同猛兽集结。
  大日升腾而起的时候,那少年起身,他的脊背笔直,转过身来,背后甲胄森然,旌旗烈烈狂舞,那些曾经的乱民肃然立在了旗帜之下,气质沉静。
  少年将军伸出手,抓住了战戟,猛然举起。
  哗啦——
  猩红色的旗帜,如同自天空之上翻卷落下,在天地间狂舞。
  于是刀兵都高举,森然如林,默然无声。
  于是,麒麟军,乃成。
  与此同时,宇文天显,宇文化等回归于应国皇城。
  羽林降阶。
  应皇亲迎于城十里之外。
  是以,应国百官将士,莫不愿为之效死。
  天下豪雄,绝非一处,龙虎相争,才是这个时代,这纷乱天下的永恒注脚,而在这个时候——
  来自中州,敕封秦武侯的大片队伍。
  终于要抵达江南!
  (本章完)
  ()

第47章 豪雄之风,最后的武道传说
  这一行队伍当中,有颁行侯爵之印玺,圣旨的官员,也有代表中州皇室威严的羽林军,庞水云也在其中,是从中州出发,浩浩荡荡地奔着那江南而去。
  而在他们抵达江南之前,这消息就已先一步抵达了陈国,应国的都城之中,而后传抵了皇室,呈送在了各大世家和贵胄的桌前,而在陈国的朝廷之上,气氛极为压抑。
  所有人都垂首,不敢去看端坐于皇位之上的陛下。
  自这个消息抵达,陈鼎业知道,群臣的心中就只剩下了麻木,唯寥寥数人还一如往日从容,其一是那位丞相薛道勇,太子出生几个月了,于是这一头老迈的猛虎越发随意起来。
  自古以来,权臣,无论是忠心还是奸佞,皆是不得好死。
  薛道勇逃不过这规律。
  以陈鼎业对李观一的痛恨。
  之前抵达江南的战将之所以都是神将榜九十位左右,而没有更强的,除去了摄政王的活跃,和这一头猛虎的行动也分不开关系。
  而另一位没有低头的,就是当朝太尉。
  他的侄子就是之前率军围攻东渡城的刘士登,乃大骂道:
  “陛下,这李观一本乃我朝之乱臣贼子,承蒙皇恩,却不思以死相报,竟胆敢于大祭之时大闹,扰乱我国的国威,侵占我国土地,如今却蛊惑中州大皇帝陛下。”
  “不知以什么手段,得了个侯的称呼,这是在打我国的脸面啊陛下!若是我们承认的话,他日若是又有什么骄兵悍将,恣意骄狂得惹出事情来,只需要往中州一跑,就能够安然无恙,还能得到赏赐。”
  “我大陈的威仪何在?!陛下的威仪何在?!”
  “此事乃是要动摇国本的大事!”
  “国将不国啊陛下!”
  其余的群臣百官,也都是一一附合,都在朝堂之上大声斥责李观一这叛臣贼子,唯薛道勇双手笼在袖袍之中,老神自在地看着这些穿着绯袍,紫袍的大夫们群起而攻之,如见群狼。
  陈鼎业呼出一口气,道:“放肆!”
  陈国太尉道:“李观一何止放肆?!”
  他自以为得到了陈鼎业的支持,却忽然听到了一阵激烈的风声,抬起头来,却见到那奏折被狠狠的砸下来,一下砸在了自己的额头,陈鼎业这一下,似是含怒而发,太尉纵然也有一身武功,却是不敢抵挡。
  额角被砸破,一下子血流如注,茫然不知所措。
  陈鼎业起身,道:“朕说的是你放肆!”
  太尉和百官不解看着陈鼎业。
  陈鼎业捂着自己的额角,目光冰冷沉静,心中对于李观一的恨意翻腾,但是却明白自己应该做什么,徐缓道:“且去宝库之中,择取礼物,玄兵一柄,明珠千颗,送往江南,为——”
  “秦武侯,贺!”
  这一句话说出来,极沉静,带着极大的力量。
  却让陈国的群臣百官,都为之一滞。
  薛道勇看向陈鼎业,陈皇站在百官之上,大殿垂落阴影,将他的面容遮掩起来了,薛道勇站直了身躯,眸子微垂下,从陈鼎业的身上,感觉到了一种翻卷着的恨意和克制。
  虽然对于李观一的恨意和杀意,甚至于在摄政王之上。
  却可以压制住自己的恨意,如同蛰伏起来的巨大毒蟒……
  陈鼎业看向薛道勇。
  在乱世猛虎的感知之中,这大殿就如同群山旷野,那穿着龙袍的男子,恍惚之间变了形态,就犹如鳞甲坚硬冰冷,有着竖瞳的巨大毒蟒一般。
  薛道勇缄默。
  陈鼎业,也在蜕变?
  懂得克制自己恨意的巨大蟒蛇,比起单纯愤怒怨毒的存在更为危险,即便是被澹台宪明花费了十余年时间,耗尽了胸中豪气的陈鼎业,站在这浪潮之上,仍旧也有枭雄的余烈么。
  陈鼎业退朝。
  今日陈国遴选将诸宝物送往江南的使臣,但是谁都知道,陈鼎业对于李观一的愤恨,他今日有忍恨的肚量,只是因为李观一得了赤帝一系的大势。
  天下没有彻底大乱,赤帝名号还是极重。
  可是作为陈鼎业的臣子,谁要是敢去,就是和李观一扯上关系了,回来之后,在这大陈的官场上,基本上算是无望。
  第三日的时候,以神童召试,原太子府幕僚,士子晏代清主动请缨,愿意为之。
  晏代清家中设宴,晏代清之父,原本的黄门侍郎晏沉缄默,晏代清的娘亲几次落泪,没有办法在这里坐着,已自回转了,父子二人只对坐吃饭,遵循君子之风,食不言寝不语。
  父子两个就像是木头一样对坐着,谁也没有因为即将离别而有什么悲伤的氛围。
  晏沉放下了筷子,沉声道:“你打算留在江南?”
  晏代清缄默,他这一年多都被陈国当闲人排挤,朋友日渐稀少,然随怒剑仙习剑,又有一身学识,自然不肯埋没于这蝇营狗苟的地方,这才接下来了送礼前去江南的职责。
  晏沉脸上的表情没有起伏,道:“你的秉性刚直清淡,但是狷急,这是你的优点,却也是缺点,麒麟军仁义之师,有堂皇王道,君子扶之,此刻他们那里缺乏你这样的人,你也缺乏用武之地。”
  “你该去那里。”
  “然吾是陈国臣子,蒙受皇恩,不能与你同行。”
  晏代清沉默坐在那里。
  晏沉很了解自己的儿子,一一把晏代清的问题说了,道:
  “至此,且去。”
  “好了,吃饭。”
  然后端起碗沉默吃饭。
  食不言寝不语,吃完之后,自去洗漱,读书,休息,一如往日。
  第二天的时候,晏代清押送礼物的队伍前去江南,晏沉夫妻目送他极远,晏代清的母亲吴柳早已哭得双眼发红,但是晏沉仍旧站在那里,脊背笔直,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也没有说什么话,只是目送儿子远去。
  瞪大眼睛,看着晏代清远去得很远了,都不见了,也不动弹一下,吴柳抬起头的时候,才发现这個古板沉静的儒生不知何时,举起袖子擦拭眼泪,回答道:
  “夏日,风也大,起来了扬尘沙子,迷了了眼睛。”
  “夫人,走,回家吧。”
  回到了家中,吴柳终于忍不住,哭泣道:“吾儿走了,他这一去,不知道多少年才能回来,江南纷乱的地方,怎么办?!”
  “伱们不是说,父母在,不远游吗?!”
  “为什么不拦住他?!”
  晏沉握住妻子的手掌,轻声回答道:
  “夫子言,父母在,不远游。”
  “但是还有下一句话,游必有方。”
  “吾儿游天下也。”
  “不能阻拦,不能阻拦……”
  ………………
  应国·龙起城。
  夜色深沉,消息早就传递来了,在整个龙起城的最高处,是一座似乎抬起手就可以摘下天上星辰的高楼,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正坐在这里,看着天下,背后传来沉静的脚步声。
  精悍无比的应国卫士,没有阻拦这个人的到来,哪怕是中州的大皇帝要来到这里,也是要被拦下的,偌大的天下,只有一个人拥有来此不必通报的殊荣。
  穿着宽松长衫的男子走进来,他鬓发扬起,看上去已是老迈之年了,一根木簪把满头的白发都束好了,温和笑道:“陛下,今日不睡,还在这里赏星辰吗?”
  应皇回答道:“太师不也是如此吗?”
  应国太师微笑着走上前来,在这整个帝国,甚至于整个天下的最高处,有一幅画像,画像上是一位极为貌美的女子,似在含笑看着这里,那位气吞天下的雄主就坐在这里,在女子画像前,看着天下。
  那是姜高和姜远的亲生母亲,已经去世了。
  那位女子也是天下大世家之女,在应皇年少不得志的时候,两情相悦,却被奉给那时候的中州大皇帝。
  年少的应皇,也是做过一匹马,一把刀,就在天下人的眼前去抢亲的事情的,少年烈烈的豪雄之心,征服这天下,也征服彼时少女的心。
  可那女子却终究早早离开了他。
  帝遂不复立后。
  只在这最高的楼宇之中,留下这女子的画像。
  时时来此地独处。
  应国太师提起这消息,道:“李观一要被封侯了。”
  应皇道:“是,比我想的还要高一个级别,看起来,中州的皇帝比起他的父辈还要强出许多,并不吝啬,也有豪赌的气魄;这不是好事,毕竟豪雄太多,杀之不尽,天下何日可得安宁?”
  “但是却也让我这老家伙的心也在跳动起来了啊。”
  “如此,敌人一个接一个地出现,才让我不觉得自己老迈。”
  应国太师看着那老者的背影,轻声道:
  “姬子昌要秦武侯李观一去中州,参与天子巡狩。”
  应皇回答道:“天子巡狩,诸侯景从,姬子昌想要让天下回到原本的模样。”他看着外面应国皇城的繁华,从容地道:“但是,赤帝的时代,早就已经过去了……”
  应国太师微笑询问道:“陛下,您要如何呢?”
  应皇回答道:“去中州吧!我们也去!”
  “中州的大皇帝要设宴天下,都已经邀请秦武侯前去了,我们这样老时代的家伙不能不到场,如今天下风云四起,就让这一次,成为青史之中,最后一次的天子巡狩吧。”
  “八百年赤帝的威风,结束也应该体面。”
  “此次的天子巡狩,就是史官笔下的诸侯最后一次相见,就让姬子昌看看这天下的泡影,在这一次的宴席之后,就来开始侵吞天下之计,虽然是对不住那麒麟,我虽然也想要看到麒麟成熟的模样。”
  “可是岁月已不给我时间了。”
  苍老的雄主笑得雍容沉静,做出了要搅动天下大势的决断。
  “况且,剑狂也已经邀请你了,不是吗?”
  应国太师道:“若是陛下不允,我也不会去。”
  应皇摇了摇头,道:“去吧,为什么不去呢?剑狂也要落幕了,你是天下第一个武道传说,这样的事情,也该要去的。”
  应国太师姜素眸光平和,当年他率领精锐,绕开了镇北关,而后突袭出现在了陈国的都城江州城的附近,所率的人数不多,却还要靠着那时候鼎盛的摄政王,太平公,率领背后有后勤补给的大军。
  有萧无量,岳鹏武这样年轻一代的将军们拼死。
  却才只是堪堪让他止住兵锋。
  天下第一神将。
  就是有史以来的第一位武道传说。
  应皇缓缓起身,他站在这最高的地方,看着自己的城池,自己的国度,自己的天下,伸出手,感受夜风拂过了红尘人间,轻声道:“岁月如落花流水,从不回转。”
  “我从微末起身,战胜了兄长,娶妻,生子,成为了应国的君王。”
  “幼年的时候,母亲病重,我们院里有华盖般的老树,我眼中就是这天下,在这天下,一口气狂奔了一甲子,却还可以提起战刀,披着战甲,驰骋于沙场之上,大呼酣战。”
  “可是近日去看铜镜之中,不知不觉,我也已经老了。”
  “满头的白发啊。”
  “寻常人家的老者,这个时候早就已经含饴弄孙,又有几个,还如我这般,有不逊于年轻人的烈气和豪迈?我这辈子就是奔着天下而去的,死之前,不能不看到这天下一统的景象。”
  应皇顿了顿,又叹息道:“不过,老迈的,又何止是我呢?”
  “纵横江湖的剑狂,还有赤帝的天下,都已经老了啊。”
  “但是,我们虽然老,还有年轻一代的豪雄。”
  “这些年轻的豪雄也会如我老去。”
  “只此天下,从不曾老。”
  “甚好,甚好!”
  他端着旁边的酒,忽然一扬手,把这手中的烈酒洒落高楼,激荡起来蓄养的飞鹰,鹰扬于此,然后转身,袖袍翻卷,道:“就让我去看看,麒麟李观一到底是什么样子。”
  姜素询问道:“您要杀死他吗?”
  应皇放声大笑起来:“这样的英雄,杀死可惜。”
  “只有懦弱的人,才会用刀剑去杀死英雄;我见过许多的英雄,他们最后都被我折服,然后说我才是英雄,太师,李万里之事情,我不希望看到第二次了。”
  应皇和应国的太师彼此错身而过。
  太师垂眸,皇者却大步而行:
  “我会统一天下。”
  “留下他看看,让他看看这偌大的天下,可还壮丽?!”
  “我可不是吝啬的人,天下如此雄壮的美景,自然是要和有资格的人共同去见证。”
  “就让我等在这赤帝最后一次巡狩之中相见吧,麒麟。”
  那中州的巡狩,遍及风起云涌起来。
  ………………
  江南一带,李观一比起其余势力更早,知道了庞老飞鸟传来的消息,是说皇帝封侯的事情,李观一和元执一合计,决定顺着这势头做点什么,比方说,挖坑等人跳。
  于是以麒麟军,长风楼,庞水云三方联手,把消息封锁在江南外,就溜达着不外传,任何往江南内传递这个消息的,都被长风楼和麒麟军拦截。
  有瑶光的推断能力,配合南宫无梦所率的武林人士组成的斥候。
  成功完成了情报消息的精准阻击和延迟,人为创造了信息茧房。
  不可能永远拦住,但是却可以推延一段时间。
  元执看着那少年把消息锁住,然后摩拳擦掌,眼底冒光,一脸蔫坏蔫坏的表情,忽然怔住,觉得自己的主公,可能,或许,有一点点,可以和文鹤契合的苗头。
  然后用力摇了摇头。
  不不不,这是龙蛇之变。
  不应该,不应该,主公罪不至此。
  然后就看到那少年将军沉静思索许久后,说出一句话:
  “得在庞老回家前把事儿给干了!”
  “要不然的话,怕不是要把老爷子气着,到时候他生气也没办法了……”
  元执额角抽了抽。
  李观一一系下了第二个政令。
  麒麟军的军士里,有家眷的,可以将家眷引导入江南。
  按人头分地。
  那些沿路上加入的麒麟军军士眼睛都红了,立刻开始了分批次把人口潜入江南的行为,而怒鳞龙王寇于烈试探着询问之后,得到了水军也是麒麟军,自也有这样的资格。
  老者于是狂喜,三万水军儿郎家眷几乎是飞速地迁入江南。
  李观一和元执继续推行第三步。
  将分地政策自麒麟军,到麒麟军家眷,再到寻常百姓。
  消息以一种恐怖的速度朝着外面传播,再加上之前文灵均建议将两国俘虏皆放还的计策得到的名望,于是江南其余十七州人口皆开始有朝着江南十八州流动的趋势。
  江南十八州人口开始高速恢复。
  而把土地分给百姓之后,这帮勤恳的人们是看不得土地荒废的。
  开始哐哐哐搞地。
  荒地,以及因为十余年战争对峙而荒废的土地,以一种高速恢复,而这样的行为,已经惹来了诸多世家的不满,他们都派遣自己家族之中的人前去麒麟军所在,尝试如往日那样开始和麒麟军谈判。
  名士去了,却见李观一正在一边吃饭,一边看卷宗。
  这位名士颇为不愉,道:“若是您想要名动天下的话,就不该这样轻慢地对待君子。”
  李观一:“啊???”
  少年人抬了抬眉,道:“你要什么?”
  那位名士愣了下,没预料到李观一这样直接,于是抚须,一一地把自己的要求说出来,包括且不限于世家子弟,可以入各自城池为官员,交税减免,以及,在官员名下的土地免除赋税,给官员授予永业田等等……
  李观一本来正在嗦面的。
  一筷子面,一口蒜,吃得不亦乐乎。
  可是听这个老名士开口高谈阔论,少年瞠目结舌,连面都顾不得吃了,满脸你他妈怎么敢说的表情,他眨了眨眼睛,道:“您配锁钥吗?”
  名士疑惑:“不配。”
  李观一道:“你也知道不配啊?!”
  少年想了想,看了看兵器,书卷,扔掉兵器有点脏,用书卷砸,待会儿元执能说得他头痛,迟疑了三秒钟之后,李观一一巴掌把那面盖在这名士的头顶,把这人给浇得满头都是热汤,然后道:
  “左右,带走!”
  来了两个膀大腰圆的麒麟军军士,直接抓住往外拖,那白发苍苍的老者惊怒,大叫道:“老夫饱读试书,天下人谁人不知道我的名号,你竟然如此对我,你你你!!!”
  李观一道:“雷老蒙,没有听到吗?!名士!”
  “名士!”
  “怎么能用拖的?”
  雷老蒙呆住,那少年道:“给我叉出去!”
  于是诸世家对李观一的不满与日俱增,却也有江南世家陈家,主动将自己的土地,并千金,赠予麒麟军,主动下注,那些世家都汇聚在了江南十八州最大的州城里,就是等李观一来,打算要和他谈判。
  可是李观一根本懒得理会他们。
  麒麟军推行新的土地政策,直接划着弧,从世家控制力最差的小村镇开始,然后到小世家在的小城,慢慢的推行,这些世家的力量完全无法和李观一的麒麟军相抗衡,政令迅速推行下去了。
  一开始,世家们觉得,只是小村落而已,有什么用?
  又觉得,区区小城镇的家伙,有点破钱,也敢于称呼世家?
  李观一对这帮小家伙动手,想来是绝对不敢对大世家动手的!
  等他们反应过来的时候,整个江南都已经迅速地插满了猩红色的麒麟旗,直接包围了最大的几座城池,这帮世家老爷们一睁开眼睛,外面到处都是哐哐哐搞地的老百姓。
  再一问,我们的呢?
  我们世家的地呢?
  什么,没分?
  这个时候,他们的眼睛都红了,这个阶段他们眼睛红,甚至于不是自己的利益收到了损失。
  而单纯只是自己没能得到好处。
  那帮泥腿子得了好处,比他们亏钱都难受。
  而泥腿子有了地,那和他们差距也会缩小,这比杀了他们都难受,这是触及根本的利益了。
  却也导致,整个江南各大大小小的世家都跑到了江南十八州的州城,去找到了这本州的大世家,大名士诉苦,于是这些大世家的宿老们无不是大怒,发文章檄文,说李观一倒行逆施。
  简直是叛贼,乱党!
  李观一大笑,然后和元执推行第四阶段政令,从摊丁入亩上修改,把税和土地,人口联系起来,有资产的多交,少地少资产的少交,无资产的不交,世家大族皆大骂。
  元执嘴角抽了抽,看到李观一把人头税都给砍了,才知道为什么李观一一定要把消息,队伍,以及随着队伍来的庞水云一起阻拦在江南外面。
  主公,是故意的?
  人头税这玩意儿是赤帝年代就延续到现在的法令了。
  庞老眼睛都得红了。
  什么,人头税?砍了,这个又是什么,春税,砍了!
  火耗?砍了!
  苛捐杂税,皆砍砍砍!
  世家免税?
  砍了!
  世家亲族投入世家麾下,名义上是主仆,实则避税?
  我砍!
  就在李观一的名声即将抵达【苛政】【苛政】!
  【竖子不足以谋天下】!
  以及【麒麟】【麒麟】!
  【这儿有大好人分地啊】!
  这两个状态不断分化的时候,那少年人一只手撑着下巴,一只手转着笔,看着各大世家联名写的,喝骂李观一为乱臣贼子,苛政,苛政的檄文,以及暗自联系应国,陈国势力的信笺,道:
  “元执,坑也挖得差不多了,时间差不多。”
  “把消息放进来吧。”
  “咱们该去州城了,这个可是这帮人开始攻击我的,还打算埋伏刀斧手,六啊……”
  元执缄默,道:“或许,您不必把文鹤打昏了。”
  “您的战术灵活多变,或许,可能,他也可以出一点计策,这种情况的话,他的计策一定是最好用的,比咱们两个想出来的好多了。”
  李观一狐疑:“元执,你是不是在暗搓搓地骂我。”
  元执正色道:“非也,只是说,主公如龙,能腾能隐。”
  李观一失笑。
  “走吧!”
  麒麟军率军前去,消息开始流通。
  而江南所有大小世家,正聚集于江南新修的长风楼里。
  如誓师大会,怒骂李观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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