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秦武侯,李观一

类别:玄幻小说 作者:阎ZK字数:700716更新时间:25/01/15 14:33:37
第48章 秦武侯,李观一
  长风楼最为隐蔽的所在,整个江南大小世家都在,原本这样的集会,是应该在某一处大家族的别院之中举行,然此事若是有谁人故意把事情走漏出去,在谁家举办此会,则谁家倒大霉。
  于是就在这长风楼之中。
  大小世家,都是愤愤不平,历朝历代的豪雄起势,无不是先拉拢世家大族,多少草莽豪杰,都是得到了大族的倾力扶持,这才踏上天下,李观一本也该如此。
  但是他这一段时间所作所为却让各大世家心中窝火。
  此刻众人皆恼恨大骂:
  “李观一,欺人太甚也!”
  “如此竖子,何等轻狂,不足以谋天下!”
  “不知当初,圣天子乃与我世家联手,才有此浩荡天下,如此小儿,乳臭未干,竟然去和那些泥腿子走在一起。”
  一名白发老翁叹息道:“如此自贱。”
  “实在可悲。”
  他是当真觉得李观一的所作所为是【自贱】,是【可悲】的,大小世家之人谈论许久,最后道:“李观一所作所为,倒行逆施,如今他若是把持江南之地,我等世家,难道沦落于和贫民一般地位?”
  “不若,寻一刺客,趁他独自外出之时,手中既无神兵,身后也无大军的时候,将其刺杀,彼时,就算是他在战场之上,有当年霸主之勇,也无奈何。”
  “也只能死在这里。”
  “而陈国,应国的势力离开此地,我等世家占据此地。”
  “以我等的威望,分给那些将领一些权位,以家族女子嫁给他们,借以掌握,扶持麒麟军……”
  “各家大姓,祖上都是有大才的,都有好儿郎,有勇有谋,可以承担这些城池的大小官员,也可以带领麒麟军,想想看,麒麟军的军势,哪怕是这些泥腿子,土匪草莽,却也可以和天下群雄争锋。”
  “列位的先祖,无不是曾经在天下立下了赫赫战功的。”
  “你们承接了他们的血脉,自是会比这些草莽过得更好。”
  “彼时,我等令应国,陈国大战,而坐断江南,而俯瞰天下,世家之势可以绵延也。”
  他们是当真这样想着的,在他们的思路之中,自己有着名臣和公侯之家的血脉,血脉上就要优良于这些在土地里刨食的老百姓;而收买军中的将领,分化之,也是理所当然常有的计策。
  独自刺杀那英武,收服江南的少年将领。
  也一定是世家门阀做得出来的。
  哪怕那是平定江南一地,年纪轻轻,就名动四方的名将。
  于吾世家大族面前,也可杀之。
  门外,南宫无梦微微垂眸,白皙修长的手掌按在腰间,神兵阴阳轮转尺亮起一缕流光,可最后她咬了咬牙,还是把手掌松开来,只是心中一股闷闷之气。
  只好安慰自己,幸亏在这个位置的是本姑娘。
  这些世家的人,不知道李观一在麒麟军中的声望。
  若是来的是樊庆,他会拔出刀直接冲上去,把这帮人剁成肉泥;来的是那七个老鬼,这些家伙,想要死掉都是一件难事,南宫无梦以阴阳轮转宗的秘法,把这些声音记录下来。
  世家当中,那老翁疑惑道:
  “只是奇怪,慕容世家,为何不来?”
  李观一尚且不曾公布于众其身世和来历,慕容世家这边也主动做出一些‘切割’,此刻众人眼中的李观一,仍旧只是薛家的子侄,逃离在外罢了,众世家子弟皆不知,却有人道:
  “慕容世家虽然势大,却全依仗于剑狂罢了。”
  “江湖人而已,不值一提。”
  “若是杀死李观一,那么自然一切都是好的,若是杀不死他,那么,诸多税务,我等也不给他,城池商会,大小官吏,都不会听从他的管辖,他上有其政,下则有吾之法。”
  “吾等世家大族,见过多少个自诩雄杰的人?自有的是法子,让他痛不欲生。”
  “而如此也不可的话,那就请应国,陈国前来。”
  “你我且先表面上听从于李观一的敕命,而后等待他不防备的时候,杀死守城的麒麟军,然后献城池于陈国,应国;把李观一的时局打破。”
  “如此江南虽然乱起来了,但是我等世代贵胄世家,足可以保全。”
  世家大族素来喜欢做这样的事情。
  当年的霸主和赤帝起家之后,也有世家的帮助。
  众又谈论了诸多想法,定下了上中下三個策略,写下契质,乃约为世家同盟,方才离去,才始谈论完了,却忽然有消息传来了,有这大小世家在外的人,被麒麟军拦截,此刻方才带着恐慌惊恐赶回去。
  回家中,却知道所有人都在长风楼集会,更是面如土色。
  狂奔来此,那德高望重,面容慈悲的老翁疑惑道:
  “嗯?怎么如此匆忙急促?”
  “子离?”
  名唤子离的中年男子一把抓住老翁手臂,几乎颤抖起来,道:
  “您,诸位,来此谈论的,是什么事情?!”
  旁边有青年笑着回答道:“自是那泥腿子将军李观一。”
  子离脸上神色仓惶,抖手一个巴掌扇在这青年的脸上,轮圆了,打得那青年脸皮子都抽起来,止住他的话语,然后才对眼前的大小世家开口,一字一顿道:
  “李观一,中州大皇帝陛下,亲封为侯!”
  “功勋侯爵啊!”
  “就是如诸位的先祖都达不到的级别!你们的祖先在这里,都要跪拜的啊!更有统兵的权利,统敕江南之地!”
  世家大族脸上的神色皆有变化。
  那中年男子又道:
  “陈国,应国,皆有贺礼相随!”
  “如今,他点齐兵马,已快要来了!”
  那慈眉善目,似乎经历过许多的老翁脸上这时候才稍微有一丝的变化,道:“……李将军,要来江南州城,不是什么大事情,我等也没有谈论什么。”
  “况且,这消息不是才传出来么,倒也……”
  他语气慢条斯理,似乎还能稳得住心态。
  男子打断道:“早早就传出,我是被麒麟军压制住了!”
  那老翁终于变色:“什么!?”
  “速速销毁——”
  “老东西,销毁什么?!”
  周围的窗户被打开来了,一位位穿着甲胄的战士手中端着机关弩,就站在长风楼这一处包厢外面,密密麻麻指着这些家伙,南宫无梦右手一抛,一物飞转出去了,重重砸在那老翁的脸上。
  这老翁似乎没有吃过什么苦头。
  被这一下打得脸庞红肿,嘴巴里的牙齿都飞出去。
  南宫无梦把那契质拿起来,道:“诸位——”
  她眉宇扬起,脸上带着一个面甲,微笑起来的时候,只是一双眸子却也美丽,却多了许多英武之气,道:“麒麟军大帅麾下,斥候营校尉,南宫无梦。”
  “有礼了。”
  世家大族的脸色骤变的同时,各自提起兵器,打算强闯出去。
  有几个武功高强的世家家主,直接撞破了屋子朝着外面腾空飞跃而去,却忽然听得了几声惨叫,然后这两位世家家主被抛飞回来了,砸在地上,手臂弯折。
  脚步声沉静。
  周围听到了涌动的水流声音,蓝色的流光汇聚起来,化作了一条蛟龙法相,缓缓盘旋,把这一座长风楼包裹起来了,那老翁看向外面,见到了地上,早已经数百精锐手持机关弩,抵着此地。
  身穿长袍的苍然大汉负手而立,白色的鬓发微微扬起。
  宗师级武者的气焰强横无比,暴烈从容。
  这个老水贼放声大笑:
  “麒麟军,水军都督,寇于烈。”
  “诸位再下来,就不只是断一条腿了。”
  楼上老翁脸上神色惨白,忽然惨笑数声,对周围的人道:“诸位,我们都受到那位秦武侯的计了啊,他乃是要把咱们一并端了,不过,这些都是我等自己要做的事情,和我家族无关!”
  老者恭恭敬敬,跪拜在地上,大声道:
  “是老夫,对侯爷不满!”
  “秦武侯,武功卓绝,功勋卓越!”
  “吾周氏上下无不敬重,愿肝脑涂地,绝无二心,唯独老夫,不肯服从于侯爷!”
  “故而,来此纠众叛乱。”
  “今日事发,无颜面对秦武侯,无颜面对家族!”
  “唯一死,以谢罪!”
  他忽然拔出袖中匕首,直接朝着脖子上刺上去。
  可在此刻却听到了一阵嗡鸣声。
  一篷箭矢射过来了,但是箭矢却极尖锐,如大片牛毛,只刺破皮肤,然后身体竟然就失去了力量,朝着一侧倒下去了,虽然倒下去,却是精神还清醒着,一个四五十岁的汉子走进来,道:
  “奶奶的,鸡贼。”
  “也就是元执先生说了,否则的话,真的要给这老小子翻盘了,把锅都揽在自己的身上,为了家族,身居高位也甘愿去死,眼皮子都不带眨一下的,这世家简直是怪物一样,我都看了害怕。”
  “难怪老大和先生,这样忌惮。”
  南宫无梦几步小跳,从扑倒众人间隙过去了,道:
  “石老鬼,你拿了什么级别的药?”
  那汉子咧嘴一笑,得意介绍道:“是从宇文化和樊庆这两小子身上试出来的,他们两个,一个精悍的四重天世家大将,一个江湖出身,敢于犯禁杀官的狠厉家伙,挨了这一下都爬不动。”
  “这老东西,内功的级别不如宇文化,狠劲儿不如樊庆。”
  “我还把麻沸散的浓度提高到了,足够药翻雷老蒙那边的五头巨熊,一头大象的级别,就算是一身真炁也顶不住!”
  “是我们那里,代号【闷倒佛】,这一年时间尝试出来的麻沸散三十七种,排名第六,又在对樊庆这两小子用的基础上,加入了阴阳轮转宗的秘药,稍有毒性。”
  “副作用是断阴绝阳。”
  “你说第一?”
  “第一是帮麒麟消食助眠时发现的……煮猪蹄的时候加进去了一点点,麒麟睡了很舒服,怕这老东西睡死,没敢用。”
  老翁大怒,挣扎不已,却感知到自己的内功都渐渐麻痹迟滞。
  心中惊怒,这样的毒,他们都没有,如此针对性的毒素,除非是在具备有充沛药材的基础下,在数千乃至于上万人次,十万人次,有内气的武者身上尝过,才有可能摸索出来。
  这些泥腿子,又非世家王侯,怎么会有这样的天赋……
  只是见得了那边的世家大族子弟皆被擒。
  这一日,各大世家都保持了缄默,秦武侯之事,传遍于江南,世家皆无言,又因为把柄在手,短时间内保持了一种老实的状态,而百姓闻言,无不极乐而喜。
  于是民望浩荡。
  一直到这个时候,麒麟军方才进入了这江南十八州的州城。
  世家大族心中有火气,也惊惧于这数百年第一个对世家动刀子的狂徒。
  他们一反常态,没有如之前每一次天下大变时候下注,没有去迎接进入州城的麒麟军,打算展示出自己的态度,要让李观一知道,纵然是你名动于四方,失了世家的支持,入内也只是一个冷清的空城。
  彼时,就要是让你麒麟军和李观一,亲自来此赔罪了。
  世家大族倨傲,仍觉得,无世家无天下。
  是日,世家大族,除去了陈氏之外,无一家前去相迎,都老神自在,端坐于自家的院落之中,下棋对弈,自以为万物皆在我等掌控之中,然而却听到了外面喧嚣鼎沸声音不觉,派出家生子前去一看。
  结果那家生子却比去时更快地回来了,脸上煞白,如同见到了猛虎成群一般,道:“家主,家主,不对,事情不对啊!”
  那儒雅男子平淡道:“如何不对?”
  “这般吵闹,是何声音?”
  那家生子想要解释,但是不知为何,他完全无法用言语形容自己所见到的画面,甚至于顾不得上下尊卑的理念,只是一把抓住了这位儒雅从容的男子名士,道:“您,您亲自出去看看就是!”
  儒雅名士被拉出去,脸上一点一点神色苍白下去,他看到了百姓,那些麻木的,狡猾的,如同两脚羊一般的百姓眼底带着光华,汇聚在了大道的两侧,男子让孩子坐在肩膀上,女子带着笑。
  两侧的楼宇都被百姓占据满了。
  是日,麒麟军入城。
  世家大族几无有所动。
  百姓蜂拥,相迎于城外十五里处,箪食壶浆。
  麒麟军入城的时候,军容肃整,皆穿甲胄,提兵戈,肃然如同军阵一般,竟无有半点的转眸,从百姓中间穿行过去了,当这位儒雅名士看到那位主将的时候,却忽然恍惚。
  猩红色的大旗在天下翻卷着,青砖两侧的楼上,路上都是百姓。
  火焰麒麟踱步,穿着墨色甲胄,披着战袍的少年将军而来。
  脸上,带着暗金色的面甲!
  于是记忆复苏一般,也是十多年前的记忆,那时候,也有一支类似的军队出现在这里,然后这儒生看到了那少年将军抬眸,在麒麟军的中间,多出了慕容世家的子弟,皆穿战袍,手持长柄双刃剑。
  到了这一步的时候,一切都明白了。
  儒雅名士的大脑一片空白,牙齿咬住了,手掌攥紧,嗓音都带着颤抖:“……慕容世家,李,麒麟不是运气好夺取来的……他,他的父亲,是李万里,是李万里的儿子……!”
  “慕容世家一直不说这个,就是在等着我们和他对立?”
  “他在挖坑给我们跳啊,阴毒,阴毒啊!”
  “何等狠毒阴厉之人!”
  “秦武侯,江南第一世家,麒麟军。”
  “他,要对我等下手!?”
  他踉踉跄跄后退了半步,忽然觉得,那个在很多人眼中炽烈热诚的少年将军,却是如此的狡猾,可恶,故意拦截了情报,又故意地隐藏了慕容世家的底牌,让诸多世家和他对敌。
  然后在这个时候,把东西一股脑推上来了。
  李观一若是一开始就是秦武侯,李万里之子,慕容世家势力所在,以世家的秉性和经验,是绝对不会和李观一撕破脸的,所有的冲突,会下沉到阳奉阴违的层次上,而李观一和元执的选择,把这矛盾直接拉到了桌子上。
  然后,直接碾过去。
  大江的支流穿过了江南的州城。
  封侯的队伍,庞水云,还有晏代清就在这里等待着,他们看到百姓景从,看到那蓝色天空之下,猩红色的旗帜慢慢翻卷着,犹如梦境一般,少年将军在前面行走,走过这里的时候,不知道谁大喊一声:
  “放!”
  有人们的笑声,然后两侧的人们捧着花朵猛然一扬。
  纷纷扬扬的花瓣从阁楼上散落下来了,少年将军骑乘麒麟,伸出手,鬓发微微扬起,然后把手中的花瓣洒落,花瓣落在了江流之中,泛起涟漪。
  庞水云恍惚的时候,不知道这一幕是现在,还是记忆之中,那来江南求亲的太平公。
  仿佛过去和现在在此刻融合。
  世家熄声,百姓景从。
  裹挟中州敕封,应国陈国相贺的大势。
  麒麟军,入主江南州城。
  这本该是极难的一步。
  毫无阻碍。
  《史卷·本纪第一》:
  【上】年十四而为金吾卫;年十五,拔岳公于万军之中,江南麒麟,淮左独步,据江南地势,有山川之固,而讨逆世家,恩德在民。
  乃封秦侯,时年十六,天下侧目,莫之能比。
  ……………………
  秦武侯诸事,李观一并不在意,那些繁琐的礼仪来回,自然有庞水云帮忙处理,而李观一把元执丢在那边,和庞老交接情况,他自己则趁着庞老还不知道自个儿搞出来多少事情之前溜了。
  和晏代清重逢,喝酒宴饮之后,顺理成章把他留下。
  然后内政一甩,李观一总算是清闲下来了,只是出乎于他的预料,庞水云并没有因为李观一那些大刀阔斧的举措而震怒,只是叹息且温和诚恳地道:
  “少主你所作所为,多利于民,然也需要一步步来。”
  “进度太快,天下跟不上的话,会遭反噬的。”
  李观一老老实实认真听了建议。
  只是很快,被李观一抓住了把柄的世家开始了暗搓搓的各种手段,幸亏庞水云这位老江湖回归,这帮世家的计策和手段一时间没能得手,却也是把李观一恶心得要死。
  但是他也知道,不能真的抽出猛虎啸天战戟把这帮玩意儿身上戳出十七八个透明窟窿,只是和元执谈论的时候,忽然想到一件事情,漫不经心地问道:“……元执,伱说的那个文鹤,是世家吗?”
  元执正在和晏代清交接一些职务,下意识回答道:“算是,却也只是寒门了,虽然说祖上是赤帝时代的文豪,但是他已经是很偏远的子孙,倒是已经没落。”
  “他年少的时候被西域的乱军抓走,还得扯虎皮说自己是边将的外孙,能出得起钱财,才回得去;但是出身名门,也算知道这些世家的行为风格。”
  李观一想了想,拈着一枚棋子,询问道:“你说他狠,如果我告诉他,要他帮我搞掉这里的世家,他能不能顺利完成这件事?”
  “???!”
  元执吓了一跳,可是迟疑了下,还是回答道:
  “文鹤为人冷静,谋而后动,有权变之机。”
  “以江南诸世家的自傲,主公你手中的把柄,再加上文鹤之才,应可以做到让所有的世家自己打起来,打到头破血流,而主公和他可以置身事外,虽有伤天和,却不伤名望。”
  “而且,会因为主公你提供给他这个职务而感觉到愉快。”
  李观一笑道:“好,恶人还需恶人磨,于此事上,你我都不如文鹤,这可是人才,我倒是要看看,这帮世家的狐狸,能不能赢得过你口中学宫之中,毒计第一的文鹤。”
  “我离开之后,军事诸事,交给元执;内政则有代清,于其余诸事,亦有庞老;中州要我前去加入天子巡狩,也是时候离开江南,去学宫了。”
  “世家的事情,且按照我们之前聊的步骤来,我去学宫把文鹤弄……咳咳,我是说,请,请过来之后,元执你就不必应对这些花花肠子的世家了。”
  “代清,可需要给你减少一点职务?”
  晏代清看着那些政务,额头抽了抽。
  却本能地倨傲回答:“不必!”
  回答了却有些后悔,却已迟了,李观一赞许道:“不愧是你!”
  少年秦武侯甩了自己的职责,不用接待那些中州使臣,不用负责处理麻烦的内政,觉得松缓许多,在前往江湖之前,却又有长风楼之人前来,道:“主公,有您的信。”
  “来自于江州城。”
  长风楼之人把一个匣子递给了李观一,少年人打开,却微微一怔,里面许许多多的信笺,从夏日,到了秋末,从飘落的第一枚红叶,到了白雪皑皑的冬日,跨越岁月和万里的疆域。
  一封一封叠在了一起。
  都是来自于薛霜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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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霜涛之笺,学宫之约
  这些信笺厚厚一沓,存放在匣子里面,长风楼在江南的负责之人知道这些信的分量,可没有胆量在这里旁观,于是只行了一礼,而后就退后了。
  李观一捧着这些信笺,就只坐在此刻他在的院落亭台之下,把木匣子放在旁边,这里是长风楼的后院,亭台旁边有一处荷花池,水流潺潺。
  池塘旁边,一株寒梅,只是现在盛夏,自然是看不到半点的梅花,李观一坐在阴影里面,拿起信笺,从其中拿出来一封信,开始去读,这一封并不是他给薛霜涛第一封后少女的回信。
  而是去年冬日时的信。
  打开之后,信笺似是被染成了淡粉色的,笔迹娟秀。
  古人常常说,见字如人,李观一仿佛可以看到那写下这些文字的少女,于是他的神色也安静下来,翻阅着信。
  “观一,见信安好,已是隆冬了,关翼城的天气温暖,只是下了一场很小的雪,不过,长青也很是开心,他一个人跑到了外面乱跑,还张开嘴巴来,对着天空,说希望尝一尝雪的味道。”
  “姑姑的孩子出世了,成为了太子,姑姑也成为皇后了。”
  “但是爷爷和我说,薛家这样势大,若继续下去的话,就会有倾覆的危险,这一点我也是知道的,只是不知道爷爷他的打算是什么。”
  “长风楼在慢慢地发展。”
  “按照你的计划,各处在搜集情报,去打掉买卖人口的黑市,把被拐走的人们救出来了,若是愿意离开的话,就给盘缠让他们回家乡,若是不愿意离开,或者说,已经不能够离开的,就留在长风楼里,做些能做的事情,赚钱养活自己。”
  “爷爷把长风楼在商业上的经营慢慢交给我。”
  “他说他在赌天下,赌陈鼎业不能在群雄之中获胜。”
  “他说就算是他赌输了,也会为我们留下离去的道路。”
  “他说,你或许会抵达江南十八州,所以我在那里也修筑长风楼,或许会对你有帮助。”
  “我还在回春堂里,见到了那时候的老掌柜,老掌柜的精神还很好,提起你的时候,会很开心。”
  “他仍喜欢在那个一壶劣酒,只要一枚大钱的地方喝酒。”
  “我听说,你给他在那里留下了一壶酒钱。”
  “老人家舍不得喝,只偶尔听闻你消息的时候,会去那里,拿出一杯喝,只是酒储存在那里,也会慢慢变少的,我替你给他多存了一些,希望他可以一直有这样的小小的快乐。”
  “冬天了,我在院子里面,种下了一株梅花,只是想到,你去了很遥远的地方,那里的梅花,是不是和关翼城的不一样呢?走在应国和陈国交界的山川里面,雪花一定很大,梅花的香气一定会更热烈。”
  “江南的梅花很小,在这样温暖的地方长大。”
  “没有见过天下,没有那么凌冽的梅花香气。”
  “可是,这里的花也是独一无二的,别的地方,再找不到这样的花朵,我想要把这样的梅花给伱,摘下了梅花的花瓣,然后把信笺做成了这信,随着信给你寄过去了,颜色很漂亮,你闻一闻看……”
  少年将军垂眸,眼前就好像看到了去年冬日的时候,那少女双手捧着信笺,闭着眼睛,轻轻闻着信笺的香气,她很固执地说关翼城也很好,说这里的梅花,这里的事情。
  李观一把信笺放在鼻尖,眸子微垂,淡淡的梅花香气。
  李观一把这一封信放下来了,然后拿起来了其他的信,每一封信的颜色都不一样,信笺里面说着的事情都很平淡,说关翼城的事情是怎样的,说薛老和陈皇之间的制衡,和世家的制衡。
  说摄政王的兵锋迅猛,不断侵占了党项人的土地,党项的王娶了陈国宗室的女儿为妻,前来请求江南出兵面对摄政王,被陈鼎业挡了下去,于是党项王愤怒地说陈国撕毁了盟约。
  说关翼城和江州城的事情,说陈国的变化。
  她很少说起自己,倒是提起薛长青,甚至于李观一的那几个朋友还要更多些,少年将军坐在这长风楼下,他抬起眸子看着天空,长风楼是陈国江州的第一楼,李昭文当时就是把这里作为情报组织的。
  但是李昭文毕竟是应国的国公之子,在大祭之后,她就把自己负责情报的班底都带走了,后来的长风楼只是寻常听琴音的茶楼酒楼了,再然后,才在薛家的力量之下重新成为了情报之地。
  后来第二次的时候,李观一在镇北城里面大闹。
  【流风回雪楼】成为了第二个长风楼的。
  而江南十八州虽然是慕容世家的所在,这里自然是没有长风楼的,可是当李观一的计策需要这個陷阱所在之前,这里是有了长风楼,已成为了江南十八州州城最大的顶尖茶楼。
  负责江南一十八州长风楼的人是薛家的人,那是个有些名气的名士,李观一看着信笺上面说的,薛霜涛成为了长风楼管理经营的人之一,看着那少女熟悉的笔迹。
  所以我在那里也修筑长风楼,或许会对你有帮助。
  薛霜涛。
  李观一安静看着这些信笺,他的手掌已习惯了杀戮,此刻轻轻抚摸信笺却还是温和,在离别一年多的时候,总还是在低下头的时候就能够发现那少女的痕迹。
  有时候离别并非是距离。
  风吹拂过来的时候,池塘的水面就像是关翼城的河流一样泛起了涟漪。
  那一株在这个时期不会绽放的梅花树轻轻晃动着,长风楼在州城的负责人就在这院落的外面,他安静垂首等待着,就在麒麟军进入了那山脉之后第三个月,杳无音信的时候,那少女在关翼城里找到了他。
  那时候他说他不会跑到那么远又那么危险的地方去负责这样的情报机构,更不必说什么李观一,虽然那名已起了,谁知道能不能活下去呢?
  年少成名而后死去,就如同天空中流星一样的英雄还少吗?
  但是最后还是被说动了。
  那个少女明明看上去温软,但是在这样关键的时候,却又有一种让人侧目的英武气魄了,她说,‘尚元祉先生是名士,那么您希望的是看到又一次如同往日一样的事情,还是看到如赤帝般传说崛起的事情?!’
  尚元祉想着:“她真的很信任您,秦侯。”
  在那名震四方的秦武侯最需要的时候,还是会有一个人悄悄站在那里,就像是最开始的时候,在私塾的里面,失去了工作又饿的半死的少年郎捂着肚子抬起头,不知道高楼里面笑着的大小姐看着他。
  像是他被金吾卫关起来,有人悄悄在敲着铁窗,然后在阳光下笑着看他。
  他安静看着信上那些闲散清淡的话。
  “夏日到了尾端,荷花都已经凋谢,蜻蜓点水飞过去了,秋风舒爽,人们在关翼城外面的地方放着风筝。”
  “秋日到了,山上的叶子红遍,落下来时很好看。”
  “春天已至,花开了,亭亭袅袅。”
  “那时候我崴了脚的那一棵树,我已经能自己爬上去了。”
  在没有谁能进入的别院里面,秦武侯的剑平静靠在那里。
  有谁想要进去的时候,都被尚元祉拦下来了。
  夏日的风还带着些烈烈的韵。
  十六岁即名动天下的少年英雄拄着剑,独自坐在那里许久。
  ………………
  李观一所部,已要准备使节团,需要以军功侯的规格,浩浩荡荡地进入那一座雄伟赤帝皇城,麒麟军的军士们为了这一件事情,几乎要直接进入第二重比武。
  中州的政治局势也同样复杂,简直是如同万丈深渊一样,不小心就要被吞没,其实最适合率领这个使臣团的,应该是老而弥坚,经历过许多事情,经历过兴衰,又沉寂了十余年的庞老庞水云。
  但是此刻江南一地复杂,世家虽然有把柄在李观一手中,少年人按照元执的建议,在没有一口气解决世家的时候,选择按而不发,让那些世家始终觉得有一把剑,悬在自己的头顶。
  这剑劈下来,自己等人死不掉,却也要元气大伤。
  可更致命的是,不知道这个剑什么时候劈。
  以此来制衡住了诸多世家。
  可这样的计策毕竟只是一时之事,那些世家的心底狡猾,已经开始其他的打算,需要庞水云这样的老江湖,怒鳞龙王寇于烈这一文一武两个老资格镇场子。
  对李观一抵达中州之后该要怎么做,庞老的意思很简单:
  “去学宫。”
  “你的老师王通就在那里,他本身在学宫的地位不差,又得公羊素王的看重和赏识,你既然是他的弟子,找到他之后,他自然能够应付得来中州那些个冢中枯骨。”
  于是李观一安心下来,只是开始在出发之前的收尾。
  之前在这万里跋涉当中加入的麒麟军军士,有短暂请假回去把家眷搬来的,李观一所部又进入了慕容世家所在的州城,慕容世家乃是天下唯二可以出品玄兵的势力,另一个在中原的铸剑谷,在应国姜家掌管。
  但是江南十八州缺乏矿山,铸兵走精品路线还好。
  要铸甲就有些困难了。
  所以李观一让南宫无梦带了些慕容家的男女青年去这一路上找到的那两座矿山,一座铜矿山,一座铁矿山去踩点,具备有铸兵能力的慕容世家,拥有足够多的矿山,还是未开发的。
  足以具备有铸甲的能力。
  只是南宫无梦没有回来,就有飞鹰先飞回来了。
  “南宫无梦钓鱼的时候,鱼被冲刷离去,愤怒,于是逐流而下,发现矿山,慕容世家锻造宿老大喜,希望南宫无梦走遍天下,寻找矿脉”
  ‘南宫无梦拒绝’
  李观一:“…………”
  他扶着额头,觉得自己这帮一开始就入伙了的朋友们真的一个比一个离谱,最近他还把侯中玉残留的那些药方,并配方之类的东西,交给了号称麟下七老鬼的丹师团。
  于是石达林如获至宝。
  不断高呼:“卧槽,侯中玉,什么天才!”
  “这东西还可以这样提高纯度?!奶奶的,这人脑子咋么做的?”
  “卧槽,这化尸粉!卧槽,这毒!”
  “我去,这玩意儿连甲都能腐蚀!”
  侯中玉残留的药粉被迅速反推配方,残留的那些药方则成为了麒麟军丹师团必修科目一,此刻已经膨胀到五百人的丹师团成员,皆如获至宝,昼夜研读不休。
  尤其以最初那几个大夫为核心。
  石达林的眼睛都要红了。
  几乎恨不得把侯中玉从地里面刨出来,拎着脖子把他的传承都拉出来。
  且以快速愈合伤口的【愈粉】,杀人放火,毁尸灭迹必备的【化尸粉】,以及超高速腐蚀钢铁的【破甲】,助燃起火,可以瞬间把火势激荡起来的【助燃】,几乎可以破解九成以上常规毒素的【解毒】。
  一起成为了麒麟军军士随身携带的常备型丹药包配备。
  遇敌之后,可以先扔出一瓷瓶破甲再战,而【化尸】则可以迅速化去尸骸,断绝瘟疫的可能性,石达林等人甚至用这【化尸粉】,成功解决了还未曾流窜起来的鼠疫,把病鼠一起化作了血水。
  后来追究发现,这病鼠是世家投放于百姓所在,欲要创造出【麒麟军来,江南大疫病】的声势,而被查过去的那几个世家的中层就直接自杀,留下遗书,说是自己所作所为。
  其妻子,儿女,皆自尽!
  和家族切割。
  李观一知道之后,直接怒煞,差一点抄起猛虎啸天战戟,点齐兵马就把这个世家给踏破了,却被死死拉住了。
  那个世家只杀了十余个中层,未曾彻底灭掉。
  元执缄默许久后,告诉李观一。
  “主公,把文鹤带回来,可以十倍还之。”
  “对付这样的人,只有他最擅长……”
  李观一才把这事情短暂压下去,然后记在了自己的本本上。
  其中【助燃】【破甲】也被慕容世家带走。
  听闻得到这两种药粉配方之后,慕容世家普通弟子在熔炼矿石,铸造兵器的效率和成品质量得到了显著提升。
  李观一完全没有想到,这家伙研究出来的这些东西,不单单在走江湖的时候很有用处,在成建制的大军配备上,那效果简直是疯狂展现。
  李观一忍不住叹息道:“侯中玉!好人啊!”
  “简直是大好人!”
  正在旁边处理政务的元执道:“侯中玉?您这一段时间总是念叨这个人,这个人,好在何处?”
  “这,好就好在……”
  李观一声音微顿,然后回答道:
  “好就好在,他死了。”
  元执惊愕。
  旋即李观一把侯中玉的事情说了一遍,道:“这样的人才,扔到军队里面简直能让军队如虎添翼,结果陈鼎业就把他扔到了皇宫里面几十年,让他不断给自己研究长生不死药。”
  “太浪费了。”
  “我都不敢想,如果我们是在外面遇到了侯中玉,然后把他扔到老石头那里去,老石头那七个老伙计,得能有多开心。”
  元执摇了摇头,笑道:“却是死了,也足够。”
  “以石大夫他们的能耐,可能能有更多更好的用法。”
  李观一点了点头,端着茶,道:“不过,元执,你真的不和我一起去中州学宫吗?你和他们都熟识,此番去的话,倒是可以拉些人来。”
  元执摇头温和道:“主公,天下有才学之人,必有傲骨。”
  “如晏兄这样的人才,都不是拉来的。”
  晏代清淡淡抬了抬下巴,却不做声。
  元执轻描淡写地再度把同僚关系提高一层,又道:“再说了,以我认知的那几个人,主公若是可以折服他们,就算是只给一文钱他们都来,元执去有什么用?”
  “可若是道路不合,就算是把刀子架在他们脖子上,又以万金诱惑,也没有用,那样的话,元执去又有什么用?”
  “当然,文鹤的话例外。”
  “无论什么法子,把人带来再说。”
  “我觉得您可以从石大夫那里,弄些排名前五的麻沸散过去。”
  李观一瞠目结舌:“不,文鹤罪不至此。”
  “元执你应该不了解,石老鬼那家伙搞出来的东西有多狠吧?”
  元执认真道:
  “不,是主公您不了解文鹤。”
  李观一:“…………”
  年轻的谋士脸上难得带了一丝轻松的笑意,然后顿了顿,又道:“不过,我虽然不能够去,但是我也有一个不情之请,希望主公能够应允。”
  李观一大喇喇回答道:“那自然没有问题!”
  元执迟疑了下,转身,深深一礼,道:
  “我娘,她就住在从这里去中州的路上,我不是个孝顺的儿子,我年少的时候,为了给朋友报仇杀了恶霸,娘亲用背把门堵住让我逃跑,后来我折返,看到舅舅在,这才能安心离开。”
  “之后十年我都没有回去过了,这一次,我希望主公您可以顺道去看看我娘,告诉她,我没有不成器,我不是胡乱杀人的恶人。”
  元执这样年轻且一出世,就震动了四方的谋臣,此刻眼中却带着一丝丝渴慕和叹息,李观一听闻,大笑道:“这有什么难的?放心放心,我懂!”
  这少年将军一握拳,微笑道:
  “正好,这一次要带着使臣团去,干脆在去中州之前,先去和先生的母亲见个面,告诉她,是她有多好的一个儿子!”
  元执的脸上松了口气,道:“多谢主公。”
  “先生客气!”
  李观一想了想,看着出身贫寒的青年,轻笑着,却很认真,道:“虽然说这样多少是在扯虎皮,但是,先生请放心。”少年握拳轻轻砸了下元执的肩膀,道:
  “我会给您的母亲,秦武侯麾下麒麟军谋主应该有的规格。”
  “让你的母亲在那里出一口气,然后送来这里!”
  元执轻轻点了点头。
  晏代清却一反常态缄默起来,不知是在想什么。
  麒麟军各部调整人手,选择精悍武者出来,加入到使节团当中,剑狂则心情很好,李观一这一日处理完诸多的事情,他去了长风楼之中,负责此地长风楼的名士尚元祉讶异。
  “不知道侯爷来这里。”
  “请——”
  表面上,李观一仍旧只是客人,到了包厢之中,李观一道:“我要离开去中州城了,这一次是为了天子巡狩之事,走之前,要给霜涛回信。”
  尚元祉把纸笔给他。
  李观一提起笔,手中的笔锋沾满了墨,可是落在纸端,胸中似有千言万语,但是却写不下一个字来,过去了好一会儿,李观一镇定下来,才在尚元祉疑惑的目光下,恢复了往日的从容。
  写下了去学宫的事情:
  “我这一次要去中州,是赤帝的子孙大皇帝要我去。”
  “做那天子巡狩,诸侯景从的旧事,听闻应皇也要去,不过我们都去的话,我估计陈鼎业也一定会去,我和他为敌,知道他的性格,我们都去他不去,他会痛恨地睡不着,所以一定会去。”
  “这一次,至少是我,陈皇,应帝,中州之主四个人在。”
  “所以中州,一定是会风起云涌的,不过,越是这样风起云涌的事情,反倒会越发地安全,平和,而我在之前,还打算要去江湖上多转一转,见见这世上的风云万丈。”
  “另外,还得要去一趟学宫,说起来江南十八州虽然平定了,可是缺乏很多内政型的人才,学宫有教无类,许多出身贫寒的学子,我希望他们来江南,自有他们的用武之地,哈,只是我这样的性格,可能和这些读书人不会很契合,不知道能不能成功……”
  “只有一个文鹤,准备了三十二种全部型号的麻沸散。”
  “慕容世家赞助了一根宝兵级别的绳索。”
  李观一写着,尽可能去如往日洒脱,他垂眸,仿佛桌子对面,就是那少女,双手撑着下巴,笑吟吟看着自己。
  秦武侯的笔提起,顿住,墨水一滴一滴落下,晕染开。
  少年把这一张纸揉了,扔掉。
  重新一张,提笔,写下。
  “我要去学宫,大小姐。”
  “要见一面吗?”
  ()

第50章 剑狂提剑,玄兵九十七!
  中州学宫之处,棋子落棋盘,声音清脆。
  黑白棋子交锋,如同龙虎在争斗,只是持黑棋子的那位却是极为阴毒,下手狠厉,步步抢占先机,而下白棋的则是堂皇真大,一步一步,雄浑浩荡。
  “文鹤,你的棋路,又狠厉了些。”
  文灵均声音温和。
  文鹤回答道:“下棋争胜负而已。”
  “不过,你之前不是说,要去应国皇都去当官的吗?为什么这几月没走?”
  文灵均道:“你不也一样,说是要回去西域,也没有去。”
  文鹤拈着棋子,倒是也不很在意,直接道:“你和我之间不必要伪装,毕竟这里有大事要发生了,整个学宫都在讨论这件事情,阔别了快要三百年的天子巡狩啊。”
  “身为学宫的学子,自小就听闻赤帝传说长大的你我,有如此的机会,总也该看看。”
  他说着下了一子,对面那位温润君子脸上的神色复杂至极。
  彼此都是同窗好友,文鹤一句话直接刺入了文灵均的心口。
  戳进去,还面不改色地还搅了搅。
  确实是,中州的学宫距离皇帝的宫殿不很远,那里的消息一层一层的传递过来了,对于学宫的学子们来说,这里就是天下大事第一线的吃瓜地。
  神将麒麟以秋风卷席一般的气魄横扫平定了江南之地。
  以一万军势,击退号称十万大军的应国陈国联军。
  又以十六岁的年纪封侯。
  陛下下诏书,天子巡狩,一连串的消息到了这里的时候,对于这些都在学宫之中学习诸子百家之艺的学子们,已经是热血激昂,让他们心中壮阔翻腾,日夜谈论的事情了。
  可旋即,应帝也派遣使臣前来,愿参与天子巡狩之事。
  紧随其后,就是陈皇陈鼎业亦派遣使臣。
  于是,原本只是中州大皇帝想要借助李观一之势,和皇族宿老争夺权利的一次事件,蜕变成了更沉重,规模也更大,隐隐然有超过姬子昌掌握的事情。
  中州即将迎来对于天下来说,空前的大事——名义上的天下共主,赤帝之血的继承者姬子昌,气吞万里如虎的应国大帝,冰冷阴沉的陈皇陈鼎业,以及占据江南突然崛起,麾下多有名将的麒麟。
  即将要在中州相聚了。
  于天下此事极大。
  这对于中州学宫的学子来说,也同样是极大的事情——这些学有所成的诸子百家传人,都已经窥见了这天下变动的迹象,想要选择英明之主而投效,建功立业,名传后世。
  隐隐然已经有学子谈论这次巡狩,是天下四位主公的候选!
  角逐于中原的雄主中,只有此刻在西域拼杀的摄政王,占据关外,军阀混战里面最厉害的那位天下第三名将还不曾来此,其中后者似乎并不执着于中原名分。
  而摄政王,这一头老迈的狼在追逐时间和岁月。
  此刻他眼睛里只有战斗厮杀和时间。
  诸侯聚于中州,这几乎有几分赤帝一系鼎盛时的风采了,但是但凡有眼力的人,都可以从【四位主公】这种私下里谈论的用词之中,品得出三分回光返照,日落西山的悲凉。
  对于世代承受赤帝恩德的文灵均来说,这实在叹息。
  那位温柔君子缄默了下,却也落子,不紧不慢地道:
  “文鹤你不是爱看热闹的性子,之所以现在不愿意去西域,不过也是因为,摄政王的攻杀越发迅猛,西域的局势变化多端,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倾覆;以及——”
  “当代陛下,应帝,陈皇,麒麟,汇聚于中州。”
  “看似风起云涌,却是最安全的时候,在这件事情之后,天下必起激雷,在这里,可以把事情看得更清楚,以方便你对大势做出决断,保全自身,对吗?”
  文灵均直接说破文鹤的打算。
  模样朴素的青年回答道:“自是如此,不过你也说错了一步。”
  “我是一定会去西域的。”
  “去之前在这里将情报打探到,就是我的第一份策略的基础。”
  “陈国世家门阀纷乱,只因为国富民穷,是以矛盾不显。”
  “应国文武两端厮杀,全凭应帝和神将压制,才可短暂安稳。”
  “我去他们那里,难得善终。”
  “至于李观一,元执的秉性,恣意游侠,他既然入了李观一的麾下,那么李观一和他就是契合的,而不巧,我和元执的风格截然不同,李观一大抵不会愿意用我。”
  “我也不愿意入他麾下。”
  “他的性格,也太过仁德了。”面容朴素的青年脸上带着一丝笑:“太过于理想主义,这样的人,就如同乱世之中的火光,照亮四方,却也会第一时间引来攻击,这家伙,会不得好死。”
  “离他太近,可能会被牵连,若此人有大气运的话,搞不好他活了我死掉,不值得的。”
  文灵均语气温和道:“伱不喜这样的人?”
  文鹤笑起来,道:“不不不,你说错了,灵均。”
  “绝非不欣赏。”
  “于个人来说,我很欣赏这样的人,但是这样的欣赏,是我自己在安全的地方,看着这样的豪杰们在乱世的黑暗之中纵情燃烧,但是若要我加入,就敬谢不敏了。”
  “若要我去他的麾下,只有用棍子把我打昏捆了去!”
  “可是,李观一,麒麟军仁德,他恐怕做不出这样的事情来。”
  “哈哈哈哈。”
  文鹤大笑。
  文灵均摇了摇头,看着又是和棋,又下了两盘,互有胜负,这才起身离开这院子,走出去的时候,听到了学子们在谈论着各方势力的不同,文灵均远远看着,他们眼底有炽烈的光。
  文灵均听到,第一优选的是应帝,第二是陈皇。
  可第三位被学子们看好的却不是占据有大名分,八百年赤帝天下的中州大皇帝,而是江南的麒麟,于是文灵均缄默许久,他抬起头,看着天下,长叹息。
  什么时候,李观一已经属于雄主,主公,这样的身份了呢?
  他看到在学宫兵家的大门一侧张贴的榜单。
  神将榜。
  经历天下的纷乱,天下第一楼的神将榜又更新了,由那位客卿涂胜元亲自送过来了,而这位客卿似乎就厚着脸皮,留在了学宫里面。
  似乎是为了凑之后的热闹。
  此刻,待在了名家的地方,每日里蹭吃蹭喝。
  神将榜对于学宫的学子,尤其是兵家学子来说有一种很强的吸引力,即便是新的榜单,也已经被抄录走,此刻这里反倒是没有什么人。
  文灵均走上前去,就站在这新神将榜前,视线扫过,把变更了的那些人收入眼中。
  类型:水军/猛将
  姓名:寇于烈
  名号:怒鳞龙王
  兵种:一万精锐水军,有墨家最高级别主舰【东方苍龙】,另有其余诸战船,组成舰队。
  实力:七重天宗师境,法相碧水蛟龙
  排名:七十八!
  势力归属——江南·麒麟军。
  这是崭新登上了神将榜的一位,而且以其战绩,以及斗败了原本名将赵国器的经历,一登场的名号就不低,而原本只在九十七名,堪堪落在了末尾的凌平洋,也在这一段时间的表现当中,成为了八十八的名号。
  文灵均又看到一个熟悉的名字。
  类型:谋将。
  姓名:元执
  出身:学宫·儒家学派
  战绩:【风后握奇,八门金锁】,以一万余麒麟军结阵,最终击溃陈国,应国,六位名将军队,极擅战阵,风格为速。
  排名:五十七!
  势力归属:江南·麒麟军
  文灵均忍不住缄默许久,对于中州学宫这些年轻人们来说,往日熟悉的朋友,前辈,已经先他们一步踏上了这天下,且已搅动风云,名列神将榜不差的位置。
  这种熟人的意气风发,对于年轻人来说最有驱动力,文灵均已经能感觉到整个学宫的气氛都开始逐渐躁动起来了,各家各派年轻的学子们,就像是跃跃欲试的猛兽,看着那天下。
  而现在,一段时间之后,天下瞩目的雄主前来。
  那时候,恐怕这些年轻人们,会自己选择自己的主公,不需要别人说什么,就主动前去投效吧?而这学宫和天下的变化,却是来自于这样的一個人——
  文灵均的视线还要继续往上攀升。
  看到了神将榜中端的地方,缄默许久。
  姓名:李观一
  类型——【诸侯】
  名将排名——四十七
  麾下名将——庞水云,凌平洋,寇于烈,元执
  尊号:江南麒麟,天下秦武!
  文灵均缄默许久,他总觉得,那个在名家蹭吃蹭喝的人,给这少年名将的称号特别不同,似乎没有那么粗狂了,或许位格已成为了雄主,终究不同。
  只是短短一年,就从八十三跨越到了四十七,其跨度大得不可思议,但是联系其战绩,却也极为合理,若是继续有征战,厮杀的话,或许李观一在神将榜的排名,还会继续往上走。
  听到学子们用一种兴奋却又压抑着的声音谈论着天下的大势变化,却又有一种惆怅叹息的感觉,文灵均道:“姬衍中皇叔祖,您何时归来,能拔出赤霄剑的人,这个时代,还在吗?”
  “何处才是我文灵均的归宿啊……”
  …………
  “阿嚏!”
  李观一打了个喷嚏,皱眉抬眸,给大小姐的信笺早就已经送出去,此刻江南的使臣团也已经准备好,只带着五百铁骑,由见过了大场面的凌平洋率领。
  随行者不多,除去了一些使臣外,也只瑶光,司命老爷子。
  以及青衫剑狂。
  就连婶娘慕容秋水都留在了江南的慕容世家,把持此地的情况,庞水云,元执,晏代清,寇于烈等亦是在江南,镇这边的局势,也在同时练兵。
  只是前去中州的路线上,有了好几个选择,最后是剑狂定下的。
  先走应国,途中去元执老家,让凌平洋亲自率军把元执母亲和亲人带回江南,然后回来,凌平洋和使节团汇合,前去中州;而李观一则和剑狂一起,短暂脱离使臣团,前往江湖游历。
  最后双方将会在中州汇合。
  司命老爷子对此瞠目结舌。
  凌平洋等去准备的时候,青衫剑狂才和李观一说出了缘由,老者端着一盏茶,他远远看着那方向,道:“姜素就在那里,应国的太师,天下第一的神将,也是观一你所不知道的武道传说。”
  “你的毒,我大抵已知道了是怎么来的,蜚心之血,应国能够动用的没有几个人,应国那个皇帝不喜欢用毒,但是姜素那个老东西却不讲究什么,什么招式有用他用什么。”
  “害我的外孙女,这一次纵然还不能够打个痛快。”
  “却不能不拔剑。”
  “我说要给你解毒。”
  青衫剑狂看着李观一,他温和笑起来,揉了揉少年人的头发,道:“但是,咱们剑客解毒,怎么能够如旁人那样,去找这个神医,那个神医呢?上了门,还得要装孙子似的求人家。”
  “要求大夫帮着解毒,是应该有的道理,但是却也还有另外一个法子的。”
  “一个不必求人的法子。”
  青衫剑狂轻声道:
  “我们直接去应国皇宫里要。”
  司命一口茶水没绷住,直接张口剧烈咳嗽起来了。
  他咳嗽得脸庞都红了。
  死死盯着那边的剑狂,只是觉得头皮发麻,这一次,都已经不是玄龟法相想要溜走了,是老司命自己也想要跑了,但是却被慕容龙图的目光注视,腿脚也麻了,跑不掉。
  艹,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老司命只是觉得心里面都在打颤颤。
  我怎么能够因为这个老小子最近脾气很好,就松懈了的?!慕容龙图是个人,还是一个快要老死的老人了,而且,还是曾经以为自己失去了所有直系血亲,因此封情断欲的老人。
  这样一个垂垂老矣的老人,遇到了失而复得的孩子,自是老怀大慰,心中宽和得很。
  但是,他也是剑狂。
  是那负尽狂名二百年的狂徒。
  这样的一个人,这样的一个老家伙,在说要带着李观一入江湖,是为了解毒的时候,自己怎么会以为,真他娘的是要‘解’毒啊,拿什么解?
  拿解药啊!
  解药在哪里?
  应国皇宫啊!
  噫,剑狂,此事老夫不参与可以么?
  现在退出,还来得及么?
  司命看着李观一脸上出现了一丝丝惊愕,然后看到这个少年笑着道:“太姥爷去哪里,观一陪着你去!”
  于是剑狂大笑,豪情勃发:“好!”
  老剑狂带着李观一在这慕容家走,一一介绍李观一的母亲曾经生活的地方,最后他带着李观一来到了自己曾经闭关的地方,那里柳树如荫,一把木剑放在那里,没有去触碰。
  这木剑很粗糙,像是一整块粗模板,用石头凿出来的。
  现在剑锋抵着地面,就靠着放在木桩上,周围杂草丛生,剑柄上面有两只鸟儿在玩耍,一派祥和的模样,李观一好奇道:“这剑,是我娘以前用的吗?”
  青衫剑狂看着这一把木剑,神色温和:“不,这把剑,是我年少时候的,那时候的慕容家,可和现在不一样啊……”剑狂坐下来,李观一知道之前的慕容世家,那只是因为铸造宝剑被灭门的家族。
  慕容龙图注视着这把木剑,道:“这是我自己做的第一把剑,我的父亲,是个温和的人,他对于铸剑的造诣很高,也更纯粹,他铸剑,却不用剑,他说,在这样的乱世之中,剑客会死得很快,而铸剑师却不同。”
  “他认为,铸玄兵的技巧,和使用玄兵的力量,如果同时存在的话,就会引来天下的敌意,于是,自弱保全家族,这是不会错的,但是那时候是三百年前。”
  “天下分裂的乱世,赤帝一脉的权柄旁落,世家兴盛。”
  “因为,臣子不服从于君王,自己建国的事情,也导致了江湖上的秩序也随之崩塌,父亲习以为常的那个规矩被打破了,我们家几乎被灭门,我自己活着……”
  “年少的时候,父亲不允许我用铸造的钢铁剑器,因此把我打了一顿,后来,我用削尖了的石头,把一块本来应该作为柴火的树心,一点一点敲击出了剑的痕迹,就成了这把剑。”
  “那时候我五岁,我握着这把只是具有剑的模样的木剑挥舞,却觉得,我一定会是天下第一的剑客。”
  “后来,我血洗了当年掠夺我慕容家的剑派,夺回了原本的剑,可是,江湖之中,纷纷扰扰,哪里有什么规矩,我杀了他们夺我家的剑,可被我杀的人,有朋友,有兄弟。”
  “他们说我是魔头,他们为他们的朋友和兄弟复仇,要来杀我。”
  “最后,我提起玄兵,踏平了江南和中原全部的剑门。”
  “一甲子的时间……我回头的时候,剑道已经断代了。”
  “我驾驭了九十七把玄兵。”
  “可自少时起,却再不曾握住这把剑。”
  慕容龙图看着这剑,两只鸟儿彼此整理羽毛,这把剑没有半分的锐气,他笑起来,起身拍了拍李观一的肩膀,慕容龙图把自己的过往告诉了李观一,却似是卸下来了什么重担一般,脚步从容不迫。
  第二日,李观一等离开这江南州城,凌平洋率领五百重骑兵,五百轻骑兵随后,又有后勤部队随着,这是秦武侯这个级别应该有的威仪,是天子巡狩的参与部队。
  重甲肃杀,战袍翻腾,猩红色的麒麟战旗冲天。
  城池的大小世家这个时候才外出来相送,李观一等出城的时候,听到背后城池传出的阵阵马蹄声,少年人勒紧缰绳,侧身,看到世家子们纵马而出,皆颇英武。
  凌平洋抬眸,他眼底已有了些许的怒意。
  来时不管,去时相送,还这样的排场,各种意味,实在是不要太过明显了。
  手中的骑枪微微端平。
  这大小世家的精锐里有家将,有名士,有豪杰,其人脉,影响力都极为恐怖,这也是李观一处理起来颇为棘手的原因,为首者微微行礼,手中端酒,道:“江南世家,前来相送秦武侯。”
  “愿秦武侯注意身体。”
  李观一叹了口气。
  先是聚众,而后是鼠疫投毒,此刻是现在暗中示威。
  世家啊世家……
  诸多世家似乎发现这位英武的少年将军,似乎是终于放弃了似的,身子都松懈下来,嘴角带着笑意,轻声道:“将军饮下此杯,就让我们过去的事情,都揭过去吧。”
  这是讲和了。
  却忽然看到那将军伸出手,按下了凌平洋举起来的战枪,道:
  “平洋,这些都是世家,名士,你是将军,不能和他们交恶。”
  为首男子微微笑起来,忽然看到那少年抓起战弓。
  只一破空声,手中的酒杯就直接破碎,酒水散落一地,酒杯把手掌都撕开口子,那少年郎手中的弓弦鸣啸,笑道:
  “我就不一样了,我是主公,随便来。”
  “我懒得和你们演戏了……”
  “你不配和我喝酒。”
  他把手中的战弓抛给凌平洋,看着那些骄悍的,杰出的,上上下下似乎构筑成过去千年岁月基础的世家子弟,想着过去这些人谋算献城,人为创造鼠疫等行为,一字一顿道:
  “汝等,一个一个,我皆不会原谅,也不会同行。”
  “有什么手段,都使出来吧,不必掩藏了,也不必用什么暗中的手段,来希望占据什么所谓的名义;你们试探了这样久,又是往麒麟军里插人,又是怎么的,若是要我的答案,好,我给你们。”
  少年将军在麒麟军之前拨动马头,道:
  “滚!”
  世家们没有想到,这位将军秉性会忽然如此刚烈,这和他们打算要慢慢用软刀子的法子相排斥了,麒麟军的军士手中的兵器重重抵着地面,煞气森然,齐齐道:“滚!!”
  于是众皆失色。
  那青衫剑狂终是大笑,对司命道:“是吾家的孩子啊。”
  他看着长大的年轻一代,痛快大笑:“来!”
  剑鸣的声音忽然大亮。
  江南州城之中,慕容世家剑气冲天,一柄柄玄兵冲天而起,就是一道剑气光柱,森然霸道,浩瀚如海,笼罩整个州城,然后破空而来,直接从世家众人的身边掠过,剑气冰冷,激荡着他们身躯僵硬,半点不敢动。
  李观一看着剑气冲天,流光溢彩,把腰间的秋水剑取出。
  秋水剑鸣啸,也如同游鱼入海一般飞入了那搅动天穹,让四方炉野失色的剑器之中。
  慕容龙图伸出手,摘下了腰间的柳树枝,随手抛出去了。
  他把这柳枝,把剑道的【境】放下了。
  然后又【提】起了剑。
  一把把名剑悬浮于天地之间,让万物失色。
  这一日,剑狂垂暮,再入江湖。
  手提玄兵——
  九十七柄!
  ()

第51章 剑狂之变,麒麟军至
  麒麟李观一去往中州。
  并剑狂慕容龙图,再入江湖,两件事情轰然砸落在这天下,风起云涌波涛变化,最能够感受到这种气浪的,就是陈国北境的大宗摩天宗,摩天宗的老宗主近日里,简直彻夜难眠。
  秦武侯,剑狂。
  狩麟大会的时候,却不曾想到会惹出这样大的麻烦。
  此刻只是心中暗自希望,这剑狂却也不要来此,秦武侯最好不是什么记仇的人,不要再因为去年的事情来这里。
  而江湖之中,有人惊恐,有人欣喜,有人等待着看,剑狂这位天下绝顶的宗师,这一次提了九十七把玄兵入世,会做出什么样惊天动地的大事情来。
  却也总有人对这样的事情不甚在乎,钓鱼的老白就是其中之一,老白是个江湖人,他自认为是,吹嘘自己曾经是天底下顶尖剑派的一员。
  小的时候,自家的剑派就在这镇子外面,最高最高的山上,那一座山上修筑着华丽的道观,每天早晨,天还不亮的时候,师兄弟们就要在师叔的率领下练剑,破空的声音连绵,像是飞鸟在振翅。
  夜里的剑光冲天亮起,照耀左右,天上的星星都比不过。
  那场面,那气派,啧啧啧!
  宗门里面弟子极多极多,每个人都有自己擅长的东西,大家热情交谈着这些剑法,到了夜里,就去八卦楼里面打坐吐纳,回到住处,养护自己的剑器,如同对待手足。
  行侠仗义,仗剑江湖,何等的潇洒快意。
  这方圆千里的武者都知道自家宗门的。
  那时候外面的武者进山,是要把剑都摘下来放在迎客松下一块大石头上,才有资格进去。
  在说起这些来的时候,老白眉飞色舞,那一双眉毛扬起来,眼睛里亮莹莹的,整个人都像是墙上壁画给点了眼睛,一下就活络起来了。
  但是没有谁相信他的鬼话,那山距离这地方也不算是远的,大家又不是没有去过,好不容易费去力气爬上去了,只能够看到一片坑坑洼洼的,还有一大片的平地。
  不要说什么剑派,就连一块青砖都找不到,白日里飞鸟飞过去,哇哇哇地乱叫,不像是什么气冲霄汉的剑客所在,倒像是个乱葬岗,阴森森的
  有人这样说的时候,老白就会气得脸都发白,抡起钓鱼的鱼竿砸过去,人们就只好笑着跑远了。
  老白确实已经很老了,大家不想惹他太生气。
  八十岁?还是更老些,也不知道,他不会什么剑术,但是很喜欢江湖事,也懂得些呼吸睡觉的方法,吹嘘是什么无上剑典入门篇,以剑阐道,说得天乱坠,除了孩子们,没人相信。
  如果他是一個剑客,怎么会窝在这里,连出门都不敢出去,就连钓鱼都不是什么好手,就连鱼儿最肥的时候他都钓不上鱼,只能抡起木棒把鱼砸昏拖上来。
  骂骂咧咧地抖着身上沾湿了的雨,除了鱼儿,却是钓上了许多许多其他的东西,什么木头车轮,什么树枝,什么破烂衣服,有一日他的鱼钩钓上了个鱼,老白喜不自胜。
  却发现那鱼挣扎,把鱼线缠绕在了河流中间的树枝和破篮上,钓鱼老白骂骂咧咧的,看了看及腰的水,一大把年纪,硬是咬着牙,一只手抓着鱼竿,顺便跋涉入水,非得要把鱼抓回来。
  结果他却发现鱼线缠绕住的那些地方,有一个篮子,里面竟然有一个婴孩,老白最后把大鱼都扔掉了,就抱着这个装着孩子的竹筐一步一步走到了岸上。
  用小鱼儿把房顶上的老猫勾下来,把这孩子塞到猫肚子下面,老猫才下了一窝小猫儿,就把这孩子当成个小猫,用奶水救活了。
  钓鱼老白有了很有趣的事情做,他带着这个孩子,教他读书写字,扶养他长大,所以老白听到外面又传什么剑狂入世什么的事情,他只是嗤之以鼻,不当回事情。
  “剑狂?屁的剑狂,他说什么剑?不过只是个杀人魔罢了,他奶奶的也敢用剑,再说了,咱们这里可是应国了,应国地界,他剑狂又能如何呢?”
  “来,乖乖,今日听爷爷给你说,咱们当年那星河剑派……”
  钓鱼老白眯着眼睛笑着,他用一壶浊酒喝酒,那孩子听他讲以前的故事,后又却听到了外面有人敲门,说是门,不过只是用木栅栏钉起来的东西罢了。
  被取名白猫儿的孩子跑步去开门。
  老白拎着一壶浊酒躺在那里懒得起来,那边儿的孩子欣喜道:“啊,是爷爷的客人,还给了我们钱。”有声音平和道:“去吧,孩子,买些肉来下酒。”
  “嗯!”
  白猫儿开心跑开来了。
  但是老白却身躯僵硬住了,他手里的浊酒落在地上,慢慢抬起头来,他的眼睛变化了,没有往日戏谑,带着一种锋芒毕露的癫狂和似乎倾尽此生的岁月也无法洗刷去的恐惧。
  一袭青衫入门来。
  那衣摆微动,将苍老的老白记忆拉回了过去,那是很久很久的时候了,他还只是个孩子,星河剑派的名号响彻四方,宗门之中有三位宗师的剑客。
  行侠仗义,天下闻名!
  那一日他还听师父和师兄传授他最初的功法,却看到那一身青衫的剑客踏上门来,那是剑狂已名动四方之后的故事,然血仇是不断的,如同漩涡一样地席卷了整个江湖。
  剑狂一脉年少被灭门,自己的剑派宿老似乎也参与其中。
  事情抖落出来之后。
  剑狂提剑踏山,距今一甲子前的剑狂,秉性狂傲。
  星河剑派的剑客们都被他击败,宗主的剑被折断之后,饮剑自尽,那是江湖的传说,是剑客的噩梦,也是老白这几十年不敢离开这里的缘由:“是你,你,你!!!”
  剑狂一行已进入了应国的境内,这位青衫老者独自来此,李观一不知道老者的目的,但是以剑狂的境界,无人可以伤他分毫,而李观一却已和瑶光先行一步,去找元执的母亲。
  老白忽然挺起身来,这钓鱼的人转身抓起了鱼竿,在这一瞬间,他像是有剑客的锋芒,但是死死盯着那并不曾携带兵器的剑狂,完全没有勇气动哪怕一次。
  慕容龙图看着白元孚身后,道:
  “星河剑派的剑典,许久不曾感知到这一股内气了。”
  一股无形剑气迸射。
  这草屋震颤,侧靠着墙壁的一物震颤,上面杂草落下。
  有龙飞凤舞的四个大字。
  【剑气冲霄】!
  这四个大字,其一笔一划无不带着泼天的气韵,如同顶尖的剑客出剑。
  白元孚死死站在这牌匾前面,双目泛红,咬牙沙哑道:“剑狂,你还要来再践踏我们一次吗?!青衫剑狂天下无敌,我们不如你,连配剑都被你抢走了啊,现在,又要做什么?!”
  慕容龙图看着眼前似乎比起他苍老许多的白元孚,道:“剑客?”
  白元孚的呼吸粗重,他的手掌用力提起了手中的钓鱼竿,但是那如何能够称之为是剑,只是他不曾退去,在年幼的时候,被师父们藏起来的他,看着这剑狂恣意纵横,捂着嘴巴不敢说话。
  才五岁,藏匿了三天三夜,最后才勉勉强强拖着这牌匾走下来。
  我星河剑派,星河剑派……
  他握着竹竿死死抵着前面。
  剑鸣的声音升腾起来。
  青衫剑狂负手而立,虚空中,一柄长剑悬空,那剑的锋芒如此灿烂,如同那三万丈的霄汉,亦如过往,但是这把玄兵就悬在剑狂身边。
  白元孚已是泪流满面,苍老颤抖的手掌缓缓提起竹竿。
  那钓不上鱼儿的手掌此刻如同铁铸。
  亦如当年的师父,当年赴死的剑客。
  只是一把竹竿而已,举起来,指着那剑道绝不可跨越的群山,此刻的白元孚仿佛又回到了那许久许久之前,他仿佛成了那个胆怯的藏起来的,五岁的孩子。
  就仿佛记忆之中,不断折磨着自己的画面打开,记忆之中稚嫩的声音和苍老的声音同时响起:
  “星河剑派,末代弟子。”
  “白元孚。”
  “请教了!”
  垂垂老矣不肯死去的老者,和八十年前的孩子,一起出剑了。
  他红着眼睛朝着前面的青衫剑狂出剑,但是他那时候还太小了,星河剑派的剑法他还没有得到传授,踉踉跄跄的奔跑,出剑,那青衫剑狂手指抬起。
  星河剑派的玄兵鸣啸,离开剑鞘。
  化作三万里星河般的浩瀚,朝着白元孚劈下来,白元孚大吼出声,把手里的竹竿子刺出去了,他泪流满面,却已问心无愧,安然等死。
  那如同灿烂星河的剑光落下来,但是却没有伤害到他。
  白元孚抬起头,看到那把玄兵抵着自己的眉心鸣啸,剑狂的手掌按在了这把剑身上,手指并起,轻轻拂过了剑身,道:“星河剑,你们这一脉的玄兵。”
  慕容龙图垂眸,袖袍一扫。
  玄兵归鞘!
  重新落在了白元孚的手中,鸣啸低语,犹如故人轻声叹息,青衫剑狂转身,以驾驭九十七把玄兵而名动天下的第一宗师轻声道:“还了。”
  白元孚捧着那玄兵,不知该如何说话,这剑里蕴含有一股锐气,旁人不敢碰,只是就在这个时候,忽然传来了一声大喊:“伱要做什么!!!”
  白元孚惊醒,看到那孩子买来了猪肉和些凉菜,白猫儿看到自己的爷爷坐在那里,哭得厉害似的,看到青衫老者站在那里,那被白元孚从河道中央拉回来的孩子瞪大眼睛。
  他拔出了自己玩具木剑,指着那天下无敌的剑客。
  然后大喊道:“不准欺负我爷爷!”
  白猫儿大步走过来,不管白元孚的惊呼,木剑朝着那青衫剑狂劈过去,然后击打在了剑狂的身上。
  白元孚怔住。慕容龙图,后退了一步!
  那独自拦截了天下两百年,碎天下剑道一甲子的剑狂,就在这木剑之下,后退了,白元孚呆滞了之后,连忙喊道:“不要动手,白猫儿,爷爷没事情,没有事!”
  白猫儿狐疑,慕容龙图看着白元孚,道:“江湖恩怨,分不清楚,纷纷扰扰,剑在你手,剑意蕴含其中,到底如何决断,你自己做吧。”
  “这把剑,我给的,没人敢拿。”
  青衫剑狂伸出手,摸了摸那个才五岁的孩子,然后轻声道:
  “好剑客。”
  慕容龙图转过身,慢慢走远了,捧着星河剑的白元孚拉着白猫儿,看着那青衫老者一步步走远了,这位驾驭天下玄兵名动天下的剑狂,一路行来,驾驭的剑器,却在慢慢变少。
  此刻已只剩下了九十柄。
  白元孚看着那曾经张狂霸道的剑狂,感觉到那种彻底散去了锐气,却反而逐渐醇厚磅礴的神韵,怔怔失神,说不出话。
  来时截断江湖,去时还剑天下。
  我辈,当如是。
  青衫剑狂,步步远去。
  …………
  李观一本来打算要率军前往元执的家乡,但是又担心反倒是浩浩荡荡的,引得应国二殿下那家伙提前拦截,于是打算让凌平洋他们慢些走,李观一自己提前去接人。
  少年骑了一匹马,瑶光骑了一匹小驴子,跑起来哒哒哒的,麒麟化作了长毛的猫儿,就趴在李观一的肩膀上,打着哈欠,入了应国之后,李观一很不习惯这些寒暄的事情。
  好在使节团里面,有的是擅长这些的。
  比如说凌平洋。
  麒麟一边打哈欠,一边吃着肉干,自从李观一渐渐有了名望之后,麒麟的日子就越发轻松愉快起来了,甚至于,比起他还在李万里那边的时候还更愉快。
  李万里可没有自己的地盘,那老家伙,就一个字,穷!
  李万里做饭更是,保持活下来就可以。
  哪里如李观一这样的手艺呢?
  于是当李观一要前往学宫的时候,麒麟简直是毫不犹豫,立刻答应下来,并且简直不是答应能够形容得了的了,这小家伙当时候直接抱住李观一的大腿,爪子勾着李观一的衣服,悬钓在空中。
  大有不答应就哭嚎出来的架势。
  李观一做饭的美味程度,在雷老蒙加料版的衬托之下,更加上了一个台阶,现在有剑狂在,麒麟担心自己本身的战力不那么重要,生怕自己被留在江南镇压那些肚子里肠子的家伙。
  非得要跟着李观一去学宫。
  李观一答应之后,麒麟美滋滋。
  想着不单单这一路上,能够吃到很多李观一亲自做的美食,去了学宫,更可以品尝许多许多的美味!
  那可是中州!
  天下共主大皇帝的所在!
  那里一定是有非常非常多的美食在的,而且李观一以秦武侯的身份去,参与的还是天下重大的事件,那待遇能差了吗?那肯定不能!
  只要是想一想,麒麟都要乐得笑起来。
  尤其,那里还有一只老麒麟!
  火麒麟自己就有喜欢吃的,以及不喜欢吃的,那只老麒麟活了几千岁,肯定见到许许多多的美食,知道各种各样符合麒麟胃口的美食!
  火麒麟非常希望见一面,得到这位老前辈的食谱!
  是所谓的麒麟严选!
  这样的话,就可以省掉祂自己去找各种美食一个一个尝试的功夫,直接找到吃了就是,可省功夫,省时间了,火麒麟一边想着,一边把一块点心赛到嘴巴里。
  我到时候,就这样去和老麒麟前辈一说。
  哼哼,老麒麟前辈一定会夸奖我懂得省力气的。
  他肯定很开心。然后我再……嗯,就观一说的,撒撒娇,卖卖萌,他还能不把我宠着?含在嘴里怕化了什么的?那肯定是啊!
  我可是世界上唯二的麒麟了欸。
  那老麒麟,肯定超宠我的,哼哼!
  麒麟想到这里,心情更加愉快起来了。
  “噗——”
  传来一声轻笑,麒麟转过头去,看到旁边骑着小毛驴的银发小姑娘面无表情,转过头去,但是肩膀却还在轻轻抖动,似乎是被逗笑了。
  麒麟甩甩尾巴,决定不和这个小姑娘一般见识。
  李观一等人来到这个城镇里面,说是城镇,其实也不那么繁华,这里是应国管辖的比较偏远的地域,在过去曾经被应国和陈国不断的争夺来去,百姓的归属普遍不强。
  昨日为陈人,今日为应人。
  百姓们哪里有那么多的讲究,能够活下去就是最大的希望和愿景了,元执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离开家庭的,家中的父亲在战乱之中去世,是母亲拉扯他长大的。
  在他的描述之中,家是最重要最温暖的地方,父亲拼死拦住了成为了贼匪的溃军,被溃军杀死,却也死死拦住腰抱住了贼匪,让他们母子活下去了。
  而娘亲也没有把他丢下,含辛茹苦培养他长大。
  李观一和瑶光入了这阵子,询问了百姓,找到了元执口中他的家,李观一翻身下马,银发少女帮他把身上的褶皱抚平了。
  少年人倒是有些紧张,他提了提手里的东西。
  用细细的绳子捆绑起来的腊肉,一些油,还有肩膀上的一袋子好米,道:“嗯,这样的礼物,作为晚辈拜见长辈的礼数,是不是有些不够啊……”
  瑶光嗓音宁静,回答道:“如果您这样拜见破军的话。”
  “他会把肉彻底风干,把米窖藏起来,一直到他老迈要死的时候,还可以指着鱼肉说,这是我的主公,当年亲自拜访,给我送来的。”
  李观一不由笑起来,摇了摇头,道:
  “破军先生可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不过这样却也让李观一的心情徐缓安静许多,他伸出手,敲了下门,颇为有礼,等了好一会儿,才有人来告诉他道:“小伙子,这里没有人住着的,你敲什么呢?”
  李观一疑惑:“这里难道不是元家吗?”
  “元家?”
  那过路的人回答道:“早就不是咯,这地方已成了赵大官人的院子,地方很好,所以里面储藏酒。”他看了看李观一手里的礼物,道:“这些东西,是来拜访赵大官人的吗?”
  “哎呀,太寒酸了。”
  李观一道:“那么,元家的人现在住在哪里,您知道吗?”
  过路人回答道:“哦,元家吗?知道的,他家男人死的早,那儿子不是什么好人,脾气差得厉害,以前就和人打架,后来杀了人,啧,抛下娘跑了。”
  “他娘的哥哥,就是元家那小子的舅舅,本来在衙门里当差,后来战乱,被特殊编入军队里面了,只是运气好,没死,可也断了腿,没有了衙门里的职位,过得可惨。”
  “眼下,那女子给人洗衣服,一文钱一件,勉勉强强苟活着,养活着她的哥哥和嫂子,那下游就能找到了……”
  “欸,这年头,生儿子不如生女儿啊。”
  过路人挑着扁担,笑着道:“生女儿还能嫁给邻居村子里,过时过节还可以见到,生了儿子,有本领的要去各处游学,窝囊的给人欺负,有本事的杀人跑了,生了个什么?”
  “就算是什么都避开来,战乱一起,就得要给征讨去当兵,上了战场上面,十个里面,活不下来一个,不过,元家那个儿子杀了赵大官人的兄弟,却自己跑了。”
  “啊呀,真是个没有本领的窝囊废!”
  “哼,十年都没有写一封信,邮寄一文钱回来的家伙,呸,什么东西!”
  李观一缄默,元执是常常给家里写信的,会邮寄钱回去,只是他说他没有收到母亲给他的信,所以担心害怕,娘亲其实不相信他能出头,越是胆怯。
  如此看来,应该被人拦下来了。
  麒麟按着爪子咕哝一声。
  少年人却只是温和道谢,然后看向瑶光,轻声道:
  “我们过去找先生的母亲。”
  “让凌将军他们来吧。”
  李观一道:“先生,不是忘记母亲的懦夫。”
  瑶光点了点头,她运转奇术,于是距离此地百余里外徐缓扎营进军的凌平洋收到了传信,这位骑兵将军抬眸,看向周围的重骑兵和麒麟军轻骑兵,道:
  “找到先生的母亲了。”
  凌平洋的微笑带着一丝丝危险的气味,道:
  “只是,似乎被欺负了。”
  “主公说。”
  “要我们去撑撑场面,诸位——”
  于是麒麟军精锐悍卒皆神色沉静,提起兵器,肃杀之气涌动升腾,冲天而起:
  “诺!”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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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铁骑声下,再见破军
  在李观一和瑶光找到她的时候。
  徐慧兰正在洗衣,在下游的地方,用木质有凸起凹陷的木板,把衣服浸湿之后放在上面揉搓,里面放上了可以去除污渍的植物,然后用一种木棍敲打。
  最后让那能去除污渍的小果实都打烂,然后用手用力揉。
  元执口中,温柔美丽的女子,此刻双手粗糙许多,手掌长时间浸润在水里,保持一种不正常的发红,当看到李观一和瑶光来的时候,一时间还有些疑惑。
  那少年拱手微笑道:“在下姓李,儒家弟子,王通夫子门下,和元执交好,他知道我来这里,所以要我带些东西来给您。”
  于是徐慧兰一下呆住了,手中的东西落在水里面都顾不上,一下坐了起来,然后往前几步,又止住脚步,把手掌在衣服上擦了擦,才眼睛微红,道:
  “元执那孩子,怎么这么长时间才来消息?”
  李观一看徐慧兰,道:“元执一直都有给您写信。”
  “他在学宫里面给人抄书,也挣到了些钱,也有给您送回来,难道您一直没有收到吗?”
  于是徐慧兰怔住,然后似乎明白了什么,咬牙切齿地道:“是那什么赵大官人……送信的人,都和他相熟!他,他把执儿的信都拦下了。”
  她抬起手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却带着笑,轻声道:“不过,还好。我还以为,元执把他娘给忘记了,还好,还好……”
  她仰起头来,约莫是四十多岁的年纪,看上去却要更年老疲惫些,头发包起来了,有一根一根银丝抽出来,带着笑:
  “来,辛苦你们来一趟,来家里坐坐!”
  “我还想要问问元执他,这十年来过得怎么样。”
  李观一把徐慧兰手中的沉重木桶和衣物接过去了,回去之后,一个断了一条腿的汉子坐在那里,手指粗大,正在编织竹篓,头发枯白,脸上苦色,但是动作却速度很快。
  这是元执的舅舅,叫徐云侠。
  性子秉烈,懂几手剑术,元执的武功,一开始是他教的。
  知道了元执没有消失,这十年来一直在写信来此,也同样猜测到了,恐怕是那个赵大官人的手笔,李观一都一一记下来了,记录在了自己的小本本上。
  笑容和煦,然后去做饭菜,徐慧兰和徐云侠家贫。
  不过李观一和瑶光带来了许多东西,那汉子让自己的妻子和妹妹去做饭菜,然后就一条腿,拄着木杖,去采摘了院子里面的野菜,野葵,把葵籽剥开,做羹汤。
  “这是风吹过来的,不知道来自于哪里,却也算是招待……”
  徐云侠迟疑了下,道:“元执他,最近过得怎么样?这么些年来,也不曾回来,估计是因为我们寄出去的信也被那赵大官人压住了吧。”
  “那孩子的性子直,估计是以为我们觉得他没出息,不让他回来……”
  徐云侠沉默了下,道:“天下的亲人,哪里有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安安全全的呢,你看看我妹妹……”他侧身,看着那做羹饭的女子,轻声道:
  “我已经,很久没有看到她笑了。”
  “自从孩子走了,我又成了这个样子,她就好像只剩下了照顾我,然后等着元执回来这两件事情支撑着她活下去,十年时间没有消息,所有人都觉得元执死了,她却不认。”
  “之前也有神婆说元执没了,成了孤魂野鬼,要她去买牌位招魂,被我妹妹一顿打出去了,可她回来,还是哭,哭得喘不上气……”
  徐云侠道:“天下的母亲,谁不爱子女呢。”
  李观一说是,他抬起手掌按在自己的心口,想到了那位温柔女子,而旁边的瑶光只是不说话,他们两个的父母之缘,都极为浅薄。
  徐云侠不知道这些,只是道:“他只是消息回来,就能够让她开心成这样子,他自己为什么不回来呢?”
  徐云侠压低声音,迟疑道:“是不是,遇到了些麻烦?还是说,没有能够闯出头来?那有什么关系?”他往前凑了凑,道:“男儿大丈夫,一时间的困顿算不了什么的。”
  “再不行,回家来。”
  “哪家的父母爷娘,嫌弃自家孩子不争气呢?能回来,一家人就是吃些旅葵旅羹也是了,一個人在外面,算是个什么?”
  李观一微笑着回答道:“元执他很好,他现在正一展抱负,所以忙得走不开身,才让我来帮忙的,他也希望,能够和你们团聚。”
  “我也,愿意帮助他。”
  徐云侠松了口气,轻声道:
  “是么,那就好,那就好……”
  徐慧兰端出来许多碗,盘子,只是他们家没有这许多餐具,东西简朴,李观一带来的腊肉被切了又蒸过,放在碗里面,徐云侠过去,招呼自己的孙子靠近来。
  然后拿了一块肉给他,徐云侠的儿子早死,之前断了腿,儿媳妇跑去了别的地方,留下了这个孙子,徐云侠把肉给孙子放在嘴里,这个孩子几口咽下去,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唇。
  徐云侠轻声道:“吃过肉了对吗?”
  那孩子用力点头。
  徐云侠就说:“那你待会儿去了桌子上,就不能吃肉了,知道吗?”
  那孩子虽然还想要吃肉,还是点了点头,道:“知道了爷爷。”这个时候,徐云侠才拄着拐出来,桌子上的吃的很简朴,有煮了的大块根茎类的食物,蒸熟的米饭,用野菜和旅葵做的羹汤,肉,焯水之后蘸着醋酱吃的蔬菜,最中间是腊肉。
  对于这个时代的劳苦百姓来说,这已经是颇丰盛了。
  有两种主食,除去米饭之外,还有糙米,粟米,萝卜混合起来的糊糊一样的饭,李观一带来的精米饭被递给他和瑶光,李观一垂了垂眸,徐慧兰道:
  “家贫,没有多余的东西招待二位。”
  李观一轻声回礼:“已经足够丰盛了。”
  他用筷子夹肉,盖在了米饭上,一层,然后把米饭递给那边不大的孩子,几经推辞,那孩子才接了。
  李观一道:“元执和我相交莫逆,叔母不必如此。”
  徐慧兰眼底带着感激,开口就询问元执的情况,李观一仍如刚刚回答徐云侠的时候说的那样,徐慧兰只是坐在那里,李观一说什么,她就点头,认真倾听,饭也顾不得吃。
  好像要把这些年缺少的东西都补回来,脸上带着安静的笑,最后擦了擦眼泪,道:“我就知道元执是有才的,他现在忙,没时间回来也是应该的。”
  徐慧兰道:“就麻烦小兄弟你告诉他,家里什么都好的,他在外面好好的,不用回来。”
  这个四十多岁已经是白发参半的女子端着碗筷,道:
  “就说我老了,没有什么本事,帮不了他什么了。”
  “说我们什么都好……”
  外面忽然传来了一阵阵嘈杂的声音,马嘶的声音,还有铁器敲打着墙壁的声音,有声音大笑:“哦?我听说,元执那小子的朋友回来了?!”
  “哈,他之前都敢碰我的结义兄弟,今儿回来,是不是得要赔礼道歉?!”
  李观一起身,徐云侠死死按住李观一的手:“我来……”
  他脸上的笑容勉强,道:“这事情是这本地的地头蛇,牵扯的东西很大,听说和这镇子所属的县城里,县官的师爷有关,他还是咱们这镇子里面管律例的副官,朝廷的人。”
  “您是来帮元执送信的,不要牵扯到麻烦里。”
  少年人轻声道:
  “元执的信都被他们扣留了,他们估计也没有去看。”
  李观一起身:“元执,早已是学宫之中的核心弟子,如果他们看到了信,有点脑子的话,就不敢来惹你们了,可惜,学宫没有出世,他们也不知道这分量。”
  “今日我来,就是要将几位都带走的,元执也希望全家团聚……”
  李观一起身,安慰徐慧兰,以及徐云侠夫妻。
  少年转身,拉开门,门外是十几个混混青皮,为首者穿一身员外服,骑着马,颇斜着眼看着李观一,见是个十六七岁少年,长得虽颇高大,却不带兵器,于是顾左右而笑,道:
  “哈哈哈啊,元执啊元执,越活越回去了,十年过去,怎么还在和十来岁的人混在一起?”
  “你就是那元执的朋友?”
  “你不知道,他得罪了赵爷我的兄弟,那可是我异父异母的亲兄弟啊,就给他这一下戳死了,我若是不做什么,岂不是得给江湖上的兄弟们看不起了?哈哈哈!”
  “今儿伱来,不是元执,赵爷我给你面子,跪下来磕十七八个响头,爷爷我放你一条生路,滚出这里!”
  “要不然,哼哼,你赵爷把你捆起来,扔出这城!”
  李观一还没有说话。
  坐在板凳上的瑶光伸出手,双手按在椅子上。
  一按。
  少女落在地上,哒哒哒几步跑到门口了,然后伸出手,抓住大门,用力。
  哐!
  直接把门关上了。
  徐云侠一愣,着急道:“啊呀,小姑娘,你干什么!怎么把李小兄给关门外去了?”银发小姑娘想到了初遇的时候,她把李观一和他擒拿的刺客拖回去了自己那时候居住的洞里面。
  结果血水溅了一地!
  她擦啊擦的,都擦不干净。
  最后少女果断选择了放弃。
  而此刻——
  观星学派是不会在同一个地方犯两次错的!
  少女微微抬了抬下巴,面无表情。
  不能让血溅进来。
  反倒是外面的那些混混泼皮愣住,面面相觑:“你刚刚看到,门怎么关了?!”
  “起风了?”
  “不对啊,我瞅着这也没风啊?”
  “噫,难不成见了鬼!”
  李观一无奈失笑,以瑶光的奇术水准,这些人能见到她,才算是真正的有鬼了,那赵大官人似乎不满,道:“你还敢笑,左右,给我打!!”
  于是外面就传来了轰轰轰的乱声。
  院子里面,徐云侠提起了扁担就要一只脚跳出去,着急无比,那银发少女数了三下,才让开来,徐云侠撞开门,却是愣住了,外面确实是倒了一片,对于村镇的老百姓来说,见到就得要远远避开的混混泼皮们,倒伏了一地。
  那穿着一身蓝灰色衣裳的少年郎揉着拳头。
  银发少女抬起脚,轻轻在李观一的右腿下面踢了下。
  李观一笑道:“放心,我有分寸。”
  那赵大官人满脸见鬼似的表情,方才一眨眼,自己所有人都飞起来了,以李观一此刻的武功,哪怕是不披甲,不动真格儿的,这些人不是对手。
  那赵大官人脸上肿了好大一块,却兀自还有着村镇恶霸特有的那种狂妄愤怒,道:“你,你!”
  “你知道我是谁吗?!”“不知道。”
  赵大官人大怒道:“我乃是朝廷命官,这镇主管刑律的副官,那县城里头的县令,县尉,都和我相熟,大小帮派,都和我相善,方圆八十里的人,见了我无不得低头问好。”
  “你胆敢打我,你敢打朝廷命官?!”
  “你你你,你有胆等着!去找我大哥,找我大哥来!”
  李观一道:“朝廷命官,倒是比皇帝气魄都大。”
  赵大官人大骂道:“在这八十里地,老子的话,比起什么太子,皇帝,都有用!招人来!”李观一示意徐云侠不必担忧,徐云侠也是见识过些风雨的人。
  能够养出元执这样年少仗义杀人的性子,这一家骨子里也是有三分豪气的,于是索性不管,拿来了肉,就此分食,不片刻,二十来个衙役差使,都拿着水火棍本来,为首一人,穿布甲,大骂:
  “谁?谁敢惹我兄弟?”
  他们把李观一等人团团围住,一根根棍子举起来指着这里,意气宣扬,李观一对瑶光说:“如此看来,应国文武争斗,各地官僚盛行,却也不假。”
  那官大怒,手中棍子朝着李观一砸下去,大骂:
  “艹,老子和你说话!”
  却还没能靠近,手腕虎口都齐齐剧痛,棍子直接飞出去,这人跌跌撞撞后退,忽然听到了闷雷声音,徐慧兰疑惑紧张得抬起头,看着天空,道:“下雨了?”
  “我,我洗完的衣裳还没有来得及收……”
  “不是雨,是风。”
  李观一回答,他伸出手,搀扶这位母亲,回答道:“是因您的儿子,在这天下兴起来的一股风,我要多谢您……”
  徐慧兰不解,眼前少年咧嘴笑道:
  “您的儿子,真的很厉害!”
  很多年很多年前,那时候温柔的女子拉着孩子的手,笑着指着外面的世界,告诉他未来的宽广,说娘亲没有什么本领,所以我家孩儿要读书识字习武。
  不要学娘亲。
  娘亲没有本领,所以才希望孩子可以不走娘亲的老路呢。
  那时候的女子伸出手揉着彼时年幼的元执的头发,笑得开心:“我家的孩子,一定是最有才的。”
  “是这个天下最珍贵,最宝贵的珍宝。”
  可元执不知道。
  不需要他真正成为这样的,才气通天的俊才。
  他就是那女子眼中最杰出最杰出的人了,于是过去的记忆似乎混入风里,被轰然的雷霆震碎了,轰鸣的声音靠近了,如同雷暴一般,赵大官人转身,看到了那无边雷霆轰鸣,墨色的浪潮出现了。
  穿着墨色沉重的甲胄,八尺高的战马吐息如龙。
  五百重骑兵。
  五百轻骑兵。
  都举着手中的精钢战枪。
  一千精锐的铁骑往前冲锋,四千只马蹄轰然砸下来的时候,仿佛大地都在震颤,没有谁还能够止住混乱跳动的心脏,这一支已经经历过这乱世考验的铁军轰然冲锋,如同大浪潮,最后一口气奔入这里。
  最后在极致的时候,却忽然戛然而止!
  令行禁止。
  只是那急速狂掠带来了翻卷起来的浪潮,战袍和旌旗都恣意飞扬,肃杀,冰冷的气魄冲天而起,所有人的心脏都在疯狂跳动,赵大官人和本地城镇的城尉脸色苍白。
  因为他们看到,那少年人就站在那里。
  李观一伸出手拉住徐慧兰,让她站稳。
  天下的名将凌平洋翻身。
  于是一千精锐铁骑整齐划一,他们把骑枪放在战马具装的钩上固定住,然后,整齐划一地翻身下马。
  他们齐齐踏前,即便是浑身甲胄,竟然可以半跪于地。
  伸出手掌,重重叩击心口。
  轰然肃杀。
  无需多言,这已能够证明身份,赵佼的脸色都白了,比起死了三天都白,几乎坐不稳。
  不是,您,您来玩儿呢啊?
  方才穿着朴素的少年人,此刻却如同一柄无锋重剑,气势迫人,已有战马被送来了,李观一在上千骑兵精锐的注视下往前,伸出手拉住战马。
  他没有翻身上马,而是走过来了,看着那位母亲,嗓音温和宁静:“在下李观一,算是有些地方。”
  “元执,为我军谋主。”
  “他让我来带您去找他。”
  李观一看着那不敢置信的徐慧兰,轻声道:“就让李观一为您牵马执镫。”在千军之前,天下的名将搀扶着徐慧兰上马,而后,亲自牵着马而行。
  徐云侠夫妻,还有那个孩子也被麒麟军的军士们带着。
  李观一亲自牵着缰绳往前,麒麟军的战士们垂首,为自己谋主之母献上足够的敬意,而赵佼则是心中骂着:是哪里来的山贼乱军?!还是军阀,还是哪个将军?!
  竟然能来这里!
  他往后面收缩身子,希望自己能不被发现。
  李观一确实是没有理他。
  因为,已经有第二轮铁骑的声音传来了。
  李观一抬眸,道:“列队。”
  凌平洋执行了军令,于是整个麒麟军重新上马,李观一让瑶光的小毛驴和徐慧兰的马匹挨着,他则亲自上了战马,战马的声音沉静肃杀,隐隐然可以听得到猛虎的咆哮。
  也是一千铁骑,只是这一次来的骑兵皆是具装,具装的纹路,犹如猛虎的痕迹一般,正是天下三大重骑兵之一,应国的虎蛮骑兵!
  为首之人,虽然年轻,却一身华服,金丝团般的发冠。
  周围有一个个穿着官服之人,这都是整个州,郡的高官,赵佼呆呆看着,看到里面有一个人,是之前自己最大的后台见面都要磕头,恭恭敬敬,脸色都发白的。
  可现在,这位大人物还得最后面,卑躬屈膝。
  哪里有之前那样从容不迫,万事万物都在自己掌握的风范?这样的人都在后面?那,那最前面的是……
  赵佼脸色煞白。
  应国太子姜高看着对面平静的故人,麒麟军进入应国之后,情报就不断往应国的朝堂送,而作为太子,他要亲自来迎接,刚刚忽然听到了李观一的麒麟军重骑兵忽然加速奔赴一地。
  于是天下顶级重骑兵迅速跟着。
  几乎是前后脚的时间抵达,李观一看到那些官员后面有一个熟人,一身锦袍,面容俊朗不逊色于女子,却自有一股英朗之气,眼底因为极为兴奋化作了紫色的光。
  当然,脸色却还是镇定。
  非但镇定,还带着淡漠,对旁边人说:“嗯?这就是那人,看似平平无奇,”
  旁边之人则是大惊失色道:“这个可是麒麟,是秦武侯……”说如何如何英武如何如何不可以小觑。
  此人脸色仍旧从容不迫。
  真的,一点笑意都没有。
  破军!
  一年之后,终于再度相见。
  破军从容不迫,显得非常淡然。
  李观一没有装出和破军相熟的模样,只是目光顿了顿,以表示招呼,就看向那边的太子,于是这位有贤达之名的太子缄默,微微拱手,垂眸,主动行礼,温和道:
  “姜高,见过秦武侯。”
  一句话,周围一片安静死寂。
  太子,主动行礼?!
  那英武的少年穿着的只是寻常的衣服,但是皆穿绫罗绸缎的郡城官员都要下马行礼,李观一回礼,道:
  “姜高兄,许久不见了。”
  这是论私交。
  应国太子微笑点头,道:“是有一年不曾见过秦武侯,不知道秦武侯不去城池,忽然来此,是为什么?”
  因是姜高,李观一坦然回答道:
  “为了我谋主之母。”
  这是一种身份的认可和允诺。
  而后,似乎是想起来什么,轻描淡写道:“我倒是听说,这里有人,自诩比起皇帝还要来得痛快和舒服,此人是朝廷命官,我就不便于说什么了。”
  姜高道:“哦?还有此人,不知叫什么。”
  某个身子僵硬住,却被铁骑围住了。
  李观一握着缰绳。
  为了他自己的话,他却懒得做这些事情。
  但是这是为了元执,是元执和母亲,舅父舅母之间十年消息的断绝,是那个教他侠客之心的舅父的一条腿,李观一便不管什么所谓的有失身份,他仍还有三分的草莽豪雄气。
  记仇,心眼小,气魄大。
  为元执出气,那自是越痛快越好!
  李观一马鞭指那僵在那里之人,悠然道:
  “叫赵佼。”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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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破军谋主,天下豪雄,世之大才归于江南
  那少年侯爷一句话落下,先前的赵大官人身躯瞬间僵硬住了,脑子嗡的一下,太子姜高看他一眼,而后道:“竟然有这样的事情,有司。”
  当地郡城的郡守滚下鞍来,叩首道:“臣在。”
  姜高淡淡道:“不曾想,这天下还有这样一位民间的皇帝,且去看看,这位陛下家里,还有几位嫔妃,周围,又有多少大臣。”
  这一句话落下来,周围官员皆是死寂无声。
  太子姜高在朝堂内外的声望极高,他亲自开口,怕是要下死力气去查。
  这样的事情,说得越轻描淡写,查起来就会越狠。
  说话越淡,事情越大。
  那位赵大官人满脸惨白地看过去,看到自己后台的后台脸色煞白煞白,虽然还在那里弯着腰,却似是已经死了似的。
  完,完了……
  当代天下最顶尖的虎蛮骑兵亲自有两位翻身下马。
  一身披甲重装大步过去,直接把瘫软在地的赵大官人叉起来,徐慧兰徐云侠兄妹恍惚许久,不能回神,对他们来说,几乎不能惹也惹不起的存在,就这样轻描淡写的一句话送走了?
  秦武侯……
  姜高微笑温和,道:“未曾想到会有这样的乱民,欺压百姓,倒是让秦武侯见笑,在下已设下宴席,秦武侯不吝赏光。”
  他顿了顿,语气温和道:“也请您谋主之母也来。”
  太子亲自相邀。
  但是徐慧兰却只是想着去见自己的儿子,她一介妇道人家,也没有见过太子这样的顶尖权贵,李观一看出来,主动开口笑道:“是想要见元执了,殿下就不要打扰母子团圆了。”
  姜高温和笑了笑,道:“是如此。”
  “那么,高不挽留。”
  “有恶霸横行乡里,欺压百姓,而我没有发现,这是我的失职,还请几位原谅。”
  他就坐在马上,深深一礼,神态颇为诚恳。
  旋即才邀李观一等前去前方城池外宴饮,李观一则招手让凌平洋前来,让这位名将亲自点人马,送元执的亲人家眷前去和他团聚。
  凌平洋是骑将,五重天内气修为,但是结阵之中速度极快,所率领的又是麒麟军麾下最为精悍的重甲具装骑兵,在麒麟军诸将之中。
  凌平洋不是最能打的。
  但是若是论及长途奔驰,以及保护他人的任务来看。
  哪怕是怒鳞龙王也不及他。
  擅长高速长途的袭杀,又极擅长护持保护。
  凌平洋领命,道:“主公放心,但有平洋一条性命在,定要将老夫人送往江南之地,让先生一家团聚!”于是才亲自点齐兵马,保护着徐慧兰,徐云侠等一并去了。
  李观一自则是从容不迫,应国本郡州的官员都在,太子姜高亲自接待,极为有礼仪,但是却实质上有看守戒备之心,就只在这一处州郡在,不肯让李观一往前。
  一个十六岁就驰骋四方的名将,诸侯,进入自己国家的内地,任何人都要戒备的,哪怕是陈鼎业都不可能任由其恣意来去。
  在这接风宴上,姜高持杯相劝,只是劝说李观一自水路而行,绕开应国,再前往中州之地。
  李观一倒不在意,只是饮酒,姜高温和,知天文地理,诸艺抚琴,又有美人歌舞,可谓是宾主尽欢,李观一却不去姜高准备好的,招待他的府衙之中,只是道:
  “我的同袍还在外面扎营。”
  “这地方虽然好,却不是我该在地方。”
  “哈哈哈,诸位,告辞。”
  李观一乃骑马离去。
  姜高相送,他缄默许久,看向旁边回来的人,那人半跪于地,行礼道:“殿下,我们去送酒给麒麟军,都是好酒,没有掺杂什么,但是麒麟军的军士却没有一人饮酒。”
  “即便是李观一入城,凌平洋离去,只留下的这些骑兵却仍旧肃然如旧,丝毫不乱,没有懈怠,这是天下的强军,就算是不如我国的虎蛮骑兵,却也足以和一线兵团相比。”
  “这一支军队,对于李观一的忠诚度极高,我们用金银,都没有办法诱惑他们……”
  姜高缄默,看着那少年人骑着马远去的背影,道:“李观一……”一年多前在陈国的都城相见,那还只是个有志向的少年金吾卫,再度相见的时候,对方已是名满天下的名将。
  姜高叹息一声,拂袖让此人退下去了。
  然后才叹息一声,一名女子从旁边走出来,嗓音平淡道:
  “自然是不可能的,用间之计,简直可笑。”
  “听闻李观一给麒麟军都分地了,他们的地在那里,家眷也在那里,主将豪勇又对他们极好,用金银,也只能够蛊惑一人背弃其主。”
  “想要让一人背弃其家,需要的代价可就太大了。”
  姜高看向这女子,模样普通,最多算是清秀,唯独一双眸子沉静至极了,姜高道:“姐姐你说的极是。”这女子微微颔首,道:“是堂堂正正的皇者之师,又有大势。”
  “你现在阻拦他们,是选择正面抵挡其锋,没用。”
  姜高点头,迟疑了下,道:“七王的那位谋士呢?”
  女子眼底浮现出一丝恼怒,这一丝丝恼怒似是直接针对被提起来的那人,冷笑起来:“那个比起女子都漂亮的人,自是跑去了麒麟军。”
  姜高道:“是,差点忘了……”
  “七王阿史那来到这里,一面和我们结盟,一面则也想要联系各方的诸侯,陈国也已见过了,既然有麒麟军来,李观一是秦武侯,他的谋臣肯定要去见见李观一。”
  姜采淡淡道:“随他。”
  姜高无奈,自己这位堂姐素来清淡,年少就入了学宫,是新一代纵横五子之首,生平谈论天下大势,几无所败,年少的时候却遇到一次失败。
  就是被一个同岁数的少年人,提起棍棒,就是当头一下。
  自小出身极好,又聪明灵动的小姑娘完全没想到会有这样的解答之法,当时候直接被一棍子打懵,就眼睁睁看着那少年人扛着棍子,扬长而去。
  自此之后,姜采在面对那青年的时候,就很难保持镇定,现在一手难遇对手的棍棒,也是因为那小子,他们在应国皇城见面的时候,倒是好一段鸡飞狗跳。
  彼此博弈,为了七王之事倒是出了颇为多的争执。
  而李观一回麒麟军之后,已是传来一声洒脱的笑声,道:“哈哈哈,李观一兄弟,当日江州城一别,许久不见,我代七王殿下,在此有礼了。”
  李观一翻身下马,循着声音看去,果然见到俊朗青年在那里微笑拱手,于是也是笑起来道:“有劳先生,吾和七王许久不见,没有想到,七王还会派先生前来。”
  “请,请——”
  于是入内,才入了营帐之中,把帅帐垂下,那青年已是拱手一礼,脸上噙着笑意,温和道:“破军,见过主公。”
  李观一乃一把抓住破军手臂,让他赶快坐下,然后亲自斟茶,端过去,笑着道:“好久不见了啊先生,哈哈哈哈,想煞了我!”
  破军噙着微笑颔首,道:“我也无时无刻不在想着主公,只是可惜,镇北关一战,跨越万里疆域之战,以及江南大小十余战,我都不在,有失谋士之职。”
  他端坐在那里,笑容从容不迫,雍容的很。
  只是目光扫了扫,心中多少有点遗憾。
  可惜那元执不在!
  破军在心中颇为不爽一件事情。
  可恶,未曾想到,胜了瑶光,可谋主之职却被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小子夺去了,这什么道理!
  什么麒麟军谋主,什么八门金锁阵。
  主公为何不曾和我说谋主之事,不不不,主公一定是这样想着的,哼,所谓的元执,也只是麒麟军的谋主,我破军,谋天下,那可不只是一军之谋主了。
  破军呼出一口气来,微微抬了抬下巴。
  于是心平气和起来。
  乃闲谈片刻,伸手入袖,取出了一個匣子,按在桌子上,递给李观一,道:“这是我在应国所得之物,乃一枚宝玉,今日见到主公,合该赠送给主公所用。”
  虽然已经不再贫穷,但是长风楼养活的人太多,再加上麒麟军消耗后勤,世家不听话,眼下仍旧是紧巴巴的李观一是以没有怎么推辞,笑着接受了。
  破军呼出一口气来,沉默了一会儿。
  不是,主公,你的剑呢?
  他眼巴巴地看着李观一。
  不是,主公你亲自铸造的剑呢?元执是此刻的麒麟军谋主,有一把,就连庞水云那老头儿都有一把,我的呢?我的呢?!
  他没有看到李观一带着剑匣,嘴角咧了咧。
  坐在那里,脊背笔直,面容沉静从容不迫。
  真的是,一点都不着急。
  一点都不羡慕。
  破军在心里面劝说自己道:
  ‘我可是主公之谋主,肯定不可能和这什么元执,庞水云一样……’
  ‘我的剑,必然是特殊的那把!’
  破军,重整自信!
  乃和李观一谈论天下的局势,道:“主公你现在夺取了江南之地,此是霸业之初,但是却绝对不能够在此地止步。”俊美青年神色沉静,伸出手在桌子上指了指,道:
  “江南之地,虽然是要冲之地,又有天险,任何人占据这里,都可以威风八面,声势大涨,但是却唯独不是王业之处,正因为此刻这地方四通八达,才需制衡各处,加上有什么世家纠缠,想要在内维持稳定,在外震慑四方,已极难了。”
  “往外攻杀,几无可能。”
  “这是个易守难攻的地方,以水军守住关隘,应国陈国十万大军都未必能把江南吞下,但是一旦主公想要往外出兵,也会受到应国和陈国同时的攻击打压。”
  “所以,天时地利人和,江南皆局限。”
  破军沉静道:
  “无他,这里是交通之要冲,主公你去各处容易,各处压你也容易;再来,主公之地江南没有广袤区域去蓄养战马,更不必说龙马这样的异兽。”
  “天下浩瀚,天下角逐之一的力量,一定是成建制的骑兵军队,凌平洋手中的那五百岳家军精锐重骑兵,算是一线顶尖兵团的水准。”
  “我今日看了,若是选五百虎蛮骑兵,五百麒麟重骑。”
  “彼此对冲,恐怕胜负也在六四之间。”
  “但是,一旦他们的战马折损,江南之地,竟然没有能够给他们更换的。”
  “一旦他们失去那种胸膛就有八尺之高,几乎为龙,能够承载数千斤的沉重,披着坚硬具装,顶住箭矢和刀剑的声音还可以放胆冲锋的坐骑,这一支军队又要失去多少战力?”
  “而主公的麒麟军步兵虽强,但是若是没有重骑兵在,就会陷入被动,对方的顶尖骑兵不断的纠缠,切割迂回,会让步兵士卒极为疲惫。”
  “江南能有霸业,却难霸天下。”
  “主公您之后,需舍弃江南,奔赴西域之地。”
  破军手指一扫,目光沉静冰冷,微笑道:“契苾力的黄金弯刀骑兵已成,摄政王这一头老狼王的武功被废,他不顾自己的寿命强行重修,导致他时间不多,他击破党项,却没有时间把所有肉都吃干了。”
  “契苾力已在那里逐渐壮大,主公您去了,就能有一支骑兵用,还有李昭文……”
  李观一认真倾听,自然地询问道:
  “我入西域,带何人比较好?”
  破军微笑道:“不知道主公气魄如何?”
  李观一道:“先生,皆是上策?”
  破军回答:“皆上策。”
  李观一回答:“那我要,上上之策!”
  英武浩大的主公,恣意狂傲的谋臣,两个人相对而坐,灯烛的火光在晃动着,手中有茶,就以你我的大愿和野心为酒。
  破军的嘴角微微勾起来,他畅快地大笑着,然后回答:
  “带一两员将军即可!”
  “主公,孤身入西域!”
  破军说出了当代所有将军都会不认可的战略。
  他其实是个激进,张狂,且冒险的谋士,展开双臂,脸上带着一丝微笑,道:“要什么补给,后勤,军队呢?主公,您仔细想一想。”
  “那可是短短数年之间,连续更迭数次的西域。”
  “吐谷浑到党项,党项到摄政王。”
  “纷乱至极了!”
  “有名将,有根基,有纷乱的时代,还有一支黄金弯刀骑兵,您需要的,只是亲自过去而已!在这样的时代,最是适合英雄崛起,拉起一整支军势。”
  “以黄金弯刀骑兵来带路,您这样的名将驰骋于西域之中,就以西域三十六部为补给,以西域三十六部为兵团,这天下,皆要沐浴大日的光。”
  “至于您现在的班底,则是在江南积蓄势力,等到我所说,天下大变之时候……”破军的手指重重点在了西域的地图之上。手指猛然一滑,直接将西域,江南联系起来。
  “党项人和西域的圣山就在这里,冬日天寒的时候,这些大山白雪皑皑,被成为圣山,春日天暖,冰雪融化,顺着这山流淌下来,就是大江,自西而东浩浩荡荡而去。”
  “占据这势力——!”
  破军的声音沉静,他起身,俊美的谋士走到那少年主公的后面,弯下腰,从旁边伸出手,指着桌子上的地图,道:“自此,有关中之平原,又有水域运输兵员,战马,兼资平原之殷富,冯江河之险阻,西南前去诸夷,取太平公之声望。”
  “于是,天下大业可成!”
  “自此,应国占据群山之北,中原之地。”
  “主公之势力,则背起于关中,和应国交锋之地,占据西域,西南,顺江河而下,直抵江南,又有天下一流水军来回运送兵员后勤,如此长的战线,足以拖垮彼时的陈国。”
  “而陈国,只在主公和应国中间夹缝之中罢了。”
  “此二分天下之计,陈国,不需要存在。”
  他坐下来,看着李观一,微笑道:“不知道,主公是否有这孤身入西域,开边关万里之疆域的气魄呢?到了那个时候,麾下万里之地,就不必警惕戒备于应国了。”
  “如此,才乃是成【王】之基业。”
  李观一回答道:“自该如此。”
  “多谢先生!”
  破军乃大笑,道:“不必。”他沉默了下,坦然询问道:
  “只是不曾想到,主公的谋主已定下来了。”
  “那我回去之后,谁是麒麟军谋主?”
  李观一道:“元执先生是我好友。”
  “是麒麟军的谋士。”
  “也是我的左臂右膀。”
  “但是先生……”
  少年举起杯子,微笑道:“破军先生不同,先生不是麒麟军的谋主,过去不是,以后也不会是。”
  李观一看着破军,道:“伱只是李观一的谋主,自天下过往,古往今来,列国如云,谋臣如雨,往后还会有更多的智者,军师,我们麾下会有不同的军队,他们都会有谋士。”
  “但是从过去到现在,乃至于不知道是天下喝骂还是天下惊惧的那个未来,独属于李观一的谋主,有且仅有先生一个人。”
  破军咧了咧嘴,乃大笑。
  李观一又道:“我也为先生准备了一柄剑器,只是还未彻底铸造完成,是用大祭比武时候得到的那材料打造的,希望可以打造出一把宝兵,至少是玄兵。”
  “只好让先生多等一等了。”
  主公大祭比武时候得到的东西,亲自打造!
  流传后世,玄兵!
  破军的嘴角勾起,压下,勾起,死死压下。
  最后他从容不迫,道:“这,主公倒也是,噗哈哈,不,不必如此用心!”
  李观一笑着道:“应该的。”
  他确实是这样想的,也是这样准备的,但是以李观一的秉性,倒也是不会这样直接地说出来,但是在破军来之前,那银发少女告诉李观一。
  若是和破军一脉相处的话,最好就是有话直说。
  这帮家伙很会胡思乱想。
  来自于初代瑶光笔录里面的劝诫。
  破军心中大为开心。
  “哈哈哈啊哈,主公唯一的谋主,主公亲自铸造宝兵!宝兵啊,比那帮家伙的高一个级别。”
  “瑶光啊瑶光,你有吗?主公亲自铸造的宝兵啊!”
  “哼哼哼,我果然已胜利了。”
  “瑶光啊瑶光,你拿什么赢我?”
  破军乃大得意,于是离去,离去之前听闻李观一说江南世家之事,破军道:“江南的世家啊,这帮家伙确实是不好处理,在那里盘根错节数百年,又因为之前,江南十八州的战阵,彼此联系尤其厉害。”
  “主公打算用文鹤这样的谋臣没有问题。”
  “然而天下的正道,皆是一阴一阳,以正合,以奇胜,江南之地,尚且未曾有新的律例是吧?”
  破军笑了笑,道:“我这里为主公留下了一个人。”
  “霄志,学宫之人,法家儒家弟子双修。”
  “为人恩怨分明,睚眦必报,我将此人叩住,就等待主公你来,可以先遣其归于江南,先定下律例,江南世家这些年来越发骄横起来了。”
  “自以为江南十八州能存续下来都是他们的功劳,文法羁縻,互相承奉,德政不举,威刑不肃,对这样的人,就得要狠狠收拾,世家这种人,一直对他们好的话不行。”
  “因为你一直对他好,后面变得稍微差一点,就会被认为怠慢,还是律法狠狠得收拾比较好。”
  第二日,那位霄志就来了,然后和李观一一番商谈,发现了李观一的小本本,见到上面记录之事,又听说那个赵大官人已给收拾了。
  于是见到李观一的本子上赵佼的名字已被朱笔勾掉了。
  于是霄志觉得,这是个和自己一样记仇的人。
  加上破军一激,元执也在,李观一直接用人不疑,把江南一地律例的事情全部交给了霄志。
  霄志缄默,这也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他扬了扬眉,调侃笑问:“全部交给我?不去交给那些老一辈?竟然如此相信我……”
  “不知道要如何做?”
  李观一想了想,道:
  “律法严明,不苛责百姓,不宽待世家。”
  霄志咧了咧嘴:“主公,受到过世家的气吧?”
  “主公放心。”
  霄志点头,眯了眯一双如同刀锋般的眼睛,笑得开心无害。
  然后转头把江南世家的名字记录在了自己的小本本上。
  李观一有的他转移誊抄记录下来。
  李观一没有写的,他多增加。
  一州之地的律例主持重订,对于任何一个法家天才都是一件值得期许的事情,尤其是还是个年轻人。
  一出世就要主持一地的律例。
  而不用在那帮老学究屁股后面吃灰,霄志心中痛快!
  于是拍马而去江南了。
  走之前似是想到了什么,道:“主公去学宫的话,记住,一定把一个叫做文鹤的家伙绑回来。”
  “此人不在我方阵营,我睡觉会不安生。”
  “另外,他坑过我。”
  “请主公告诉他,是霄志让您捆他的。”
  “嗯?为何我愿意帮助您?”
  霄志笑着回答:“我和元执交好,你对元执如此,我有恩报恩,自该帮你;况且,当初的太平公也有大名,我的父辈受到过帮助。”
  “主公,他日江南再见了。”
  于是霄志入江南,又一位学宫大才,法家天骄。
  拎着李观一小本本的加强版本,出现在了世家面前。
  而李观一则被应国官僚日日招待,就是堵着他不肯让他前行,李观一也不知道他们的目的,但是却丝毫没有焦躁,日日饮酒不休。
  终于,剑狂回来了。
  身上配剑,只剩下五十七柄。
  当年自他派掠夺而来之剑。
  已然,尽数归还!
  ()

第54章 天下剑客,当入皇宫喝酒!
  白发的慕容龙图回来时,独自提了一壶酒,不是什么好酒,只是江南的一枝春,难得可贵的,是这酒竟然能够在这里买得到,这让慕容龙图颇为欣喜。
  老人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独自坐在树下对着月亮饮酒。
  明月在天上,薄纱一般的月色落下来,老人的影子投落在了另外的一个地方,也似正在举杯似的,于是这自斟自饮,便似也是有了三分的热闹和痛快。
  李观一是瑶光拉过来的,除去她之外,旁人倒是没有发现这位洒脱的老者,银发少女在李观一身后,伸出手,用力在他的肩膀上一推,让少年人往那边去。
  瑶光自己就站在那里,示意李观一自己过去。
  少年拿着酒杯,过去了,坐在了慕容龙图的身边,青衫剑狂笑着和他说了什么,于是就让李观一也在旁边坐下来,老剑客拿起来了酒壶,给那少年郎倒了一杯,两人笑谈。
  银发少女就站在距离这里有一段距离的地方。
  她蹲在树下,双手撑着下巴,安静看着那眉目已长开的少年郎坐在那里,看着李观一和慕容龙图谈笑,眉目安静,却似是有一丝丝平淡的悲伤。
  一只手掌忽然从天上落下,在瑶光的头发上揉了揉。
  很不客气,把瑶光的头发都揉乱了。
  那手掌的主人坐下来,一身不那么新的衣裳了,白发乱糟糟的,眉目里似乎还可以看到年轻时候的意气飞扬,此刻却只有老迈和混不吝的气质了,司命道:“怎么,想妈妈了?”
  “嗨,你自小被师父师娘培养长大,不过嘛,毕竟是那个家伙的女儿,这两个人估摸着也没有敢把你养成他们的女儿,要不然你爹那小心眼的家伙要上门找事情的。”
  “你也不要怨,嗯……不,算了,你还是怨你老爹吧。”
  “就算是你娘身份特殊,也用了点特殊的药,但是如果不是你爹那家伙风流成性,再加上狂傲无比,也不会中了招不是,没事儿,都过去了。”
  “伱爹娘的事情不要管,往后有我,有李观一那小子,你还说什么呢?”
  司命旁边玄龟都抬起爪子把自己的眼睛捂住了。
  司命用力揉瑶光的头发,最后那银发都乱糟糟的。
  少女的脸上没有表情。
  但是眼底却似乎有一股气在迅速累积着。
  最后在那司命的手掌抬起的一瞬间,瑶光伸出手,一左一右卡住了司命的手掌,然后张开嘴巴。
  一口贝壳似的牙齿,白皙,整洁,小巧。
  可以咬碎坚硬的烤馒头。
  一下‘恶狠狠’咬在老司命的手掌上,老司命倒抽了一口冷气,额头都抽了抽,却看到那少女似乎终于从没有丝毫的情绪波动,到了此刻的,稍微外泄出了一部分感情,于是老者眼底带着一丝丝温和。
  情深不寿,慧极必伤,尤其是如他们这样。
  见到的东西太多了,思考的太多,憋在心里面,会活不长。
  老司命也坐在旁边,拎起来了酒壶,随口喝了口烈酒,看那边两个祖孙,看自己这边,就自己这老杂毛,和一口死死咬住自己手掌的小家伙。
  瑶光可以和任何人相处融洽,无论破军,还是说元执,或者说雷老蒙,南宫无梦,唯独司命这老爷子,却似乎可以有意无意,轻易让瑶光观星术士的内心泛起涟漪。
  而且非常微妙,处于不知道是故意的调侃,还是无意的愚蠢之间。
  司命叹了口气,觉得烈酒入喉,就如同今夜的夜色一般凌冽,入夜的夏日空气也是烦闷得很,老者想着自己知道的瑶光的身世,叹了口气。
  武道传说的子嗣不是谁都可以孕育的。
  当年的钓鲸客给下了药。
  但是很遗憾,钓鲸客属于那种极端张狂傲慢的性子。
  他把鱼饵吞了,又把下饵的那人也给吞了。
  本来是有两位美人侍奉,却被钓鲸客找上门去,老司命叹了口气,心中呢喃道:“魔教三百年来最杰出的教主,想要取得最新一位武道传说的血脉,这是什么事情。”
  “难怪钓鲸客那种张狂的家伙,会把这小丫头塞在观星一脉那边,而他自己则是跑到了南海之外的空阔之地……天下偌大,那里确实已经是最安全的地方了。”
  老者缄默许久,最后也只能骂一句了,道:
  “这该死的江湖啊……”
  司命看向那边的青衫剑狂,玄龟法相不再畏惧慕容龙图。
  司命看到有鸟儿振翅,落在了那一身剑气恢弘的剑狂肩膀,竟然胆敢伸出嘴巴来轻轻啄着剑狂鬓角的白发,这素来轻佻散漫的司命脸上神色复杂。
  “自极阳转而为阴阳轮转……”
  “终不是所有人,都如慕容龙图一样有那样的武功,那样的气魄,去斩断恩仇啊。”
  慕容龙图给李观一倒了一杯酒,少年人喝了口,入口清冽,回味却带着些梅子的甘酸,慕容龙图拈着酒杯,道:“是江南的酒,不如何烈,滋味却很好。”
  “是以梅子酿造,来年开春开坛,唤作一枝春。”
  “你娘小的时候最喜欢喝,但是酒量又差,喝了酒,摇摇晃晃的站不稳,最后就一下坐在雪地里面,往后面一下,头就磕着了梅花树。”
  “梅花树晃一晃,那许多的雪就洒落她头上,她也不恼,只是伸出手,抓梅花雪玩。”
  “那时候,我就坐在树的旁边,看着她。”
  慕容龙图噙着一丝浅笑,眼底有些悲伤:“年老了,就喜欢想这些有的没的,观一你那剑铸造地如何了?”
  李观一道:“仍只是剑胎。”
  他转身回去取了一個匣子过来,那匣子以犀牛皮包裹,打开之后,墨色的缎子上放着一把剑胎,是以李观一在大祭时候比武得到之物熔铸打造。
  需要琢磨,砥砺,开锋,养剑,才可以功成。
  长剑的正面,反面都有一行字。
  正面小篆。
  【天启十一年,李观一手作以赠破军】
  反面是鎏金的玉色文字。
  【鱼水剑】。
  都是一开始铸造的时候就铸好了的。
  为了这鱼水剑三个字好看,少年人好不容易搞出来了金镶玉的造型,颇为费了点功夫。
  慕容龙图手指轻轻拂过剑锋,道:“我教导你的铸剑的技术,你学得很快,我慕容家的铸剑奥义之法,在你最后铸成这一把剑的时候,就都已经学会了。”
  “但是,学会不代表着彻底的掌握。”
  “所谓的剑客招式,也就只有那么几种,我用出来和你用出来,效果就是不同的。”
  “之后,要多加磨砺。”
  李观一注意到了老者语气中的情绪,道:
  “太姥爷……”
  慕容龙图道:“勿要担心,老夫只是最近解决了些事情,了却了些恩仇,忽然有所感觉罢了,说起来,这许多时日,你们怎么还在这里呆着?”
  李观一把鱼水剑放回匣子里,这把剑打造之后,会成为一柄宝兵,只是勉强抵达这个级别,特性应该是锐利,李观一考虑过破军的战斗风格,这家伙武功不高但是却喜欢打架。
  给一把锋利无匹的宝剑收效最高。
  这是李观一自己运用秋水剑得到的经验。
  不要管什么神兵,特性,水火,能一下刺进敌人体内的,才是最好的兵器。
  李观一把匣子放在旁边,回答道:
  “毕竟应国国风雄烈,他们和我虽然眼下装得和平无事,但是他们对我的戒备不会少,应国大帝麾下镇住了文武,这帮百官目前还能一起使力,肯定不愿意让我们长驱直入。”
  “用太子亲自接待在这个对外用的城池,是不曾失却了礼数。”
  “又有郡州的百官来作陪,日日宴饮,以柔克刚拦住我们,一旦时间渐渐过去,就只好走水路,而这上千兵马,加上使臣和后勤走水路,势必要动用战船。”
  “江南水军就会被分开。”
  李观一端着酒杯喝酒,慕容龙图不很在意,他只是和自己的重外孙过这简简单单的天伦之乐,忽而笑起来,道:“那么,要不要换一个地方喝酒?”
  “换一个地方?”
  “比如说,皇宫。”
  ………………
  在应国的郡城之中。
  太子仍旧还在翻阅一些简单的卷宗,他是有韬略的人,顺着那位赵大官人,一连串开始整理这个郡的吏治,收拾了许多的人,乃是实权太子,威望颇为隆盛,再加上此刻对峙李观一的虎蛮骑兵和后方军队,一气呵成地把事情解决了。
  他的堂姐姜采则是平淡看着堪舆图,嗓音沉静:
  “西域,和北部关外,会是两个重要的地方。”
  姜高看向姜采,这位清秀女子伸出手指着堪舆图,道:“北部关外的事情,你应该已经知道了吧。”
  姜高点头,自己这位姐姐是当代的纵横五子,之前在北域关外,也是才回来的,姜高伸出手指揉了揉眉心,道:“北域关外大片区域,军阀混战,原本的太平公的那两位原本的太平军战将,我记得就在那里。”
  薛天兴,神将榜第五十七位。
  原世通,神将榜第五十四位。
  这两位都是太平军之中的绝对悍勇之辈,在北域关外,各自都拥护一位少年,说是太平公的后代,去年,岳家军抵达了那里,本来和睦,后来姜采前去,合纵连横。
  此刻关外局势变化,薛天兴,原世通之间的关系本来就势如水火,岳鹏武又见到他们两个拥护了旁人子嗣作为大帅的儿子,然后举起大帅的战旗,彼此拼杀,兵戈相见。
  岳鹏武气得呕血。
  他虽然身中剧毒,但是脾性仍旧刚烈。
  超级臭脾气,眼睛里容不得沙子。
  又因为知道了这两位名将的所作所为,一开始是去劝说的,后来这两位将军,皆年长于他,又是悍勇的猛将,对岳鹏武虽关切,可言语之中也多有些看轻晚辈之念。
  岳鹏武说李观一是太平公之子,既然正主出现,两位前辈留下的这两个傀儡,就不该继续以太平公之子来宣传,薛天兴,原世通皆不肯放弃自己的太平军之名。
  彼此一来二去,闹得很是不愉快,尤其是薛天兴那边的太平公之子不知道哪里搭错了一根筋。
  竟然假装太平公死前的手书,传赐岳鹏武。
  岳鹏武大怒,气得差一点当场拔枪。
  虽然重病之躯,却余威尤烈,合燕玄纪和越千峰的力气,险些没有拉得住岳鹏武。
  岳家军脱离那两方,又因北域关外的广袤土地之中有天下第三神将,本是中州学宫的兵家子弟,曾在四方游历,又在应国当过将军,是应国大帝一个辈分的,和原本的应国太子交好。
  那时候的应国大帝庶出。
  就连自己喜欢的女子都保不住,高骧也喜欢那女子,却因自己只是个寻常御林军,终是自卑,那时年轻一代的顶尖弓箭手,还是选择帮助应国大帝。
  那时候的应国大帝亲自骑马持刀去抢婚,高骧就在高楼上,持弓射箭,把阻拦他们的人都击溃,三壶箭矢,最后只剩下了一根。
  他把这一根箭矢当做友情的象征赠送给了应国大帝。
  彼时的青年躺在草地上,浑身都是血,却畅快大笑,恣意狂傲。
  但是后来,应国的大帝却展露出了不臣之心,囚禁了原本的太子,走的枭雄之路;为了成为皇帝,沉默许久之后,与世家女成婚,得到了世家的支持,高骧长叹息,缄默许久。
  他问那时已经踏上这天下的应国大帝,问他道:
  “你还记得,年少贫穷时候的配剑么?”
  应国大帝缄默许久,回答他:“不要让人笑话了。”
  高骧去找到那女子,那时候她已有些生病了,皇帝给她修筑最高的楼,找来天下的珍宝,就算是中州赤帝一脉的皇后都没有这样的奢侈享受。
  即便是娶了大世家的独女,仍旧把她立为皇后,但是成为皇后,就代表着要困在这地方,在这高楼之间的金丝雀。
  高骧想要带她走,却最后只是得到一声高大哥。
  他最终离开此地,一路率军往东北方而去,杀穿应国抵达关外。
  又征战数十年,硬生生让北域关外一片区域在草原和中原独立。
  十余年前,周柳营的祖父身死的时候。
  姜素空出了手,欲要讨伐高骧,应国大帝长叹息,阻拦姜素,亲自率军抵达了关外,骑乘战马跨越战场来到关外堡垒的地方,他没有带亲兵,只是亲自折断了那一支箭矢。
  这代表着两人年少时候的情分就此已经断绝。
  然后道:“她的孩子,是我的太子!”
  旋即,拨马回转于天下。
  自此之后,应国不再对北域关外动兵,而是专注于天下的南面,和草原,那位【神射如飞,驰骋疆域】的第三神将也只是镇在了关外,令草原的异族不能从此道入中原。
  而今,关外混战的军阀忽然隐隐有联军,打算要去围堵薛天兴等三位太平公故将似的,彼端也是风起云涌,姜高叹息许久,道:“高叔父他素来沉静,为何如此做?”
  姜采伸出手指搅动鬓角的头发,道:
  “他想要让这些军阀们彼此厮杀吧,况且,高骧叔父本来就不管这里,他的目的只有一个,止住突厥草原铁浮屠自北域关外入内,他不忠于任何一国,他只是守着中原故土而已。”
  “不过,军阀合击是我的计策。”
  姜高微怔。
  姜采看他,道:“你不知道为什么,薛天兴和原世通会和岳鹏武争吵起来吗?那是因为,不这样的话,他们会很难在北域关外平缓存续下去。”
  “或者说,李观一的麒麟军越是声势浩大;北域的太平公旧部,就不能够相处和睦,同气连枝,否则,必然为人所忌,为人所攻,反倒是难以长久。”
  “都是名将,怎么可能看不出这个,三个人在演戏罢了。”
  姜高笑着摇头,道:“那总会不至于,给岳鹏武的那封信也是假的?”
  姜采想了想,道:“那恐怕就是那个所谓的‘太平公之子’自作聪明做的事情了。”
  这位女子伸出手捂着额头:“世上蠢人太多了。”
  “总有些家伙会做出让人无法判断的事情,我搅动北域关外风雨,其余的军阀们会死死拖住太平军,若是可以的话,将那一支太平军势力扑灭才是最好。”
  她在棋盘上摆满黑白棋子,其中黑气成龙,白气在下,和右上角。
  姜采道:“你看,此刻此地是麒麟军,这里是太平军的旧部,分隔两端,都还是起不了大作用,可若是一旦相连,就如同棋盘棋子的‘气相通’。”
  “于是猛虎按爪,蛟龙腾飞之势就起了。”
  “我之所以和你说,不要担心李观一,而是要注意摄政王,也是这个原因,江南四通八达,要冲之地,但是却其实是【孤地】,有守成之业,无霸业之基难以进取。”
  “可若是他得北域之地,就不一样,就算是高骧将军在,他得不了地,可一旦我朝有变,麒麟军,太平军一上一下,同时挥军而出,那就是两面失火,恐怕有大危。”
  姜高摇头失笑道:“姐姐,你又在说什么呢,北域的关外和江南之气要连起来,咱们应国的能臣猛将不是吃干饭的啊。”
  “再说,父亲春秋鼎盛,文武百官莫不甘愿效死,又有什么大变呢?”
  姜采看着他:“姜远对你已经有祸心,你还不自知么?”
  姜高缄默许久。
  他手掌摸着卷宗,淡淡笑了笑,轻声道:“是,我知道,但是他是我的弟弟,是亲弟弟,同父同母,血脉相联的亲弟弟。”
  “娘亲病逝,除去父亲,这世上最亲的就是他和我。”
  “我还记得娘亲重病,父亲应对外面的世家,面对太平公,我和弟弟一起握着娘亲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我醒来的早,看着阳光下弟弟的睫毛,我想着,这个人和我流淌着一样的血,心中就忽然柔软起来,对母亲的离去也没有那么害怕。”
  “可是父亲终归会离开这人世,可若是再和我亲弟弟撕破了脸,那我就真的是孤家寡人了。”
  “我不愿。”
  姜采深深注视着他,无奈道:“陛下把你养成了仁德的性子,不知道是好是坏,罢了,方才的事情,就当做是戏言吧。”
  “我会想办法把那里的气扑灭。”
  “至少阻拦住。”
  “今西域和……”
  外面忽然传来了一阵阵声音,而后是兵马的嘶鸣声音,姜采怔住,旋即道:“李观一和麒麟军,当真敢于直接冲关吗?!”
  姜高已冲出去。
  此地为了防止麒麟军这帮猛将踏入应国内部境域,此地有虎蛮骑兵一千,辅助的骑兵两千,重甲之士三千,共计有足足的六千兵马,且皆悍勇。
  营寨就对着麒麟军。
  以堂堂正正的浩大之势压制,就是让李观一知难而退。
  姜高奔赴而来,却看到那边的兵营未动,麒麟军一如往日,先是微怔,可旋即就看到了应国的虎蛮骑兵开始了调动,名将已披坚执锐,神色难看至极。
  姜高道:“冯将军,怎么回事?!”
  那位将军回答道:“有人闯关!”
  太子看去,却是微微怔住。
  闯关者,只有一老一少罢了,青衫剑客踱步而来,他提着一壶酒,鬓发微微扬起,道:“观一,军队就放在这里,以免让江南和你的麒麟军,和这应国兵马厮杀。”
  “今日,只是一个老头子要去应国要一个说法罢了,怎么样,敢一起走吗?”
  冯元梦神色难看,手掌抬起。
  三千重骑兵齐齐端起了手中的战枪,三千的重甲弩手也把手中的弩矢抬起,也有名将率领,军阵化作法相,是狼群般的状态,这是李观一必然要避其锋芒的阵势。
  慕容龙图问李观一:“喝酒应该在风景最好的地方喝,你知道,在哪里喝酒最舒服吗?”
  “是应国的皇宫。”
  “走吧,观一,陪着老夫走走。”
  那边的名将眸子已经瞪大,额头冷汗垂落,怒喝:
  “止步!”
  “剑狂,止步!”
  他顿了顿,看到那老者步步而来,精神都紧绷起来,最后再也不能忍耐下去,不能让剑狂更进一步,忽然暴喝:“动手!!!!”
  最高级别机关弩暴射的声音短促而有力,嗡的一声。
  三千架弩,竟如只出了一声!
  于是箭矢猛然暴射而出,军阵咆哮,剑狂握着剑,从容不迫,世人都说军阵纵横沙场,睥睨不败,任由你是什么样的宗师武者,在大军蹂躏之下,也只有身死一个结局。
  可这一日,那青衫老者就提着酒壶,平静地跨越了六千的甲士,他没有怎么杀人,那把剑也没出鞘,他就真的像是要和重外孙一起去喝酒。
  六千重甲军,留不下一位垂暮老者!
  他只是带着李观一走了没有多远似的的,就似乎已经走过了千里的距离,走到了应国的皇城之前,老者的白发束好,青色的袖袍翻卷,他着看着前方。
  皇宫之前宽阔的御道已被打开,空无一人。
  宇文烈已披甲,持枪。
  背后白虎法相按爪,昂首咆哮。
  天下第五神将亲自冲锋!
  慕容龙图左手酒壶,李观一跟在他身后。
  宇文烈悍然冲锋,气焰冲天。
  绝顶之间的角逐!
  慕容龙图的气势被宇文烈打断了一瞬。
  但是他的脚步不停,又走了一步,那一瞬被宇文烈悍然截断的气势却重新续上了,重新生长,可神将的冲锋却无法立刻再来一次,宇文烈回身,那青衫老者已走到了皇宫禁门之前。
  青衫剑狂抬眸看着那月亮下的皇宫,和那最高的摘星楼。
  他忽而大笑,道:“江南无所有。”
  “聊增一枝春。”
  “老夫来此请你喝酒。”
  他手腕微动,于是酒壶里的酒水倾泻而出,老者手掌翻卷,屈指一弹,于是剑气的轰鸣冲天而起,撞击在了皇宫大门之前。
  轰!!!
  那代表着世俗绝对威严的皇宫大门被轰开。
  门后三百皇室铁骑翻倒一人身前。
  青衫烈烈。
  剑狂,叩关,饮酒!
  ()

第55章 登楼,豪主,剑客,传说
  轰隆隆的声音连绵不绝。
  三百名应国精锐御林军,披重甲,只被那气机一冲,就已经倒在了御道上,难以起身,一身的内气就好像是被截断了一样,再难以汇聚起来。
  青衫老者随意弹出去的酒液如龙直奔三百丈。
  一把环首刀重重劈下。
  这酒液被从中间劈开,那将连人带马后撤三步,吐气开声,抬起眉来,露出一张粗狂的面容,身上甲胄肃杀,提兵,赞许道:“好剑气。”
  应国名将,贺若擒虎。
  天下名将榜第四位,在应国朝堂之中,站在那位二十余岁的二殿下身边,论及武勋,隐隐比起宇文烈更强一筹,但是年岁也稍长。
  本来是西域的一支少主,年少慷慨有大志,骁勇弓马,被应国大帝折服之后,成为了应国的战将,兵法迅速猛烈,曾经驰骋沙场,献计策,夺取陈国十余城池。
  使大江以北很大的一片区域划入了应国。
  将两国之间的战线从中原推动到了江南一带。
  完成这样的功业时候也才三十岁出头。
  因此而名动天下,征伐至今,成为应国上柱国级别的将军,此刻他穿着一身甲胄,手持一把散发凌冽气焰的重刀,只是道:“剑狂?”
  第二句便是:“吃我一刀!”
  坐骑嘶吼咆哮,他的坐骑是一头黑色的猛虎,是他曾经空手压服了的,此刻咆哮的时候,狂风四起,朝着慕容龙图拼杀而去,但是如同宇文烈一样。
  贺若擒虎劈开了剑狂的气机流转。
  但是没能让剑狂的脚步止住。
  那一股气机的流转,中断又延续,如同流水,连绵不绝。
  贺若擒虎,宇文烈都回身,顶尖的名将联手,就是所谓的江湖九重天宗师,也要被打杀,在骑兵滚滚来去之际,被践踏成为肉泥,可是竟然难以拦下此刻状态的剑狂。
  他们注视着那位青衫累累的剑狂,这里是应国的皇宫,在这都城之中,除去了天下前五神将的三位,还有许多的江湖高手。
  越千峰闯陈国皇宫时说,也只是陈国皇宫他敢闯荡。
  如果是应国的皇宫,那么他恐怕会直接交代了。
  李观一随着那老者往前走,仍旧还是黑夜,天上的星星明亮流转,月亮的光清澈,马蹄声却如同来自于另外一个世界,有江湖武者腾空,袖袍一扫,内气流转地如同飞转的龙。
  然后龙被拍散。
  青衫剑狂每走出一步,走出的距离都一样。
  动作精准如出剑。
  江湖高手,腾起的那位,是中岳剑派的太上长老,一手连绵之剑号称可以在一息之间刺出三千六百剑,为诸剑器出手最快;
  那边踉踉跄跄饮酒,却提了一把长枪的,是西域大枪寨曾经的得意门生,无甲情况,以一把长枪杀穿了五十名铁浮屠冲锋。
  彼端飘然而立的,是道门先天的师兄。
  沉静双手合十的,面色悲苦无可奈何的,是西域佛门又一位老和尚,和李观一的熟人算是至交,修持龙象金刚体魄,一身遍照琉璃之法,和佛说力士移山经修出的体魄各有优劣。
  铸剑谷的谷主背负一十三把层次更高的玄兵。
  双手握着一把神器。
  周围皆是江湖中名动四方的高手。
  却不配让剑狂那一剑递出。
  青衫剑客只是一个酒壶,就砸碎了纷纷然摘星的剑光,打翻佛门金光,慕容龙图看一眼李观一,李观一只是笑着道:“太姥爷要喝酒,就去吧。”
  慕容龙图笑意温醇:
  “你独自一个人,站在这里,不害怕吗?”
  李观一回答道:“我也是慕容龙图的后代。”
  “我也是李万里和苏长晴的儿子。”
  “我也有我想要做的事情,想要见的人,太姥爷,您自己去喝酒就是。”
  于是慕容龙图放声大笑。
  只是一掌按下去,就把那号称天下第一快剑手中的剑夺了。
  只是一剑。
  西域老僧的浑身金刚琉璃体魄竟然泛起剧烈涟漪,然后层层破碎,那中岳剑派的大长老手腕扭曲,却自大声道:“快出手,剑狂出剑了,他蓄的势已经被破了!!!”
  江湖高手层层来,却被一剑尽数扫平。
  白发剑狂终放声大笑起来:“蓄势?”
  “老夫出剑!”
  “从不蓄势!”
  一剑自有一剑狂,天下人,谁敢在我面前称剑客?
  李观一见慕容龙图痛痛快快而去,他自己留在原地,老剑狂踱步从容,周围有天下的两位名将,有江湖上成名数十年的高手围住,他们如此戒备,就是为了拦下那狂徒。
  天下第一的剑客,十大宗师之首。
  李观一的视线转过来。
  他看到了应国的宫殿,和陈国那种奢侈,处处讲究细节的风格不同,应国之宫殿,风格古朴苍茫,更为大气,而在这古朴的宫殿前方,一座尤其华丽的高楼冲天而起。
  青衫剑狂在彼端,他吸引走了应国的宗室强者,名将,江湖高手,刀剑交锋的声音不绝于耳,李观一抬眸看去,却见到了前方甲士持刀剑,兵戈,团团包围了自己,于前方列阵。
  有一青年,眉宇桀骜,约莫二十来岁,穿着一身华服,手持一张暗纹战弓,搭着箭矢,指着李观一,大怒:“李观一!!!”
  “你竟敢来我大应闯禁宫?何其张狂!”
  “你万死难以赎罪,左右,给我持弩连射杀他!”
  “射死他!”
  甲士皆持弩,森然兵锋指向了李观一,那煞气轰然冲天,却又有一名老者嗓音传来,急急道:“助手,二殿下,住手,李观一乃是我中州敕封,秦武侯。”
  “彼此或许是有什么误会,且勿动此刀兵,彼此皆冷静一下。”
  那老人白发整齐,却裹挟着一个剑匣奔赴而来,正是那位宽厚的姬氏前辈,却未曾想到李观一抬起眸子,忽然笑起来,道:“多谢老前辈了,不过,今日我没有带印玺,这里的只是李观一,不是秦武侯。”
  李观一眸子抬起看着那楼,忽然想着。
  已经过去了足足一年啊。
  少年人想着,去年他离开了江州城,一路北上,转战而下,三月的时候抵达江南了,到了现在,就已经又是一年时节,去年的今日,就是大祭的时节,十余年前的这一天。
  他的母亲,父亲倒在了陈国的大祭上。
  母亲为他承担了剧毒的大部分,将法相分给了他。
  然后承受不住第二次的剧毒,死在了那地方。
  蜚的血毒啊。
  这個孤儿伸出手,按着自己的心口。
  他走到这里,过往父辈的恩怨情仇就在这里,那俯瞰着天下的帝王就在前方,李观一知道自己杀不死那戎马一生的大帝,但是他要告诉那个人。
  李万里之子来了。
  他们的儿子还秉持着复仇的火焰。
  李观一踱步而行,姜远没有想到,他面对着这样的阵势,竟然真的敢于往前走去。
  “李观一。”
  “止步!!!”
  姜远眼底闪过一丝戾气,他直接松开了弓弦,于是这数百甲士齐齐射出箭雨,姬衍中大怒,出手,赤色的腾龙飞腾起来了,但是终究太远,难以彻底拦下
  弩矢落下,几乎要把李观一射穿似的,但是那少年手中却是华光闪过,如同有雷霆奔走,猛然砸下,于是前方的弩矢皆被劈断,掌心一转,暗金色的流光蔓延开来。
  猛虎啸天战戟出现在他的手中,旋转,鼓荡着那箭矢,弩矢,朝着一侧劈下,那一轮齐射,终究被这不曾披甲的少年拦下。
  麒麟不在。
  李观一的呼吸炽烈,徐徐呼出来,兵戈在鸣啸,落下的箭矢散乱,体内的内气在高速的奔走着,兵器的前方鸣啸,如同猛虎低沉的咆哮。
  于是,那暗金色的神兵气韵开始在少年的身上奔走。
  一身蓝色的长衫被劲气鼓荡,掀动。
  李观一身上,纯粹以内气构筑的甲胄浮现,又散开。
  化作了纯粹的神兵之力。
  然后又踱步往前,那边忽然有人自高楼之中奔出,一名苍老的宦官目光扫过,沉声道:“陛下有令,不准用弓弩围杀。”
  “不准调遣其余兵马。”
  姜远一怔,他转身,大急,道:“怎么?!!”
  “父皇,这是多好的机会,李观一就在这里,没有兵马,没有名将,倾尽兵马,足以把他杀死在这里,您怎么能下这样的命令?!”
  那宦官没有去理会因而急怒了起来的二殿下,只是看着李观一,拱手道:
  “秦武侯。”
  “陛下就在这摘星楼最高的地方,等着您,他说——”
  这宦官声音顿住,然后郑重得重复应帝的话语,道:
  “若有这般气魄,走过这甲士,上前来!”
  “我就在这里,等着你过来!”
  李观一目光扫过前方,对着强敌,这些应国的甲士们要放弃自己最强大的弩阵,但是在帝王的命令之下,三百甲士,没有半点的迟疑。
  他们把手中的弩和弓都直接扔下。
  然后右手落在剑柄上,长剑拔出,长枪提起。
  而在后方,已经调来了的应国禁卫军,手持斧钺,为首一员将领,形貌粗狂豪迈,眉目如虎一般,却都齐齐止步,就这样看着李观一,不再往前。
  所谓的令行禁止。
  所谓对于帝王的狂热追随。
  李观一持拿战戟往前,前方的甲士怒喝,朝着这少年人劈下,李观一的目光沉静,内气在心脏的跳动之下,鼓荡着,他亦是脊背笔直,沉重的破空声传来。
  一把长刀砍下,落在李观一的手臂上。
  但是这一次刀锋没能劈下去,内气流转,化作了甲胄。
  御道之上,少年持战戟。
  且行且披甲!
  龙吟虎啸,凤鸣麒麟。
  姜远见鬼一般地看着那少年的气息如同滚沸了的水流一般飞速的膨胀,升腾起来,如同蛰伏的猛虎终于咆哮于山川之中,如龙飞腾于九天之上。
  王之见王,野兽豹变。
  三重天!
  李观一走到了那摘星楼前,那白发苍苍的宦官看着这英武的少年人,拱手一礼,而后对前面的禁军道:“陛下有令,一切暗卫,禁军,不准入内。”
  然后侧身,只是朝着里面一伸手,道:“秦武侯。”
  “请。”
  李观一伸出手,猛虎啸天战戟鸣啸,忽然他手腕一转,兵器横扫,席卷出了一股割裂般的暴风劲气,然后这把神兵指着前方。
  猛虎的吞口吐出锋利的戟锋,在高速移动下剧烈鸣啸。
  锋锐指着前方的摘星楼,距离那宦官大总管的脖子没有多远了,周围的甲士面色骤然变化,兵器鸣啸,甲叶碰撞的肃杀声音不绝,李观一不是剑狂,面对数千禁军,必死。
  姜远面色已是泛红,那是血怒,是背后有力量支撑,因而心中有底气的表现,是张狂,但是那少年将军脸色却没有什么变化。
  千军在前,而神色不变。
  李观一手腕一转。
  战戟猛然插在地上。
  地面开裂,猛虎的咆哮不绝,他缓缓收回了手掌,道:
  “带路吧。”
  这宦官怔住,看着竟然将神兵留在这摘星楼下的少年,竟然感觉到了一种,和应帝相似的壮阔和气魄,一个喝止三军,从容等待着客人,一个面兵马不变色,留神兵于楼下。
  他缄默许久,忽然知道了为什么主公会如此的看重。
  天下的豪雄之血,如大风一般,是不会死的。
  他拱手,垂眸,脸上带着一种尊敬的神色,轻声道:
  “主公就在上面,等待着您。”
  姜远急速过来,道:“大总管,父亲他……”
  姜远被这宦官伸出手臂拦下来了。
  明明往日笑着温和的大总管,此刻目光沉静:
  “陛下不曾让殿下进去。”
  姜远怔住,指着那李观一,不敢置信:
  “他可以,我不可以?!”
  姜远大怒不甘:“我是父亲和母亲的儿子!是大应的皇子,这天下,什么地方是我不能去的吗?!”
  大总管回答道:“您不够。”
  姜远的动作一滞,大总管注视着这位殿下,回答道:
  “这是诸侯和雄主之间的谈论,只有嫡长子,才能旁观,您的身份和气魄,都还不足以走上这个地方啊,殿下,退后一步吧,不要让陛下再说第二句话。”
  “陛下是认真的。”
  姜远竟然缄默,惊惧。
  而后后退了。
  于是他没有看到这位随着父亲一起征讨四方的大总管眼底的遗憾和叹息。
  有聪慧和奸诈,却不曾有足够恣意的气魄。
  那只穿布衣的少年将军走上了这摘星楼。
  两侧御林军垂首,肃穆,李观一能够感觉到,如龙一般的人就坐在这楼的最高层,那种自然而然散发出的压迫感,令普通人难以往上,武功低微的人,不能上前。
  但是只有武功,而没有气魄的人,难以去面对天下的君王。
  李观一从容往前。
  这是崛起于庶子,驰骋一生,占据中原而气吞天下的帝王的气焰,仿佛和国运相联,而想坐在这样的人面前,也要展现出属于自己的真面目。
  如同丝绸被撕裂开来,就在这从容登楼的时候。
  就在这占据天下中原的雄主的气魄压制之下,李观一的心神空明,如同被锻打一般,已经充塞到了二重天的极致的内气终于开始快速的流转。
  而元神也随之往下。
  四重天的元神,以及所谓的二重天内气碰撞在一起。
  开始了快速的蜕变,李观一一步一步往上。
  龙吟虎啸的声音也越来越大,一开始的时候,众人还以为是李观一的武功,可是此刻却是越发真实起来了,那为大总管抬眸,看着高楼,白虎和赤龙一一浮现出来又散去。
  此地仿佛化作了神话一般,元气浓郁,白虎按爪,赤龙长吟,最后一切此起彼伏地聚拢,散开,化作了一只麒麟。
  武道三重天,突破!
  武道,四重天!
  蓄神阶,突破!
  神韵阶,突破!
  武道四重天圆满境!
  最后李观一走到了最高处,他看到了一幅画像,画像上是美丽的女子,而在后面,在这最高处,足以俯瞰应国乃至于天下的地方,一名苍老的老者安静坐着。
  “你来了,李观一。”
  他笑,从容镇定,如老迈的龙。
  前面是一个棋盘,一壶酒,两个酒盏。
  他似乎一开始就相信,李观一会走到这里,从容地笑:
  “慕容龙图说要喝酒,我这里有酒,就等着你来了。”
  李观一踏出一步,那麒麟的咆哮猛然强盛起来,几乎要抵达所有人都可以听得清楚的层次,姬衍中捧着赤霄剑的剑匣,赤霄剑的鸣啸激烈,亦如那在摘星楼前的猛虎啸天战戟。
  姬衍中心中情绪汹涌。
  抬起头,看到最高处。
  火土祥瑞麒麟迈步,而墨色的龙缓缓盘旋。
  武道,五重天!
  姜远身躯似是被抽离了力量,眼睁睁看着所谓的二重天武者登楼,一步步往上,将脸上的伪装掀开来,展露出獠牙和利爪,李观一自年幼时候就被慕容秋水教导的元神为主,混合内气,剑狂指点,一路死战,终是彻底展露出来。
  李观一看着应国大帝,他坐下来。
  应国大帝姜万象道:“和李万里一样英雄气概。”
  他看着李观一,道:
  “他的毒,非我所指使。”
  “但是,下毒的人,是我的臣子,所以他和他妻子的死,落在我的身上,合情合理,你若是要找我复仇,也是理所当然。”
  “君者君也,臣者臣也,臣为君犯下的血债,就是我自己的债。”
  “这两条性命和血债,是我该要背负!”
  “但是,你现在,还杀不死我。”
  姜万象从容,他的气息极为雄浑,有一身恐怖的武功和应国的天子绝学,境界只是勉强处于四重天顶峰和五重天之间的李观一道:“我知道,此刻杀不死伱,我只是来看一看,也让你见到我。”
  姜万象从容道:“我听闻,旁人复仇,应该隐藏自己。”
  “吞炭哑声,漆身毁容,生怕对手知道自己。”
  “你亲自来此,倒是在暴露自己。”
  李观一道:“你已知我,藏之何用?”
  姜万象大笑:“你和你的父亲一样的秉性,很像,既然杀不死我,我想要杀你,但是却有慕容龙图,所以我也不能在这个时候杀死你,就请你落座吧。”
  “你我两个仇人,第一次见面,就喝两杯酒,下一局棋。”
  他让李观一坐下。
  然后亲自倒酒推过去:“请吧。”
  李观一看过,举起酒杯饮下了,姜万象拿起来棋盘,微笑道:“这样多年,终于又有一个年轻的英豪;可是今日决定一切的,却不只是我们两个,而是那两位。”
  “就让我们看看结果如何。”
  “在这之前,下棋罢。”
  姜万象没有谈论天下的大势,只是拿起来棋盘和棋子,邀请李观一和他下棋,今日之胜负局势,看的是武道的力量,剑狂,姜素。
  姜万象道:“剑狂败了之后,就和我一起去中州吧。”
  “天子的巡狩,我们终归要参与的,我不打算立刻拿下你……”这个苍老的君王笑起来:“我问过宇文天显你们的政策,他不肯尽说细节,反倒是劝我也对百姓更好。”
  “你的火焰,影响到了他,说起来,你觉得为什么我不杀你?”
  姜万象笑着问。
  李观一拿着棋子,淡淡道:“你不敢。”
  姜万象笑容沉静。
  那个年轻的少年抬了抬眉,散漫随意的道:“江南之势已成,杀我,除了让江南和太平军彻底萌生决死之心,让他们成为哀兵之外,有什么意义?”
  “你的目标,是去吞下南陈吧?”
  “这个时候愤怒的江南,一定会牵制住你的脚步。”
  “你不杀我,只是因为你的志向更大,我这性命,比得上天下,你敢来取吗?”
  姜万象看着李观一。
  他笑起来:“听说只有英雄能读懂英雄之心,你是我的知己了,而你,下一步是想要去西域了吧,去争夺那混乱的局势,为你的江南彻底打开一条道路。”
  “我可以帮你,陈国该死在你我之前。”
  年少,苍老的人对峙着,他们落子在棋盘上。
  声音清脆。
  风掠过了摘星楼最高的窗,冲出去了,一把把刀剑破碎,坠落下来,江湖高手,已尽数皆败,缄默许久,天下最早的武道传说踏步凌空,手中握持一长柄重刃。
  他站在了姜万象那一侧的摘星楼高处。
  慕容龙图站在李观一所在摘星楼高处。
  月色已经落下三分,但是大日尚未升起。
  雄主对弈,豪客持兵。
  姜素看着那青衫的剑狂,白发飞扬,倒是略有几份遗憾,道:“慕容龙图,剑狂的剑,杀心太重。”
  “你不曾追逐道,走不出这一步,如今,你的剑仍旧是大地之上,凡俗之心。”
  慕容龙图大笑之。
  袖袍一扫,于是剑光纵横于天上。
  慕容世家亲铸的玄兵五十七出现在空中,剑狂慕容龙图抓住其中一把,朝着前方刺去:“来!”
  剑光澄澈流转,仿佛秋日之水静谧。
  秋水剑!
  第二剑的剑光连绵,长空!
  摘星楼下甲士抬头仰望,只是数招,已是剑气如飞瀑,霜寒天下州,摘星楼楼中,老者少年对弈,黑白纵横,声音清脆丁丁,是棋盘也是天下。
  天上天下,剑气横空。
  秋水,长空,三万里。
  剑压,江南,十九州!
  慕容龙图一气已出六剑。
  对战武道传说。
  未落分毫下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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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第五位武道传说!(求月票)
  慕容龙图的剑如此恣意潇洒,如此张狂,掀起来的剑器狂涛,应国太师缄默,手中的兵器也将一把一把的玄兵嗑飞,最古老的武道传说,招式精准,冷峻,如同兵家的大将军调遣自己的兵将。
  极致纯粹,利用每一分力气,每一股力量。
  而那边的老者却是张狂到恣意,如同一个狂生,喝饱了酒水,挥毫落笔写字,洒脱狂放,难以有什么定式,他们两个人的武道风格,就是截然不同。
  剑狂的剑都散开了。
  到了最后,五十七把玄兵纵横天上,盘旋呼啸,气势磅礴至极了,剑狂踱步于虚空,随手抓住一把剑,就可以使出一招剑招,看似是轻描淡写,实则却都是不世出的绝学剑招。
  姜素披甲,招式沉静古朴,把这些剑气都打散。
  一开始诸武者是靠近了看的,后来在剑狂剑气勃发的时候,就不得不退后百丈,等到了那五十七把玄兵纵横交错的时候,所有人都跌跌撞撞往后退了去。
  不能近身,不敢近身。
  就连手中的兵器,配剑都在呜咽似的,铸剑谷的谷主看着那青衫剑狂,一时失了声音,只是叹息,那边的宇文烈,贺若擒虎,也皆是神色复杂。
  江湖武者自言逍遥快意,他们这样的名将是不屑的。
  逍遥?
  逍遥个屁!
  上万重甲齐齐包了山的时候,逍遥不?
  千张机弩就架在那里,破气弩矢指着你们的时候。
  逍遥否?
  纵是再如何内气磅礴,筋骨强健的江湖高手,烈马重骑一冲,连人带马浑身具装万斤的重量,以那日行千里,乃至于三千里的速度狠狠地一冲也要筋骨断折,抛飞出去。
  就算避开一骑的冲锋,可是百骑,千骑结阵。
  武者内气终究是有穷尽的时候,终究是会被硬生生耗尽了内气,冲散,冲破,会死在那连绵不绝的冲锋和践踏之下。
  几百年前的活佛不是号称金刚不坏,是西天的菩萨转世托生么?不也一样被个农奴出身的吐谷浑,折断四肢,扔到了口袋里面,被重骑兵来回践踏,一直到变成肉泥么?
  但是见到姜素和慕容龙图的交锋,他们确实认可了江湖之中的顶尖存在,确实是有资格称之为传说,往日这位太师,从不曾展现出这样可怖的气焰。
  这样的武道传说,纵然是有数千重骑,名将率领,也难以困住杀死,如果这样级别的高手舍下去了脸面,不顾一切去搞暗杀的话,足以拖垮万军。
  只是幸好,能走到这一步的武者,或正,或邪。
  却都倨傲。
  都不会做这样的事情。
  幸好,这样的存在终究不多。
  轰!!!
  剧烈的轰鸣声音,剑狂和应国太师的交锋余波让宫殿都坍塌,而在同时,遥远之外的太子姜高询问虎蛮骑兵的将军怎么样赶到都城,后者回答道:
  “即便是以我等重骑,不顾一切结阵加速冲锋,这段距离也需要一個时辰以上,到两个时辰之间。”
  “等到我等赶回去的时候,天色已亮,且一路狂奔,恐怕会直接滑落战力的巅峰,太子殿下,还要冲锋吗?”
  姜高摇了摇头,沉静道:“不必,以飞鹰传信,令京畿附近的禁军和守军,前往京城之外结阵,等待父皇的命令,另外诸位将军,不必如此戒备。”
  “京城之中,有太师姜素,天下第一神将,武道传说。”
  “剑狂和李观一独自入京城,是不可能打破京城守备的,以吾看来,一则是剑狂狂性如此,恣意随性,另一个,便是李观一和父亲的见面。”
  “没有什么大事,既然没有拦住,那就不必紧张。”
  “且让将士们都退去吧,一如往日扎营结寨,勿要让麒麟军反看了我们的笑话。”
  姜高让所有人退下,亦如往日,巡查营寨的时候,也是镇定自若,和兵士谈笑,于是虎蛮骑兵之中骚乱遂止住,直到他自己回到了营寨之中,方才面色微白。
  姜高手掌握着杯盏,因为担心而控制不住地颤抖,咬牙:
  “阿爹,阿远,小心啊……”
  “勿要有事。”
  ……………
  司命屁股下面坐着玄龟,玄龟法相爆发出了极致的速度,老爷子肩膀上扛着瑶光,玩命也似地往应国皇城的方向掠去,那银发少女抬起头远远看去。
  远处的天穹元气冲天浩瀚,天象变化极可怖。
  老司命咧了咧嘴:“好剑气,好剑意,慕容龙图那老头儿,论及用剑的话,这古往今来这样的多的剑客,没有几个超过他。”
  “可是,这老头子是疯了吗?”
  “说一句要解药去,就直接和李观一那臭小子奔去了,妈的!”
  “李观一这个老小子,也就是一想,就也奔着过去了!”
  老爷子司命骂了一句,他一路狂奔,那玄龟可是发挥到了极致,一边狂掠而去,老爷子一边儿还要安慰瑶光,说道:“放心放心,那一老一小不至于今儿就出什么性命危险。”
  “那可是慕容龙图,奶奶的,这老小子就是仗着这个乱来,不过,今天之后,不管慕容龙图是胜是败,江湖都要彻底乱起来,学宫会很热闹。”
  “嗯?你问慕容龙图不能更进一步吗?”
  司命脸上的表情复杂,最后只是笑道:“谁知道呢?”
  李观一和姜万象下棋,这位应国的帝王询问道:“我听说,你给百姓分地了,我让我们的官员根据你们那边的做法,也做出了均田之令。”
  “可以让百姓开垦许多荒田,世家也参与其中,不知道你如何应对世家?”
  李观一坦然回答道:“世家若是愿意把田地也交出来的话,也是可以按照人员的多少来分地的。”
  姜万象虽然已经老了,却很快反应过来,道:
  “你要对世家动手?”
  他缄默许久,看着李观一,笑着摇头,道:“真是年轻的猛虎,但是世家盘根错节,想要拔掉,又有多难?”
  李观一落子:“因为我没有根基。”
  因为之前没有根基,他从平地而起,一路没有得到江南那大小世家的帮助,所以麒麟军内部没有被世家缠绕,渗透,所以才能够完成这一步。
  姜万象垂眸,认可道:“世家强大不是好事。”
  “一个建议,听不听在你。”
  “你若是他日成事,绝对不要依靠世家的人才和力量!”
  “家国强大,靠得是律令严明,靠得是功必赏,过必罚,但是世家这样的,却不然,他们举荐自己的子嗣成为官吏,国家富强靠得是百姓耕种,养蚕;但是成为官员的是世家。”
  “国家安全靠得是战士勇武,可军功却会落在去军队监管的年轻世家子身上,百姓犯罪则重罚,世家子犯法,可以用兵器,铜钱黄金去抵罪。”
  “世家的存在,让有罪者不能尽罚,没有拼杀在前的却得到功勋,让君王的法律不能落实。”
  “只要是世家之子,哪怕是个痴儿,也可以举孝廉当官;百姓之子,就算是学富五车,却也只能耕种在田地里,伱说,我们要怎么办?”
  “长此以往,天下风气大变,以不需耕种却能显贵的人为尊,百姓羡慕这样的人。”
  这位苍老的君王咬着牙齿,长叹息道:
  “世家,是国家的剧毒!”
  李观一道:“自然如此,你为何和我说这些?”
  姜万象微笑从容道:
  “只是希望你不要走错路罢了,这天下,无论是你,我,亦或者陈辅弼,陈鼎业,彼此追逐厮杀,最后总有获胜者,我自然希望赢的是我,可我也要想想,若是我输了。”
  “假若我输了!”
  “那么,我希望你可以避免这件事,况且我在你身上看到一种希望,因为你和我,和陈鼎业,陈辅弼都不一样……”
  姜万象伸出手,这帝王眯着眼睛,道:
  “你崛起于微末,若是你赢了的话,可以把这八百年世家清扫干净,那样的话,可以有不同的天下吧,虽然说,只要上下之别不曾消失,就一定会出现新的世家就是了。”
  “但是,重现无世家的一段时间,百姓的生活或许会更好,君王也会更自在些,那样的天下,就会是第二个赤帝初年,呵……我年少的时候看历史,最想要回到那个时代。”
  “做个游侠儿,放马牧羊,看着天空去唱敕勒歌。”
  李观一道:“时代会有规律。”
  他提起了棋子,落下,卡住了姜万象的棋盘大势,道:
  “但是应该留下火种,我打算以才取才,而不是举荐制,废掉世家的手,而后,土地,学业,让百姓皆可以蒙学,墨家,数术,武道,百姓皆修。”
  “一步一步来。”
  姜万象若有所思道:“百姓……”
  “百姓制衡世家,百姓的学识足够多,打破学识,晋升之垄断,世家会没有如今这个时代的猖狂……”
  他想了许久,最后忽而叹息,道:“可惜,没有早遇到你,但是,早早遇到你的话,那时的我是天下大世家的拥护,我为了坐稳这个天下的位置,会去娶世家的女子,彼时的我听闻你的话,大概会一剑把你杀了吧。”
  “此刻我听到你的话,却只有一种怅然之感。”
  他伸出手掌,已经有皱纹的手掌微微晃动,姜万象带着一丝丝轻笑,道:
  “我的性命,已经不长久了。”
  “而应国的天下太大,这个国度已经有了三百年的国祚,三百年前吾祖起事的时候,那些世家子弟起了很大的作用,在这三百年来,世家这毒,就如同是藤蔓攀附大树一样,盘旋环绕在我国的每一处角落。”
  “跗骨之蛆一般!”
  “你想要去除这世家,就只有连带着骨头,血肉一起挖出来,扔掉。”
  “我回天无力了,而我的儿子,还不如我,他们驾驭这大应国,扭转不过来这三百多年累积下的剧毒,但是我终究不能够输。”
  姜万象露出一种浅淡的笑:
  “我这一生走到这里,万没有回头的道理了。”
  “但是我对你所说的东西,很有兴趣。”
  “你可以告诉我,你所见到的天下,如何克制世家吗?”
  李观一回答道:“人人如龙,天下大同。”
  姜万象道:“你我的寿数里,可以看到吗?”
  李观一安静了下,轻声回答道:
  “看不到的。”
  姜万象遗憾,旋即落子,悠然地笑道:“那么,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了,问完这个问题,下完这一局棋,我亲自把你送出去……”
  “在先古的时代,百姓人不多,那时候果子都足以果腹,人们宽和许多,毕竟,这到处果子多的是,没必要去和其他人争来争去的。”
  “但是此刻,中原,江南,西域,各处都有人,尤其是入了盛世之中,百姓的人口众多,但是天下的财富就这些,你告诉我。”
  “人人如龙,既然你是龙,他也是龙,那么所谓的龙也没有什么意义,人人如龙就是人人如虫,不就和最初没有区别吗?百姓还是要为了财富争斗。”
  李观一摇头回答道:“不一样。”
  “同样是人,过去只是知道种地,吃饭,生活;而后者会知道为何而去做这些事情,会思考,就会发现生活的不合理,不满,就会尝试解决问题……”
  “况且,人人如龙,是自身强大,又为什么一定要去压过其他人,成为别人头顶上的存在,才算是强大呢?一定要凌驾于他人之上的,求的不是自我强大,不过只是一种优越。”
  姜万象忽然感觉到了一丝丝恐惧,没来由的,他就这样看着那少年人,从后者的眼底看出了一丝丝火光,是的,人人如龙,人人去思考现状,遇到事情去解决。
  解决事情,亦或者导致这不公之事的源头。
  被覆灭的会不只是世家。
  姜万象看着李观一,他下意识想要询问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他看到那少年麒麟眼底的火,所以明白,李观一很清楚自己想要做的是什么,想要放下怎样的一把火焰。
  哪怕这火只是火苗,是一点点微不足道的星火。
  需要几十年,上百年甚至于更长时间去孕育在百姓的心中。
  姜万象心中还是本能地浮现出了一丝丝杀意。
  这是一个,在这中州分封天下,君王争雄时代出现的豪主,对于会对自己所习惯的规则带来冲击性毁灭的火焰产生的,本能的敌意和杀机。
  但是姜万象压制住了这样的杀意。
  他忽然放声大笑起来,笑得畅快淋漓,然后任由棋子落在了棋盘上,袖袍一扫,把这棋盘推翻开来,道:“好,好,好!”
  “反正那个时代,我的子嗣,必不是君王了,我倒是很期待那样的一幕,人人如龙,哈哈哈啊哈哈,若是每一个人皆可如此明智,那我倒是愿意出生在那个时代,游览天下。”
  “我决定了,我会让你活下去,哪怕是我胜利了,也会让你活下去,李观一,谢你教我这些东西,若是我胜利了,你会成为王侯。”
  “就把你所说的火焰留下在我的天下。”
  “而若是我输了。”
  姜万象顿了顿,他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微笑:
  “我只会输给岁月。”
  袖袍一扫,气焰颇大。
  于是棋盘上的棋局都散开来。
  李观一抬了抬眉,看着混乱的棋盘棋子,道:“你刚刚,输了的。”
  姜万象面不改色,道:“无人看到。”
  李观一想要拎着棋盘轰砸在这个老家伙的头顶。
  他想了想,回答道:“你说,你只会输给岁月?”
  “不……”
  李观一最后一枚棋子按下,落在这棋盘上,声音清脆:
  “你还会输给天下人。”
  姜万象不答,他很闲散随性,天下第一位武道传说就在这里,任何人来到这里都难以翻出什么水花来,他只是看着那少年人,想着,若是自己死去,取天下者,必李观一。
  他很可惜,可惜于两人此刻的立场。
  若是自己的儿子有这样的气魄该多好。
  姜万象慨叹,他笑起来,道:
  “你确实是比起陈鼎业,更适合作为我的对手,可惜还是太年幼了;你来这里,不能空来,我见到你,也不能够白白浪费这个难得的机会。”
  “那么,我将攻陈,你入西域。”
  “我替你牵制住陈国,你可以恣意驰骋西域;而你为我牵制那老狼王,让我可安心吞陈,彼此之间,算是各取所需,如何?”
  “兵家的计策,以正合,以奇胜,许多人都在意那些奇谋诡计,却不知道天下最强的是堂堂正正,到了这个时候,赌的就是大势,拼的便是阳谋。”
  “你我所为都是阳谋,你知我,我知你。”
  “就看,是我能在老之将死前,吞并南北。”
  “还是你能在那一头老狼王口中抢夺了西域,彻底成事。”
  天下的大势到了这一步,彼此之间心照不宣,都可以看得出对方要采取的行动,远交近攻,是古老的谋略了。
  是以那一局棋,就是天下。
  姜万象伸出手来,微笑道:“三年之内。”
  “我不攻江南。”
  “你入西域,我攻陈国,而后决死于天下。”
  “如何?”
  李观一伸出手,和这老者手掌相击。
  年轻的秦武侯想了想,回答道:
  “你刚刚说,要吞炭哑声,才能复仇是吗,那是刺客的做法,你杀我父母,为求的是国家大事;那么,唯独以你的国家来祭我父母,才是报仇。”
  姜万象大笑:“好,我等你来的那一天。”
  “今日来,你还要取解毒之物是吗?”
  姜万象笑着道:“方才,你喝下去的那一杯酒,就是解蜚毒的药了,若是你方才如陈鼎业那样的怯懦之辈,要和老夫换酒吃,那可就没有解毒药咯。”
  “哈哈哈,就算是你把宇文天显和宇文化这两位将军,还有我那些悍勇的将士们,还回来的礼物了。”
  姜万象漫不经心笑着道:
  “他日你和我去中州,巡狩的时候。”
  “天子放其鹿,你我共逐之。”
  “如何?”
  李观一道:“那就要看你能否骑马游猎了。”
  姜万象大笑道:“我可不比你弱,不过今日,就由老夫来亲自把你送出去吧。”却没有想到李观一摇了摇头,道:“不必了,你送我,可不是什么好心思。”
  姜万象没有否认。
  他颇为赞许李观一口中那个,他们两个都看不到的未来。
  可百姓有百姓的立场,他麾下的世家支撑着他,所以他也有他的立场,他走了一生,走到了这里,所以绝对不能,也无法转头了。
  外面的气浪滔天,并不比起这里面短暂的棋盘对弈之激烈差得分毫。
  狂风呼啸,云气下压,凌冽霸道的气焰冲向天空。
  慕容龙图一剑长空刺出,被姜素一枪截断了那真如长空浩瀚的剑气洪流。
  这位武道传说伸出手,抓住这把玄兵。
  忽而爆发罡气。
  清脆无比的鸣啸。
  这把锋锐无比的玄兵,竟然在他的手中被打飞出去,抛去了手中的长枪,姜素施展拳掌,浑身上下,每一处都仿佛是兵器一般,滚滚洪流,把一把把玄兵击飞出去。
  慕容龙图恣意,仍旧抬起手抓住一把剑,劈斩沉重,而后姜素击溃,青袍剑狂平淡,看着代表着自己经历和传说的那一把把剑,就这样被打落在地。
  继而再度腾飞,如同不知道疲惫。
  只是盘旋在空中。
  玄兵呼啸,把剑招,元神,诸多妙法施展到了极致。
  姜素道:“剑狂驾驭玄兵九十七,纵横天下两百年,一人逼退万军,就只是这样吗?”
  他的语气里面也终于还是带着了那张狂之意。
  李观一直接推开了摘星楼最高处的窗户,然后从那里跳在了屋檐上,少年人站在所有人注视的高处,忽然大喊道:“太姥爷,酒呢?!”
  慕容龙图一抖手,一壶酒就飞过来了,少年抓住这娘亲最喜欢的酒,他端着酒,面朝着远处江南的方向,这一夜过去,月亮落下,太阳升起,初生的朝阳落在李观一的肩膀上。
  少年眯着眼睛,觉得身上暖洋洋的,他拿着酒倾倒,酒水从这最高处洒落天下。
  “爹,娘……”
  李观一看着远处的天空,今日是个晴天,就如同苏长晴的名字,她和李万里的儿子,就在陈国的大祭更换陈国先祖的牌位成他们的牌位,让陈国的皇帝给他们上香。
  然后站在应国宫廷最高的地方,给他们斟酒。
  所作所为好似是平平淡淡,可仔细想来,其中张狂却并不逊色慕容龙图了,可李观一只是希望,若是可以的话,能够再让爹娘回来。
  身上的气息宁静。
  剑狂慕容龙图看着那少年,神色温和,却想到了年少的自己。
  一样孤身一人,父母皆去,这一脉都被屠尽,他就这样提着剑,走入了江湖里面。
  慕容龙图一生厮杀,斗剑三百不败,踏破了天下剑门,夺取玄兵,最后有了这九十七把玄兵,狂也傲也,自以为天下无敌,可是他提起剑的理由,不过只是渴望回到最初的那岁月。
  那时候他没有这许多玄兵,没有天下无敌的威名,拿着石头砸出一把木剑,挥舞着就说是天下第一,慕容龙图想着自己的过去,最后也只是笑一声不悔。
  这一辈子,不曾回头,不曾悔过。
  但是,剑狂看着那姜素张狂恣意,看着那少年衣摆乱舞,斟酒谢天下。
  年少的时候,总也希望有人在自己的背后保护自己。
  而现在,阔别了两百年,已经白发苍苍的慕容龙图,满足了年少时自己的愿望。
  老者忽而大笑。
  那五十七把玄兵忽然似乎失去了什么驾驭,齐齐坠地。
  剑锋刺入地面。
  还剑江湖之后,一场酣畅淋漓的恶斗,此刻垂垂老矣的老剑客,终于把最后的剑还回去了。
  于是慕容龙图重新遇到了那个没有握剑的自己。
  ‘你成为天下第一的剑客了吗?’
  从至简至于至繁,而今恩怨尽归,至繁归一。
  痛快!
  痛快!!
  五十七把玄兵坠地的声音清越,齐齐插入地面,地面齐齐崩碎,剑狂并指前掠,剑气纵横冲霄,最后一剑点在姜素身上的神兵宝甲上,甲胄之上,气浪滔天。
  这一副天下绝顶的神兵宝甲,竟然崩碎!
  姜素的军神不败体魄被破,嘴角鲜血流下。
  慕容龙图伸出手,从姜素腰间,把蜚血的解毒之药,尽数拿走了,转身踱步而去,剑狂的白发微扬,却再无一剑,身后五十七把玄兵鸣啸。
  慕容龙图。
  垂老之年。
  以剑,入武道传说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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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月初求票+抽奖事宜
  首先是七月的更新。
  基本上已经到了我的极致,每天都在努力写书,加上很难写,所以耗费的时间也越来越多,导致更新时间不断往后面挪移着。(安详)
  挠头,就恳求大家给一个月初的保底月票。
  这个真的很重要。
  八月继续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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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月了,上一个月的月票抽奖会贴在彩蛋章里面。
  大家可以在彩蛋章里面寻找自己的月票编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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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开江湖前路,不逊诸子
  武道传说,凌驾于宗师境之上的,已踏破前路关隘的存在,偌大天下,几许争锋,多少乱世英豪,过去可称传说者,也不过只是四人。
  而现在,慕容龙图打破了那位不败军神的体魄,从容地离去,皇宫的宫门外面,有数千的禁军,都穿着甲胄,手持兵戈,却不能更进一步。
  姜万象道:“止步吧,诸位。”
  皇帝笑着道:“今日,只两位来寻我饮酒。”
  “吾,亦是大醉了一场。”
  那些甲士禁军止步,李观一提着江南的【一枝春】,然后从这摘星楼上凌空跃下,少年人深蓝色的衣袍翻腾,鬓发微扬,麒麟的神韵在空中腾挪,落在地上。
  李观一落地,左手提着酒壶,右手伸出,握住战戟。
  提起。
  手腕一动,旋转一周,战戟的锋芒指着大地,少年仰脖,就在这数千甲士的包围之中,让那酒液落下在口中,酣畅淋漓,踱步而去,洒脱从容。
  只是走过剑狂所走的地方的时候,李观一看似从容。
  却是手腕一动,猛虎啸天战戟扫过此地,一把一把玄兵都飞起来,凌空而起来,李观一自己的元神飞出,勉勉强强以《江南烟雨重楼功》驾驭这些剑。
  这少年人虽然主管了一州之地,但是麾下却也有了五万张嘴,李观一感觉自己好像不能说是穷,日子却还是紧巴巴的,这些剑,太姥爷是悟道放下了,可他却不能扔掉。
  玄兵!
  这他娘的可是玄兵!
  李观一假借着了喝酒的动作,去把剑都收好,摘星楼上传来了酣畅淋漓的大笑声音,姜万象那个老头子也从窗上爬出来,放声大笑:“左右!去拿个大桶!”
  “没有长了眼睛吗?还不快快帮秦武侯把剑捡起来?”
  “然后送出去?”
  “哈哈哈哈哈,李观一。”
  “你小子,真抠搜啊!”
  李观一咧了咧嘴,大笑道:“你有钱,给我一把玄兵?”
  姜万象一摆手,五指握合,忽然一声剑鸣,铸剑谷谷主所带的一十三把玄兵之中,其中一把忽然流光灿烂,飞出来,落在了姜万象身前。
  剑身乃狭长,剑身上正面是细密麒麟纹。
  背面却是祥云。
  “这是我还是游侠儿的时候,铸剑谷的谷主亲自铸造出的剑,名之为麒麟,寒霜锐利,哪怕是没有多少内气的人,持拿此剑,可以一口气斩破一十三具重甲,削铁如泥。”
  “给你了!”
  姜万象袖袍一扫,这把玄兵就真的落在李观一身前。
  “就拿着这把剑。”
  “再来和我争夺天下!”
  姜万象大笑,目光却掠过那边的姬衍中。
  剑狂慕容龙图的脚步一顿,李观一握着一柄江南剑,五指一转,这把剑散发出流光,也是屈指一叩,此剑流转,自此及彼,落入摘星楼中。
  李观一背对着他,道:“若当真豪雄,真有本领。”
  “就持此江南,踏江南!”
  少年没有什么不客气的,把麒麟剑拿起来了,也真的接过了那边的应国的禁卫送过来的一个大剑匣,李观一一个一個数过去,最后把剩下的五十多把玄兵都塞进去了。
  然后一只手提着战戟,一只手提着剑匣,并没有什么豪主,英雄的气魄,像是个穷抠搜的家伙,和剑狂一起,从千军万马的包围里走出去。
  姜万象握着这把剑,他知道,李观一给他这剑,是有少年人的气魄,不愿意服输,却也知道,这一句话,其实是遮掩两人之间的那个约定。
  算是两个人演了一场戏。
  反应却快。
  姜万象噙着了一丝丝笑意,他伸出手来握着这把【江南剑】,却带着一丝慨叹,一种垂暮老者的唏嘘道:“麒麟儿骁勇,后辈难以与之交锋。”
  我有麒麟,赠麒麟。
  持此江南,踏江南。
  一老一少,豪情,抱负,立场,从容,尽数于此了。
  只是那边的姬衍中,抱着赤霄剑的剑匣,就连剑匣之中的赤霄剑都一反常态的安静下来了,姬衍中缄默许久,他抱着剑匣,想着中州那些兀自沉浸于权力争夺之中的宗室,第一次感觉到了疲惫。
  在中州皇帝姬子昌,一口气封侯李观一的时候。
  姬衍中是有些惊喜的。
  这位宽厚的老人难得饮酒醉了一场,姬子昌在此刻展现出的气魄和豪情,在这百年来的赤帝一系里,已经是很杰出了,在姬衍中眼里,在强大压力之下蜕变的姬子昌,是超过陈鼎业的。
  纵然是应国二皇子,也未必能有这样的堂皇正道。
  在那一场醉酒后的梦境之中,他几乎以为自己看到了宗室的希望,而今日所见却又把他的一切都打破了,或许,在承平年代,姬子昌是一个不错的守成之君,但是在这乱世。
  非顶尖的豪雄,不能结束这一切。
  姬衍中疲惫叹息,他的梦,还是碎了。
  ………………
  姜素受伤不重,但是功体受到了影响,还是吞了顶尖的灵丹将养,他重新换了朝服,前去寻姜万象谢罪,看到姜万象仍手持那把江南剑,却似颇喜欢此剑似的。
  姜万象见了姜素模样,连忙起身,笑着道:“太师,何罪之有啊?”
  姜素沉声道:“未曾拦住剑狂慕容龙图之气。”
  姜万象笑道:“所谓的罪,是不曾尽心尽力,是上有令而下不从,太师没有这两个错误,再加上剑狂的气势极盛,我听说他在之前闭关十年,又一路前来,了断因果。”
  “这就如同大军磅礴而来,占尽了天时地利和人和。”
  “不能硬挡,避开才是正道,太师你比我更懂得武功,可最后还是站在了剑狂的面前,这和你狡诈从容的兵法却不相同,或许是武者的傲骨,呵……”
  “我确实是不能明白武者的心在想什么。”
  “况且,哪怕是我也知道,这武者交锋,就如同百姓种田一样,不是说纸面上功夫,有许多因素会影响最后的结果。”
  “大丈夫,真有志向的话,就不应该因为一次的失败而认为自己就弱于对方,不应该因为一次的胜利就傲慢;胜者傲慢,则沦落于败北,岂是真英雄?”
  “弱者不屈,终能一雪前耻,方是真豪杰。”
  “天下偌大,胜负无穷。”
  “在我死之前,我都不会输,太师,不也是如此么?”
  老迈的龙微笑,姜素垂眸,作为武道传说,他仍被姜万象折服,愿意在龙的麾下去奔赴那个未来,但是这一次,姜素道:“我也要前去学宫了。”
  姜万象讶异道:“今日之战,还不够吗?”
  姜素沉默许久,回答道:“这一战,只是他出鞘的第一剑,但是,陛下,你何曾听说过,剑狂的剑出鞘之后,只出一剑就要回转的?”
  “剑,出鞘无回,最后终将抵达极致。”
  “学宫儒家古道之中,素王如同初代的夫子。”
  “学宫之战,将会是这八百年来,江湖最灿烂的一战。”
  “我,不能错过。”
  姜素认真看着姜万象,姜万象也看着他,姜素是兵家各派的大成者,所以不会不知道,中州和学宫,巡狩之事会是天下大变的开端。
  名将应该知道,抓住这个机会,侵吞陈国是最佳战略。
  快一步,就是天地之别。
  但是作为武者的魂魄还在沸腾,他不甘误过此战。
  天下第一神将可以为了胜利不择手段。
  但是武道传说却希望可以窥见武道的灿烂一战,矛盾的性格同时聚集在姜素的身上,所以他才会亲自来到这里,以应国大将军的身份请罪。
  姜万象把江南剑收入了剑鞘之中,悠然道:
  “最为至极灿烂一战?”
  姜素坦然回答道:“慕容龙图和我们不同。”
  “我们四个,所谓的武道传说,求的是【道】。”
  “慕容龙图。”
  “行的是【武】。”
  “我们四个从不同的道路,从兵家,道家,阴阳家,杂家之中,窥见了最后的道路,对于精神和气血肉体的极致掌控,追求生的极致。”
  “慕容龙图,走的是武,他自己就是一把最锐利的剑。”
  “兵家之武,乃为止戈,天下一统;但是剑客的武,却是胜负,上下,生死,对于一把剑器来说,光华灿烂的巅峰应该在武者的交锋之中。”
  “若是没有以此身臻至剑道杀伐无上的心,慕容龙图就不可能踏入现在这个境界;而若是执着走了这一条道路,则不可能长生。”
  “但是,他的心境,恐怕就连这样的思虑都不曾存在。”
  “被一剑斩过了吧。”
  “我要去见证他的最后的巅峰之战。”
  姜素抬起头,看着眼前的姜万象。
  在这个时候。
  天下第一神将忘却了天下。
  姜万象注视着姜素,旋即大笑,道:“好!我也一起去,你见证了我的这一场天下大梦,我也想要见证你所渴望的画面,就在这回归之后,便撕裂这天下!”
  李观一和慕容龙图一起回到了麒麟军的驻地。
  在回去的路上,遇到了狂奔的老司命和瑶光。
  瑶光看到李观一,似是松了口气。
  而那老迈司命看着剑狂,却是嘴唇动了动,叹了口气,司命大声赞许道:“好锋芒。”
  慕容龙图只从容一笑,回麒麟军的时候,李观一看到了虎蛮骑兵整备一如既往,军容肃整,没有因为剑狂带着他闯过去而有丝毫的混乱。
  一身戎装,在甲胄外披了战袍的姜高微笑看着他。
  温柔的太子目光沉静:“秦武侯,好兴致。”
  这才是姜万象真正看重的儿子吧。
  托付未来的仁德之君,李观一道:“和应国陛下饮酒一杯罢了,顺便,他下棋很臭棋篓子。”
  姜高微怔,从这语气口吻之中,知道事情安全,回答道:
  “父亲他忙碌于天下大事,在下棋的事情上,自然不会在对弈下棋这样的事情上耗费太多的精神,秦武侯若是对对弈有兴趣的话,他日伱我倒是可以下上几盘。”
  李观一笑着摆了摆手。
  于是各自归于其营。
  而消息则是迅速地往外扩散开来,在这消息传遍天下的时候,凌平洋完成了对于李观一的承诺,轻易地带着徐云侠,徐慧兰等人回到了江南之地。
  因为要顾及徐慧兰等人的身体状态,这些铁骑的行进速度放慢了许多,先是骑兵疾行,然后到了水路,早已经有知道消息的麒麟军船只。
  于是顺流而下,因为乘坐船只顺着水路而下,不必顾及徐慧兰等人的身体,速度快许多。
  霄志虽然后面出发,却是差不多一同抵达。
  徐慧兰顾不上这一路上跟随骑兵前行的舟车劳顿,只是要去见元执,元执早已通过飞鹰传信知道母亲被接回来的消息,虽然还能够处理政事,却多少有些许的坐立难安。
  晏代清淡淡道:“去吧。”
  “如此模样,你能处理什么?”
  “不如告假等着。”
  元执被晏代清‘挤兑’出去,索性就骑马狂奔而去,见到了母亲,却见记忆之中的娘亲已多白发,手掌也粗大许多,舅舅更是失去了一条腿,即便是元执也是心中酸楚,滚下马鞍,搀住娘亲的手掌,还没有开口,就已经是泪流满面。
  母子一顿痛哭后,方才叙旧,知道了李观一所作所为。
  徐慧兰道:“我家虽然贫寒,却也知道知恩图报的道理,阿执,你要倾力帮助那位小先生。”
  元执呼出一口气,轻声回答道:
  “士为知己者死。”
  “主公如此,我就算是舍出这一条性命,也不会背弃主公……愿肝脑涂地,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这是文臣谋士最高的忠诚。
  晏代清和庞水云发现,这位年轻的谋主忽然就开始成为了工作狂人,似乎有火焰一般,庞水云这个老江湖很有经验似的,默默离开元执工作范围。
  而晏代清却似是被激发出了少年人不服输的火气。
  一边冷笑一边强撑着。
  硬生生顶住了元执的工作效率。
  就在这工作效率笔直提升的时候,霄志抵达了这里。
  和元执见面之后,耗费数日,了解了江南诸世家目前的情况,点了点头:“德政不举,威刑不肃,世家子弟仗其武功,财权,欺凌百姓,理该重刑罚,将诸世家的羽翼减除。”
  “不过,你们说世家子不但不配合你们的工作,还总是惹出事情来,还鼓动百姓,掀起舆论,令政令的推行很慢?”
  “嗯,这件事情交给我。”
  霄志乃着手制定新的刑律。
  目标是,法、礼并用,威、德并行。
  制定八务、七戒、六恐、五惧,然世家子弟本来就对泥腿子队伍麒麟军不满意,打心底里看不上他们,因为把柄还在李观一的手中,所以不敢正面起冲突,只好不配合。
  用很消极的态度去抵抗麒麟军的各种政令。
  霄志默默记录在案。
  于是他开始操作。
  一开始,只是立下了基础的律令。
  在城门口立下了律法的碑文,保证每个人进出的时候都可以看到,并且让识字的麒麟军不断高声宣读这简单的律令,还会询问百姓。
  霄志淡淡道:“古代的儒生说,刑不可知则威不可测,然刑律不张,百姓就不知道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一切解释都在世家,那才是不对的。”
  “古代法家则过于严酷,八百年不变,才是愚蠢。”
  “后辈人不能不超过他们。”
  连续七日时间,世家仍旧不在意,笑着说麒麟军的文士们也只是会做做样子罢了,泥腿子而已,又有什么用处?
  于是第七日的时候,霄志在问过了庞水云之后,给李观一写信认可,在某世家成婚当天中午,率领一队人马,踹门而入,带队抓了一个世家犯了刑律的嫡长子。
  穿着大红袍子就拖走,在百姓面前,就在那律法碑文和百姓面前,宣读其罪状,百姓围观,是以知道此人乃罪有应得,数罪并罚,咔嚓一下。
  人头落地,悬之东门三日。
  于是百姓皆知律法之严肃,纵世家的势力也不能违逆。
  于是,江南之地,【律法】乃立。
  原本法纪松弛的状态一扫,虽然没有抵达极好的状态,却也止住了过去的松弛散漫,百姓敬畏律法,世家则是惊怒于麒麟军的狠厉。
  虽然暗地里骂人,却也不得不老老实实遵从政令。
  各种政令的推行效率立刻提升。
  晏代清赞许这样的效率,却看到那面容木讷的青年在某一日,拿着一个小本本翻过去了,那个被斩首的世家子的名字上面,用朱红色的笔划过去。
  后面写着一行字——
  【主公离开江南的时候,带诸世家子不怀好意相送】
  【吾执行律令,当面嘲笑】
  【某月某日午时,左脚先迈入长风楼】
  被父亲说是狷狂,过于刚直的晏代清:
  “嗯???”
  霄志似乎注意到有谁在看他,于是他把那个小本本收起来,看向晏代清,木讷的青年嘴角勾起,露出一个‘和善’的微笑。
  于是江南君子那几日基本绕开这家伙。
  进门的时候迈出右脚。
  霄志把暗地里骂他八辈子祖宗的世家子名字写了三大本本子,然后叹息:“可惜文鹤不在。”
  他摸了摸自己新蓄的须,淡淡道:“世家人太多,震慑一时,震慑不住一世。”
  “我还是太温和了些。”
  晏代清恶寒。
  不知道那个在两位学宫天才口中的文鹤,到底是个什么本领,但是却又有一种感觉,学宫出身的大才,做任何事情都不会有心理负担。
  若是文鹤来,他会更狠。
  这位文鹤似乎保护住了所有学宫大才的道德底线。
  旋即写信,将此地事情则尽数告知于李观一,李观一回应认可,麒麟军驻扎许久,最后和应皇姜万象这一次面谈,李观一退后一步,打算从水路走,入中州。
  剑狂慕容龙图则是在教李观一武功。
  江湖上的消息也彻底传开,慕容龙图那一剑不但打破了那第一位宗师姜素的不破之躯,也打破了一个更大的问题,那就是,纯粹得不能再纯粹的江湖武夫,踏足传说。
  只修武功剑术,亦可以走到了那宗师之上的境界。
  在应国的一座小城里面。
  钓鱼老白成为了游商老白。
  就算是剑狂在这把剑里面留下了一股磅礴的气息,但是白元孚还是不敢赌,江湖人心浮动,自从三百年前,陈国公,应国公称王,天下人也很少讲求什么规矩了。
  都是以力而胜。
  他连宗门的牌匾都给拿出来,卖掉换成了盘缠,只是带了那把玄兵,还有白猫儿;老头子知道,带着那牌匾,自己保不住,最后可能牌匾玄兵都给人抢夺走了,门派就彻底亡了。
  可是带着白猫儿和剑,他日白猫儿悟到玄兵里面暗藏的剑意,那么牌匾就算是不在,也是在的。
  这一日他们去了个小城,白元孚就驱赶着驴车,那小家伙坐在驴车的后面的杂草上,手里握着一根笔直笔直的光滑木棍子,敲打两侧的草木。
  刷刷刷的,把草头都给劈断。
  开心不已。
  白元孚看得也乐呵,喝了口水,他也想要喝酒,但是吧,攒下的钱得要省着点花,忽然听到那边的人嘈杂,许许多多的武者聚集在了一处楼下面,吵吵嚷嚷的。
  白猫儿道:“爷爷,爷爷那里是剑客吗?”
  白元孚撇了撇嘴,道:
  “剑客,可能吧,这么吵吵嚷嚷的……”
  “有什么好吵吵的?”
  驴车走过去,白元孚看到有一位精悍剑客拿出榜单,贴出来了,是天下第一楼的排名,白元孚早把江湖宗师榜里面的剑客都记了个滚瓜烂熟,只是今日打眼一看,那排名第一的却不是剑狂了。
  是第二位宗师顺延上去。
  白元孚愣住,扫了一眼。
  宗师排行榜中间多出一个人。
  【大陈·穷奇血王·陈承弼】
  血王?
  白元孚咕哝道:“这什么名字,怎么一次不如一次了?”
  “还不如几十年前的疯王好听点,疯王也就是癫狂了些,血王听着,倒是像是个邪派了。”
  “不过,剑狂呢?这天下第一宗师就算是下滑,也不至于从宗师榜上消失了啊?”
  其余武者也吵闹着询问剑狂在那里。
  那精悍剑客叉手一礼,拿出一卷金色的卷轴,放在了十大宗师榜单上的更高处,白元孚瞪大眼睛,看着那一串文字,忽然放声大笑起来了。
  老头子笑得痛快。
  难得大方,拿出来钱,去拿了一壶酒。
  一壶江南的一枝春,然后仰起脖子喝酒,才只一口,就大醉了,就躺着在那驴车上,脸上表情复杂,不知道是哭,还是笑,但是诸多情绪,最后都混入酒里面,一口吞下腹中。
  “慕容龙图……”
  “我恨你至极,却也,敬重你……”
  恨你断绝剑道诸门一甲子。
  可是,却也敬你,开我辈江湖武夫前路!
  江湖剑客,不逊那诸子百家!
  剑狂,慕容龙图,剑败天下第一神将姜素。
  天下第一楼上尊号。
  号曰,剑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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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天下之事,江湖之事,今日方为我!
  天下第一楼的客卿在剑狂的尊号之上,给了很大的尊重,这样在个人的武功之上,臻至于古往今来第一等境界的剑客,纵然是天下第一楼那些张狂人也给予了最高敬意。
  当然,这样的尊号,有人崇敬,却也有人不满。
  觉得剑神之名,慕容龙图一生杀戮森然,是扛不住这个名号的,却也有人觉得,这剑中之神的名号文绉绉的,一点都没有展现出慕容龙图的豪迈和霸道。
  该唤作剑帝,剑霸之类的。
  这样的人很快就被众人的呵斥之声中淹没掉了。
  只有一些天下隐蔽的地方发生了细微的变化,一个是,江南那些盘根错节,之前显露得极为桀骜不从的世家一下老实起来,恨不得把头藏起来。
  另一个就是,鬼市之中,涉及到了慕容世家的所有刺杀令全部取消,当代十大宗师之一的夜天子亲自将这些刺杀令扔入烈焰之中,将其焚烧为灰烬。
  以表示对于剑神的尊敬。
  武道传说这样的存在,平日里就如同是天上的云一般缥缈,对于江湖武者们来说,太过于遥远,犹如云中之龙,偶然露出只鳞片爪,就能造就一個个传奇。
  亦如祖文远,亦如追求长生不死之药的术士。
  于应国皇宫之中,应国大帝姜万象批示,允军队兵部分出一只大船给麒麟军所用,以水道去中州,天下第一神将姜素搜集天下的传闻,道:“钓鲸客回到中原了。”
  姜素道:“我已经老了,纵然是勘破了武道传说的境界,但是兵家煞气森然,不是能长寿的路数,又在战场之上厮杀,我的寿数不会超过道宗他们。”
  “一个武道传说,对于一个国家来说,如镇国之器。”
  “上可庇护于天子,下可镇压江湖。”
  “可以不用,却不能没有。”
  “当年赤帝的天下虽然没有武道传说,却有太古赤龙,其生机磅礴,气血雄浑,唯独武道传说可以和其媲美;后来赤帝和太古赤龙约定之期到来,赤龙回归天地。”
  “我若是死去,我国不能够没有武道传说压阵。”
  “我想要为我大应争取这位最年轻的武道传说。”
  姜万象好奇不已,问道:
  “钓鲸客,这个人我听说过,性子桀骜自我,放荡不羁,曾经的话,倒是沉迷留恋于美色之中,但是后来似乎痛恨于此,去了南海之中,钓鲸逐鲨十余年。”
  姜素道:“他之前是沉迷美色。”
  “与其说是沉迷美色,不如说,他武功大成,自以为超凡脱俗,乃随心所欲,亦正亦邪,后来魔宗的宗主找来了两位江湖绝色榜之女子,为钓鲸客吃了某种秘药。”
  “本来是打算用这两位美人,得到钓鲸客的子嗣。”
  “没有想到,这钓鲸客一身武功醇厚,硬生生压制住,然后一路狂奔找到了她正主,二人有了鱼水之欢,武道传说无漏根基,却在这一次就怀孕了。”
  姜万象大笑:“这运气,真是不知道该说好还是不好了。”
  “然后呢?”
  姜素道:“钓鲸客为此痛恨许久,自此不近女色。”
  “后来张狂许久,当做没有这事情,可却被某个本该死去的阴阳家大宗告知,才知道了魔宗宗主打算要淬炼他的女儿,成为无血无泪,成为魔教魔神元神复苏之躯。”
  “钓鲸客醉酒,说不在意,却在司命离开之后,自江南掠至西域,独自杀入魔宗,把魔宗打得直接断了一代江湖高手,把他女儿夺走。”
  “可是这男人本就是乞儿出世,这里学一点,那里学一点,吃的百家饭,他不懂如何照顾自己的女儿,请来了的奶娘,不是被魔宗所害,就是把他女儿抱走要交给魔宗。”
  “钓鲸客自己是狂傲恣意,对这小姑娘却是极怜惜,反倒是处处受到限制,彼时号称不败的阵法大宗,自称为无父无母,天生地养,却有了弱点。”
  “因魔宗手段奇诡,他思来想去,想了七日七夜。”
  “最后他找到了唯一可信却也够安全的地方。”
  “又不知道如何求人。”
  “因是武痴,就直接拿出自己一身绝学阵法图录,和这小姑娘一并放在那里,恳求世外三宗的观星一脉收留这个孩子,所以,钓鲸客唯一的软肋,就是她。”
  姜万象哂笑而拒,道:
  “太师总不至于要我绑这小姑娘罢?”
  姜素道:“自然不是,钓鲸客此人经历,只能来软的,却不能硬来,我只是想着,太子殿下还没有正妃,是吗?”
  姜万象看着姜素,抬了抬眉。
  天下第一神将沉静道:“剑狂出世,他就算是不追求寿数,也不会立刻死去,如他这样的武者,在老死前的一个呼吸,都会保持最强的战斗状态。”
  “剑狂出现,江南稳定,已算是打破了天下局势。”
  “又因剑狂的拜帖,在南海之外十余年的钓鲸客回归。”
  “钓鲸客此人,他没有宗门,没有世家,甚至于和学宫都不是一路人,却偏偏有无双的武功,天下第一流的阵道大家。”
  “这样的绝世高手,不能不拉拢。”
  “而他的弱点有且只有一个,就是那个女儿,不知道陛下认为,帝王可以有感情吗?”
  姜万象沉默许久,他看着那皇宫最高的摘星楼,摘星楼里面有他最爱女子的画像,而今他已垂垂老矣,为了联合各方势力,他也娶世家之女子。
  这位少年游侠,年长为君,纵横天下的雄主道:
  “是人都有感情,有爱恨,有憎恶。”
  “我亦是人,但是。”
  “帝王,不该有善恶!”
  “帝王不该有感情,帝王,不该有爱恨。”
  “帝非人。”
  姜素行礼道:“是,那么,就请允许我亲自去寻找钓鲸客,为太子求娶钓鲸客的女儿,他为这感情所拘束,也希望自己的女儿处于最安全的地方,不会被魔宗找上门来。”
  “以我大应的天下疆域,皇宫之中,足以保护钓鲸客之女。”
  姜万象和姜素并不知道钓鲸客的女儿此刻在何处,但是作为一国之主,作为天下的神将,他们自然知道一点,知道背后没有大势力的绝世高手有多难得。
  姜万象应允。
  姜素起身,这位神将离开了应国,将要为应国去寻找钓鲸客,尝试拉拢这位武道传说,而在这一切发生的时候,老司命正在喝酒,他把自己的酒壶放在了银发少女的头顶。
  于是那少女就下意识缩了缩脖子。
  瑶光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只是一双眼睛瞪着眼前得意洋洋的老头子,漂亮的眸子里似乎要被点着了火似的,于是老司命就越发得意起来了。
  今日没有什么大事情。
  只是李观一在和慕容龙图修行剑法的时候,有一群穿着黑色衣裳,赤足的学子前来相投,这般模样,只是看一眼,就知道一定是墨家学派的弟子。
  他们倒是不卑不亢,说知道麒麟军的义举,所以想要来见一见麒麟军的主将秦武侯。
  老司命喝酒,道:“墨家啊,嘿,若是最不喜欢李观一的,就是法家,你不要看法家律例严苛,但是这帮家伙们还有另外一支,讲究的是【法术势】,是君王驾驭人的路数。”
  “李观一这样的,在法家,名家,还有某些学派的儒家部分人眼里。”
  “那就是乱臣贼子。”
  “兵家,大概会比较喜欢。”
  “最喜欢的,恐怕得是墨家了。”
  老司命咧了咧嘴:“墨家讲究尚贤,尚同,兼爱,非攻,节用,李观一这小子占据江南,不去修筑奢华的宫殿,自己还穷巴巴的,节用到了姜万象那老小子都要大声嘲笑的级别。”
  “任用出身贫寒的元执为谋主,远离世家子弟。”
  “还给老百姓分地!”
  “他奶奶的,你说,现在学宫里面的墨家巨子,看着李观一那感觉,是不是就和看着自己学派的圣子似的?”
  “当年太平公追求天下太平之道,墨家子弟就颇多悍勇之辈,投入太平公麾下,为其修筑器械,李万里死后,墨家巨子都缄默许久,可没有想到,李万里儿子更离谱。”
  “分地啊……”
  老司命慨叹。
  瑶光伸出手抓司命的胡子。
  司命道:“就看这小子能不能折服墨家这些学子了,嘿……”老头子晃了晃酒壶,低声道:“道门两先天,中土一活佛,儒家公羊素王,墨家第一巨子,阴阳家中天北极。”
  “学宫的六宫主。”
  “其中,最有可能看重李观一的,是墨家。”
  天下列国的诸侯,喜欢的是兵家,法家,可以强国,会尊重儒家,以维系面上的仁德,却不喜墨家,墨家虽然有机关术,但是主张却让诸侯和勋贵们看不顺眼。
  这些墨家子弟只是听闻了麒麟军的义举,所以想要来看看。来的时候,赤足黑衣,还带着些抓来的野兽,背包里面有杂七杂八的东西。
  只是出乎他们的预料。
  听闻之前见江南名士的时候,盘膝吃面,还一碗面连汤带水扣在了那位名士脑门上的秦武侯,听说是墨家的学子之后,竟然一下就坐起来,然后亲自迎接。
  一开始这些墨家子弟也在觉得李观一是在伪装。
  但是后来这位少年将军拉着他们彻夜谈论,自机关,机械构造,到政治主张,皆是有自己的想法和判断,在墨家兼爱非攻,尚贤尚同之道上有自己的感悟。
  然后这少年认真思考,道:“你们有没有觉得,烧水的蒸汽能顶开壶盖,是有力量的?”
  墨家众人:“???”
  李观一道:“有考虑过标准化机关型号吗?”
  墨家机关师:“???”
  这些坚持着自己的理想,追逐着机关术极致的人们发现,这个少年人似乎真的懂一部分,虽然对机关术,奇术方面的认知稚嫩,墨家夫子道:“将军,如水之力,我们考虑过。”
  “但是有奇术在,可以轻易做到烧水蒸汽百倍千倍之力;而烧水产生的力量太微弱,就放弃了。”
  李观一道:
  “奇术玄妙,但是,又有几人可以得到奇术?”
  “墨家讲求,兼爱,若是这力量不可以让民众用之,何以为兼爱;若是兼具奇术和水火之力,是不是可以走得更远?观一只是想着,若可以的话,以这机关之力,以助力百姓。”
  墨家机关师和李观一谈论,彻夜不眠。
  第二日,其中数名墨家机关师离去。
  等到回来的时候,就多带回了十几个墨家学子。
  五日之后,麒麟军中有墨家学子,二百余人,讨论探讨不休。
  最后这位少年将军询问他们,是否愿意前往江南之地。
  是否愿意,将墨家的学说也传递给那些劳苦百姓的时候,这一支墨家的首领愣住,这个豪爽的汉子的眼睛几乎都凸出来,几乎是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嗯?!!”
  “嗯???!传学识?!”
  觉得脑袋瓜子嗡嗡嗡的。
  往日他们都是赤足跋涉于天下,列国需要机关术的时候,墨家就是被欢迎,但是却绝对不肯让墨家和百姓接触,仿佛这些黑发墨衣的人是什么剧毒一般。
  完全没有想到竟然有诸侯主动支持他们。
  还打算进行推广。
  这位墨家夫子的心里面几乎燃烧着一团火,道:
  “我,我等……”
  少年一只手把住他的手臂,道:“纵然百姓无法一开始就接受这些理念,但是只要一步一步来,这一代接受一点,下一代接受一点,各种思想流派就可以百花齐放。”
  他拱手,沉静道:
  “愿先生能教化百姓,以利万民。”
  “机关术,不只是可以去攻城略地,杀戮百姓同袍,也可以用机关术来开垦土地,种植粮食,让百姓吃饱,有余力,还可以学文习武。”
  “这样的功业,以李观一之力,绝不可能做到;唯诸位齐心,才可至于大同,纵然你我的寿数之中,绝不可能成功,但是进一步,却也心中痛快。”
  “若是有墨家子弟,可以设计出有助于农桑的机关,李观一虽然穷,却也愿意倾千金相赠。”
  墨家学子们沉默着,然后皆行礼还之:
  “愿效犬马之劳。”
  墨家弟子二百七十一人,入江南。
  那里有广袤的土地让他们传播自己的学识。
  墨家的火焰种下,有来自于诸侯的支持去让他们尝试一些,非攻城略地类型的机关术,而这一部分机关术,在许多地方被称之为奇技淫巧。
  列国支持墨家,只是希望得到他们在战争中的重器。
  目前之世,只有秦武侯,竟然更看重他们那些被其余贵胄世家称之为‘奇技淫巧’的东西。
  墨家学子次第来此,然后奔赴江南。
  司命嘴角扯了扯,看着墨家弟子就像是虚空蹦出来的一样出现在这里,然后在一夜之后,就如同点燃了火焰一般,饭也不吃,极速奔赴江南。
  李观一给了对于墨家,甚至于任何一个学派最重要的东西。
  未来的可能,全力的支持。
  凌平洋抱着枪,就站在那里,带着一丝微笑,他对旁边瞠目结舌的副将,语气平淡,道:
  “不知道吗?吾等的主公,就是这样的。”
  “多看看,就习惯了。”
  墨家夫子潘万修在离去之前,道:“将军仁慈,然只有仁善,是守不住土地的,我等墨家子弟,虽然擅长机关器械,可大部分是用来守城,其中机关最强的,是公输班一系。”
  “公输班的子嗣当年蒙祸,流落江湖之中,把公输姓更换成了公孙,就是现在江湖之中的公孙世家,以剑术,机关术闻名。”
  “数十年前,与我学宫道门祭酒祖文远,西域那位活佛,以及大陈的疯王陈承弼一同行走天下的那位公孙无月,此刻便是公孙世家的家主。”
  “将军若是欲要诛不义,可前往彼端,以得公输班之利器。”
  祖老的旧友……
  李观一微怔住了,沉静而勇武的少年诸侯垂了垂眸,仿佛还可以看到那位温和的老者,李观一轻声道:“多谢……”
  那位墨家夫子潘万修怔住,他忽然有种奇怪的感觉。
  这少年名将的感谢,似乎也在对另一个人说。
  他道:“将军多礼。”
  “老夫不日就要启程,将军要去学宫,不知道是否需要我写信推荐?”
  李观一想了想,道:“有劳先生,有农家学派的夫子么?”于是潘万修笑起来,道:“您还真的是奇怪,其他的霸主和诸侯,世家子,想要结交的不是儒家就是兵家。”
  “再不然,就是纵横家,法家。”
  “胸无大志的,则希望寄希望于佛家和道家,如您这样,感兴趣的竟然是我们这些摆弄机关器械的墨家,和整日里面研究种地的农家?”
  李观一笑着回答道:“我还对武功感兴趣。”
  “武功,奇术,机关,阵法,农桑,都是世之基本。”
  潘万修觉得心情愉快,道:
  “我有一个好友,确实是农家的。”
  “他整日里在研究种地,农家的政治立场倒是被他抛下来了,不知道您要我给他写什么内容?”
  这位粗狂的汉子倒是痛快,拿出纸笔来,舔了舔毛笔润润,就要落笔写字,大有一种李观一要他写什么,他就写什么的耿直爽快。
  李观一直接道:“我那里有地,我愿意出钱,支持他们研究农家学派的各种植物。”
  潘万修失笑:“是否太俗了?”
  李观一想了想,痛快道:“如果他有很好的种子。”
  “我愿意划出土地给他试种。”
  “他要多少,我给多少。”
  潘万修张了张口,认认真真写了一封,还是基于李观一的想法,润色了一下的。
  李观一看了看,发现这位看似模样粗狂,喜欢机关术多于墨家主张的夫子写出的信却是文绉绉的,很正式,少年想了想,道:
  “有劳让一下,我来加几句。”
  李观一蹲下来,接过这笔写字,道:“就这样写。”
  他大笔一挥,一气呵成写好了,潘万修看去,看到信笺上文字简单却颇俊雅,慕容秋水教导出的文字自是好看的,但是写出来的内容却粗狂直接——
  “给地,给人,给钱。”
  “速来!”
  “李观一!”
  潘万修瞠目结舌。
  想到那些在学宫之中,处于微末之学的农家学派弟子,看到这一行字的反应,都有些想要去看看。
  继而叹服,笑道:“农家学派,入将军麾下也。”
  墨家学派离去,慕容龙图和李观一饮茶,听闻李观一要去寻公输家的后裔,老者点了点头,他嗓音温和,道:“观一,你的武功算是不错了,年轻一代里面,没有比你更强的。”
  “但是这天下,却从不是公平捉对厮杀。”
  “你的对手,比你多几十年,甚至于上百年的内功修为……若是战场之上厮杀,倒也罢了,可伱之后孤身入天下,纵然是有麒麟在身,也有武者可以强行刺杀你。”
  李观一抿了抿唇,剑狂说的,李观一也知道。
  此刻是剑狂跟着他,所以没人敢刺杀他罢了。
  慕容龙图顿了顿,老者有皱纹的手掌抚摸着剑器,轻声笑着道:“我只是一个剑客罢了,武功再高,说到底也只是个江湖人,年少就是独自一人,后来名动天下,其余各脉慕容家汇聚过来,慕容世家吵闹起来了。”
  “可我却还是觉得,自己独自一人,是后来我有了你太姥姥,有你的姥爷,有了你娘亲,还有秋水他们,渐渐的,我觉得我并不是独自一人,这天下繁多,我也有驻足之处。”
  “可是后来,我所拥有的一切却也都舍而去了。”
  “我还是独自一人,唯独手中的青锋,然后,又见到你,失而复得。”
  慕容龙图把自己的两百年岁月说尽了,老人轻声道:
  “我此生两百年,求的是剑,追逐的也是剑。”
  “并不求那虚无缥缈的所谓长生,你也是一个大丈夫,老夫往后,也不会时时刻刻在你身边,保护着你,你有你的宏图大业,我也有我自己的此生所求。”
  “但是不管是你,还是我,死亡不是最可怕的,不是吗?”慕容龙图笑了笑,洒脱道:
  “你之后要去西域,我就不和你一起去了。”
  “但是,放心,老头子我虽然不能随你一起去西域。”
  “却可以让三年之内,天下无人能对你刺杀,断你后顾之忧,你便自驰骋于这天下,三年之后,我剑狂的重外孙,自也该要成长到,无惧旁人的气魄。”
  这个老迈的,坚硬的剑客,心中也终于是有柔情的一幕,只是剑客的温情,终究和旁人不同,剑狂的温情,也自是有那千般气魄。
  慕容龙图看着远处,大河涛涛,风动林稍,仿佛还可以看到过往亲朋。
  亲朋皆死,故交零落,此生在此,亦是飘蓬。
  而李观一也已成长起来,解除剧毒,慕容秋水安然于江南,他终于可以再做自己了。
  青衫剑客起身:“剑道的极致是什么?”
  “武道的高峰又是什么?”
  “武道传说可寿数绵长,可若转此根基,倾吐而出,化作一战,是何等壮阔?我很好奇,却也觉得,我此生就该如此,不该为求长生,而羁遏我锋。”
  慕容龙图平淡道:
  “慕容龙图是八百年来最强的剑客,也该要后来者八百年内不敢拔剑,才算得一句有始有终。”
  他踱步走远了,只是这一日,江湖上又出现了一个大事情——
  慕容龙图再临天下第一楼。
  五十五把玄兵纵横纠缠于此,剑气冲霄,整座城池的剑鸣不绝,青衫白发,登临最高,乃曰:
  “学宫之会,遍邀群雄,十大宗师,六大宫主。”
  “道宗,军神,长生,钓鲸,汝等,不妨齐上!”
  那剑气神韵冲天,天下第一楼楼主亲自出面,代那位剑狂将这一封信笺,也就是慕容龙图那一日的最后一句话,传遍了整个江湖——
  “慕容龙图,但求一败!”
  是日,江湖再无对他剑神,剑尊,剑仙的名号之争。
  前八百年,后八百年,江湖之上,剑道之中最风流!
  慕容龙图。
  剑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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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谋身,谋天下,神剑,神将
  慕容龙图,邀战江湖的消息很快传遍了整个天下。
  那一日剑狂离去,风暴已然引动,各方各派的江湖武者,皆随之而动,就连许多隐居避世的剑客,都从自己隐居的地方出现了,各方云动,要奔赴学宫之地。
  要去看这一场古往今来,天下武夫的盛事。
  天下第一楼用能铸造玄兵和神兵的材料青钢玉制作出了碑,就立于天下第一楼的门外,唯独能在这青钢玉上留下痕迹的武者,才有资格随之入学宫,近距离旁观。
  这需要有破坏玄兵级别兵刃的武功。
  于是这一股热情才稍微冷却些了,但是即便如此,这些江湖剑客和武者也都奔着中州界域而去了,就算是没有办法近距离旁观,也要看看那般烈烈的剑意和剑气。
  对于这些江湖武者和游侠儿们来说。
  如果遇到这样的机会而不去。
  就是八十岁躺床上都要一砸床铺气得坐起来,然后甩自己一巴掌,大骂一句。
  在这三百年来,中州从不曾经有如此地喧嚣热闹过。
  天下的雄杰和霸主要前来,天子巡狩。
  江湖的宗师和传说要来此,剑邀江湖。
  学宫的学子们等待着这一切发生,而江湖的武者们却也即将蜂拥而来,文武两脉,难得如此的和谐。
  这几日里,中州学宫所在城池的大门人来络绎不绝。
  新开的长风楼大赚特赚。
  有西域人,用细长的剑;有中土的剑客,有佛门,有道士,热闹非凡,若非是天下第一楼楼主直接搬出来玄兵和神兵的材料作为考核,这帮普通武者一定会使出浑身解数,跑到最近的距离去看这一战。
  宗师级别的武者,举手投足,法相现世,搅动元气,足以碎山断河,永久性改变一个区域内的地域环境,寻常武者不要说和宗师级别交锋,便是旁观都要赌上性命的。
  可这帮武者绝对做得出这样的事情。
  死?
  笑话!
  能旁观这样一场传说和宗师的大战,便是死也值回了。
  唯一的担心,是那些高高在上的宗师,传说,是不是会迎战。
  这个担忧在第二日就被打破。
  摆放在天下第一楼之外的青玉碑上出现了三道裂痕。
  一个是平静的道字。
  一個是长枪留下的兵锋痕迹。
  最高处,在这神兵级别材料上面,长出了一支冬日才有的寒梅,迎着炽烈的夏日怒放。
  道宗,军神,长生已应邀而来。
  纵然是诸子百家,却也是武者,但凡武者,皆有三分戾气,既是宗师,亦有一成傲骨,第二日的时候,这青玉碑上,出现了十道宗师级别的痕迹。
  第三日的时候,已超过三十道。
  远远超过剑狂相邀的人数,整个江湖潜藏的武者们都来奔赴于此,见证或者参与这注定了要留名于天下的一战,有学子担忧,这样多的人来这里,其中多有各方势力,门派,正邪,恐怕会搅乱学宫的秩序,影响学宫之文气。
  学宫之中的公羊素王大笑,却道:“学宫所在,是求学之地,学文习武,皆是正道,况且——”
  这位当代的公羊素王慨叹,环顾左右而笑,自是从容,道:“总要让后辈人知道,我等风采。”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慕容龙图,且来!”
  “江湖,且来!”
  是日学宫的六道宫门全部打开。
  道门先天,儒门夫子。
  中天北极,中土活佛。
  墨家巨子的兵刃,全部插入六道宫门前面的道路上,气焰滔天,搅动整个学宫和中州都似乎盈满了一股兵戈和江湖的快意,行走天下众人,忽然多出许多穿青衫的剑客。
  八百年江湖快意,至此到了极处,已经盛传,这将会是整个江湖最大的一件事情,唯在那江南之地,慕容家里,留在此地的慕容秋水听这个消息之后,却是安静坐着许久。
  慕容秋水琴音纷乱。
  “爷爷要走了。”
  这位年少的时候就以琴音名动于一方的女子低声说,心中说不出的悲伤,她的手掌按在琴弦上,一时间却拨不了琴弦,发不出琴音,她了解慕容龙图。
  有的男人来到这个世界上,不是求活。
  他们此生,等待着如何死去。
  死亡不是终点。
  慕容秋水抱着琴,她的心纷乱,在天下江湖崇敬且等待着那一战,赞许这剑狂的时候,慕容秋水却只觉得悲伤,天下的剑狂,剑道唯一的神,对于她来说,还是那个背着她在春日江南踱步摘花的爷爷。
  可是她又清楚地知道,慕容龙图是个怎么样的人,他渴求亲情,但是亲情不是他的全部。
  慕容秋水在慕容家踱步而行,最后驻足在了那个院子,站在门口,却忽而恍惚,她想到了小的时候,青衫剑客让她坐在自己的肩膀上,如一寻常老者带着孩子般玩耍。
  那时候的慕容龙图身材仍高大,带着温和的笑,并不如传说之中仗剑而行,张狂霸道的剑客之巅,他会用握剑的手拿着玩偶,陪着孙女和外孙女玩耍。
  会笑着去买糖葫芦,也会钓鱼看水面涟漪泛起。
  会看着两个孩子玩耍,然后抚琴,他的琴音悠扬而温柔,并不如剑般霸烈,慕容秋水说什么音调,他都可以扩大为一首曲子,擅工笔小画,然后把画折成船只,顺着溪流流下去。
  船只在水流里散开,但是纸上的笔墨晕染开,画的神韵却不散,反倒是多出一种如同云雾缥缈的感觉,那时多有文人蹲在下游,伸手捞船为画,是江南道的美事。
  慕容秋水站在这院子前面许久,慢慢走进去。
  到了盛夏,温度颇高,却又潮湿,荷塘里面的荷花大开,柳树成荫,蝉都倦了,懒得去叫嚷,只是有一嗓子没一嗓子地喊叫,吵人心烦。
  慕容秋水捡起来一块石头砸过去,那蝉哐一下落地。
  老司命给她解决了法相问题之后,她倒是松缓许多,元神恢复了五重天,能随意运转,武功什么的没有修行过,可准头还算不错。
  慕容秋水拍了拍手掌上的灰尘,略有三分得意地道:
  “让你再吵嚷!”
  她可不是伤春悲秋的软弱性子,此刻想到一老一少,只是恼他们两个去中州,竟然不带着自己,踱步走来的时候,却注意到那一棵老树下面的木剑。
  在两百年前,慕容龙图想要学剑,却被那时候的慕容家主斥责,用细长的竹子在脊背上鞭笞数十,以示为惩戒,慕容龙图不甘心,他不碰什么宝剑,利器。
  只是用一块大石头,把本来作为烧火木柴的树心,一下一下敲击出来的剑的模样,之前也带李观一看过,老人说他年少的时候握着这自己一下一下敲出来的木剑,就觉得自己是天下第一的剑客。
  可后来,血仇家恨,手里提着能杀人的剑驰骋江湖。
  夺回自己家族铸造的玄兵。
  又剑挑群雄,踏平天下剑门剑派,最终可以驾驭九十七柄玄兵,纵横天下,至于不败之境,可是仔细想想,两百多年,除去五岁时候握着这把剑,再也不曾握住这一把让年少的孩子觉得,自己就是天下第一的,最粗糙寻常的木剑了。
  这剑如今也还是架在那树桩上。
  本来就是木头的材质,而且还是最差最次的那种。
  名贵的木材会作为精美的器物去提供给贵胄所用;中等的木材会用来做成串珠,送给世家和佛道,笔直的大木头会成为宫殿的柱子,而结实的寻常木材会成为屋子的房梁。
  最差的普通木头,扭曲不成器的会被砍下来作为柴火。
  这就是一根要作为柴薪的木心,不是什么好的东西,商人,匠人,以及樵夫,都不看好它。
  两百年的风吹雨打,已发芽了。
  甚至于有鸟儿,就站在那木剑的剑柄位置,低下头,在老木头中间捉虫子吃。
  得得得,得得得。
  这剑既不是天材地宝所造,也没有经历过淬打,若非是慕容龙图,这粗糙的木剑就不够资格放在这里,慕容秋水有些担心慕容龙图,听闻慕容龙图还剑江湖。
  那一天去天下第一楼,只是带五十五把玄兵。
  又有人说,慕容龙图已不必再用玄兵,但是境界和战力是不同的,慕容秋水知道,即便是早就已经突破约束,不受到定式拘泥的剑客,手中如果有一把锋利的神兵,战斗力也会更强。
  挑战四大传说,六位宫主,十大宗师。
  手中没有趁手的兵器该怎么办?
  慕容秋水叹息,她的目光从这把平平无奇的木剑上扫过,没有发现任何的不同,转身离开,想要寻些兵器剑器,可是慕容家只可铸玄兵。
  风吹而过,木剑背后的树木微微晃动,一枚叶片落下。
  这树叶宽大柔软,恰好落在木剑上。
  已经有两百年岁月,本质只是一块柴火的木剑没有半点变化。
  这一枚落叶自然而然从中间分裂开来,落在两旁。
  淡淡的剑鸣在此剑上升腾。
  那鸟儿仍旧在捉虫子吃,没有丝毫的伤害,风吹而过,万物自然,此剑亦在其中。
  神兵,究竟如何铸造?
  何以称【神】。
  何以通灵。
  ………………
  墨家夫子给李观一写的推荐信,被飞鹰传送到了中州新建的长风楼,在这里虽然是天下的中心,可是朝堂的宗室大族们更看重这长风楼可以提供给他们的好处,反倒是很顺利地开出来。
  信被送到的时候,赤帝的后代,姬子昌正亲自考核诸学子们的才学——学宫之中盛传,乃有诸位雄主抵达此地,大丈夫一展胸中抱负,宏图伟业的说辞,姬子昌怎么能不知道?
  他没有去选择直接堵住这些学子之口。
  也没有说把乱传消息的学子给抓起来咔嚓掉。
  而是选择抓住机会,在这个消息传遍的时候,亲自来此,乃出题要诸多学子展示自己的才学,这样的诚恳自然是赢得了许多学子的好感。
  姬子昌对于学宫之中,有盛名的那几位学子自是看中。
  风啸,文灵均,周平虏自是展现自己的才学。
  唯文鹤交出来的答卷,让姬子昌的眼角都在疯狂跳动——
  “嗯?”
  “嗯???”
  姬子昌看着那边的文鹤,是长相普通的青年,他询问的问题是,中州迎来如此变局,文武人才齐聚,该要如何解决,有什么妙计能让天下安稳。
  文鹤回答:“江湖武者皆在,不如下天下奇毒,重甲铁兵推进,把江湖一网打尽,马踏江湖。”
  “如此江湖武者势力大残,天下必会比之前安定许多,江湖武者,仗着一身武功,便即犯禁,国家的律法,以杀人为大恶,江湖之中,以侠客为尊,百姓敬重。”
  “这样的人,得到了天下的名声,却要违反君王的法律;如是则君王之律令不彰,家国威严不在,该杀江湖以正天下家国。”
  姬子昌眼角抽了抽,看了下文鹤的计策。
  下毒,挑拨,军队弩箭一波流。
  这玩意儿,真狠啊。
  要把这一场武道大事,直接变成武道大祭,姬子昌虽然觉得他口中江湖是大弊病很对,但是这样的计策太狠毒,若是没能一网打尽,恐怕前来暗杀的武者,就会连绵不绝。
  不可,不可。
  “此人眼光准确,下手太毒,不能用。”
  “却也不能杀,杀了的话,难免有害贤之名。”
  最后姬子昌嘴角抽了抽,得到了一个结论:
  “养着吧。”
  于是文鹤从容不迫地离开来,众不解,唯文灵均看出了文鹤的选择,叹息:“奉此毒计,令陛下不用你;却也不杀你,文鹤有大才,缘何工于谋身?而不谋国?”
  文鹤面无表情,淡淡道:“我就是这样的男子。”
  把文灵均给憋住。
  文鹤又淡淡道:“诸侯齐聚,天下大变,姬子昌陛下无地无人,只有正统之名,绝对难以善终,跟在他的身边,恐怕要溅一身血,灵均你要考虑好后路。”
  文灵均缄默许久,只好叹息。
  文鹤一个极毒之计,反倒是把自己从漩涡里直接拔出来,保了自身。
  有农家子弟给撵出来了,许天戈不甘心,握着一把粮食,纷纷不平,回到自己的地方,扛起锄头哐哐哐搞地,咬牙切齿道:“陛下为何不听我等?”
  “百姓有地种,有吃有喝又有钱,人心才能安定;人心能安定,社会就会少乱事,百姓的道德就会好引导;士兵知道自己有田有地又有粮,才有战斗力。”
  “我哪儿错了?!”
  “可恶,皇帝,早晚把你种地里!”
  许天戈老农民骂骂咧咧。
  “呵……那自是因为,当今中州,地域不大,而姬子昌陛下,虽然有一些气魄,可是见到应国大帝气吞万里,江南麒麟奋发勇武,他哪里有时间等你慢慢出成果?”
  笑声传来,许天戈看过去,容貌朴素简单的文鹤提起酒,道:“从文灵均那边换来的,要不要喝一喝?”
  许天戈给出农家学派最高的待遇。
  他亲自摘下各种蔬菜做了些菜,就撸起袖子一起在田地间吃饭,道:“文鹤啊,你说,为什么陛下不肯有耐性?越是这个时候,就越要耐得住心。”
  “我奉上了策略,说是背后有田地有粮食,战士心底才有底气,背后丰收,战士的士气才能旺盛,以战士和军队来保护耕田土地,以土地和丰收来维系战士军队的心境。”
  “只有粮食多,百姓才能生活好,百姓生活好,天下安定,才会有更多兵员,军队才能强大起来,军队强大,才能够保护更多的土地,有更多的土地,就可以种更多地。”
  “但是,陛下说——”
  许天戈喝了口烈酒,道:
  “陛下说,农耕和战争,这两个怎么能放在一起的?”
  文鹤温和道:“是,我认可你的说法,唯百姓生活足够好,才能够吸引天下民心,百姓休养生息,生活美满,当自己的土地遭遇侵略的时候,才会超越极限的士气。”
  “天下皆以兵戈征战掠夺土地,却不知人心可贵。”
  “倘若有此一人,可以飨吏士,安百姓,使安土乐业,则可不劳众而天下稽服矣。”
  许天戈醉酒,不由道:“我就知道文鹤伱懂我。”
  “文鹤,真乃温良君子!”
  “大好人也!”
  “天下诸侯,谁能当之?”
  文鹤道:“江南麒麟李观一,可以为之。”
  “天下陈国,应国,皆有世家阻拦,所谓的劝农扶桑,不过只是渴望百姓多出力气,最好每日十二个时辰都在耕地,李观一那边,其政策韬略,似乎和你相符合。”
  “此天下学子都在等待麒麟,应国,陈国来。”
  “然若是从众,难免会沦落于俗套。”
  “唯雪中送炭可以为之,君何不早行?趁着第二次稻种还没有种下,把你的那些东西去江南推行开来。”
  许天戈醉酒,直接被说动了,道:“好!”
  “妈的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中州皇族不让我种地,我迟早把他们种在地里!”
  文鹤温和笑道:“此话不可以乱说。”
  许天戈大笑:“你可是,可是大好人,我也就只是在你这里说!”文鹤乃帮助许天戈准备,又给出数个计策,道:
  “你去找李观一之后,说四计。”
  “第一,愿意将农家学派对于如何耕种的技巧,对百姓进行普及,他这样的秉性,一定大力支持,于是今年第二季的稻种,必然会增产许多。”
  “第二,建议于每年的仲春和仲秋两个月,由麒麟军统一组织人力划齐度量单位,统一衡称,平整量器,修正溉具,以保证农产度量。”
  “第三,以麒麟军之力,控制商业范围,划定新的规则,以免世家子弟借此扰乱农桑。”
  “第四,府兵之制,耕战同源,说希望将军,休养生息。”
  许天戈皆一一听从了文鹤的谋略。
  然后才发现李观一的信,更是狂喜。
  卧槽,给地!
  卧槽,还给人?!
  许天戈在学宫这里,就只有一个小院子来种地尝试,去了哪儿岂不是什么都能种?哈哈,能够给个十来亩地尝试的话,简直就是太棒了。
  许天戈整理自己的种子。
  “能够长出变异体大型根茎,能吃,还不挑地方的东西,带着!”
  “能够一年三熟的稻,带着!”
  “不会倒伏的粮食,带着!”
  “这玩意儿虫子吃了会死,带着!”
  一个包裹就把他的一切都带着,最后在怀里踹了一本《神农二十篇》,农家学派的许天戈蛊惑了一票儿同门,把他们的种子放在了区区一个推车上。
  从抗病到抗毒各种风格都有。
  就这样轻描淡写离开了这里。
  而此刻的姬子昌,却听纵横家驰骋天下之计,专注入神。
  文灵均看着文鹤,摇了摇头:“你在做什么?”
  文鹤淡淡道:“在谋身。”
  文灵均皱眉。
  文鹤淡淡道:“此刻,元执,霄志都在李观一麾下,以他们二人对我的误会,李观一或许会一刀把我杀了,为避免此事发生,需有许天戈在。”
  “许天戈宽厚,藏不住话,可让我名气动于李观一处。”
  “且,许天戈的农桑之术,对于此刻的李观一来说很有用,若是李观一杀我,则会令农家学派离心离德;他这样的人,就算是为了保护许天戈,也不会杀我。”
  文灵均缄默许久,道:“元执倒也不至于要杀你。”
  文鹤讶异,道:“是吗?”
  他扫了扫衣摆,道:“若我知道对面有我这般人。”
  “不杀了实在是睡不着觉。”
  文灵均张了张口,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说什么。
  文鹤反倒是洒脱起来,平淡道:“君子自知,所以能自保;君子知天下,是以能保国,我希望许天戈保我之命是真,可是,希望李观一与民相生息,也是真。”
  “只有平定的时代,你我这样的人才可善终,否则,只要有一个心中野心还未曾平息,你我就会被牵连出来;就算是天下统一,可若是民心没有定下,你我这样的人也会因有搅起乱世的可能而被杀。”
  文灵均无奈摇头。
  “文鹤你啊你,说的是什么……”
  面容朴素寻常的青年走过文灵均,语气木然:
  “若天下人人皆可谋身不害命,天下乃定。”
  文灵均忽缄默不答。
  学宫,江湖,文武二道,皆有变,宗师出世,农家墨家二门,几乎有弃学宫而入天下的气势了,只是这一日,李观一习武,却觉得有些困惑。
  他自从那一天突破了境界,从二重天到了五重天,青铜鼎就是始终震颤,似乎极渴望汲取力量,嗡鸣不止。
  但是,凌平洋这样的五重天巅峰之气,青铜鼎看都不看。
  而剑狂,司命这两位,青铜鼎却是老老实实的,一动不动,李观一疑惑的时候,应国终于把大船给送过来了,麒麟军准备登船,以奔赴中州。
  凌平洋入内禀报,道:“主公,有客人来。”
  李观一道:
  “是姜高吧,作为应国太子,此刻自然要送送咱们的。”
  凌平洋顿了顿,道:“还有另一个人。”
  “应国当代的大司马大将军。”
  “亦是,薛家薛道勇的大女婿。”
  李观一怔住,想到了赵大丙说的八卦,薛老的两个女儿,一个成为而今的陈国皇后,另一位,则似是年少游历江湖,结识了应国战将,李观一道:“请人进来。”
  片刻后,已有笑声传来:“早已经听我家夫人说过许多次,而今才有机会见到,哈哈哈,秦武侯,神交已久!”
  一名穿着铠甲,看似只三十余岁的男子微笑拱手。
  眉宇凌厉,玉簪束发,丰神俊朗,身旁有燃烧着火焰的异兽法相,威风凛凛,正是和薛道勇的大女儿在江湖上相逢,意气相投最后成婚的将军。
  天下神将榜第十八。
  秦玉龙。
  宗师之境。
  就在此刻,李观一的青铜鼎忽然鸣啸。
  开始主动汲取这位宗师级神将散发出的气息!
  玉液,累积!
  ()

第60章 去拯救这天下苍生
  秦玉龙今日来此,是以私交而来,李观一邀请秦玉龙入内,这位大应国的大将军,就在这里止住,笑着道:“且等等,还有一位要来。”
  李观一等待了一会儿,才见到了说的来人,乃是应国的太子姜高,他神色温和,见到李观一和秦玉龙还站在帅帐之前,没有进去,倒是有些惊愕,道:
  “两位没有闲聊吗?高还觉得,两位见面,需要些时间,故意拖了一会儿再来。”
  秦玉龙朗笑道:
  “殿下不来,玉龙不敢私自和秦武侯闲谈。”
  “也算是给我们两个人避嫌。”
  姜高摇了摇头,嗓音温和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秦将军为大应立下了汗马功劳,高还不至于怀疑将军的忠心,不过,两位既然等着我,那我也就不客气了。”
  他洒然微笑,踱步入内,秦玉龙神色也从容。
  李观一心中感慨这位名将的气度,自有人斟茶过来,秦玉龙解释道:“佩君早早听了你的消息,之前就想要来见见你,但是你毕竟和我国有过战场上的纠葛,所以一直没有来。”
  “昨日听闻之前你见过了陛下,陛下对你大加赞赏。”
  “我才过来。”
  “希望秦武侯勿怪。”
  “实在是家国不能两全。”
  秦玉龙坦坦荡荡把自己为什么现在才来找李观一的原因说出来,也是带了几分说给姜高索听的意思,姜高听出来,也是坦然笑着摇头,道:
  “秦武侯不日将要启程,玉龙,你也不必如此说这样的话,不累吗?”
  秦玉龙神色郑重,道:“自该注意君臣本分。”
  他看向李观一,两人初次见面,但是实际上联系不浅,闲谈起来,姜高主动去引导氛围,他不提正事的时候,言谈倒是颇为幽默,并不是死板教条的性格。
  只是擅长说冷笑话,李观一笑不出来。
  于是姜高似乎因为自己的‘幽默雅量’没有人捧场。
  所以很失落地坐在那里喝茶。
  不过这一下,反倒是让李观一和秦玉龙的氛围变好许多。
  秦玉龙当年本就是个游侠出身,放下顾虑之后,倒是展露出豪侠的本色,谈笑自若,说些薛佩君担心的事情,譬如薛道勇的身体如何,譬如她的妹妹近日怎样,李观一将自己知道的一部分说出,然后回答道:
  “我离开江州城也已经有一年多了,之后发生的事情,我也不知道……”
  “薛老虽然成了丞相,但是陈鼎业这个人,没有豪雄气魄,薛老制衡陈鼎业和世家,我担心他老人家被中伤……”
  秦玉龙道:“岳父他武功盖世,一身内气精纯浑厚,又擅长弓射之术,宗师之中也算是能征善战的,唯独可惜,他在当初岳母去世之后,孤坐于雪夜。”
  “后来修行武功,就主修内气,渐渐舍弃杀伐。”
  “活了一百余岁,但是厮杀的能耐却没有能继续精进,算得上天下一流的强手,距离绝顶还是差了一线;陈鼎业的正面手段,岳父自然不惧,但是陈国藏书阁之中那两个老者,内功极深厚,不能不防。”
  秦玉龙说完这些,才意识到自己是说多了,脸上有抱歉之色,道:“不过,我也不是要说岳父如何,只是明白,至关重要之人的去世,一定会对人的心境产生不可逆转的影响。”
  纵然是天下的神将,此刻脸上也露出了些遗憾的神色来,道:“本来应该带着佩君和孩儿去拜见他的,可是岳父却始终不肯相见……”
  “是以我始终觉得我对佩君不住,当年我隐藏身份,在江湖上游历四方,结交各派的豪雄,却在一次比武招亲的事情上遇到她,为人洒脱自在,虽是女子,却有豪迈之风。”
  “我和她几经生死,结伴而行。”
  “只是可惜,家国难以两全……”
  秦玉龙叹息,而后收起来了这一丝惆怅,笑着道:“听闻寇于烈老爷子在秦武侯麾下,秦武侯不知道,当年我行走江湖,在大江两岸,和寇于烈老爷子多有交锋。”
  “吃了他不少的闷亏!”
  “那时候他一把锁链锤,打得我双锏难挡。”
  “一身武功,蛟龙法相,第七重天之中,少有对手,如果不是我那时候有些奇遇,体魄罡气强横,炁体双修,比起普通武者更能抗住的话,怕是要给他结果掉。”
  “只是他也算是讲信用,我接下三招之后,就没有再追杀我,反而给了我们一一艘小船,让我和佩君能安然离开,也正是那一段时间,我们两個隐居在小村子里,才慢慢有了感情。”
  当年秦玉龙硬顶着寇于烈的杀招不退,乘船出去了数十里,才面色苍白,咳血倒下去,就落在薛佩君怀里,在那之前,彼时还颇为桀骜的少女正自对那帮水匪们大骂。
  明明出身名门,但是在口才上一点不落下风。
  骂得几十个水匪脑壳儿发昏,气得脸色发白。
  这样的人,却因为她那手持双锏,豪气过人的秦大哥咳血,乱了方寸,上岸之后,背着秦玉龙四处求医,也是在这个阶段,他们感情方才有所变化。
  “回忆当初之事,倒也是让人缅怀,不觉已经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我也已踏足当年以为绝对无法做到的宗师境界,彼时,我们若是刀剑相向的话,再和寇于烈老爷子交锋。”
  李观一咧了咧嘴。
  一口回绝!
  寇于烈:我打天下第十八神将?
  真的假的?!
  老爷子真对上了秦玉龙,得哭死。
  一片闲谈,那燃烧着火焰的狻猊注视着李观一,一股股火焰散发开来,落入青铜鼎之中,和之前不同,以前青铜鼎只能汲取越千峰,薛道勇这样的武者逸散元气。
  速度缓慢,有点像是在收集别人散出来的那部分。
  最关键的是,需要这个级别的武者对李观一出招一次,才能完成真正的吸收。
  可此刻,青铜鼎却像是在拿着水泵抽水似的。
  我抽,抽!
  狠狠地抽!
  只是一盏茶的闲谈,青铜鼎直接蓄势圆满!
  秦玉龙打了个哈欠,然后似是觉得失礼,脸上带着抱歉道:“不知为何,或许是要来见秦武侯,心神活跃,我昨日分明睡饱,却忽然觉得有些疲惫起来了。”
  姜高洒脱道:“世之英雄,年少者无出于秦武侯者。”
  “玉龙如此,也是正常。”
  姜高笑着道:“麒麟军不日将要离开,前往中州,想来这几日的军务繁忙,玉龙既然疲惫,那么我等两人就顺势告辞了。”
  李观一未曾过多挽留,只是相送而出,在离别之前,秦玉龙取出一物,递给了李观一,笑着道:“知道你和霜涛关系好,这算是她的大姑姑给的礼物,你若是他日遇到霜涛那孩子的话,就给她吧。”
  李观一看到,那是一枚簪子。
  姿态朴素,质朴,却自然有一股温润之感。
  一看就知道很有些年份,是古物了。
  秦玉龙的神色温和,道:“这是薛家的传家之物,却素来是只给女子,不给男子,是薛家的长女寻到心上人之后,就让那心上人亲自给女子挽发,簪发,是一生一世的意思。”
  “本来是给佩君,但是我们两个这些年在应国生活,想想我们和岳父之间的事情,佩君觉得她拿着此物,心中有愧,只是一直没有机会还回去。”
  “也是我们不愿意把这东西送入陈国的宫廷,就一直压下来了,后来知道伱的事情,就催着我把这玉簪给你。”
  “就由你来转交给霜涛。”
  这位丰神俊朗的名将拍了拍李观一的肩膀,似还有当年年少的时候,骑着一匹马,提了两根铁锏,就打翻大江两岸江湖人士,结交豪雄的洒脱:
  “至于你呢,是打算怎样给她,是送到手中,还是亲手为她挽发。”
  “哈哈哈,就由你啦!”
  秦玉龙大笑,从容地离去了,回到家中,见到了自己的夫人和孩子,孩子在读兵书,薛佩君见他回来,询问道:“见到那个孩子了吗?”
  秦玉龙强调道:“是秦武侯。”
  薛佩君瞪大眼睛,道:“他该唤我大姑姑的。”
  “你说秦武侯,那他是不是也要叫你大司马大将军,应国的翼侯?自家人说这样的话。”
  秦玉龙笑着道:“是是是,夫人说的是,是我太见外了,但是秦武侯名动四方,我是国家的大将军,和秦武侯走得太近,难免遭人的非议。”
  薛佩君也不是不讲道理的性子,一边给秦玉龙揉肩,一边道:“夫君说的也是……但是你为何直接前去?”
  秦玉龙伸出手按住夫人按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掌,嗓音沉静,笑着道:“自是因为太子殿下,殿下宽仁,又知人善用之才,我和他去,他还故意空出时间让我和秦武侯闲谈。”
  “后来我们两个在闲聊的时候,太子殿下就在旁边喝茶,偶尔插话罢了,就是因为是殿下,我才敢做这样的事,若不是太子殿下,而是二皇子殿下的话,那我哪里敢去?”
  “明哲保身,远离朝堂还来不及。”
  薛佩君皱了皱眉,道:
  “若是那位二皇子,你不要说是见观一。”
  “就连这大将军大司马的位子都没有了。”
  秦玉龙点了点头,坦然道:“是如此。”
  “不过,以太子殿下的宽仁和民望,这皇位无论如何不会落在二殿下的身上来的,你我也可以放下心来。”
  “毕竟朝廷里的官员参我的太多了,以我的来历,怀疑我的一定会怀疑我,而信任我的,也一定会信任我……秦玉龙身上问题,可比见秦武侯多。”
  薛佩君伸出手指笑嘻嘻数着,道:
  “先入江湖,又走四方,在寨子里当过贼匪头子,和朝廷正规军打过仗,更娶了敌国的丞相长女,皇后姐姐,陈国太子的姨娘为妻,还远离应国的世家。”
  “啊呀,秦大将军,你可是取死有道。”
  秦玉龙道:“还有。”
  “麾下又是大应国的精锐右统军。”
  “以陛下和太子殿下,可以容我,执掌兵权。”
  “以二殿下上位的话,怕是要扒了我的兵权,到了那一日的话,这天下偌大,却不知道何处能够容我了,那时候,我仍一匹瘦马,两把铁锏,再入江湖便是。”
  他笑着道:“薛女侠,那时候还能陪我么?”
  薛佩君翻了个白眼,伸出手在秦玉龙的眉心一戳,娇嗔道:
  “当初是谁背了你那一路的啊?!”
  秦玉龙笑道:“是是是,自是夫人你。”
  “不过,我今日看李观一,见到麒麟军的军容肃正,隐隐有精锐之风,他日要和这一支军队争锋的话,是一件难事。”
  秦玉龙神色沉静,只是又感觉到了一丝丝疲惫。
  毫无由来。
  他的根基气焰,本身不眠不休不饮不食都能保持很长时间的巅峰战斗力,今日疲惫来的却是奇怪,薛佩君便让府里的厨子去做了大补的八补汤,止了交谈,只让秦玉龙静养。
  麒麟军驻地之中,李观一倒是看着那青铜鼎,青铜鼎内玉液沉静,李观一可以感知到那一股磅礴的纯粹元气,这元气不再是宗师级逸散出的一丝丝余波。
  而是通过法相反向汲取的。
  精纯,庞大。
  李观一伸出手,掌心之上炽烈的元气汇聚。
  隐隐有异兽的咆哮。
  李观一感觉到有一种,类似于驾驭麒麟火焰之力的感觉。
  只是比起驾驭麒麟火更为纯粹。
  这一股玉液,可以直接倒灌入体内,辅助李观一自己的修行,也可以当做一张底牌,一口气轰砸出去,以道宗传授的那几门武学施展,恐怕可以瞬间施展一招【宗师级别】武学。
  而且是天下十八神将级别的力度。
  以天下第十八神将的气机,运转道宗的武学,这样的一招威力之强,大概率高于麒麟军中最强单体战力寇于烈。
  平日的五重天麒麟军主将。
  反手就可以一巴掌砸出一个宗师级杀招。
  李观一觉得,这个可以算是勉强延续了【麒麟军二重天主将】的传统。
  李观一勉勉强强五重天,境界还未曾彻底稳住。
  倒是也不着急立刻吞了这一团玉液,而是让玉液保持住,作为一招底牌后手,仔细想想,这青铜鼎能容纳的元气层次,似乎和李观一自己的境界有关。
  此刻青铜鼎容纳的元气量,和一开始的截然不同。
  李观一想着,手中拿出了那一枚玉簪,手掌轻轻拂过玉簪,想到了薛霜涛,神色沉静。
  大小姐应该也快要抵达了吧?
  有清焰姑姑跟着,还有薛老的安排,应该是安全的。
  少年想到已经一年多没有见到的薛霜涛,神色不自觉地温和许多。
  就在这个时候,外面传来骚乱之声,李观一把簪子收起来,就和大小姐给的玉佩放在了一起,然后才走出来,看到外面有好几个学子模样的男子,推着个板车就来了。
  见到李观一之后,许天戈尽数阐述自己的理念。
  出乎于他的预料,李观一大加赞赏。
  两个人在短时间内达成共识。
  “种地,种地,种地!”
  许天戈又把文鹤给的策略尽数说出,然后道:“这些策略都是我的好友,文鹤所出,我不能够占据朋友的功劳。”
  李观一呆住。
  许天戈道:“我友,文鹤,学宫之温良君子也!”
  “温其如玉,刚而不锋,柔而有节!”
  “好君子也!”
  凌平洋瞠目结舌,开始怀疑这位农家夫子口中的文鹤,和元执先生口中——【若是主公下不了手,平洋你哪怕抽断那家伙一条腿,也要把他给我带回来】
  【放心,他不会恼恨你的】的文鹤先生,是不是一个人。
  李观一看着这些策略,不由大笑,道:“原来如此。”
  “你可以告诉文鹤先生,李观一不会对他动粗的!”
  许天戈不知道李观一为什么这样说。
  但是他还是点头了。
  只有凌平洋看着主公笑眯眯的模样,想到了那边石达林等药师团倾情提供的三十二种麻沸散,以及用传说之中异兽鬃毛所制造,可以捆缚猛虎苍龙的宝兵绳索,嘴角咧了咧。
  确实是,不粗。
  不用武功。
  用麻沸散,何其雅致!
  许天戈搓了搓手掌,迟疑了下,道:“您说,有地是不是?”
  李观一洒脱道:“是,有!先生要地是……”
  许天戈把自己和同门的小推车拿过来了,道:“我们这里有,有许多研究出来的品种,还有些特殊的植物,这玩意儿看着不好吃,但是其实可以喂饱人。”
  “这个味道不错……”
  “这个,还有这个,能一年三熟,还有这个,重在地里出果子,可以增强地力肥力。”
  “我想要尝试种这些东西,研究出更多的好作物。”
  “所以,请给我这个数字的土地!”
  许天戈伸出一根手指。
  他心中豪迈道:
  我要,十亩地!!!
  不种粮食,只是用来种我自己的作物尝试!
  艹,是不是太奢侈了?
  他不是儒家,法家,兵家这样乱世的显学,没有什么特别能证明实力的东西,一咬牙,狮子大开口。
  李观一看着他的手指,点了点头,道:“不多。”
  许天戈愣住,然后他想了想,觉得是不是自己拿出来太少了,于是又多拿出一根手指头,但是那边的少年人只是点了点头,道:“可以,不过,就只是诸位吗?”
  他看了看周围的农家学子,有些遗憾。
  人太少了些。
  作物改良这样的大事,怎么才这点人。
  许天戈愣住了,他舔了舔自己的嘴唇,有点兴奋,有点不敢相信,却还是迟疑道:“遏,将军的意思是,可以多一点?每个学子都给地去尝试?”
  李观一坦然道:“自然如此!”
  农家学子许天戈意识到,自己可能遇到了青史所记载的,难得一见的人,每个人都给二十亩地,这个可不是要种粮食,而是要用来尝试他们的作物。
  这个就是传说之中,人傻地多?!
  许天戈道:“你要多少人?”
  他眼里面几乎要散发出金色光芒的少年人伸出手,然后握住:“多多益善!!”
  “有多少,我要多少!”
  许天戈是个老实人,他是个很扎实的种地汉子。
  所以他回去了一趟。
  觉得好事情应该学子们一起分享!
  但是自己在农家学派的声望根本劝说不动那么多弟子。
  于是他询问了文鹤!
  许天戈得到了文鹤的计谋!
  文鹤知道李观一不会动粗之后。
  愉快地表示自己会大力支持许天戈。
  并且倾情提供了一根麻绳,半壶酒。
  最后在文鹤的辅助之下,成功把学宫之中,三教九流,九流之末的农家学派宗主捆了,放到了小推车上,哐啷哐啷把这个小老头从学宫里面运出来了。
  一路狂掠,不顾这老头儿的身体状态,老者苏醒之后,也知道自己这门生把自己搞出来的理由,缄默许久。
  老头子反手把自己的得意门生捆了扔推车上。
  然后施展出极为扎实的武功,如此远的距离,一日就抵达了麒麟军驻扎的渡口。
  李观一见了大惊失色,把被捆起来的许天戈解开来,这位老迈的夫子在路上,已经听了自己得意门生的解释,皱了皱眉,道:
  “没有想到,还有人知道田地之重要,但是,将军,我年轻时候也曾经张狂过,那时候我游学四方,询问过应国和陈国的君王。”
  “没能得到他们的支持,所以我明白了他们的想法。”
  “天下未定,此刻兵马才是耕田和农桑,侵吞四方,可以得到的利益,远远比起种田更大,江南种田丰收,那么应国陈国只需要侵略江南,就可以得到粮草,还可以练兵。”
  “这个理念,不知道将军觉得如何?”
  这是兵家的思想,食敌一钟,当吾二十钟;萁秆一石,当吾二十石;所以列国并不是不懂得耕种的重要,他们只是认为,还有更有用的选择。
  李观一直接回答道:“因为诸侯和世家饿不死。”
  老爷子缄默下来。
  李观一询问道:“老先生,您觉得以农家学派的力量,去研究种子,需要多大的土地尝试,可以尽快推广在江南?”
  他不知道眼前这个像是个老土豆成精了的老者身份。
  只是坦然询问。
  老者想了想,抚须回答道:“老夫的话,至少需要百亩才能起步,这百亩只能勉强算是开始,需要的财力,人力,并不只是百亩田地那么简单。”
  李观一道:“好!”
  “我给你一百顷!”
  一百顷,就是五千亩。
  素来穷惯了被诸侯嫌弃的农家学派宗主神色缓缓凝固。
  李观一道:“够吗?”
  他自语道:“确实是不够,我给您两百顷,一万亩良田!”
  “够不够?”
  农家学派的宗主看到这个少年人的眼底炽烈的火焰,李观一踏前一步,道:“一万亩良田,并诸人手,后勤,钱财所需,皆满足,您可以做到吗?”
  “培育良种,推行于江南之地。”
  老迈的农家夫子看着年轻的诸侯,他无视了旁边几乎恨不得爬过来的,却又被他捆起来的弟子,老者正坐,整理了衣冠,长行一礼,乃郑重询问道:
  “老夫,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若是研究出来又如何?我们的种子很容易就会流传入天下,其余两国也会推行良种,很难纯粹以这样的方式,拉开和其他国家的国力差距,对于您的王霸之业,没有什么帮助。”
  “这正是农家没落的缘由之一。”
  “成果难出,而出现之后,又难以保持。”
  李观一坦然回答道:“若是能这样的话,不是更好?”
  农家宗主下意识道:“什么?”
  眼前的少年人笑起来:“天下若可以用农家研究出来的粮食和种子,天下人若是都可以吃饱饭,不是更好吗?若是能让应国,陈国为了追赶我们的脚步而推行良种。”
  “百姓不必饿死,那么,就是值得的。”
  “他们会因为害怕我们,把良种分给最穷苦的百姓,给他们足够好的政策,他们的生活会变好。”
  “我希望百姓可以吃饱,不用再把自己的孩子卖掉去换几斤粮食,天下不应该有人饿死……”
  老迈的夫子怔怔失神。
  看到少年人,如同看着自己年轻时的梦;然后看着他就这样朝着自己伸出手,从容地道:“若是可以。”
  “那么,便让他们拿去我们的成果。”
  “去拯救这天下苍生!”
  农家宗主失言,他失神许久,年轻时候的魂魄似乎回来了,老者忽而有悲叹之心,他拈着白发,忽而悲笑,道:“为何我到了这个年纪,才遇到你这样的人。”
  “既然如此,请让我等入江南。”
  老者亲自写信回去。
  这一日,学宫三教九流,农家。
  夫子弟子,全部离开学宫。
  皆入江南。
  齐入江南!
  ()

第61章 青袍长生客再现,李观一观道而悟法
  学宫之中,农家学派的变化立刻引来了学宫其余学派的反应,对于整个农家学派都离开,不少学子都感觉到了一种诧异,旋即就是失笑。
  有些流派的儒家子弟觉得,农家学派于天下大势无意义。
  那是盛世的学派。
  乱世之中,法家重典以安民心,儒家仁义引导社稷,纵横家子弟驰骋于列国,兵家的将帅和谋士们则是可以强兵马,壮军势,农家学派的思想需要时间才能见到成果。
  乱世之中,未免太过于迟缓。
  有弟子询问诸位宫主。
  儒家的公羊素王只是洒脱笑道:“学宫汇聚于此,是为了心中道义,而如今农家既已看到自己的道义所在,那么自然要离开这里,非但要离开,更应该如此痛快的离开。”
  道门两位先天之一平淡回答弟子疑问:
  “逐道而去,是为至善。”
  又有弟子询问中土那位老活佛,那个老和尚道:
  “中州不是能让农家学派繁衍下去的地方,自然应该离开这里,中州天下都城,寸土寸金,农家学派在这里,除了有学宫宗主的名号,连一块地都难以得到。”
  “当代的农家弟子,比起百年前,已经少了大半。”
  “天下的学子想的是能封侯拜相,一展抱负的显学;农家提倡的东西,就算是比起墨家更容易被接受一点,却也好得有限,有多少来学宫的弟子愿意去研究作物和耕种?”
  那弟子询问道:“但是农家八百年传承,在学宫之中的名号,就此舍弃不要了吗?”
  老和尚回答道:“放下也是好事。”
  来询问之人仍会执着道:“弟子不懂,那可是历代农家先贤站稳的基础,就这样扔掉,去江南这样的地方,也太亏得慌了,难道就没有两全其美的法子么?”
  老和尚让弟子拿着一个瓷杯子,然后拿着桌子上的茶壶倒水,道:“放下了吗?”
  那弟子道:“可以不放下。”
  老和尚狐疑,看了一眼腾腾热气的茶壶,仍旧倒茶,那滚烫的茶水都已经浇在了那弟子的手掌上,手掌都给烫红了,却仍旧是挺直道:“弟子不放下。”
  老和尚沉默,道:“十三横练功到了什么级别?”
  那弟子露出腼腆笑意:“水火不侵了。”
  哐!
  老和尚手里的铁茶壶直接哐当一下砸在他脑壳上。
  老和尚暴揍之,于是弟子抱头鼠窜。
  于是老活佛大骂:
  “放下了没?!放下了没?!”
  弟子抱头鼠窜。
  中土佛门的佛主放下茶壶,看着自己手里的茶壶,那边被打跑了的大和尚又冒出来,大喊道:“可是,活佛世尊,农家学派在中州,也没有遭遇到这样的打压啊。”
  老和尚回答道:
  “中土的学宫,是读书的地方,却不是经世致用的地方;农家墨家遭遇的打击,已不逊色于这些了,八百年来,成为了在学宫里面的知识。”
  “只是没有锤在学子身上罢了,对学派的锤打还少吗?”
  “再继续下来,农家学派就只剩下学派了。”
  “我看你这个小光头,也欠锤!”
  老活佛抓起佛像,抡起来虎虎生风。
  于是那佛门弟子掩面狂奔。
  出乎于天下的预料,整個学宫的六大宫主都对农家学派的离开没有什么意见,在中州宗室派官员来斥责学宫的时候,墨家的那位老巨子甚至于摸了摸下巴的胡渣滓,爽快道:
  “不知道,那江南还缺人么?”
  “我墨家的弟子还蛮多人的啊。”
  硬生生把宗室中人给吓了个头皮发麻,不敢再提起这件事情,只能听到墨家巨子放声大笑的声音。
  中州大皇帝姬子昌于此事上,并没有因此而恼怒发作,责怪学宫,只是纵如此,心中却也还是有些不舒服——
  虽然他不认为学宫农家学派的学说可以用,但是他还是有皇室的通病。
  我可以不用你,可以不任命你,你却不能走。
  我不可能容忍你离开我的麾下和范围。
  公羊素王和姬子昌下棋对弈,姬子昌道:
  “江南地小,又是两国的要冲,结束了十余年的战争和对峙阶段,百姓疲敝,就算是秦武侯支持,以农家学派风格,想要拿出成果也需要数年甚至于十年,必极艰难。”
  “其中若是有什么战事,更是功亏一篑。”
  “搞不好农家的学识和传承都要断绝。”
  公羊素王不回答。
  于是姬子昌又道:
  “我听说儒家学派有说法,学而优则仕。”
  “天下之仕,莫过于皇家,农家夫子舍中州而去,合乎道理么?”
  公羊素王道:“学而优则仕,只是夫子弟子子夏之言。”
  姬子昌道:“那么,什么是夫子和儒家的道理?”
  公羊素王下了一子,回答道:
  “夫子的道理,一言半语说不清楚,但是另一学派却有如此的道理。”
  “君子之仕也,行其义也。”
  “道之不行已知之矣。”
  君子去当官,只是为了追求道义,所谓大道艰难,愿望难以完成,在做这件事情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
  公羊素王道:“儒家可并非只有当官一说。”
  “只是世人从儒家学派里面拿出一部分然后曲解,用来说服其他人来遵从自己本人的想法罢了,只是在利用夫子的名声让自己压过别人的辩论,长此以往,儒家式微。”
  “农家学派所言,知前路艰难而行之,是君子。”
  “只可惜我不在,否则当抚琴而歌相送。”
  于是想要得到公羊素王支持的姬子昌碰了个钉子,只好离开,心中多有遗憾,而从派遣到其余几位宫主那边的臣子得到的反馈来看,各派都纵容这件事情。
  只有阴阳家,姬子昌的臣子前去拜访,中天北极反问是谁派来的,那臣子指了指天空,道:“乃是大日派遣而来。”
  是指君如大日。
  那位阴阳家之首座却大笑,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很是悠哉地道:“老夫已目盲许久,不见天日。”
  姬子昌的臣子一时间被堵住说不出话。
  “那也请大宗师告知,可有阴阳家的大才?”
  阴阳家首座又道:“可惜,若是要寻找阴阳家的大宗,我们这一脉确实是有两位不世出的大才,其中一位,便是司命,司天下之命。”
  这位给李观一和李昭文留下,龙凤之姿,天日之表;给夜不疑,周柳营留下‘阚如两虎,啸风从龙,夹之以飞’,晏代清留下‘功在他国’这些判词的老者却是笑着道:
  “我还只是个小娃娃的时候,他就是司命了,那时候我觉得,这是传说,其功力深厚高深莫测,恐怕距离那时候的阴阳家首座,也就是我的老师也不远了。”
  “后来我四十多岁,成为了阴阳家之首,他还是司命。”
  “那时候我却觉得,我和他的距离更远了,觉得自己若是也有三百年的寿数,或许可以和他一拼。而今我目盲一甲子,静观天下,可是却连他的背影都看不到了啊。”
  那臣子缄默许久,道:“此人何在?”
  阴阳家首座回答道:“在天下。”
  臣子无言,只好转而询问道:“那么,敢问另一位大才?”
  阴阳家首座回答道:“另一位,就是你们所熟知的司危,掌阴阳之变,而通五行轮转,化以为阵。”
  中州臣子道:“他……”
  阴阳家首座笑了笑,道:“可惜,他也不在。”
  那位中州臣子道:“他去了哪里?”
  阴阳家之首回答道:“钓鲸客回来了,司危在那人手里败了两次,此刻知道他归来,那自是气势汹汹,前去找仇去了呗……”
  “想要找到他?很简单啊。”
  “只需要找到四大传说之一的钓鲸客就好。”
  中州臣子缄默:“…………”
  很简单?
  阴阳家大宗师笑着道:“你说要去何处找钓鲸客?”
  “那自然……”
  他顿了顿,双手一摊,笑道:“我怎么知道?”
  “我可是瞎子啊,啊哈哈哈哈!”
  这中州皇室子弟,也是姬子昌心腹大臣的姬昭忠脸上一滞,听到这老者张狂笑声,心中不由愤愤,只是觉得,学宫之中,所谓大才,皆是狷狂之辈!
  我去找四大传说?!
  拿头去找!
  不由觉得这老头子在推诿,于是袖袍一扫,愤愤离开了。
  阴阳家首座转头,目盲,却仍旧似可以窥见一丝丝气息,司危所在,就在江南一带靠近应国的区域,正在高速移动,只是这位目盲老者还是稍微有些疑惑。
  司危去找钓鲸客比拼阵法之道。
  却为何要去那个区域?
  钓鲸客是辽东人士,行走四方,之后的仇家又在西域。
  难道说,那边有什么存在,可以钓上钓鲸客不成?
  ……………………
  “嘶——停,停手!”
  “瑶光,把你的馒头拿出来。”
  李观一认真瞪着眼前的少女,银发少女眨了眨眼睛,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最后在李观一的注视下,慢慢地把袖袍里面的干粮拿出来了。
  李观一伸出手把少女提起来。
  晃啊晃!
  于是瑶光宽袍广袖下哗啦哗啦掉下来一堆馒头。
  李观一不知道瑶光对馒头为什么这样执念。
  麒麟军的军士们已登上了船,使节船是由凌平洋亲自率领,自水路而去中州,至于李观一,此刻这少年将军穿着一身蓝灰色道袍,腰间佩戴着的是祖老玄兵【凌云木】。
  木簪束发,倒是朴素。
  打算要分成两批队伍,凌平洋等一路过关去中州,应对各地官员,李观一则是绕开这些,走入江湖之中,其中一个目的是,前往中州之前,去拜访公孙世家。
  也就是曾经的公输机关术一脉所在,李观一希望得到公输一脉的帮助,江南之地墨家,农家专注于农耕之器;公输一脉的机关术才更擅长攻城和战斗。
  而在这农家弟子抵达之前,早已听到风声的元执立刻写信,飞鹰传递而来,把信送到了李观一手中,元执先是问候了李观一的身体,然后讲述此刻的江南状态,一直到最后才委婉提出了核心目的。
  说得很温和,但是最后意思只有一个。
  ‘快没钱了!’
  ‘主公伱收敛着点!’
  ‘别再拉人了。’
  ‘穷!!!!’
  而后是霄志的信笺。
  ‘钱还有’
  ‘只是不知道怎么的,世家把钱库盖在我们的钱粮上了’
  ‘主公速速将文鹤带回来,财政之事可解。’
  李观一看着前后抵达的信笺,嘴角抽了抽,仰天长啸。
  为什么都已经有了一州之地!
  为什么还这样穷!
  这,这不对吧!
  “怎么感觉比起以前都穷了?”
  李观一几乎摆出来痛苦面具。
  此刻江南之地,缺人,缺钱,打算普及教育,文字,以及基础的武功,这些都需要大量的基础人才储备,需要很多的钱,李观一现在看那偌大八百年学宫,眼睛都是红的。
  麒麟军所在的江南简直就是,在各种意义上的穷。
  穷到揭不开锅的程度。
  但是麒麟军这帮将军,谋士们穷,百姓的日子反倒是比起之前的盛世更好。
  可李观一还是穷。
  李观一现在最希望的,就是去了中州的时候,中州大皇帝可以表现出,所谓中土之主的宽宏雅量,多给他一点点银钱补助什么的。
  然后让他多拐,不是,多邀一些学子回去。
  教导识字,术数,武功,墨家机关术,农桑耕田之术。
  听说农家子弟抵达之后,直接在农家宗主的吩咐下,如满天星一般散开,每个弟子都负责一部分区域内的百姓耕种,直接在耕田之上讲学,颇有向学之风。
  晏代清给来的信一边说他会保证此刻人才的需求,同时严厉劝告,你不要再给我拐人回来了,出门才多久,拐了两个学派回来。
  不是一个,不是十个。
  是学派!
  哪家君王拐人才是一个学派一个学派往家里搬的?!
  你是给他们下了什么毒还是魅惑之术么?!
  皆住手!
  此刻李观一给晏代清回信,保证自己不会再度拐人。
  然后转头就坐上了前往公输世家的船。
  同船的除去了一头银色长发束好,模样乖巧安静的瑶光,还有麒麟,司命,以及慕容龙图,司命老爷子这几日一直在鼓捣什么东西,今日才做好了,把一个瓷瓶扔给了李观一。
  李观一询问他,司命回答道:“是蜚血之毒的解药。”
  “慕容龙图这老小子,从姜素那里拿来了所有蜚毒的解药,我这段时间把这解毒之物解析了一遍,重新搞出来了你手里的那些东西。”
  不修边幅的老爷子喝了口酒,然后挠了挠头发,道:
  “至于毒嘛,以岳鹏武那小子一身醇厚内气,再加上你小子之前的帮助,毒素是已经祛除了个七七八八,但是蜚血之毒对身体的创伤却很难恢复。”
  “那是蜚兽心脏的精血,落入人体,人的心脏会逐渐变化成琉璃姿态,而不是血肉之躯。”
  “岳鹏武那小子的心脏,就像是成了一块石头。”
  “只剩下了最后两分还是人心,靠着自己的武功硬生生顶住,长此以往,必然不能用力拼杀,一旦气血鼓荡到了一定程度,那他的心脏必然承受不住气血的高速流转。”
  “此物,乃老夫逆推的,你见到岳鹏武,让他吃下。”
  “三年之内,必然让他恢复全盛不说,还有一定可能,驾驭蜚的神韵,同时具备两种法相;以他的韬略,加上武功,天下前五的名将不好说,天下前十倒是手拿把掐的。”
  “三年时间!”
  “老夫还给你一个天下前十的统帅!”
  李观一闻言大喜。
  旋即道:“那么,我离开中州之后,立刻北上,前往应国疆域和草原之间的那座北域关外,去找岳帅,把这药送过去。”
  老司命装模作样地掐算手指,道:
  “你着急个什么劲儿,你在去中州之前,就有缘法可以见到那小子了。”
  李观一好奇。
  司命却不肯多说,只是道:“不能说,不能说,说出来就不灵验了,好啦,驾你的船去,不要翻了,咱们这一次独行,一个是为了去找那公输世家,二来,也是避开大部队,钓几条鱼。”
  “剑狂在此,一路北上前往学宫,那四个江湖传说里,剩下的三个,道宗,长生,还有那个钓鱼的,一定会找上门来。”
  “他们不会在这个时候,分出胜负和生死。却也会交锋;这是气机碰撞,对于四大传说,是横拦剑狂泼天的大势,对于剑狂,则是在磨砺自己的锋芒,彼此之间,气息交联,早已有所感应。”
  “那几个可不都是什么善人君子,和剑狂打杀起来,就算只是切磋级别,但是散发出的余波,也难免误伤你那些麒麟军。”
  “咱们分开走,对他们好。”
  “二来,也是……”
  老司命瞥了一眼那边低头看水花的银发少女,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挠了挠头,看了一眼李观一,李观一不知道瑶光身世,老司命虽然混了点,可在这事情上却只等待瑶光告诉他。
  他老头子凑个毛的热闹。
  说了怕不是哪天半夜被馒头敲死。
  敲死了棺材里面都是馒头,每年忌日都是馒头。
  老头摇了摇头。
  慕容龙图嗓音宁静,打断道:“观一,你可知道你此刻武功的缺漏在何处?”李观一老实道:“不知,太姥爷你给我说说呗。”少年很随意坐在剑狂旁边。
  船只往前,李观一顺手拉了一个莲蓬过来,摘下莲子。
  莲子递给瑶光。
  把拿出来的极苦的莲心塞到麒麟嘴巴里。
  麒麟呸呸呸地好一阵子,伸出爪子挠嘴巴。
  瑶光轻笑出来。
  麒麟怒目而视,少女面无表情。
  于是麒麟反倒是讪讪地把头转过去了。
  这样气氛,毫无什么高深武者论道的气氛,慕容龙图也笑着道:“两个问题,一来你虽是勉勉强强五重天,但是并不稳当,此刻你的整体状态,不如你第二重天时扎实磅礴。”
  “突破之后,根基虚浮,你一身武功路数,最大的依仗其实是这一身体魄,在你的内气突破之后,这一段时间也在用五重天的内气去锻打筋骨和肌骸,提升体魄。”
  “但是人的身体是缓慢提升的,很难一蹴而就抵达极限,你需要两三年的内锻,才能够让你的身体抵达五重天的极致,抵达龙筋虎髓在这个境界的上限。”
  “但是,时间不够。”
  “第二,就是你的眼界。”
  “还不够宽,不够广,在入宗师境之前,需要见天下高手风采,淬炼汝心,才能走得够稳。”
  青衫剑狂道:“老夫自有法子,让你迅速提升体魄。”
  “无他,需生机足够磅礴便是。”
  “解决的方法有两种。”
  “其中一种,瑶光这小妮子和我说了陈霸仙的秘境,老夫顺路带着你们去一趟,看看这一次能猎到些什么。”
  “第二个问题也好办,这一路上,你已见过道宗,军神,只需要再见见另外两个,自可以开阔眼界,见到这天下绝巅的风景,之后走起来,就会更稳,更沉着。”
  “所谓传承,就是如此。”
  李观一好奇询问,解决体魄的第二种方法是什么。
  如何得到足够多的生机。
  慕容龙图却也不说。
  这一支船顺流而去,慢慢入夜,天上的星辰密布,李观一剥莲蓬给瑶光和麒麟吃,忽然李观一感觉到一丝丝不对劲,周围的环境变得异常地安静。
  天空月色清朗,朝着四方扩散开来,水面泛起的涟漪朝着更远的地方动着,李观一的心脏忽然剧烈跳动,他丹田处,《万古苍月不灭体》聚集的金丹忽然震颤。
  这种感觉是……
  有洞箫声音自月色之下升起,缥缈孤绝,前方水域,一名青袍男子踱步于月色水上,吹奏竹箫,周围空气泛起涟漪,李观一只觉得自己内气在剧烈晃动。
  武道传说,青袍长生客。
  这位李观一一直只偶尔听闻,却不曾见过的武道传说,就在月色下踱步而来,他的竹箫放下,目光清淡看过来,落在李观一的身上,然后脸上出现了一丝丝讶异:
  “长生不死药。”
  李观一瞳孔收缩,他伸出手,猛虎的咆哮升起。
  猛虎啸天战戟出现在手中。
  时间仿佛变慢,往日神兵只是一呼唤就会出现,此刻出现的速度简直是拉长十倍,青袍长生客站在李观一的面前,如同瞬间出现一般,伸出手,朝着李观一的眉眼处按下。
  青袍长生客眼底无悲无喜。
  李观一竟然有一种感觉,青袍长生客只是在取药。
  取药,有什么善恶么?
  李观一看到麒麟暴起,但是火焰的速度都变缓慢,忽然身子一晃,一头银发扬起,那银发少女直接扑入他的怀抱里,鬓角银发扬起。
  似乎是感知被动得拉长,李观一从那总是没有表情的少女脸上,看出如同飞鸟般一掠而过的感情波动,双目瞪大,眼底有一丝慌乱。
  瑶光撞入李观一的怀中。
  李观一的感知重新恢复到正常。
  被瑶光一下撞开,两个人齐齐撞在了船只的一侧,这一艘船晃动,水花炸开。
  李观一单手把瑶光拦在身后,战戟出现。
  可是事实上,哪怕他们没有反应过来,也是安全的。
  青袍长生客的身后,青衫剑狂的手指已按在这男子身后。
  “这就是第二个,可以让你体魄生机,瞬间至于极限的方法。”剑狂的声音平淡,掌心之上,剑气锋芒炸开。
  “观武而悟法。”
  “听闻长生不死,慕容龙图想要试试看。”
  “你杀不杀得死。”
  剑气冲天,只一刹那的剑鸣,就仿佛千万把长剑一同拔出剑鞘,只是一瞬间不知道有多少次交锋。
  青袍长生客不是厮杀为上的风格。
  在近距离被剑气击中,鲜血散开,晕染出一股馨香。
  青袍长生客不漏体魄似被剑狂打破。
  李观一瞳孔剧烈收缩,他的体内,那本身该对于武道传说这个层次的气息毫无感应的青铜鼎上,流光变化。
  青铜鼎,以一种不曾有过的激烈状态疯狂鸣啸。
  武道传说之气!
  鼎鸣九声,乃放大流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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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剑狂破长生,钓鲸终现世
  剑气轰鸣,但是这剑气的鸣啸,却难以压制得住李观一耳中青铜鼎的鸣啸,之前汲取的秦玉龙之力只是瞬间就被压下,一缕一缕碧青色的气机如同聚集的雨云一样聚集在青铜鼎内。
  却难以化作玉液。
  只是以元气状态在那里流转变化,就似极端沉重。
  青铜鼎轰鸣不断。
  如同被重锤相击!
  本来李观一抽取此青铜鼎之力的时候,周身的气血才会有所反应,但是此刻却不然,只是此刻在聚集元气的阶段,就直接震荡周身气血,李观一闷哼一声。
  自身气机剧烈翻腾。
  而在下一刻,青袍长生客的功体竟然恢复原本的状态。
  生生不息,连绵不绝,乃为至纯无漏,甚至于反手朝着剑狂一掌按下,慕容龙图在这里是等待着来战的武道高人,若是友好前来,此地有酒,有茶,有现剥下来的莲子。
  但是若如这位一样,一出手就是直奔着李观一面门来的。
  那自也有慕容龙图的剑。
  青袍长生客的掌法缥缈从容,似乎生机无限,就在李观一眼前展开来,以李观一此刻的武功造诣,可以看出许多变化,似乎这一掌拍出,至少有上百种的变化轨迹。
  每一种路数又有无尽的变招。
  乃至于无穷无尽,连绵不绝。
  李观一把自己带入其中,哪怕是有麒麟之力,背后有军阵加持的情况下,也是绝对走不过一招,就会被直接击中,而后当即身亡。
  慕容龙图身法一变,以李观一难以捕捉的速度出现在长生客身侧,抬手一剑,剑气森然,从这位顶尖武者的手腕刺入,然后顺势一展,自手腕至手臂的血肉被剖开。
  鲜血淋漓,却不滴落下来,而是如活物一般。
  长生客功体被打破。
  但是更让人惊愕的,是慕容龙图所斩开的,是长生客功体运转的轨迹!
  如何观武悟道?!
  自是将武淋漓尽致展现出来!
  慕容龙图剑招绝艺,只瞬间连破数次,而在剑狂的剑气斩出的时候,长生客的伤势就会瞬间痊愈,反手一掌按下,精妙绝伦,剑狂避开此招。
  长生客一掌击空。
  落在了水面上。
  江流直接塌陷,维持掌印状态数息,其余地方的水流才涌入此地,迸发碰撞出犹如漩涡般的状态,轰鸣如雷一般,这一艘可以容纳十人左右的船不算是太小,在这水流之中起起伏伏。
  李观一忍着青铜鼎汲取元气,导致的气血鼓荡。
  一手抱住瑶光,朝后面掠去,手中战戟抬起挥出,法相咆哮,将洒落在这边的劲气撕扯开来,再抬眼去看,却见司命老爷子惊慌失措,大喊道:“喂喂喂,你们两个打架,不要牵扯老头子我啊!”
  “我可没有你们这种武功!”
  “艹,我躲!”
  却见司命连滚带爬,狼狈无比,却偏偏能够在各种不可思议的角度,躲避开余波的攻击,就算是遇到什么实在是躲不开来的情况,抬手一抓。
  老头子抓住自己的玄龟法相。
  往前面一挡。
  哐哐哐!
  诸多攻击余波落在法相上,老头儿是半点没伤着。
  李观一见司命虽是狼狈,却是安然,稍微松了口气,却才抬眼去看那边的交锋,慕容龙图和长生客已出了船只,却在四处厮杀,剑狂的剑气劈斩,撕扯。
  顺着青袍长生客的功体运气轨迹去将其经脉筋骨剖析。
  于是任何一个武者都可以直观看到青袍长生客这位传说是怎样运转自己功体的。
  与此同时,青袍长生客却也奇招连绵不绝。
  剑狂亦要避开杀招,躲开其绝学。
  一个是剑法绝世,招式或者狠厉或者霸道,挥洒自如;另一个却是丝毫不在意自己的伤势,硬拼硬打,气势却也是浩荡磅礴,逐渐拉回主场。
  李观一看到慕容龙图也负伤。
  正在担心,却见那老者只是大笑,伤势竟然转眼痊愈。
  反手一剑劈出。
  气势连绵恢弘。
  明明只是剑气这样的手段,但是劈下去的时候,轰鸣声如雷鸣一般。
  李观一终于意识到一点,剑狂以杀戮战力为名;长生客以生机连绵为胜,但是所谓的擅长,只是在他们这個层次上的擅长和不擅长。
  剑狂之杀戮,长生之不灭,自是震动天下的手段。
  可是以剑狂之生机,长生之杀伐。
  也可以镇杀其余宗师。
  “小子,往这边来!”
  司命的声音传来,李观一和瑶光一起去了那里,老司命反手提起自己那只玄龟法相,然后把龟壳对准外面的战斗,这个法相据传说是太古时代背负河图洛书的那位。
  本身很大,完全不是李观一那个分灵能比的。
  司命赶路的时候,常常坐在玄龟法相的背上,就让玄龟法相背负着自己狂奔,此刻老者带着李观一,瑶光一起缩着身子,藏在玄龟法相后面,倒是藏了个结结实实。
  李观一道:“太姥爷这是……”
  司命咧了咧嘴,道:“他在淬炼自己的剑锋。”
  “一个下棋的好手如果只是和臭棋篓子下棋,只会越来越差,剑狂要在学宫之战前,保持自己最强最巅峰的状态,最好的选择就是一路且战且走地打过去。”
  “只是没想到这长生一见面就对你下手。”
  “不至于啊,我记得这家伙和道宗很像,遇到看过眼的人,会传授法门;哪怕是对江湖中的术士之流,也愿意把自己的学识尽数传授的。”
  “你小子和他有过节?”
  李观一摇了摇头:“没有。”
  迟疑了下,道:“但是我杀了一个叫做侯中玉的。”
  “吞了侯中玉这一脉的长生不死药。”
  老司命一脸见了鬼的表情,上上下下看着李观一,咧了咧嘴:“啊,长生不死药啊,那就没问题了,就长生这个劲儿,见到你估计就和见到一颗会走的丹药没有区别。”
  “侯中玉,这一脉应该是百年前长生故意传授的法门,就像是种下一颗种子,等待了这么久,要发芽结果了,却被你一口吞了。”
  “那个侯中玉对你不错啊,这玩意儿都给你吞了。”
  老司命揶揄了一句,然后把玄龟法相的角度调整一下,挡住了余波,道:“原本慕容龙图大概会想要和他切磋,然后坦然拿出自己的功法和他交流,让他把他的武功传授给伱,让你的体魄更强一步。”
  “这就是他说的第二个让你体魄快速提高的法子。”
  “长生一过来就对你伸爪子。”
  “慕容龙图选择了另一种法子传功。”
  “顺着他运转功体的气脉轨迹,把他的气脉和经脉都给你解剖开,让你肉眼看到气脉和经脉的变化,然后就自然而然地学会了。”
  “小子,好好看,好好学。”
  “这可是,江湖上两位传说亲自传法。”
  老司命说这句话的时候表情颇为古怪,李观一死死盯着那边的交锋变化,本来是看不真切的,忽而太阳穴上传来了柔软细腻的感觉。
  银发少女两只手按在李观一的额角。
  嗓音宁静,不起涟漪:“我来帮您。”
  似乎是某种奇术。
  李观一的感知忽然被放大,仿佛是和瑶光的感知相连,他甚至于可以感知到少女平稳的呼吸,能够以超过往日数倍的感知度,感知到青袍长生客身上气息的流转,变化。
  再加上慕容龙图有意施展剑术,引导出来长生客的功体。
  如是三遍。
  青袍长生客经脉,气机被剑狂斩断了一百零八次。
  每一次功体体内气脉流转三十六次,次次皆有变化,李观一体内青铜鼎,至于此刻才有了要化作第一滴玉液的趋势,青铜鼎内玉液凝聚出来,隐隐然有青紫色的雷霆在变化。
  司命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对,转过头看向李观一。
  李观一抬手捂着额头,忽而虚空中传来一声清越的凤凰鸣,如同玉碎了也似的,司命怔住,青色凤凰的尾羽从他眼前掠过,最后迅速的,连绵不绝地扩张开来。
  风的柔和,木之生机。
  青鸾鸟法相主动现世。
  在李观一得到这青鸾鸟法相之后,这尊法相第一次如此活跃,化作巨大的肉眼可见的青鸾法相,环绕着李观一身边,振翅环绕不休。
  “这是……!”
  青铜鼎内玉液汇聚,开始凝练。
  与此同时,李观一体内,那【万古苍月不死药】的药力,竟似乎并不曾被李观一耗尽,这等奇物,绝不会是当时只是入境水准的李观一所能彻底吞灭。
  却在此刻,青铜鼎汲取武道传说之气的时候被激发出来。
  青袍长生客似有所察。
  以肉身硬接下慕容龙图一剑。
  自身功体连绵不绝生生不息的状态再度被打断。
  只是一刹那出现在李观一身边,玄龟法相和司命被他一掌抓住,抖手震散气机,然后随意一抛,砸向了慕容龙图。
  青袍长生客垂眸看李观一。
  李观一看清楚了青袍长生客的模样,一身青衫,脸颊白皙,眼睛幽黑却没有什么涟漪,手中竹箫点向李观一的心口,青铜鼎所潜藏的方位。
  “此地,有什么?”
  “似在汲取我的生机……”
  他不知道是什么,但是以青袍长生客对于生机的感应和掌控,却能明显感知到自己的气机如坠入漩涡之中,朝着少年心口的方位落下。
  他似乎疑惑,而后用询问的口吻道:
  “长生不死药,还有这样的本领?”
  李观一神色微变,他终于看到了长生客的法相,仿佛是一棵一棵参天巨木,而后有一条苍老的巨龙盘旋其上,鳞甲森然,带着磅礴无边的生机。
  木之青龙!
  最顶格的存在!
  李观一身躯被直接锁定,生机被中断,正面对峙一位武道传说,李观一才知道为什么这些人凌驾于宗师和宫主之上,那一只手掌缓缓伸过来,李观一右手握着兵器,似乎不能动。
  只能任由这青袍长生客一只手朝着自己心口缓缓点过来。
  忽然银发晃动。
  少女几乎是不假思索扑出去
  展开双臂,挡在李观一和青袍长生客的手指之间,脸上神色安宁,没有什么表情。
  瑶光抓住了长生客的手掌。
  然后张开口,狠狠地一口咬上去!
  司命没眼看,可下一刻,似乎是被震慑僵硬住的李观一直接一手抓住瑶光,身子偏倒,少女被拉入怀里,手中被慕容龙图还给他的秋水剑拔出,自下而上,施以绝杀!
  秦玉龙之力被尽数爆发出来。
  【道宗·大哉乾元】!!!
  似乎听到一声轻噫的声音。
  青袍长生客手腕一动,竹箫把李观一这一招绝杀敲碎。
  而那青竹毫无一丝丝痕迹。
  铮然剑鸣再响起。
  又是李观一无法捕捉到的速度。
  在李观一的眼中,之前发生的一切就如同瞬移,肉眼无法捕捉,元神无法理解,还不等他拼命,方才伸出手的青袍长生客就被踩踏下水,慕容龙图手中一柄玄兵,反手一下。
  直接刺入长生客想要对李观一动手的掌心。
  白发苍茫,剑狂目光沉静桀骜。
  轰!!!!
  开启了法相的长生客直接被剑狂一剑从船上钉杀入水域之中,船只忽然偏斜,朝着一侧轰然倒下去了,李观一忍住体内翻腾不休的气息,左手伸出,抓住瑶光。
  手臂环绕着少女腰肢。
  银发少女四肢和头发老老实实垂落下去。
  就像是个木偶。
  晃啊晃。
  右手战戟一刺,挑起了老司命的裤腰带,老司命大惊失色,连忙伸出手抓住裤腰带,还不及反抗,李观一已奋起余勇,猛然起身。
  脚下踏着狂风,运转身法直接推开,踏浪潮而行,奔掠入地,转过身来,才是面色骤变,他们之前走水路,大江汹涌,两岸宽窄者两三里,宽者十数里。
  此刻水流轰鸣不绝。
  左右两侧的江流朝着中间涌动,然后直接垂落下来。
  水流如白雪飞溅。
  竟然化作了两道瀑布!
  这一条大江,被剑狂一剑劈开了!
  而忽有鲜血逸散,馨甜如一百一万种花香果香,一个东西飞到空中来,还在打着旋儿,手掌修长,握着一把竹箫,裂口鲜血滴落,引得左右两侧大江飞瀑里,无数鱼儿蜂拥而出。
  就如同鲤鱼跃龙门,自剑狂劈开的飞瀑里飞出来,奔赴那滴落鲜血,一切美丽,壮阔,却带着一种细想背后森然发寒的大恐怖。
  但是司命和李观一立刻反应过来这是什么。
  青袍长生客!
  他的手臂,被慕容龙图一剑劈下!
  剑狂已臻至于有剑无剑,都不拘泥的级别,但是作为剑客,手中有一把趁手玄兵,仍旧比起纯粹气机更擅杀戮,老司命看那飞瀑鲤鱼跃龙门,眼角抽搐了下,一时间恍惚。
  复杂叹息:“慕容龙图啊慕容龙图。”
  “你这两百年岁月最后一战的道路上,先破军神兵家最强体魄,再断长生不死之躯,之后又要做什么呢?”
  “你真的是要此身此剑尽吞江湖八百年风流。”
  “令后辈持剑者知你无不热血激荡,无不深恨不能与你同代而生,才肯罢休吗?”
  轰!!!
  长生客的气机第一次倾泻而出,汹涌磅礴,几乎让人喘不过气,就连这江河都似乎被压低了,但是顶尖高手到了他们这个级别,却是传说之中的无漏之躯。
  一身精气神凝聚于内,道门张紫阳真人所言,【一粒金丹吞入腹,我命由我不由天】,就是这样的层次,看似平凡朴素,才是至纯于大道,一旦威风八面,就是走漏元气。
  反倒是大大不妙。
  就在这青袍客一身气机逸散狂涌的时候,李观一体内青铜鼎终于凝聚出一滴玉液,轰然落入体内,只是瞬间,方才剑狂用长生客的身躯为书卷给李观一展现出的功体运转路线出现脑海内。
  那剑意森然,烙印脑海。
  【长生药】【不灭体】【青袍客之功体】
  契合为一,青鸾鸟之鸣清丽。
  这一滴玉液几乎是在李观一体内飞速流转,不见半点的消耗,李观一自己的生机爆发,龙筋虎髓,金刚琉璃的体魄有如此强横的生机供给,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提升。
  武者体魄过于强大,生机跟不上的话就会损耗寿数。
  但是此刻,自有长生客的气机为李观一推升体魄提供生机,李观一的体魄转眼就从之前的状态拉到五重天的极限级别。
  龙筋虎髓,琉璃金刚体魄得到生机供给,展现自身此刻应该有的水准,龙虎法相之力加持此身,李观一手掌下意识按在地面上,控制不住此刻的力度。
  他脚下的地面直接出现一个坑洞,蜘蛛网般的裂痕往外面逸散,大口喘息,呼出的气息都似乎炽烈如火,老司命见了鬼似地看着李观一:
  “????卧槽?长生不灭体魄?”
  “不是,剑狂说让你看着学,你真学会了?!”
  青袍长生客亦似惊愕。
  唯慕容龙图放声大笑起来:“慕容龙图年少时持剑也可以一日学遍三百剑法,有此天赋,才是我家孩儿。”
  老司命忽然反应过来。
  他伸出手,抓住自己的玄龟法相,然后用尽力气,猛然一抛——
  “老龟,走你!”
  玄龟法相似乎大骂一声。
  就被自己的主人扔飞出去,打着旋转砸在空中,撞击在了被抛飞极高的长生客手臂上,长生客断臂落下来,这断臂的断裂地方锋利,还带着剑狂不灭的气息。
  老司命抓住那竹箫,往李观一怀里一抛,道:
  “这玩意儿是神兵,纯木属生机不灭,听说是太古时代青龙居所之地所化,能澄澈心神,你带着跑!”
  “去我们的目的地!”
  老司命是见过长生客作出的事情的——血肉炼丹,长生不死,诸多手段都是自他这里发源而出,老爷子打不过,但是遇到机会的时候,却也不介意狠踹一脚。
  猛猛踹!
  老司命抓住长生客的断臂,直接往怀里一塞。
  然后坐在玄龟法相上狂奔:“这邪门家伙的手臂生机不绝……”断臂握拳,直接一拳砸在老爷子脸上,老头子堂堂一位阴阳家大宗,只被一条断臂打得鼻青脸肿。
  却还是死死抱住不松手:
  “若是被他拿回去,只要往断了的地方一放就能长好了,功体就算是给剑狂戳了多少个窟窿都能痊愈,恢复到原本的状态。”
  “和老壁虎似的。”
  “老头子我把这东西带走,慕容龙图!”
  “你去另一个方向!”
  “艹,不准打我的脸!”
  慕容龙图大笑答应,青袍长生客目光平淡,李观一却也明白过来,抓住麒麟,瑶光,径直朝着远处狂奔,两侧沾染了长生客气息的鱼儿飞腾起来,朝着李观一飞扑。
  麒麟张口一口麒麟火,燃烧夜幕。
  这些沾染长生客气息的鱼儿竟然如同传说之中西域魔宗一般,齐齐爆炸开来,掀起血浪,落地则瞬间化作血水,侵染周围植物,动物。
  于是群蛇,野兽皆如同癫狂一般朝着李观一扑过来。
  如此数次,却发现血狂般的野兽越来越多。
  麒麟都有些发毛。
  李观一抱着瑶光在地上翻滚一次,反手抓住腰间的包囊,手指灵活,叩住一个瓷瓶,朝着地上狠狠一砸,侯中玉亲自配备的最后一部分化尸粉散开。
  群蛇,野兽走过,却似身躯僵硬,忽然炸开化作血水。
  血水溅射其余野兽身上,不片刻皆炸开。
  把这些癫狂生灵尽数化作血水。
  李观一才松了口气,带着瑶光一路奔出去数十里,道:“终于摆脱了,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结局,瑶光……?!!”
  李观一忽然发现,被他抱着的少女安静地异常,找到安全地方让瑶光坐下,才发现少女的面容通红,额头冒汗。
  李观一忽然意识到什么,他伸出手按在瑶光嘴唇上。
  然后把少女嘴唇往下轻轻拉开,瑶光嘴角带着一丝丝血痕,带着异常的馨香,刚刚瑶光一口咬在长生客手掌上,后者顺势将鲜血滴入了瑶光口中。
  不过少女很聪明,立刻吐出,可即便如此,却也沾染了些毒,李观一立刻以道宗亲传的皇极经世书·泽天夬为瑶光疗伤驱毒,到了日出的时候,瑶光的气息才稳定下来。
  李观一担忧道:“你还好吗?”
  瑶光看着他,安静闭上眼睛,嗓音宁静:
  “您没有事情就好。”
  李观一见到瑶光恢复到了原本模样,知道道宗的皇极经世书起了作用,这才松了口气,把瑶光背在背后,没好气地道:“你那时咬他做什么?!”
  瑶光嗓音安静,想了想,道:
  “您被他的气息压制,我要想办法。”
  “能拖延一下也是好的。”
  李观一道:“你那样可没有办法拖延时间,咬他一口有什么用……”
  “好吧,武者被这样咬一口大概率会愣一下。”
  李观一想了想,长生客似乎看到瑶光银发时愣住一瞬。
  想想的话,如果自己和人打架,对手出剑,自己大概率没有什么反应,可如果说蹦出个银白头发,没有什么表情的少女张开牙齿一口咔嚓下来,自己大概率会愣一下。
  李观一没法反驳。
  于是银白头发的少女没有什么表情,只是轻轻哼了一声。
  李观一道:“不过,有太姥爷在,我们只会有惊无险。”
  他背着瑶光往外面的城镇走,告诫道:
  “下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你可不要贸然上前了。”
  “你的奇术可以走掉,若是惹恼了对手的话,对你也出手怎么办?难道我们一块儿死吗?”
  银发少女语气没有什么波动涟漪,只是环着李观一的脖子,很自然地回答道:
  “那就一起死掉。”
  李观一顿住,他没有回答,只是把瑶光背得更紧了些,往外面城镇走,打算打听位置,前去公孙世家等待太姥爷和司命老爷子,而在这个时候,剑狂和长生早已打出真火,不知去往何处。
  于昨日厮杀之地,飞瀑已轰然落下恢复正常的大江,万物平静,有银发男子踱步而来。
  四大传说·钓鲸。
  他抬了抬头。
  不需要丝毫推算。
  就顺着李观一和瑶光的方向往前走去。
  ()

第63章 李观一和瑶光的江湖
  钓鲸客踱步从容,身法缥缈,只路过于此的时候,微微皱眉,自语道:
  “那孩子从这里走过。”
  “剑气……,慕容龙图?”
  “但是,这里为何,还有一股如此恶臭的感觉……,生机过于浓郁,甚至于超过了海底百丈巨兽,生机过厚,几乎有些让人作呕……”
  “剑狂提剑去斩长生了……”
  钓鲸客的视线扫过,然后并没有什么兴趣。
  他性格狷狂自我,根本懒得去找剑狂和青袍的麻烦,钓鲸客的秉性,旁人只要不惹他的话,他也懒得去找人的麻烦,只是行了几步,却忽然发现周围的环境变化莫测。
  有种原地踱步的感觉。
  钓鲸客有些烦闷,脚步微顿,淡淡道:“出来吧!”
  前面一名老者从容而立,身子健硕,穿一身布袍,白发只随意披在身后,筋骨粗大,眉宇飞扬,眼底也有三分狂傲,提着一根木棍,身边气机幽深,横栏于银发男子之前。
  学宫阵道之首·阴阳家学派第二席。
  司危!
  这位阵道狂徒冷淡一笑,注视着那个当年击败了自己的武道传说,道:“老夫等你许久了,钓鲸客。”
  银发男子道:“我没空和你闲扯。”
  “手下败将,滚!”
  司危本来就是学宫诸子之中,秉性最为张狂的,闻言怒极反笑,道:“好好好!”
  “那就要先破去老夫的阵法,再口吐狂言!”
  银发男子着急去找女儿,但是他自小乞丐出身,性子狷傲,也从不肯和人解释,以司危的出身,若是好好去说,司危大概率会先找到钓鲸客的女儿再来比斗。
  可银发男子只是冷笑,心底着急见女儿的情绪涌动,张口便是狂言:“来啊,老子当年败你一次,今日就可以败你第二次。”
  “这一次,我要你爬出去!”
  司危便是大怒。
  阵法流转,只是瞬间周围就已出现两座大阵。
  然后将方圆数十里都笼罩其中,落叶纷飞而下,下落的速度也是越来越缓慢,如同落入琥珀之中。
  …………
  却说李观一背着瑶光快步而行,他的气息悠长,力量又足,哪怕是之前以《皇极经世书》为瑶光疗伤,对于他的气机也没有什么损耗。
  一路急行,很快从这一处林地走出,外面遇了渔民,少年客气询问了地方,才知道自己一路上闷头前行,奔出去数十里,距离公孙世家所在不远了。
  李观一身上多少有点银子,这个时候也不是节省的时候,租赁一艘小船,和瑶光麒麟一起坐船前去公孙世家所在的城池,路上给瑶光疗伤。
  李观一的手掌按在瑶光的手腕,内气在少女体内流转。
  “啧——”
  “长生客的气血,简直是鸡贼。”
  李观一为瑶光祛除毒素,却发现了瑶光的身躯虽然颇为虚弱,但是其实经脉坚韧宽阔,在习武的天赋上一定很强,但是少女对于学武似乎是有本能的排斥。
  李观一就没有询问为什么,只是道:“好好休息一下,道宗前辈传我的那几篇皇极经世书,确实是玄妙莫测,再有几日,就可以让你伤势痊愈。”
  瑶光难得虚弱。
  往日这少女在李观一面前,总也是那种沉静安然的模样,年轻一代最顶尖的奇术手段,只要她想要避开危险,一切危机都难以伤害到她。
  哪怕是一年多前,江州城那一场大局。
  各方势力角逐于其中。
  这个少女竟然有本领提前发现不对,然后直接把婶娘带走,溜达出去,李观一此刻才意识到,这个少女也才十五六岁,去年的时候才十四岁,或许正是因为有奇术在身,可避开诸灾劫,才能保持一直的平淡从容。
  也就是很有底气的。
  此刻被那青袍长生客反制,虽是没伤了性命,却也虚弱。
  反倒是没了那种一切在判断内的从容平淡。
  有了一种人的味道。
  在船的那一头,船夫起了個小炉子,用钓上来的鱼,混着莲子做了一碗汤,李观一去说了顿好话,用自己带的碗盛了一碗,银发少女看了看带来的莲子汤。
  银发少女眨了眨眼。
  啪嗒。
  坐在那里,精致的脸上没有半点感情涟漪,没有语气波动道:“我很虚弱。”
  李观一道:“是啊,所以才要稍微吃点东西,补一补。”
  银发少女看着他,嗓音宁静道:
  “喂我。”
  李观一:“…………”
  少年人现在一身蓝色道袍,去年刚穿的时候多少有些宽大的道袍此刻已是合身,佩戴松纹古剑,闻言只是笑起来,道:“好好好,我喂你。”
  他拿起汤勺舀了汤,然后吹了吹,递给瑶光。
  这汤勺是瑶光自己用小木头凿出的,路上也带着。
  她的那个随身大包裹是落入了水里的,只是李观一还随身带着一部分东西,汤勺抵着瑶光嘴唇,哪怕是拿着食器,也能感觉到一种柔软的触感,少女淡红色的唇柔软地下陷,然后才慢慢啜饮着鱼汤。
  李观一忽然感觉到一种投喂的快乐。
  麒麟的尾巴啪啪啪地砸在船板上,瞪着眼睛看着。
  不是,我的呢?
  我的呢?
  与此同时,正在互相拆阵的银发传说却不知为何,觉得心中涌动出一种沉闷的烦躁感觉,那种烦躁感觉像是心里面在堵着似的,不痛快,极不痛快!
  于是司危忽然感觉到压力陡然提升。
  那边性子狷狂的武道传说似是有些愤怒,出手越来越沉。
  ………………
  船只顺着水行了一日,李观一和瑶光闲聊,给瑶光疗伤,忽见前面有大船徐行,船家发出阵阵惊叹的声音,那船颇奇特,却是铁甲船,吃水极沉,虽不甚大,却极精巧。
  上面帆上写着文字。
  【公孙】。
  “是公孙世家,我们说的地方就是这里了。”老司命走之前和他们说了,让他们两个就在这里等着,李观一把剩下的钱和船家结算清楚了,然后和瑶光一并追那船,长啸道:
  “前方可是公孙世家当面?”
  李观一虽只十六岁,但是一身内气功夫极醇厚,之前又得到了那【青袍长生客】的一缕气机,此刻生机绵延沉厚,气息很长,这一声如同龙吟虎啸,远远传开。
  船只上似乎有人骚乱,有一名极美丽女子似乎惊讶,然后笑起来,然后高声道:“可是道门学宫,道家学派,祖文远祖老门下弟子,李师兄药师当面?!”
  李观一定睛一看,这机关船上站着一位女子。
  身量极高,眼睛明亮如同飞虹,穿着一身劲装,手提长剑,英姿飒爽,正是之前在镇北城当中曾经见过一面的,那位公孙世家年轻一辈最杰出者,江湖第七绝色,公孙飞雪。
  李观一道:“正是在下!”
  “原来是公孙飞雪姑娘当面。”
  公孙飞雪似颇为开心,道:“当日见到药师世兄,奶奶也想要见见你的,可是镇北城那一段时间乱得很,等到平定下来的时候,也寻不得李药师世兄,没有想到能在这里见面。”
  “请上船来一见!”
  这船上还有着几位年轻一代的江湖侠客们,有男有女,却都以公孙飞雪为中心,见她这样赞许一人,本来心中都有些不开心,却见那少年朗笑道:“那么,打扰诸位了。”
  李观一低声道:“抓稳了,瑶光。”
  银发少女嗓音安宁,却轻声道:“背稳了,大宗。”
  李观一大笑,他在岸边急掠,船只上众人只见到那背着一个人的少年道人一下腾跃起来了,前方就是水面,有一名青年道:“不好,要落水了!”
  公孙飞雪道:“且等着……”
  那青年急切道:“还不赶快放下小船?!”
  他还未曾说,那少年道人已落于水中。
  内气猛然炸开!
  轰!!!
  水波炸开涟漪,少年的脚踩着一朵莲花叶,莲花叶朝着下面陷下去,少年道人的道袍下摆翻卷,脚下的水流激荡如白雪。
  一尾鲤鱼跃出水面。
  少年道人踩鲤鱼,内气自足流转入鲤鱼体内,复又流转归来,气息不绝。
  一尾锦鲤翻腾入水,本来坠下的少年气息腾起。
  却又飞身而上。
  脚踏荷花,只数下,就已赶上了这大船,又一腾空,脚尖轻踩着这机关船一侧,飞腾而起,鬓角黑发飞扬,腰间松纹古剑,道袍翻飞,俊逸潇洒。
  这般手段和气度。
  倒是让那些江湖的年轻少侠女侠们一时失声了下。
  李观一落足于甲板上,拱手笑道:
  “李药师,见过诸位。”
  其余众人回礼,公孙飞雪洒脱道:“药师世兄的老师,是我家奶奶的至交好友,本来我该唤一声世叔的,只是毕竟江湖儿女,就不这样拘泥啦。”
  “这位姑娘是。”
  她看向虚弱状态的瑶光。
  瑶光低头,兜帽垂下,藏在李观一背后。
  缩身子。
  在全盛状态,是年轻一代奇术拔尖儿的瑶光,自是有神性的淡漠和从容不迫;可是此刻虚弱的少女,这个年岁的性格还是占据了上风。
  手掌蜷缩起来。
  像是小猫的猫爪儿似的,在少年道人的肩膀上挠了挠。
  ‘我不想说话’
  李观一侧身挡住众人视线,笑容沉静洒脱,道:“自是我的生死之交,之前受伤,不能对诸位见礼,我在这里,代替她赔礼了。”
  有性子轻狂的青年笑着道:“嗯?有什么不能说的嘛?来,这位姑娘,在下万明逸,不知道姑娘芳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么?”
  他打算直接询问。
  却被一把竹箫按下,
  李观一嗓音温和道:“贫道说了,好友不喜外人。”
  万明逸是这一带江湖剑派里的佼佼者,武功不差,又长得俊秀,世家出身,虽然未必有什么恶意,却是素来我行我素惯了,说什么都非要杠上两句。
  唉?我就是觉得伱说的不对。
  口头禅就是非也非也。
  那道人认真看来,万明逸笑着要反驳,却不知道为何,心中一滞,瞳孔剧烈收缩。
  一种说不出的压力出现在他心底,让他说不出话。
  竟是老老实实不再说了。
  就连打算开口呵斥的公孙飞雪都疑惑,这万家算是和公孙世家层次相差仿佛的江湖豪门,这位万公子素来张狂,难得如此老实。
  唯万明逸额头带着一丝丝汗。
  就在刚刚和这少年道人对视的一瞬间,他不知为何,心脏都狠狠跳动了下,周围的空气都压下,那种感觉,让他回忆起了年幼时候,那时候才五六岁的自己,去拜见一位积威已久的前辈,那是中原的武林盟主。
  那种睥睨霸道般的气息,当时就让他老实得厉害,如今过去了十几年后,这种感觉,噩梦般重新出现,甚至于,那一瞬间心脏的剧烈跳动,比起当年直面前代武林盟主还来得恐怖。
  就仿佛面对的不是一个穿着浆洗发白的道袍,笑容温暖温和,客气和善的少年道人。
  而是一方雄杰霸主。
  公孙飞雪把众人一一介绍了,她确实是不知道李观一身份,当日知道李观一身份的陈承弼老爷子,最后硬生生是捂住了嘴巴,没有和公孙无月炫耀。
  公孙飞雪专门为瑶光空出一个上房,让李观一带着她去休息,少女却不想要在那里,觉得闷得慌,就在外面,只是寸步不离跟着李观一。
  李观一和公孙飞雪闲谈,随口问道:
  “公孙姑娘在这里是游玩风光么?”
  公孙飞雪道:“倒也不是,一则是去拜访几位好友,做些缥缈阁的商事,另一个则是,江湖上有好大事,药师兄知道吗?”
  李观一道:“剑狂挑战天下?”
  那些年轻一辈的江湖人缄默。
  之前要放下小船去接李观一和瑶光的那个青年公冶伯虚道:“这,说起来倒也是对的,天下偌大,哪里有比起这更大的事情,可是,可……”
  他哼哧哼哧了半晌,道:“这事也太大了。”
  青年苦笑道:“这般事情,参与的都是这个宗师,那位祖师,我曾经见过一位剑客,只是看他握着剑的样子,我就知道,我这一辈子是一定都不可能到他这个级别的。”
  “那是方圆千里最强的剑客,八岁握剑,十三岁击败其父,十六岁出师,二十一岁已是一州最强,三十岁名动大河两岸,而今五十七岁,功力深厚。”
  “拼尽全力,只是在天下第一楼的青玉碑上留下了细若发丝的一个剑痕。”
  公冶伯虚叹息道:“我眼中,已是江湖剑客里面惊才绝艳的人物,这一辈子没有输过,也只是有了能去见剑狂一战的资格而已。”
  “可即便如此,他也说,后辈儿孙必要羡慕他。”
  公冶伯虚说出来的实话,道:“是方圆三千里江湖门派,三十三世家的联盟,要推选出之后五年的武林盟主,听闻有几位武道宗师要来。”
  “只是此番,摩天宗似乎也打算插一手。”
  李观一道:“哦,是这样啊。”
  少年道歉道:“这样大的事情,贫道确实是孤陋寡闻了。”
  “无妨,李兄是道门祖老祭酒的弟子,此番忽然回到江湖,我看这个方向,也是打算要去学宫吧?你是学宫弟子,关心学宫即将发生的大事,倒也是理所当然。”
  李观一应下来,好奇询问道:“公孙飞雪姑娘是缥缈阁阁主,不知道缥缈阁主做什么买卖?”
  公孙飞雪洒脱一笑道:“世兄唤我飞雪就是了。”
  “至于我缥缈阁的买卖,请看。”
  她伸出手,自腰侧拿起一物,却是个铁质机关,如同弩一般,但是一侧存放弩矢的位置却是个宽大匣子,公孙飞雪对转旁边的水面,叩动扳机。
  嘣!
  一声极清脆的声音。
  足足九根弩矢射出,在空中散开,笼罩了方圆数十米的范围。
  “这是我家的飞羽弩,一次可以击九枚弩矢,每一枚弩矢的力度,比较单发的弩,威能稍弱,只有七成,但是笼罩范围极大。”
  李观一的眼底亮起一丝丝火光,盛赞道:
  “好东西!”
  公孙飞雪微笑了下,将这弩放在李观一的手中:“只需要五百两银,就可以有一把,行走江湖必备,乃是不错的利器,就算是普通人,面对入境武者也可以趁其不备杀死。”
  “很受那些没有武功的游商喜欢。”
  少年道人眼角抽了下:“多少?!!”
  公孙飞雪微笑美丽,伸出手掌:“五百两。”
  李观一倒抽一口冷气。
  不是,在这乱世里面,搞这种机关器械,这么赚的么?!
  公孙飞雪又取出一物,道:“这种飞羽弩,是没有武功之人喜欢的,至于武者,反应速度快,体魄强,则更喜欢另一种。”
  她取出一弩,对准旁边水面,叩动扳机。
  一枚弩矢飞出之后,竟然不停,第二枚弩矢也飞出。
  一口气射出九枚弩矢。
  是机关连弩。
  李观一的眼睛都要亮起来,道:“此物,若是可以扩大化建造就好了。”这句话说出,周围的那些年轻一辈武者都愣住,公孙飞雪笑容不变,只是笑道:
  “药师兄说什么。”
  “这样的连弩,小些的话,江湖护身恰好,制造太大有什么用?行走江湖不便,又不是两军对垒,做出这样大的弩,有什么用?”
  女子轻描淡写地把连弩拿回来。
  然后自然介绍其他弩矢种类。
  其中有弩矢的矢头有双层结构的,射中敌人之后,弩矢内部会有暗机关进行一次击发,内部的暗机关是以燧石磨砺的针,藏匿了火油,助燃粉,可以炸开一团火。
  “就算是三重天,内气化甲的武者也要吓一跳。”
  “二重天的武者不小心也得受伤。”
  “还有破甲弩。”
  第一层弩只能刺入甲上,难以入皮肉,这个时候靠着撞击,会让弩内部藏匿的牛毛针刺入血肉,上面淬毒,是专门针对甲士开发的两种弩矢。
  效果让李观一的眼睛都亮起来了。
  几乎要让李观一有小鹿乱撞的感觉了。
  可是价钱立刻让少年眼里的光都死掉了。
  心里面的小鹿直接就死了。
  那位缥缈阁的少阁主嘴角勾起,带着一种绝美却又狡黠的微笑道:“药师世兄,买一点吧?你武功很强,但是若是遇到甲士的话,以剑破甲,还是有些累的。”
  “买一点,我可以给你些折扣……”
  李观一咧了咧嘴,少年伸出手。
  然后理不直但是气很壮地回答:
  “穷!”
  公孙飞雪瞠目结舌。
  然后笑得花枝乱颤,她伸出白皙手指擦过眼角笑出来的眼泪,然后把手里的连弩塞到李观一的手里,道:“这样的话,那这第弩就送给你了。”
  “不行了,你可是祖老的弟子啊,祖老一生不曾缺过钱,你,你…”
  她笑得忍不住,取出一个机关鸟,不知道怎么做的。
  这机关鸟振翅,竟然就这样飞走了。
  公孙飞雪注视着李观一,眸子弯弯,含情脉脉,嗓音温柔动听:“仅需一千五百两……”
  “道长。”
  李观一眼观鼻,鼻观心。
  这一刻,江湖第七绝色美丽的面容在他眼里,难以泛起半点涟漪。
  可恶,为什么这么贵?!
  公孙飞雪笑得花枝乱颤,好不容易忍下来了,才道:“是告诉奶奶,世兄你来了,放心,我这里的机关,奶奶那里更多,定可以给你送一套新的。”
  这一艘机关船舍了其余的目的地,只是奔着公孙世家前去,李观一和瑶光坐在船尾看风景,诸多年轻的侠客们,没有什么其他的事情做,只是坐在另一个位置上。
  饮酒吃莲子,谈论江湖上的各种大事。
  说中州的天子巡狩,剑狂江湖。
  说之后即将发生的武林盟主,以及猛龙过江的摩天宗。
  公冶伯虚道:“听闻那位老宗主,似是得罪了江南的麒麟,这才想要进一步扩张自己的势力,为的是保全自己,所以摩天宗这样的陈国江湖北方大宗,才会把手伸过来。”
  李观一:“???”
  少年道人转过头去,对瑶光轻声道:“不是,他围杀我,怎么还说是我要欺负他似的?”
  银发少女眸子安静,只是身子晃了晃。
  那边众人声音继续:“麒麟啊……那也难免他这样惊慌,麒麟李观一,年纪那么小就拿下了陈国大祭的第一人,十五岁就击败了不动明王尊大将,横跨万里,转战诸州郡。”
  “席卷天下如卷席,才十六岁,名动四方,称秦武侯。”
  “听闻麒麟的军队正前往中州,秦武侯也在其中吧。”
  公孙飞雪遗憾道:“可惜,若非是家中的事情,我也想要如江湖武者一般,溯流而上,去学宫见秦武侯李观一风采了。”
  银发少女眨了眨眼,却似不开心。
  伸出手戳着李观一的脸颊。
  李观一忍不住被逗笑。
  万明逸不愉地道:“你笑什么?难道觉得我等说秦武侯的事情错了?”
  李观一回答道:“没什么……”
  他伸出手抓住瑶光的手掌,回答道:“只是秦武侯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又穷又惨,都是运气,江南没有吐谷浑,霸主,赤帝这样的人物,才让他起来了。”
  万明逸冷哼一声。
  瑶光似乎是困倦了,一只手拉着李观一的袖袍,蜷缩着身子,轻轻靠着少年道人的肩膀,麒麟藏在身旁,银发少女拉了拉李观一的袖子,嗓音没有什么涟漪,安静道:
  “想要听曲……”
  这已是这个很少有情绪波动的少女在撒娇了。
  那少年道人拿起竹箫,凑在唇边,看着水波涟漪,荷塘的花已谢了,只轻吹奏竹箫,这把神兵声音清幽,远远传出来,那边的公孙飞雪等忽然声音微顿。
  他们的视线下意识偏移,看向那边的少年人,周围的荷塘,已经凋谢的花朵竟然重新展开,花开清幽,水波涟漪,锦鲤飞腾起来,银发少女安静,蓝衫道人垂眸,鬓角发梢微扬。
  风采卓然,似神仙一般。
  万明逸微怔,看着李观一,心中忽然有个念头在疯狂涌动。
  总觉得他应该知道眼前这李药师是谁!
  是谁?!是谁!
  可是脑子却似乎本能抗拒在这个时候回忆起来似的。
  很熟悉,但是死活想不起来。
  就好像本能和直觉把记忆死死堵住了门。
  李观一感觉到,瑶光的伤势竟然迅速恢复。
  只就在这竹箫声动的时,已抵达了这公孙世家。
  ()

第64章 婚约?
  公孙世家并非如慕容家一般,慕容家以乐律,剑器著称,本身的院子坐落于江南烟雨朦胧之地,而公孙世家地处于中原江南之间,建筑风格连通南北,俨然是一座大庄园般模样。
  机关船停下来之后,早已有车舆马匹等待。
  瑶光此刻比较虚弱,坐在马车里面,李观一亲自驾车,这马儿颇通晓人性,尤其是当某只化作长毛猫儿的麒麟趴在车上的时候,则更为老实起来了。
  李观一亲自驾驭马车,倒是想起来当时在薛家的时候,和赵大丙一起的日子,忽然就有些怀念赵大丙的盐焗花生来,那时候赵大哥一定会拿出盐焗花生和很浓的茶。
  一路闲聊自己娘子的手艺如何如何好,这盐焗花生多有滋味。
  可是这样的日子,已一去不复返了。
  若天下太平,李观一倒愿意只做个这样闲散日子的客卿。
  李观一驱使马车过去了一段时间,过了两重门。
  下得车来,往前看去,只见到亭台楼阁,曲折环绕,水流池塘假山,应有尽有,当中一座高阁,比起江湖世家,更像是中原的文武世家,早已有些小厮仆从等候。
  看其筋骨强健,步伐敏捷,显然是经历过专门的修行,有武功在身,利落地把这些车舆,马匹都带着下去,李观一等人被这些仆从小厮引着往内。
  却见这院落群既有中原世家的质朴雄浑,又有南方精巧,一步一景,暗藏巧思,行走过去数个桥梁,李观一只能看得出,其中似乎隐隐然有阵法关窍。
  李观一的阵法造诣,在天下不值一提,但是在年轻一代里却还算是不错,看得出这院落之中,多有阵法器物,整合起来便是一个结论——
  有钱!
  巨他的有钱!
  如此天下大变之时,各地豪强武者不少,但是行走四方的商人之中,也有一大批没有练武的能耐,对于这些商人,以及他们家的姑娘来说,手中有公孙世家缥缈阁的机关,却是防身利器。
  事关自家性命,许多人都是很大方的。
  公孙飞雪引了她的那些个朋友去了别处,对李观一道:“药师世兄,请,奶奶知道你要来,已把其余的事情都退却了,就在主屋等着,飞雪要去招待好友,便不奉陪。”
  “之后再来赔礼道歉。”
  她拱手一礼,颇落落大方,然后便自带了朋友离开。
  有侍女引着李观一和瑶光先去了落脚之地,瑶光和麒麟先休息,李观一方才去拜访这位前辈,入得屋里,见四方颇考究,已传来笑声,乃是道:“药师来此,却不说一声。”
  李观一收了目光,看去,却见到一名女子走出,看上去也就三四十岁,眉宇舒朗,自有大气,一身醇厚内气,也有六重天的手段,腰间佩戴一柄长剑,噙着笑意看李观一。
  李观一主动见礼,道:
  “祖师门下后进弟子李药师,拜见前辈。”
  公孙无月温和道:“江湖中人,讲究这些礼数做什么?”
  她看眼前的少年道人,一身道袍,浆洗得有些发白,木簪束发,眉宇已渐长开,舒朗从容,同时却又有一种,同辈武者难以比得上的沉静。
  似已经历过风波和锻打。
  这股沉静之气,在年轻一代里面,极为出挑。
  公孙无月招呼李观一坐下,笑着道:
  “去年在镇北城时,听承弼提起了你,那时候就想要见见面,只是后来镇北关乱起来,又是城主被杀,又是流风回雪楼,一时间兵荒马乱的,倒也没有来得及找你。”
  “等到事情都落地了,却是找了個把月,没人见了你。”
  李观一笑着回答道:“那时听闻乱起来,晚辈武功一般,就找了个机会,赶快离开了。”
  公孙无月看着李观一。
  感知到李观一身上一股醇厚内气,隐隐磅礴,虽然不知道几重天,却已是比起许多老江湖的内功还要醇厚霸道,笑着道:
  “这一身功力,却绝对算不上是什么武功一般了,若是这等功夫都算是一般,那么我这几十年算是修出了个什么?”
  “有这种武功,难怪承弼对你念念不忘。”
  李观一只是捧着茶不答,心中好奇,主动询问道:
  “只是陈承弼老爷子呢?我也有好长时间没见面了。”
  公孙无月笑着道:“他?”
  “他能有什么呢?”
  “一年多前,追着阴阳轮转宗的大长老杀出去几百里,后面又卷入了几个江湖事情里,好好地打了好几架,痛痛快快地把这些年窝在了陈国江州城里的郁闷气给出了出。”
  “近日里的江湖十大宗师,都已是榜上有名了。”
  “本来是打算摩拳擦掌,继续在这十大宗师的排名名单上往前面一个一个打过去的,后来听说了剑狂慕容龙图老前辈邀战天下的事情,以他的性子,哪里还能忍得住?”
  “只给我寄了一封信,便跑去了学宫。”
  “还说什么,‘剑狂要来还有一段时间,这段时间里面,中州城里面,一定是好手遍地,天下除去此次机会,再难有这样好的机会,把这许多高手齐聚一堂。’”
  “‘只要想一想,就觉得拳头都痒痒啦,不行不行,我老头子要提前过去,在剑狂之前先好好打几次……’”
  “然后就已去了,以他的脚力,现在估计已去了学宫。”
  “应该已经找了几个高手,开始打起来了。”
  公孙无月似是对自己这位老友的秉性实在是无可奈何,但是提起来的时候,嘴角还是带着了一丝丝笑意,李观一道:“陈承弼老爷子就是这样,喜欢武功。”
  “是啊,当年就是,喜欢找人打架切磋。”
  “你和祖文远,是如何认识的?”
  李观一隐了一部分情况,只说自己和祖老相遇如故,祖老就传他推算之术,更得了《皇极经世书》的其中一卷,和祖老的衣钵传承。
  公孙无月缄默许久,嗓音温和道:“原来如此。”
  “小友,可以让我看看你的那把配剑么?”
  李观一取出腰间松纹古剑,双手托起,放在桌上。
  公孙无月伸出手掌,轻轻抚摸着这一柄剑,虽已年过七旬,然她内功极是醇厚,又似是修行了某种秘法,看上去年轻,手指也同样白皙修长,拂过着剑上松纹,眼底带着一丝丝叹息。
  公孙无月把剑放在桌子上,道:
  “他……最后有提起我吗?”
  李观一看眼前的女子,祖老的最后,只为了以一人之力破去江州城那一次大局,并不曾多言,但是他觉得,如是真这样说了,又难免伤人。
  于是少年道人温和回答道:“祖老对我却不曾说这些。”
  “但是他和西域活佛老前辈赌斗时,曾经提起过当年公孙姑娘心善,他们两位老人家倒似是因为这事情恼火起来,然后斗起嘴来。”
  公孙无月笑出来,道:“他的性子,想来必是不曾说我的,难为你这个孩子,还得要绞尽脑汁地想想那老道士有没有三言两句提起了我。”
  毕竟是当年的至交好友,一下就看出来李观一在说谎。
  李观一一时只好装傻。
  公孙无月笑道:“不过,他提我也没有什么用处啦。”
  “都已是这个年纪,过往的事情,提起也无用。”
  “但是他把【凌云木】给伱,倒也不算是彻底忘记了我。”公孙无月把自己的配剑也放在桌子上,李观一的那把凌云木古意森森,剑身之上,隐隐松纹,一股清气。
  公孙无月的配剑,则是澄澈如霜雪,剑身笔直,自有一股缥缈的寒气,她道:“此剑器是我所有,也是他所赠,名为【赋雪枝】。
  【凌云木】。
  【赋雪枝】。
  两把相似的剑,一柄如同南山青松,一柄如北地寒梅,这两把剑器,竟是长度,气韵,刃宽都类似,隐隐然彼此相互对应,气息相联。
  李观一随慕容龙图一年多,耳濡目染之下,也是懂得品剑的,见到这两把相似的剑器,一下就有了三分猜测,见公孙无月眼底怅然,沉吟了下,迟疑道:“公孙前辈和祖老……”
  公孙无月微阖了下眼睛,手指轻轻拂过剑器,只笑道:
  “差一点便是夫妻了。”
  就算是李观一心中有准备,这一下还是心中起了涟漪。
  公孙无月手指抚摸剑身,语气悠然道:“其实仔细想想的话,我和他之间的缘分,在当年我们五个人一起,行走江湖的时候,就已经被定下来了。”
  “我们彼此情投意合,一起意气任侠,同生共死,剩下的三个人,周大哥世家长子,早早就有了未婚妻子,性子豪迈洒脱,一手钩镰枪法,所向皆破。”
  “他的后人都很有出息。”
  “而今的年轻一辈,文有周平虏,武有周柳营,都算得是杰出,一个年纪轻轻就是学宫之中的奇才,一个则是江州城里熟得上的年轻武官。”
  “陈承弼是个武疯子,那小和尚是个出家人。”
  “反倒是我和祖文远。”
  “他一个道门真传,却不懂得武功;我是江湖世家,剑和机关双绝的公孙一脉,却不会剑术,往日打起来的时候,周大哥在最前,小和尚四处跑,陈承弼那武疯子闷头冲。”
  “我们两个就躲在后面,我放机关,他推断位格,久而久之,却也自会有些情愫出来,后来订亲,倒似是顺理成章的……”
  “只是……”
  公孙无月看着这剑器,许久不曾说话,似乎想到了当年的事情,自己兄长的忽然身死,道门之变,还有那仰天大笑,在落雨当中,提了剑狂奔而出的年轻道士。
  那时候她一身红妆,就站在雨水里哭成了泪人。
  她一句话没有说。
  那道士没有回头。
  当年年少的时候,觉得江湖偌大,天地潇洒,周围是朋友,脚下就是天涯。
  可是后来,后来长大了,书上都说,约定履诺,长发及腰,但是书上并没有说,少年好友,难以持续,人间风雨大,渐行渐远渐无踪,才是常理。
  当年五个生死与共的朋友,大家在月色下举杯痛饮,那时年少,风也温柔,杀了一城中大贼,城中百姓办花灯节,莲花灯就在水流里晃动,似乎比起天上星辰还明亮。
  他们就坐在河边,听着人们的欢笑举杯饮酒。
  少年的意气风发,侠客的江湖快意,不比谁人差的。
  可是后来,后来……
  其中一个不得不回到皇宫之中,这样一个武功高绝的王侯在外,皇帝的皇位会坐不安稳;那最年长的大哥必须回到沙场,提起江湖快意的长枪厮杀。
  一身功体,几经破损,武功高超却最先死去。
  以钩镰枪破铁浮屠后,那时老迈的将军重新回到当年一起和好友们放灯的江南,恍惚的时候,听到了那时候的女童抚琴一曲,一生戎马的老将军泪流满面,这才有了破阵曲。
  那小和尚要回到家乡,他说他的家乡好多人吃不饱饭。
  说好多人被欺负,说那边的和尚们根器太浅,只有他能救人,他说他要成活佛,如果接受灌顶之后,认不出他们的话,不要怪他啊,他也不想的。
  就当那时候的小和尚死了。
  疯王举杯饮酒入了朝廷,将军说‘马革裹尸,兵家之幸’
  黑黝黝的小和尚挠了挠头,说,
  ‘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呢?’
  最后的道士和少女定亲的时候,他们三个都没有来。
  公孙无月垂眸,没有去想这些事情,只是嗓音温和道:
  “你要去学宫?”
  李观一回答道:“我答应祖老,要把他道门祭酒的箓还回去,告诉道门的先天,他此生已窥见了先天之路,最后回头,并不后悔。”
  公孙无月笑道:“并不后悔,是他会说的话。”
  “你知道而今天下的局势么?”
  李观一想了想,回答道:“知道一点点。”
  “就只有一点。”
  “毕竟我年纪不大。”
  公孙无月沉吟片刻,她看着这个少年道人,开口为李观一解释道:
  “天下大变,陈国应国,本来各自有牵制,但是此刻,突厥被天下第三的名将牵制住,西域被摄政王打发了,应国和陈国的交锋,不会太远了。”
  “我公孙家有缥缈阁和先祖传下来的机关术。”
  “这三百年来,就只是在江湖之中行走,以剑和机关术扬名。”
  “盖因当年先祖,就是因为机关术威能而被诸侯君王忌惮,被赐死,其余的子弟四下奔逃入江湖之中,隐姓埋名了数十年,才慢慢汇聚起来,有了家业。”
  “因着祖辈的教训,我们这一脉并不入朝堂,机关术制造之器物,也都局限在了江湖之中,不去参与家国之争,就是为了保全自身。”
  “是以,当年就算是我和承弼,周大哥关系好,他们一个是陈国的王侯,一个是陈国的战将,却也没有倒向陈国。”
  “在这样的情况下,公孙世家依靠江湖,陈国,应国两国都会从江湖渠道,从公孙家购入大型机关器械,也算是一种默契。”
  “两国允许我们保持中立,若是公孙家倒向某一家的话,反倒是难以继续存续下去,但是我观天下,群雄并立的时代快要结束了,天下平定,公孙家绝难以独善其身。”
  公孙无月手指轻拂剑器,沉默了下,还是解释道:
  “当初我的兄长就是因为想要尝试将大威力的机关器械,引入江湖,打算借助江湖地位来保护家族,却低估了江湖人心之恶,反而引出了一次对无辜者的血案杀戮。”
  “那事之后,才有了武林盟主的习惯。”
  “武者手中有这种大威力机关器,对百姓的威胁更巨大。”
  “道门一位真人暗中追查血案源头,最后……我之兄长自觉他把公输机关交给江湖武者,对于这一次的血案要负责,乃自尽谢罪,公孙家遭遇到巨大打击,因而没落。”
  “道门那位真人也不曾想到家兄的反应,也折剑而去。”
  “却死在了机关术之下。”
  “那是祖文远的师叔。”
  李观一缄默,只是这几句话,就听出了江湖之中的风波阴谋,他猜测这件事情就出现在祖老和公孙无月定亲之后,转眼之间,公孙无月的兄长自尽,道门高人死在公孙世家的机关下。
  就算是公孙无月和祖文远能看得出其中的阴谋和原委。
  他们二人也绝不可能再走在一起。
  此后一甲子,渐行渐远。
  六十年春秋已过。
  一个是道门二十四祭酒,德高望重,一个是江湖公孙世家女家主,学宫之中,缥缈出世的道人垂眸,是否还能见到这天下江湖里的女侠。
  公孙无月谈及往事的时候,语气已平淡许多了:
  “我将我那侄儿收为义子,就是飞雪的父亲。”
  “公孙世家的机关术,可以让普通百姓对于入境武者产生威胁,而一名武者想要入境,都需要数年甚至于十几年的苦练。”
  “任何雄主,不会允许公输一系的机关术留存于世。”
  “不会允许这一股力量在自己的掌握之外,你觉得,有气魄和力量平定天下的豪雄英雄,会如何对待我们这一支呢?”
  李观一道:“公孙前辈有些担心?”
  公孙无月道:“怎么能不担心?”
  “大一统的天下,对掌握有机关术的人会是怎么样的态度,当年先祖已证明过了;而借助江湖武者保住家族的道路,我的兄长也已付出足够的代价。”
  “奶奶,世兄,你们谈得可好?我见得有好果子送来庄上,便带了一些给你们。”
  这个时候,公孙飞雪已是安顿好了朋友,然后来此拜见奶奶了,公孙无月让公孙飞雪进来,这位第七绝色笑容清浅,看桌子上两把剑,又看李观一,道:
  “看起来,奶奶和药师世兄谈得很开心。”
  李观一问何以见得。
  公孙飞雪指了指放在桌子上的玄兵【赋雪枝】,笑道:
  “奶奶这把剑可极宝贵的。”
  “平日里,就是被人碰一下都不肯的,更不必要说是像这样,直接放在桌子上了。”
  公孙无月无奈,公孙飞雪笑吟吟地,就凑在奶奶旁边,伸出手臂,揽住奶奶公孙无月手臂,颇为亲昵,公孙无月拍了拍她的头发,看着李观一,温和道:
  “药师应该不知道吧。”
  “陈国陈皇已奔赴中州,似乎派遣一支千人军前来此地,应该是来者不善;摩天宗又想要占据中原一代江湖,做这武林盟主,也在来此的路上。”
  “天下乱起来,江湖也难以安稳。”
  “公孙世家落在这江湖和朝廷两边儿的浪潮里面,看似人热闹得很,可实际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倾覆,所以我才让飞雪去结交各处江湖世家和豪族的子弟。”
  “我有一个建议。”
  这位当年五人组合里面,最是机敏聪慧的女子笑了笑,不疾不徐道:“我要为我家寻找一个归处了,也要为我家的孩子寻找一处归宿。”
  她端起茶,轻描淡写地道:
  “我将飞雪嫁给你。”
  “缥缈阁和公孙一脉的机关术作为嫁妆,如何?”
  李观一惊愕。
  公孙飞雪直接坐直,不敢置信看着自己的奶奶,下意识叫起来,道:“奶奶?!!”
  即便之前待人接物,落落大方,从容不迫,甚至于谈笑自若的江湖女子,公孙飞雪此刻仍旧是两鬓绯红,颇有羞恼地看着自己的祖母,公孙无月却似不是开玩笑,轻声道:
  “今天下大变,公孙世家如烈火烹油,后退不得,看似繁华,江湖和天下,皆难以有我家立足之地,但是你此刻来了这里,倒是让我见到了三分希望。”
  “我应该怎样称呼你呢?该如何称呼你……”
  “是祖文远的弟子,李药师。”
  “还是……”
  当年曾和陈承弼,活佛,周家先祖,祖文远齐名的女子看着坐在那里的少年道人,轻声道:
  “秦武侯。”
  !!!!
  公孙飞雪猛地抬起头,看少年道人坐在那里,脊背笔直,木簪朴素,腰侧挂了一把竹箫,浆洗得发白的蓝色道袍垂下,端着茶,原本温和的气息,却仿佛在这三个字落下的时候改变了。
  如同重剑无锋。
  其势烈烈。
  ()

第65章 李观一的乱世之盟!
  公孙飞雪未曾想到那个看上去温和的年轻道人,就是近日天下名望正盛的麒麟秦武侯,在过去的数年之间,麒麟吞江南,宇文烈踏西域,摄政王撕裂党项,是最为人津津乐道的事。
  如今只在口口相传之中的人就在眼前,公孙飞雪稍有恍惚了下。
  他不应该随凌平洋和一千麒麟军铁骑入中州吗?
  为什么会在这里?
  公孙无月看着李观一,嗓音沉静道:“虽说承弼始终不肯说你的身份,但是细细想来,终究不难以判断出来,我在江湖之中多少年了,少有看错的。”
  李观一赞许道:“老前辈厉害。”
  公孙无月看着李观一,道:“飞雪年岁稍长你一些,然姿容尚可,武功,品性,都算得上是同辈翘楚;缥缈阁也算是江湖上一等一的势力,公输机关于你江南立足,也算有帮助。”
  “你觉得如何?”
  李观一想了想,没有直接不留情面地拒绝,只是笑着道:“老前辈,是想要世家联姻的方式,来在我身上下注,然后求一个家族安稳是吗?”
  世家大族,不管是朝堂世家,还是江湖一脉,在遇到大危险的时候,大多都会下注于天下,胜者崛起,败者没落,是常有的事情。
  公孙无月道:“为家族考虑,而且,我也相信。”
  “祖文远的弟子会是良配。”
  李观一道:“不过,前辈以联姻的方式下注于我的身上,恐怕却是难以如愿。”
  公孙无月道:“哦?”
  少年道人洒脱道:“就假使,假使我确实是和公孙飞雪姑娘成婚,两人相敬如宾,假使我所在的江南之地,确确实实地崛起于天下,不说是天下太平,还是一地诸侯。”
  “那么,公孙家就会成为【外戚】。”
  “当公孙家处于外戚的情况下,坐在这个位置上,手中有公输机关这样的力量,您觉得,彼时的公孙世家家主会做出什么选择?”
  “他们会不会想要控制我的后代?”
  “外戚,江湖,公输机关……就算是那时候的公孙家主,没有这个想法,那么前辈想一想看,麒麟军麾下的将军,谋士会如何看待那时的公孙家?”
  “赤帝妻族的典故,公孙前辈忘记了吗?”
  “公输世家若成外戚,又有机关术在身,身怀利器,杀心自起,进一步是尝试掌控麒麟军,彼时麒麟军的战将必然不忿而反击。”
  “而若无此心,站在外戚的位置上却又有武功和机关,反倒更容易被人清算处理。”
  “您的兄长因为江湖的风波身死,为什么前辈觉得,天下和朝廷之中的风波会比江湖少?”
  “纵是下一代没有问题,但是之后呢?”
  “江湖之争,尚可以留下世家。”
  “朝堂之斗,可是要屠族灭口。”
  李观一所说的赤帝妻族的事情,是八百年前赤帝之妻掌控朝堂,与开国之年的名臣神将之间明争暗斗的事情,公孙无月缄默,她也在担忧此事,含笑道:“麒麟军仁德。”
  这就是仁德之名带来的负面作用之一。
  大家会直接认可李观一所在势力不会做出太过于败坏道德的事情。
  李观一笑了笑,语气从容镇定,淡淡道:
  “况且,我麾下有一谋士。”
  “名为文鹤。”
  “乃是我之左臂右膀!”
  “前辈听说过周平虏的事情,不知听说过文鹤此人么?”
  李观一神色从容不迫,在喝茶。
  然后注意到了,这位公孙无月前辈脸上的神色一滞,旋即有些无可奈何,原本似乎还打算和李观一谈论这次联姻的可信性,要反驳李观一所描绘的可能。
  但是听到这個名字之后,直接断了这念想。
  无可奈何道:“既有此人为谋臣,那我家若和你联姻,恐怕得了数十年富贵后,得要被清算一番,此人我倒是听说过,传闻里面心机狠毒却又有贤名……”
  “他若清算,我家鸡子都要被搅匀了。”
  “你拒绝便是拒绝,却说此人败兴。”
  李观一注意到公孙无月的意愿瞬间降低许多。
  心中不由感慨赞叹。
  真的是,人的名树的影啊。
  不必说是学宫当中的各派学子。
  就连公孙世家这种,距离中州比较接近的世家大族,都似是听说过文鹤的名号。
  李观一都不知道该怎样评价。
  这得说是名动于四方,还是恶名满天下?
  只能心底赞叹。
  厉害,厉害。
  然后默默决定,给这位文鹤先生的酒里面,一定多放一些麻沸散,那根宝兵级别的绳子,也一定多打三个死结;李观一怀疑,自己绝不会是第一个想要打闷棍的。
  李观一知这谈论方向转变,于是笑着问道:
  “前辈知道文鹤?”
  公孙无月道:“来我家买机关弩的,倒是有不少学子,咬牙切齿,说一定要把文鹤此人射杀在外,乃是为了天下之苍生,还有一个似乎是文鹤先生的朋友。”
  “来时痛哭流涕,说为友不能如此,但是为天下人,需除去文鹤此人,杀你之后,我不独活,然后一边大哭,一边选择了我公输世家对外所用,威力最大的连射爆破机关弩。”
  “射出之后,可以洞穿三重铁甲,瞬间爆破的力量,能够推翻一座小山丘,破开之后,弩矢内部有小碎片,将会以入境级武者抛飞出的暗器的力度覆盖方圆三十丈距离。”
  “其上淬毒,可以瞬间令猛虎失去战斗力。”
  李观一嘴角扯了扯。
  嗯???
  这,文鹤先生,在学宫之中名声为何如此?
  他忽然明白了,为什么元执,霄志这样的学子会四方游学,只是文鹤先生死活地窝在【儒门古道之内,公羊素王天下无敌】的学宫里面,一步不出。
  很有自知之明。
  至于之后,文鹤先生此刻还好好的,自是没有什么事儿,李观一都惊叹起来了,这个人是怎么样做到,让所有人忌惮他,所有人看重他,又可以活得好好的?
  天下谋身谋己者,无过于文鹤也。
  公孙无月缄默许久,她似乎在一开始的时候,就对李观一的联姻不抱有太大的希望,只是提出,进行尝试而已,如此也只是笑着道:“有勇有谋,麾下有麒麟军,又有元执,文鹤为谋,年轻一辈,以你为上。”
  “可惜飞雪没有这样的缘分。”
  “公孙世家行走于江湖,家大业大,我看数十年后,难以善终。”
  “然,先祖公输班和墨家祖师以机关术对拼,一者谋以供,一者谋以护,或许在当初,先祖们选择了不同的方向,就已经决定了吧。”
  公孙无月伸出手,拿起了李观一放在桌子上的【凌云木】,这把玄兵宝剑,通体古意幽幽,有青松古纹,公孙无月看着李观一,多少有些遗憾,道:
  “许是我家遇伱太迟。”
  “纵是豪雄之主,也想要和我家联姻,你这样的秉性,直接拒绝,虽是有你方才说的理由,恐怕你已在微末的时候,遇到了对你极好的人吧?”
  公孙无月抚摸手中之剑,忽然想到了那意气风发的年轻道人,眸子微敛,轻声道:“时人不识凌云木,直待凌云始道高。”
  “倒恰好和这一把玄兵的神韵相合了。”
  她把手中的剑送回到李观一的手中,微笑道:“就当做我方才不曾说过那样的话,你只把我当做是祖文远和陈承弼的故人就好。”
  李观一伸出手拦下,少年道人的神色沉静温和:
  “且慢。”
  公孙无月看着他,眼底似乎有疑惑,李观一笑了下,道:“我只是说,联姻之法,不是好的选择,但是我没有打算要放弃和公孙家联盟。”
  “我来的时候,墨家夫子告诉我一定要得到公孙前辈的帮助,我亦有先生说过,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
  公孙无月抬了抬眉,从容笑着道:“好啊,这性子倒是和你老师有些相似,不疾不徐,往日总是我出主意,而今倒是你驳了我的建议,然后拿一个更好的出来?”
  “好,就让我看看,你这位麒麟秦武侯,能说出什么道理。”
  李观一笑着道:“前辈所担忧的,是公孙世家所保留的大型机关器械,天下一统的君王,一定无法容忍,对吗?”
  公孙无月看着李观一,道:“是。”
  “那么,秦武侯若得了天下,能容忍世家持此器械么?”
  李观一回答道:“不可能。”
  “枪杆子里面出政权,机关器械,比起长枪更为重要,公输一脉的机关器械理论,不可以被一家一室所掌控的。”
  公孙无月拍了拍公孙飞雪的手掌,笑道:
  “是个实诚人。”
  “你若是说,你可以容得下的话,我却要喊来族中弟子,乱棍将你打出去了,那么,你又有什么想法?”
  李观一端着茶盏,杯盏里面盛放的茶水已饮尽,倒了些清水进来,举杯盏而言,从容道:
  “公孙世家掌握绝杀之器,犹如此杯中之水,公孙家便是这茶盏瓷器,前辈想要做的,就是把这水始终保护好,但是,此刻天下颠簸变化,这杯子终归要落地。”
  “水会洒落于此,前辈知道,如何把这水保护好吗?”
  公孙无月笑说道:“小道士,却去见了那黑黝黝的和尚,学会了怎么样说哑谜了?我似是有些猜测了,不过,你说说你的?”
  此刻气氛已从先前那种,大世家和豪雄结盟谈判时沉静的气氛变了,倒是有些长辈和晚辈的祥和,李观一想了想,笑道:“前辈啊,我从陈承弼老爷子,还有活佛那里听说了。”
  “他们两位说您素来机敏,聪慧,是他们里面最聪明的一个。”
  “就连祖老都说,当日若不是您出面。”
  “活佛老爷子就给人卖掉了还要数钱,早一甲子就寂灭了,哪里还有现在天下宗师排行第三,力可摧山,金刚不坏的活佛真身?”
  公孙飞雪方才先是羞恼,后被拒绝之后,却又反倒有本能的怅然若失,倒也不是对李观一有什么感情,只是她毕竟还只是年轻女子,又素来自矜,那少年直接婉拒,心里多少有些疙瘩。
  可是眼见着那少年人一开口就开始夸自己的奶奶。
  公孙飞雪呆滞。
  嗯???
  这个嘴巴甜得让人找不着北的,是谁?!
  嗯??刚刚那位智勇双全,从容平淡,传说之中,气吞万里如虎,麒麟军数万兜鍪奋战的名将哪里去了?!
  她忽然觉得,那个气势烈烈的少年人,忽然就散去了那种传说之中的面具,变得可亲近起来了,噗呲笑出声来,似是觉得自己这样太过失礼,想要说什么。
  可是抬起头就看到李观一瞪大眼睛,少年的脸皮似乎还没有到了百毒不侵刀枪不入的级别,似乎有些僵硬尴尬。
  贫穷的诸侯李观一冕下正在拼了命地夸赞公孙无月。
  心里打算盘,希望从这里买机关器械的时候,可以打个折扣什么的,就被这笑一打断,尴尬起来了,那边公孙无月却是从容,眯着眼睛,催促道:“继续夸啊,小家伙。”
  公孙无月笑容调侃:“嘴巴还挺甜的。”
  “祖文远若是嘴巴这样甜就好了。”
  李观一道:“晚辈所言,都是发自肺腑。”
  发自肺腑的穷!
  公孙无月摆了摆手,笑吟吟道:“一百架机关连弩。”
  “并三千特制弩矢。”
  “说正事。”
  李观一还打算挣扎一下,维系一下天下最为年少诸侯的尊严和位格,认真道:“前辈,晚辈所言,都是发自于……”
  公孙无月喝茶,这位已七十余岁,仍旧看去雍容的女子悠哉,开口吐出了三个字,道:
  “两百架。”
  “可是……”
  “三百架。”
  少年诸侯毫无顾忌,道:
  “好嘞!”
  “前辈您说的对!”
  诸侯威严?那玩意儿又不能换粮食,又不能换甲胄,不能换机关,有什么用?
  李观一想了想,笑着道:“那咱们就这样,前辈和我,都把自己的主意写在纸上,看看咱们两个的想法是不是一样。”
  公孙无月笑道:“倒是机敏,好吧,就遂了你的意。”
  两人都取纸笔,然后写下,公孙飞雪拿来了。
  微微怔住,看向李观一,又看向公孙无月,然后把两张纸都放在一起,两人都定睛去看,却见左边文字随性洒脱,右边笔法清俊。
  【军伍】
  这是公孙无月的回答。
  但是她看向李观一的回答:“天下……”
  “好大的气魄。”
  公孙无月坐直了身子,端详片刻,道:“我方才所想,一杯水,若要长存,恐怕只有离开杯盏,倒入江河之中,是以,若是以公输世家之机关,也入麒麟军。”
  “那么,公孙家对于麒麟军保持战斗力有足够的价值。”
  “他日,无论是谁要争夺天下,无论你的后裔是谁,都无法舍弃军队,而军队之中,舍弃不得公输机关术,如此无论谁可称为你的继承人,我家皆可以长存。”
  李观一道:“但是这样的话,公孙世家直接倒向江南,容易让陈国应国发怒,针对公孙世家。”
  公孙无月道:“总该要有代价的。”
  “那么,何为天下?”
  李观一笑道:“杯盏之水,盛放于杯中,就是杯中之模样,放入河流之中,则是和河流并行,但是,杯盏会碎裂,而入河流,河流也会枯竭,泥沙俱下。”
  “但是入天下不然,在地为河,生天为云,落于人间,或者为雨,或者为雾,升腾变化,轮转长存,永世不灭。”
  公孙无月看到那少年道人起身,就背对着自己,杯盏对着天空,道:“李观一还活着,麒麟军鼎盛,似可见于天下,但是,江南可以永远昌盛么?”
  “最后的胜利者,是我还是应国?”
  李观一自己就回答道:“我希望可以永远昌盛。”
  “但是,或许我会死在战场上,麒麟军会带着我未完的梦消失于此漩涡之中,可唯学识不灭……一个建议,公孙前辈,我希望你可以派遣匠人,前往江南之地。”
  “我想要让他们教导公输一脉机关术。”
  “我想要在那里建立一个类似于学宫的组织。”
  “在天下遴选有志之才,教导他们机关的奥秘,当然,此是乱世,这些人会成为麒麟军的后勤军官;而机关连弩的设计图这样可能引来灾祸之物,则保密。”
  “这些肯定还需要好好商量一下的。”
  “兵家,法家,阴阳家,都曾经是可以搅乱时代的学识,但是学宫之中将其传授于天下,学宫地位超然,天下大乱,却也没有谁要去灭掉这个地方。”
  李观一看向公孙无月,道:“就看您的想法了。”
  “是要让这些机关学识全部落在世家手中,不肯放开。”
  “还是遍招英才传授之,等到弟子遍及天下的那一日,公孙世家,公输班,会成为如同学宫历代夫子一般的开创者;就算是麒麟军已灭,公孙世家的学识不会灭。”
  “而学识已传开来了,不会有谁狂妄到想要把所有知道这学识的人都杀死,他们只会继续按照之前的路走下去,就如同学宫的崛起。”
  公孙无月沉默,投入军队,或者开创学宫。
  “学宫是八百年前那些豪杰们开辟的。”
  “我们……”
  李观一回答道:“我们也不一定要弱于他们。”
  公孙无月思考许久,李观一的建议和她的打算有些类似,但是仔细研究下去的话,却是不同,直接并入军队之中成为麒麟军的一部分;和开创学宫,教导弟子,弟子入麒麟军。
  性质上,截然不同。
  公孙世家最后的位置和待遇,也截然不同。
  李观一微笑道:“放心,我有文鹤。”
  “文鹤之才,必保公孙世家开辟的学宫安然无恙。”
  这样一个凶悍的谋士,在保护自身这个领域却是如此可靠。
  公孙无月似乎意动,道:“我以我自己的想法,是想要相信你的,但是我毕竟是公孙世家的家主,你要我如何相信你不会顺势吞并了我公孙一脉?”
  李观一道:“公孙世家已在危险之中。”
  “陈国陈鼎业派遣千人甲士,摩天宗宗主猛龙过江。”
  公孙无月微笑道:“是,所以你来恰好,这样好了,你为我家解决其中一件事,便算是江湖之中的投名状,我便相信你,以我家族一赌。”
  “我给三个匠人给你。”
  李观一伸出手指道:“三件事。”
  公孙无月道:“什么?”
  少年道人温和回答道:“您不信任我,不知道是否信任学宫六大宫主之一,墨家第一巨子?”
  公孙无月这位江湖之中多少年风雨的世家之主都有些不习惯了,她不习惯竟然有人不步步不咬着利益,不习惯竟然有人愿意主动做更多的事。
  江湖的雄杰,终究不知天下。
  李观一叉手一礼,道:“既是同盟,我自该展露诚意。”
  “李观一以三件事之约,邀缥缈阁入江南。”
  “三件事,第一件事,我会止住陈国之兵;第二件事,我会让摩天宗回转江南,第三件事,我愿前去学宫,请教墨家巨子,若是可以请动巨子前来。”
  “那么那个时候,你我之间,再继续谈下去!”
  “既要同盟,那么就要毫无芥蒂,你不会怀疑我,我不会背弃你,生死与共,才是这天下之盟的道理!”
  少年人把配剑佩戴在腰间,黑发微扬,背后如有猛虎按爪,赤龙低吟,乃拱手,袖袍垂落,恍惚之间,几如甲胄上战袍垂落如云,从容道:
  “陈国兵至,摩天宗来。”
  “天下大变。”
  “我当为君,平此二事!”
  沉静气魄,如同山岳,并不拘泥,公孙飞雪怔住,此刻才意识到,方才那嘴巴很甜的少年人,确确实实是按着爪牙,吞吐这天下的豪雄。
  李观一起身,道:“况且一家世家大小,公输千年传承,总不该全部压在一人的身上,联姻之事,就请作罢了。”
  “那么,我好友还在休息,观一就先告辞退去了。”
  少年道人佩戴着松纹古剑,微笑拱手。
  看那失神的公孙无月,诚心实意地道:
  “师娘。”
  于是公孙无月叹息,终是无言,心中还是偏向这少年。
  ()

第66章 术士之首重逢,银发传说终至!
  那少年道人持剑去了,公孙无月许久才回过神来,却见公孙飞雪看着那边的少年背影,眼底有异彩,自古英雄爱美人,美人却也爱英雄。
  公孙无月拍了拍她的手掌,道:“人已走了好远,还在看什么?”
  公孙飞雪收回目光,不由脸颊绯红,道:“奶奶!”
  公孙无月道:“是我的孩子没有这样的缘分啊。”
  她端详着自己的孙女,倒也还有江湖豪杰的风化和洒脱,道:“我家孩子,模样周正好看,天下没有几个的好人儿,心地也善,又有好剑术,好机关术。”
  “这样的好人,却也配得上任何人。”
  公孙无月揉了揉公孙飞雪的头发,如寻常家的长辈安慰道:“只是没有缘分。”
  公孙飞雪道:“缘分是什么?”
  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能见到年岁相仿的豪杰,终是人心,自有涟漪,公孙飞雪说出这样一句话的时候,公孙无月就已经知道,她心中起来涟漪,还是有了一缕不服气和不甘心。
  她温和笑着,把自己孙女轻轻揽在怀里,道:“你呢,是个好孩子,心地善,又有豪侠的气魄,干脆爽快,若是之前是你遇到了李观一的话,你们的性格一定很合得来吧。”
  “想想看,你们会怎么样相遇?”
  “你会骑马走过路边,遇到了饿的眼睛发昏的他,很豪气地把他邀请到路边的餐馆里面,请他吃一顿饱饭,他呢,也不会白吃你的,一定会给你礼物,可能是一首诗,可能是一首琴曲。”
  “你会惊讶,然后伱们一来二去,关系会越来越好。”
  “直到后来,行走江湖,行侠仗义,后来呢,渐渐会产生一丝丝情愫……一切都顺理成章的,用公输世家的机关术,帮助他走向天下。”
  “我家好孩儿,自是有这样的眼力和心胸。”
  公孙无月伸出手揉了揉公孙飞雪的发梢,轻声道:
  “只是没有缘分,就是指的,当猛虎摔断腿,虚弱的时候,那时候,在他的眼前,对他伸出手,对着他笑的,并不是你。”
  公孙无月仿佛又看到了年少时遇到的那温和道人。
  她垂了垂眸,似是在开解公孙飞雪,似乎在对自己说。
  轻声道:
  “这就是,无缘。”
  李观一回到住处的时候,瑶光正在伸出手指逗弄麒麟。
  麒麟双眼盯着少女的手掌,她的掌心有一枚小坚果,快速地交换来,最后两只手都合起来,手背朝上,伸到麒麟的面前,麒麟看了看左边,又看了看右边,尾巴快速甩动。
  祂本该能看得清楚,感知清楚的。
  但是瑶光奇术和阵法独步年轻一代,搞得麒麟都找不准,祂迟疑下,伸出爪子,按在少女右边的手背上,瑶光面无表情把手掌摊开来了。
  空空如也。
  麒麟快速击打床铺的尾巴凝固住。
  ???
  瑶光的脸上没有表情,嗓音宁静道:“麒麟是神兽,本身在秘境之中生活,会感知气息,也会释放自己的威能,占据灵地。”
  “你这几百年,都在人间生活。”
  “一开始的时候,别人宠爱你,后来把你关起来,你都没有去运用这能力。”
  “都被荒废了。”
  麒麟才不管这些:“我可是麒麟,麒麟!”
  “还有一年多两年就成年啦,五百岁之后,就自然而然有了什么人的宗师级别实力,哼哼,再说了,我和观一在战场上跑来跑去。”
  “箭矢都难射穿我的鳞甲,我哪里需要锻炼什么气势?”
  “观一都不催我!”
  “还有谁能催我?!”
  “还有谁敢催我?!”
  “哼哼,不可能的啦,给我!”
  祂低下头,用自己的角顶开来瑶光的左手,却发现瑶光的左手也没有那坚果,呆滞住,转过头,看到少女手掌白皙,那一枚坚果就夹在手指里,藏在后面。
  只是被瑶光的奇术遮掩了气,所以麒麟没有发现。
  少女的手指一动,坚果飞起来,张开嘴,精准咬住坚果。
  嗷呜。
  银发少女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地看着麒麟:“就是你太依赖麒麟本身的天资,才导致发现不了我的奇术。”
  麒麟赌气,转过身坐下。
  因为化作了个长毛猫儿,毛多,看起来倒是肥嘟嘟一团。
  尾巴柔软,啪啪啪地拍打着床铺,显是赌气不理人。
  却传来一阵笑声。
  银发少女嘴巴里咬着坚果,脸颊一侧鼓起来,一嚼一嚼,转过头去,公孙世家的客房也别有风采,窗户外有池塘,树木,少年道人腰间配剑,依靠窗户,笑得温和。
  李观一伸出手按住窗户,翻身进来,伸出手把麒麟掰过来,拿出了果子递过去,麒麟尚未成年,如人之少年岁月,性子顽皮,又极贪嘴,方才也只和瑶光玩闹,没有生气。
  见到了自己顺利从李观一手中‘骗’来果实,自是开心不已得吃起来,李观一把刚刚的事情大约说了一下,道:“墨家的事情,倒也算是顺路,本身去学宫,就要拜见学宫的宫主。”
  “那陈国的一千步卒,我倒是已有了解决之法,打了这许多仗,总也是有了些本事。”
  “非要说起来,眼下比较麻烦的,反倒是那位摩天宗的宗主了,他武功可不差的。”李观一回忆起一年之前,镇北关中的狩麟大会,那位摩天宗的宗主施展出一身好武功。
  其名西门恒荣,看似六旬,实则年纪已有八十余岁,一身武功内外兼修,更是从无到有,亲自打拼出来了陈国北域最大的宗门摩天宗,陈国境内大小城池里面,都有摩天宗的武馆。
  只要交钱,就教你武功。
  像是麒麟军此刻的战将之一樊庆,就是出身于摩天宗。
  大城门徒上百,小城也有数十。
  西门恒荣号称门下弟子过万,虽然夸张,但是也可以窥见其势力庞大,门下弟子,皆擅步战的精悍江湖武者,一路挤压其余门派,让自己的势力越发扩大。
  是实打实的宗师级武者,就算没能入了天下宗师前十,一身武功却也扎实,李观一这边,借了那青袍长生客的气机,此身体魄有了长足提升,但是终究只是五重天。
  另有神兵三把,破云震天弓,猛虎啸天战戟都知有什么用处,可唯独从青袍长生客那里得来了的这一把竹箫,除去具备引动了万物生机的效用,还不知其他的用处。
  李观一手中竹箫旋转了下,把在手中。
  “总不能临战的时候,吹奏竹箫,然后让西门恒荣气血鼓荡,翻腾逆转,然后让他没有精神和咱们打起来吧?”
  银发少女嗓音宁静,道:“您已答应了。”
  “咀嚼咀嚼咀嚼。”
  面无表情。
  把李观一带下来的果子咽下去,双手捧着,道:
  “应该,已经是有想法了不是吗?”
  李观一笑道:“算是有了些想法。”他手指一转,这竹箫盘旋,落于腰间,佩戴在一侧,道:“说来说去,不过也是来一手仗势欺人罢了。”
  他的双手展开,故作夸张笑道:“我可是剑狂的重外孙啊,摩天宗的宗主,怎么敢来招惹本公子的呢?是不是?”
  瑶光看着他故意这样作态,把果子放在嘴巴里面,似乎在说,就看着你怎么样演。
  李观一笑了下,从容不迫道:
  “反正,有麒麟,有我,我们联手纵然打不过那摩天宗,却也足够把他拖住了,公孙师娘六重天之手段,又有缥缈阁的机关器物,摩天宗宗主只要无法速胜,就只能退去。”
  “因为他不敢赌,不敢赌太姥爷他们什么时候会来。”
  “是以,我越是从容不迫,他便越是心惊胆战。”
  “纵他有百千弟子,却也要见我而惧。”
  “此势之胜也。”
  剑狂慕容龙图和司命老爷子约定和李观一在这里见面,只要两人回来,那摩天宗之事自然是迎刃而解。
  就算是那时两人赶不过来,以李观一此刻的功力,加上麒麟,联手用出道宗所传的皇极经世书,倒也不是没有一战之力,西门恒荣有偌大势力,心思自是细腻。
  李观一越是从容不迫,他就会越发胡思乱想起来了。
  李观一道:“不过,也就是不敢太过于用这根竹箫。”他的手掌握着腰间的竹箫,这把竹箫看上去清脆,仿佛才刚刚从竹子上切削下来,带着一股勃勃生机。
  但是毕竟是青袍长生客的东西。
  李观一心底对此神兵,多少还是有些许的忌惮。
  瑶光点了点头,李观一伸出手,去为瑶光把脉诊治,瑶光被长生客之血所毒,身子虚弱,李观一诊脉之后,还是道:“虽然说有道宗前辈所传的泽天夬之术,但是武功不能凭空把你的正气补回来。”
  “公孙世家家大业大,周围应该有些名医,我去和师娘说一声,问问周围有什么大夫没有,去买些药来熬药给你补一补身子。”
  李观一去和公孙无月说了,公孙无月自是应允。
  知道李观一要给朋友买药疗伤,便把周围方圆数百里有些名气的大夫都和李观一说了,又专门让公孙飞雪去包了一封红包,厚厚一叠。
  可以在应国的钱庄里面换成金银之物。
  扎实程度,让公孙飞雪都有些诧异,笑道:“我家虽是江湖上立足,但是持家却简洁,这一封程仪,倒是比得上我十多年的压岁钱了。”
  李观一想了想,猜测公孙无月被他哄了高兴,便将十多年来的压岁钱,一次性给了个够。
  少年先是握着这一大沓银票的一端,另一端甩动,落在掌心,啪啪的声音,然后又倒出来,少年人舔了舔食指,只捏住一個角,哗啦啦数了数银票。
  穷苦精明的气质,入木三分。
  少年道:
  “师娘真好!”
  银发少女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只似乎叹了口气,李观一大笑,便借来马匹,带瑶光一并去拜访此地诸多名医,但是纵然是名医,通晓医术,可是青袍长生客毕竟是江湖传说,这些医生大夫自是没有什么法子解决瑶光虚弱。
  这几日来,李观一驻足于此,每日里拜访这些名医,虽然没有谁能给瑶光解决虚弱问题,倒是买来不少的好药,熬制成汤给瑶光补充元气。
  因为太苦,李观一根据雷老蒙之前提供的法子,找到一个蜜蜂窝,去掏了蜂窝里面三分之一的蜜糖出来,给瑶光配比成滋味还算可以入口的级别。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
  瑶光身体虚弱不见好转,就只卡在了一个程度上,不上不下,公孙飞雪询问李观一瑶光情况之后,李观一如实回答,公孙飞雪沉吟片刻,提出建议,道:
  “既然寻常的大夫难以解毒的话,不知道各地的奇门偏方怎么样,愿意尝试一下吗?”
  李观一自是应允,公孙飞雪给李观一搜集了那些有些名气的隐居大夫,李观一和瑶光一一拜访而去,但是这些乡野大夫也没能成功,转眼天色渐晚下来。
  李观一骑乘马匹,瑶光坐在他身前,少年道人手抓缰绳,马匹踱步于溪流之旁,远远看去,天色暗沉,夕阳壮阔辽远,望之让人心旷神怡。
  “嗯,只剩下最后一个大夫未曾拜访了。”
  李观一看了看公孙飞雪给的记录,估摸了下时间,想了想,道:“就去看看,如果实在不行的话,就还是等司命老爷子回来。”
  “反正也是顺便看看周围的地形。”
  李观一笑着开口,这几日里,拜访医生大夫,倒是把周围的不同地方踩了个点儿,也大约估摸了清楚,若是陈国那一千甲士打算要威逼公孙世家,会占据周围哪一部分地方。
  和瑶光一并骑马前行,不片刻去了一个村子里,问清楚了道路,才前去拜访,还有两条道路,便是翻身下马,只让身体虚弱的瑶光坐在马背上,他则是牵马步行,以示尊敬。
  只是靠近的时候,李观一忽然脚步微顿,却感知到腰间的那一支竹箫,忽然泛起了流光,竟似是有气机所触,微微鸣啸,发出一阵阵清鸣。
  !!!
  这是……
  此地有人,和青袍长生客的神兵有所反应?!
  是谁?!
  李观一心中微有凛然,右手握在腰间的剑柄上,顺势下压,压住了这一支竹箫,却在此刻,前面木屋已打开了门,一名白发老者,身穿灰衣踱步走出,目光沉静。
  看似衰老,却带着一股生机浓郁之气,扫过前方。
  落在李观一的腰间竹箫上。
  这位老者的神色凝固住了,那一瞬间,李观一感觉到了一股极为浓郁的血腥之气,煞气,杀意,他的手掌已握住了兵器,忽而传来了嗓音宁静:“这位老先生,我们来问诊。”
  方才的煞气和杀机都被打破了。
  李观一抬眸,看到银发少女安静,瑶光的奇术很强,感应敌意的能力更是敏感,从江州城逃亡之后这一年多来生死与共,李观一自是相信瑶光的判断,松了口气,微笑道:
  “是啊,老先生,听说这方圆几百里,就数着您的医术好了。”
  老者缄默,道:“来罢。”
  李观一牵着马往前走去,把缰绳系在旁边的树上,然后自然地伸出手。
  瑶光的手搭在少年道人的手腕上。
  李观一稍一用力,让瑶光搭着自己的手腕下了马,两人进了屋子,屋子极整洁,整洁地有些过分,并不似其余村落百姓一样,有养着家禽家畜,这老者给瑶光诊脉。
  那双眼看着银白长发的少女,道:
  “…………命大。”
  “他把血滴入你的嘴里的?”
  银白长发的少女语气平淡回答:“我咬的。”
  这老者顿住,满脸狐疑,摇了摇头:
  “年轻人,胆量确实大。”
  老者又看着李观一腰间的竹箫,道:“你们遇到了那青袍,还能活下来,不是难事,但是能夺了这月雪萧,还能到了这里,才是运气。”
  找到这里,自然是因为寻找能治瑶光虚弱之症的人,机缘巧合之下才找到的。
  不过,听这般口吻……
  月雪萧。
  李观一心中微有变化,却自笑着询问道:
  “前辈认得这竹箫的主人?”
  老者看了李观一一眼,转身去取东西,语气平淡道:
  “怎么不认得?当年落雨大,我招待他入住处避雨,后来知道他的身份,就去讨教修行之道,却没有想到,一次闲谈,我差点被他蛊惑成魔。”
  老者声音顿了顿,而后叹息一声,道:
  “不,是我已被他蛊惑成魔了。”
  “那时候,我会袭击生灵,吞人鲜血,修行武功。”
  “我的弟子就跟在我身后,救助那些被我所害的人,为他们疗伤驱毒,我才未曾在癫狂之中,造下太多的孽债,只是,青袍人的话实在是太过于蛊惑人心。”
  “我修行武功,渐有收获。”
  “越是有收获,就越觉得他说的有道理,所行渐偏颇。”
  “便越陷越深,越陷越深……”
  “后来就连我的弟子都背弃我而去,他夺走了我的丹炉,丹方,不知道去了何处,我被他引到了山林之中,被困阵困住,茹毛饮血,不知多久,方才转醒过来。”
  这老者拿出来一个葫芦,摇晃了下,倒出了几粒丹丸,只轻声道:“恍然如梦啊。”
  “重新醒悟为人,走出那困阵,困在我面前的,竟只是个小童都能够打开的小算数,那时我已失去理智,才被如此简单的阵法困住。”
  “一晃之间,人间都已经过去百年了,我找不到我的弟子,我所知道的那些名字,要么老迈了,要么就是死去了,后来去了中州,还被那大皇帝找去询问长生不死的事情。”
  “只帮他把赤霄剑给捆起来,就又出来了。”
  李观一此刻已知道了这老者是谁,这恐怕就是侯中玉一脉的祖师,是侯中玉杀死的那位老师的师父,是被青袍长生客蛊惑了的大术士。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腰间的竹箫会有感觉,无风而动,李观一不知该说什么好,是说命运无常,还是说,恰是因为他们都和青袍客接触过,恰是瑶光也因那青袍客而虚弱。
  冥冥之中,自有因果,才会有彼此相见之日。
  李观一道:“不知道前辈名讳。”
  这灰袍老者把丹丸放在一个小碗里递给瑶光,看着李观一腰间的竹箫,道:“已是该死之人,当日吞人气血为丹药,虽因弟子之缘,未曾真的吃了人。”
  “可是心中此念起,即是万恶生!”
  “善者为道,恶者为祟。”
  老者手指起印决,只竖立于胸前,回答道:
  “在下【万恶不赦】,一介方士罢了。”
  “我在找两个归宿。”
  “一个青袍人,一个叫做侯中玉。”
  “那是我的再传徒孙,我所淬炼的【万古苍月】长生不死药,就是被他继承了的,小友,你已见过青袍客。”
  “不知,可曾见过此人?”
  “三千年孤传,背弃赤帝之说,为赤帝的重外孙呵斥为【巫蛊之祸】的源头,乃万古苍月一脉术士当代传人,天下八百旁门之首。”
  “侯中玉。”
  李观一:“…………”
  ………………
  却说,公孙世家之中,那位公孙飞雪的好友,也是曾经说要给李观一和瑶光,放下小船的公冶伯虚,却是从公孙世家‘逃出去’,一路疾行,仗着自己的轻功奔赴去了一处别院,道:
  “前辈,前辈。”
  有声音传来:“让你打探的消息,打探明白了吗?”说话的人是个中年男子,气度颇为沉静,前方放着刀剑两把玄兵,只是断去一臂,以墨家机关术代替。
  正是天下第六宗师,御尽兵戈屈载事。
  自一年前,在陈国大祭之中,被陈承弼癫狂法相攻击,撕裂一臂之后,这一年里寻墨家铸手臂,多加休养,只把手臂当做新的兵器,武功非但没有落下,反倒是更为强横。
  此番听闻陈承弼踪迹,方才来此。
  公冶伯虚笑着道:“自是明白了!”
  “公孙世家,此刻却是虚弱至极了,陈承弼已经离开,又恰好是武林盟主角逐的时候,陈国北域的大宗门摩天宗都已经来了,又有陈国千军万马,公孙世家也是不行了。”
  “公孙飞雪四处结交世家子弟,却也只是死前挣扎罢了。”
  屈载事道:“哼……死前挣扎么?”
  他被陈承弼撕了手臂,自是打算复仇,知公孙世家和陈承弼关系极好,就打算先灭此世家,让陈承弼知痛苦,才可以洗刷他的手臂被撕裂的仇恨。
  江湖武者被断一臂,此深仇大恨,不可不报。
  屈载事沉吟了下,道:“你且说来,有什么世家?”
  公冶伯虚把公孙飞雪的朋友一一说了,道:“这些家族虽然不弱,但是门中前辈,多也就是六重天手段,并没有江湖宗师,以前辈的功力,轻而易举,就可以击败他们。”
  “啊,对了,前些日子还有两个人。”
  “其中一个是学宫道门弟子,叫做李药师的,另外一个,就更不值得一提了,只是个痨病鬼!”
  公冶伯虚笑道:“一头银白头发,怕是未老先衰的早死命……”
  “只可惜了,却似是个颇漂亮的姑娘。”
  他一边说着一边往里面走去,去拜见屈载事,打算讨好他,可走进几步,却是神色凝固。
  屈载事盘膝坐在那里,气度不凡。
  那两把在江湖之上,声名赫赫的玄兵刀剑,倒插在地上,散发出凌冽的气机,实在是不愧于天下第六宗师的名号。
  但是,这宗师气度,渊渟岳峙的屈载事背后。
  却有一人负手而立,银色长发垂落,却和那少女一般无二。
  而——
  堂堂第六宗师屈载事,对于此人在他背后。
  竟然,毫无所觉??!
  公冶伯虚心脏忽然剧烈跳动,屋舍之中,宗师盘膝而坐,夕阳余晖落下,刀剑鸣啸,自是有十二万分气度,在宗师背后,银发男子负手而立,宗师丝毫不觉。
  这幅画面让他心悸不已,隐隐然,一种诡异,惊惧之感扑面而来。
  公冶伯虚看到那银发男子垂眸,双目平静如死水。
  如同看一死人!
  ()

第67章 术士当断绝长生,钓鲸客已见观一(求月票)
  侯中玉?
  这样强?
  李观一听到了那么一大串的名号,心中惊讶,虽然从侯中玉配备的药方效果惊人的时候,李观一就已经知道这老术士不会是个泛泛之辈。
  毕竟陈鼎业多疑,而陈鼎业之前的兄长,父亲却都有其所长之处,侯中玉能够在数代不同性格的帝王治下,始终坐稳陈国皇室第一术士的名头,占据麒麟宫,已很能说明问题。
  术士所长,是配备药方,奇术和大阵。
  本身境界高低,不能说明问题。
  却没有想到,他还是小觑了侯中玉。
  若不是侯中玉没有料到李观一和麒麟的关系,被麒麟火强控,李观一怕是杀不死这人,在他于陈国击败,杀死的众多对手当中,虽然有陈皇私生子,天下前十的杀手司徒得庆这样,身份武功皆有特殊的人。
  但是此刻回头去看,倒是这侯中玉含金量最高。
  可李观一摸不准这老术士对侯中玉的态度。
  一时间倒也不知道该怎么样回答,老术士把丹药化水,递给了瑶光,瑶光判断之后,小口吞服下去,似乎颇苦,少女脸上出现了一丝丝僵硬,然后还是小口吸了口气。
  微微一扬脖,一下把这丹药全部饮下。
  李观一道:“我对侯中玉,倒是有一番缘分。”
  老术士看着他,道:“哦?”
  “有多深?”
  李观一坦然道:“算得上是生死之交。”
  “不过,晚辈更尊重侯中玉的老师,还从侯中玉那里,得到了他老师给朋友的信,前辈这里有纸笔吗?我来把这一封信给前辈写下来。”
  这术士缄默,自去取了纸笔给他,李观一从怀里拿出一个糖丸,塞到瑶光嘴里,少女身子晃了晃,然后李观一才微笑,提起笔来写下当日从侯中玉所藏之物里记的书信。
  李观一的书法和字迹,是慕容秋水亲自指点。
  他没有什么天赋。
  成不了自成一家的大宗。
  但是,模仿笔迹这样的事情当然是基本功。
  李观一把那位不知名术士的信写下之后,顿了顿,在另外的白纸上一口气写下了繁复的文字,方才把两件东西齐齐交给了这术士,坦然道:
  “刚刚写下的是那位前辈的亲笔信,至于这个,则是信中所提起的功法。”
  “他将您的功法盗取之后,藏匿于陈国的皇宫之中。”
  “耗费了一甲子的时间,才终于把这一门功法之中的戾气都抚平,耗尽,又结合了长生不死药一路,创造了一门武功,名为《万古苍月不灭神通体》。”
  术士缄默,他翻看信笺。
  看到自己的弟子信笺里面所说的,‘我等方士,并非世外三宗,也不是道门玄宗正统,行走于善恶最中间的部分,只有一处禁忌。’
  ‘曰:不可过,善不可过,恶不可尽。’
  又见后面又说:
  ‘纯善为道,纯恶为枭’
  ‘我等只求一个术,知一个【止】,明一个【足】。’
  这些都是他曾经对自己的弟子常常说的话,老术士恍惚间,回忆当年自己从乱世之中把这孩子捡回去了,一把手一把手把他教导长大,那一日落雨大,见外面行人,心善邀那人来避雨。
  之后的事情,就如同一场大梦。
  醒过来之后,弟子已死去了,属于他的时代结束。
  术士缄默许久,看到了之后的《万古苍月不灭体》,那是癫狂时的他结合青袍长生客的学说所创的武功,那孩子耗费六十年的时间才将其中的邪气破去。
  名为师徒,情犹父子。
  术士道:“你可以不把这一门武功写出来的。”
  李观一坦然回答道:“那位前辈耗费了一辈子把这功法完善,还好好保存着,应该是想要对您赔礼吧,晚辈修行这一门武功,度过了好几次大难,而今有缘见到前辈。”
  “如此,也算是物归原主。”
  术士摸着这信笺的墨字,李观一模仿了侯中玉的老师的笔迹,老术士抚摸这文字,一时间倒是没有什么悲痛,只是恍惚而已,他问道:“我那弟子,如何了?”
  “我只是听闻,我这一脉而今的传人唤侯中玉,倒是很久没有听过他的消息。”
  李观一迟疑了下,回答道:
  “为其弟子,侯中玉所弑。”
  “侯中玉,是他在数十年前,乱战之时救回来的孤儿。”
  老术士缄默许久,道:“是命数如此,我犹如何?”
  “我能感觉到你身上有我那一脉不死药的味道,你有这信,又有这功法,还有不死药的气息,如果我猜测的不差的话,侯中玉那逆徒,应该是被你所杀。”
  “不死药,也被你吃了,对吧?”
  李观一呼出一口气,坦然回应道:“是生死之斗。”
  “晚辈再来一次,也会吃那不死药!”
  老术士笑了笑,道:“痛快。”
  他却似乎没有如侯中玉那样,对于不死药的执着。
  只是道:“吃了吗,那就吃了吧……不死药啊不死药,死过去活过来的,却又有什么意思?”术士伸出手拿着手中功法,道:“把这箫拿来给我。”
  李观一拿起竹箫递给这老者,老者拿起来一串朱红色的线,只在竹箫上缠绕一圈,明明朱红之线,却在瞬间泛起了金色的光华,密密麻麻,犹如符箓,老者起了数个手决。
  竹箫之上,泛起了金色的烙印,旋即隐没下来。
  碧色的竹箫上,缠绕着朱红色的绳索,看上去比起之前的朴素多了些灵动感,老术士嗓音沙哑,道:“就算是回报罢。”
  “你把我那徒儿的功法送还给我,我便给你这一枚竹箫之上,留下了些许封印……神兵有主,你手中这神兵若是不加以处理,很容易被那青袍找上门来,而今这样,只要他不靠近你到一定距离内,也难以被他察觉到。”
  “小娃娃,你的伤势如何了?”
  他看向瑶光,瑶光回答道:“已有暖意。”
  术士道:“我和这青袍人纠缠了百年时间,我的一切都被他毁了,自不是他的对手,但是久病成医,对于他的功法和手段,也算是有些领悟,只是彼此克制罢了。”
  他木着脸道:“病也看了,乡野地方,就不留你们了。”
  李观一告辞,和瑶光一起离开了这里,两人骑马远去了一段距离,回过头来,看到这个朴素村落里面,夕阳几乎落尽了,池塘之中,阵阵蛙鸣,两人都是松了口气。
  没有想到,会在这村落之中,得见如此的隐世之人。
  瑶光伤势已痊愈,李观一心下轻松,再加上腰间的竹箫也被加以类似于赤霄剑的封禁,就连天下公认绝顶神兵的赤霄剑,这老术士都可以封住,这竹箫自不在话下。
  非但解决了瑶光的病症,更有意外之喜。
  李观一便带瑶光回归公孙世家不提。
  那村落之中,老术士劈柴,喝茶,做饭,一切如常,也没有什么情绪波动,只是夜里,忽然下起了雨来,雨水颇急切,噼里啪啦打在屋檐上,滑落下来,落在积水坑里。
  术士点着了灯,翻来覆去去看那信笺,初时没有什么心痛的感觉,照理说是该要感觉到悲伤,然这老术士心中只是麻木而已,只是读到那一封信上的某一句话。
  ‘我等只求一个术,知一个【止】,明一个【足】。’
  却不由想到自己当年教导这个弟子说的第一句话就是这样,旁人看了只道是寻常,对于他来说却是惆怅彷徨,来回去看,不觉心痛,落下泪来。
  直至此刻,那种巨大无比,令人窒息的孤独感才涌上来了。
  这位惊才绝艳的术士此刻终于清晰地认识到。
  把自己困住的弟子,已经死在了徒孙的手里。
  而自己那弟子收下徒孙的缘由,就如当年自己收下他一样——感情复杂的徒弟死了,杀死徒弟的仇人却死在了其他人的手里,于是这一脉往前没有了祖师,往后没有传人。
  天地偌大,只他自己孤零零的老朽在此。
  往外看去,天地一片漆黑,星辰点点,辽阔寂寞地让人发疯,老术士潸然泪下,想着若是那一日不曾心善留下过客,之后自己不会癫狂百年,自己的弟子会收下一个更好的徒孙。
  自己会在隐蔽的地方修行术士奇术,炼丹,安然去世,而不是吞服人血,癫狂如魔,茹毛饮血数十年,本来该死,却又稀奇古怪地活了过来。
  手掌抚摸弟子信笺,却只咬牙切齿:“青袍长生客……”
  “我这数十年,已知如何破坏你的功体。”
  术士把弟子的信留下了,但是却把记录着《万古苍月不灭体》的书卷拿起来,引燃为火,火焰倒映在这个老迈术士的眼底,“苟活于此世间,再无其他所求。”
  “我此生,必杀你!!!”
  “长生之梦,当该由追求长生不死的术士一脉。”
  “亲手断绝!”
  ……………………
  李观一在公孙世家又逗留了数日时间,只是不知为何,司命,剑狂始终不曾抵达,李观一有拜托公孙世家的势力去打探消息。
  得到的消息并不真切。
  司命老爷子不知道所在,但是江湖之中盛传,有剑气冲霄类于慕容龙图者,追杀一青袍男子,遇山劈山,遇水断河,且战且走,不知道去了何处。
  李观一虽是遗憾太姥爷没有办法及时赶到。
  但是从这些消息里面,也可以推测出,慕容龙图没有落了下风,反倒是一路追着那青袍长生客在狂砍,李观一怀疑,太姥爷此刻的剑气,足以打败青袍长生客。
  但是很难把这个家伙一口气杀死。
  只能以剑气不断去消磨对方的生机。
  少年却又觉得,会不会是太姥爷行走江湖两百年,基本上什么人挨了一剑都得扑街,却没有想到,今儿遇到了个怎么劈都不死的家伙,玩兴大开,拿这家伙当练剑的对手了吧?
  卧槽?劈不死?
  这一剑呢?
  还劈不死?好好好,接着试试看!
  拿一位武道传说练剑,这样的事情听起来很离谱。
  但是放在剑狂慕容龙图的身上,似乎又很合情合理。
  李观一咧了咧嘴,公孙世家在内这方圆三千里的江湖世家正在比武,角逐,准备选择出这一片江湖武林之中的盟主,以应对这天下的乱世。
  公孙飞雪正和李观一介绍这次的盛会:
  “理由?自是为了团聚列位同道,结为同盟,尽退利害都相同,才能在这个乱世里面站稳脚跟……”公孙飞雪本来是想要简单说一下这天下乱世的风波。
  可是看着那边拿一个点心慢慢吃的少年道人,却是声音一滞,公孙飞雪忽然觉得和这个家伙说江湖之中的风波汹涌有些没劲儿。
  掀起这乱世狂风暴雨的手掌之中,必有一只手,是属于这江南秦武侯李观一的。
  他都已经亲自覆灭了【阴阳轮转宗】这样的大势力了。
  只有想到,这个家伙也穷得要命,公孙飞雪才能稍微冷静下来,纵横天下又如何,气吞江南又如何?总归也是有普通人的一面的。
  她端着茶盏,道:
  “总之,天下大事,无法一口气说清。”
  万明逸道:“非也非也,这不说清楚,李道士怎么知道武林盟主的分量?”
  公孙飞雪道:“其实一句话就可以解释清楚。”
  万明逸摇头道:“非也非也,一句话肯定说不清的,我想至少得十多句话了。”
  公孙飞雪恼怒,拿起茶盏作势要砸下去,万明逸才老实些,顾左右而言他,疑惑道:“奇怪,公冶伯虚那小子哪里去了,这几日都没有见过他了。”
  公孙飞雪也是有些好奇。
  公冶伯虚同为好友,是之前和李观一同时抵达公孙世家,这几日里,却不知道去了哪里,问谁谁也没见过他,公孙飞雪道:“或许是家族之中有什么事情,才匆忙离开了吧。”
  公孙飞雪道:“此地武林盟主,只有一个能力,就是可以调动方圆三千里内所有江湖势力,盟主之令,只要拿出合理的解释,这些江湖势力都会听从。”
  “而即便是有半数家族不同意,盟主却也有三次机会,强行做出判断,盟中的江湖势力,皆要听从,违背者则犹如叛盟,盟中世家,皆可群起而攻之。”
  李观一吃点心,道:“那这武林盟主的权力很大啊。”
  万明逸道:“那是。”
  “所以那摩天宗才想要插一把手,他麾下号称万名弟子,若是再加上这方圆三千里大小门派势力,麾下一两万的江湖武者,听从调遣,都是习武精悍之辈。”
  “手中又有公孙家的机关,有孙家的医书,我万家的抛射之技,诸多世家都有擅长之绝艺,那时候都在其麾下效力的话,肯定可以独步江湖了。”
  “甚至于,不只是独步江湖,就连在这天下分一杯羹,也不是绝对不可能的。”
  李观一若有所思,然后拿了个瓜慢悠悠啃着。
  万明逸有些丧气了,道:“只可恨那西门,虽然说人品低劣,是个老家伙,但是武功却偏偏是一等一的,咱们这里的势力长于江湖百般绝艺,内功上却稍逊色些。”
  “机关,医术,能在江湖上立足。”
  “但是可拦不住堂堂正正的武者。”
  李观一好奇道:“那若是他真胜了诸位,难道要听他的?”
  万明逸皱了皱眉,回答道:
  “自是……如此!”
  “江湖中人,若是输了还不认的话,那算是什么?”
  “不过,前代的武林盟主也说了,只要任何人,能拦下这摩天宗,我们这三千里所有世家,就对其敬之以礼;是我们这里的贵客,若是危急时刻,将那家伙打退,打赢了!”
  “谁能胜之,谁就是武林盟主!”
  “可以指挥方圆三千里的所有江湖世家,听其效力。”
  吃瓜的李观一顿住。
  这般魄力,倒是让他都有些惊讶了。
  于是吃一口瓜压压惊。
  万明逸复又扼腕叹息道:“不过可惜,眼下有可能胜了他的宗师级武者,都跑去学宫,准备等着剑狂之战了,要不然,总也有些武者会出手吧?”
  “也不好说,毕竟时间太紧,事情又太突然。”
  “长辈们都说,既然输给了摩天宗,是摩天宗这个外人当武林盟主,那索性就直接找更厉害的外人当,反正绝不可能听摩天宗的。”
  “西门老狗还打算强龙压我们。”
  “吃屎去吧!”
  万明逸大骂一句,旋即狐疑道:
  “不过,伯虚这小子,哪哪儿都找不着。”
  “这小子不会当了逃兵吧?”
  公孙飞雪道:“应也不至于。”
  万明逸也没有闲心思去管这样的事情,只是叹息遗憾,因为摩天宗的事情而头痛,李观一倒是若有所思——方圆三千里地域的诸多世家,并不是江湖门派的那种。
  而是类似于公孙世家。
  江湖之中,可不都是打打杀杀的,要做买卖,有商人,有大夫,江湖之中,百般技艺,有借此领悟上乘武学的,收了弟子,聚拢血亲,就慢慢成为了大小世家。
  这些类型的江湖武者,未必是擅长厮杀战斗的,但是却一定有什么绝活儿在手,如公孙世家的机关术,如孙家和扁家的医术,乃至于琴棋书画。
  李观一稍微有些兴趣,脑子里活络起来。
  他倒是没兴趣当这里的武林盟主。
  但是如果能够帮衬一把,然后拐……咳咳,而后,请,请一些人才前往江南麒麟军的话,倒也不失为一桩美事。
  李观一把晏代清信笺里面的警告,以及自己回信时的诚恳都扔到了脑后去,只两日之后,便是此地世家开始比武角逐武林盟主的时候,却有公孙世家探子来报。
  说是陈国的一千兵马,已靠近了过来,公孙无月见李观一,说是否要带族中子弟,手持弓弩前去,李观一婉拒了,道:“不必如此,陈国派遣兵马过来,却也没有立刻撕破脸。”
  “若是公孙世家直接用弓弩对付的话,恐怕会后患无穷,这当然是陈国不讲道理,但是陈国是天下大国,而公孙世家只是一地世家,形势比人强,没有办法的事情。”
  公孙飞雪不由惊愕道:“那可是千人兵马,是甲士啊,你只有一个人,怎么可能?”
  公孙无月却是沉静,道:“那你需要什么?”
  李观一乃拱手笑道:
  “一匹快马,几丈布匹,于是足以。”
  “啊,对了,若是可以,请准备些甜食。”
  公孙无月深深注视着他,自是应允。
  这位江湖世家的女子家主忽然笑道:“若是你可以解决此事的话,那么,我立刻派遣匠人前去江南……”
  “三十个匠人。”
  李观一怔住。
  公孙无月微笑道:
  “我虽是江湖女子,却也是有豪情在的。”
  “你出三个事,那么将心比心,我公孙世家,自也应该给出诚意,如此,才算是你需要的乱世同盟,不是吗?”
  李观一大笑,道:“多谢师娘!”
  公孙无月叹了口气,应下了这个称呼。
  李观一乃谈笑自若,道:“就请师娘去把这三十位匠人都叫出来吧,他们聚集起来的时间,应该也就差不多了,弟子去去就来!”
  公孙飞雪牵来战马,又如李观一说的,拿了些点心过来,只是好奇少年这时候吃这个做什么,点心刚刚做好,热气腾腾,李观一没有去拿,只是道:“就有劳放在这里了。”
  腾空而起,落在战马背上了,一拉缰绳,那战马朝着外面狂奔掠去,少年双腿夹住马背,身子探出去了,那边银发少女伸出手,李观一伸出手把瑶光拉起来。
  少女坐在他身前,李观一乃大笑道:“飞雪姑娘,点心什么的先放一放,不是我要吃的,我这好友总算是精神些了,在这之后,他要吃些。”
  公孙飞雪道:“待会儿凉了便不好吃。”
  李观一回答道:“夏日天热,不会凉的。”
  少年烈马持枪而去了,去孤身面对那千军。
  自是有一股烈烈之气,豪雄阔气在,瑶光微微转眸,眼底疑惑,却什么都没有发现,而在李观一和瑶光都不曾注意到的地方,一名银发男子负手而立,注视着远去的少年少女。
  他哼了一声,想了想,脚步微动。
  只远远追着两人去了:
  “放的好大话!”
  “我去看看,有几分本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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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诸位,可知江南李观一?(求月票!)
  李观一骑乘战马疾驰,公孙世家的战马,自是有异兽血脉,绝非是寻常之物,一路前行,陈国军队所在的位置已探明,公孙家已把情报交给李观一。
  “嗯,一千人军,加上后勤八百人,一共一千八百人。”
  “为首军将不知是谁。”
  “在前往中州的时候,和陈鼎业大队分开,乃领受暗令,走另一条道路,前往公孙世家而来,已有大势,要逼公孙家把机关之术交出。”
  “距此只百里左右罢了。”
  李观一笑着问道:“瑶光,你觉得他们会如何过来?”
  他自己回答道:“我觉得他们肯定认为有千军之力,镇压公孙世家,就犹如滚石砸下,将前方一切尽数都碾碎成齑粉,似是有我为他们打了个样。”
  “此番带兵的似是一员猛将。”
  “硬拼的话,怕是有危险的,但是所谓兵法,就是【避实击虚,以吾之长,击彼之短】,又有言是【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此刻那陈国战将知己不知我,却只有一半的胜机】。”
  李观一和瑶光一路闲谈此事,一边远去,而在他们背后,银发男子背负双手,不紧不慢往前,每走出一步,都仿佛跨越了一片空间,和这疾驰的异兽战马速度一般无二。
  袖袍翻卷,目光平淡,自有三分从容淡漠。
  而无论是李观一的感知,麒麟的天赋,还是银发少女,对于此人跟在身后,都丝毫没有察觉。
  银发男子只自言:“……只知放空话,不知天下。”
  “区区一员就去拦截千人军武,莫非是依靠着自己武功,麒麟神兽?”他基本上可以判断出,李观一此刻的功力水准,身上的神兵气息,以及麒麟神兽。
  “武功不错。”
  这些叠加起来,面对千人的军阵,不是没有一战之力。
  麒麟这样的神兽在战阵之中,破阵突破的能力极强大。
  但是银发男子却仍旧心里不喜,只让一张面庞都笼罩了一层寒霜,冷淡自语:“你自去便去了,却为何带着她一起,你体魄刚硬如同龙虎,她却不然。”
  “未曾见过谁人闯阵,还带柔弱不堪手无缚鸡之力娇柔可怜的小姑娘的。”
  陈国军队确实是如李观一所猜测那样,不疾不徐地往前推进,为首的是一位经历过几次战阵的将军,从四品宣武将军戚俊松,和李观一有些交集。
  一年多前,大祭前一个月,薛贵妃想要见一见大小姐,李观一送薛霜涛去京城,遇到了一批勋贵纨绔拦路挑衅,其中就有戚俊松的儿子,后来被打成了越千峰的同伙,下牢狱。
  戚俊松亲自见了自己儿子,给的食盒里面藏了一把匕首,让自己儿子自尽,保全了家族,而今大祭之后,真相大白,坐实了李观一才是那个越千峰的同伙。
  文官一系就给戚俊松平反,扶持武将,以文武两派的势力,裹挟和架空薛道勇,未曾想这老虎在朝廷之上,却也是驰骋捭阖,文武两家连起来,竟然没法把他掰倒下来。
  戚俊松喝了口水,穿着一身甲,目光平静,看着远处。
  甲士徐行,这一千陈国军士行走的范围,是应国允许经过的区域,顺势前去公孙世家,明面是采购机关弩,实则是领受了暗旨,要令公孙一脉效忠。
  应国姜万象前去中州。
  第一神将则不知为何,也离开了应国。
  陈鼎业迅速做出判断,双线并行,势必要抢先一步,将公孙世家吞入自己的麾下,于陈鼎业眼底,这是必要占据的一子;而在戚俊松的眼底,这简直是白捡来的功勋——
  公孙家就算再如何厉害,也只江湖势力。
  江湖势力,能有多少人,百八十个精悍武者算是了不得,在千军万马面前,这只如一个笑话罢了,重甲长枪结阵平推,马踏江湖,岂不是轻易之事?
  原本这个捞功勋的机会是轮不到他的。
  周家和夜驰骑兵盯着了这机会,只是这计突然,再加上陛下似是有意提拔一些新的战将出来,以制衡朝廷,这个机会才从夜不疑,周柳营这些少壮派军官头顶,落在了戚俊松头顶。
  戚俊松握了握缰绳,自语:“吾儿死于那李观一之事。”
  “本来就已失势,陛下恩怜,才有此机会。”
  “难得至极,绝不可以失手。”
  公孙世家距离应国距离比较近,应国大帝姜万象颇从容,不是那么着急把这一股力量握在手中,可是对于陈国来说,陈鼎业也知这个世家的学识和机关必须牢牢控制住。
  可平日难以有机会,此番第一神将,姜万象皆不在。
  陈鼎业毫不犹豫,立刻抓住机会,亲自北上,孤身跨越应国疆域,以陈皇之身份,牵制住了太子,贺若擒虎,宇文烈,秦玉龙这些名将。
  仿佛是要借姜万象不在的时机,搞点什么事情。
  而后暗手则是顺势派出一千人马,去公孙家。
  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澹台宪明离开一年多,在这丞相计策之下逐渐迟钝了的蟒龙,重新恢复了原本的果断和风格,这样的手段,多少有了三分豪气。
  只是他仍旧下意识有【制衡】之心,派遣的不是夜不疑,周柳营这些少壮派,也不是鲁有先这些老成的将军。
  而是在边关捡了功勋的戚俊松。
  戚俊松为主帅,夜不疑,周柳营只不过是后勤军官。
  戚俊松颇谨慎,他遵循了谋士们的建议,这些军队没有全部从正面大道而去,只是以后勤军伪装成主力,乃将旗帜四方散开,把军队拉长,仿佛还是一支大军徐行。
  暗中则是以一千精兵,自山中小路绕开,打算要自隐蔽之处,在公孙世家不曾预料到的情况下,突入公孙世家范围内,对其产生巨大压迫。
  能够轻易驾驭千人军阵,完成分军,以后军佯为主力,而后主力军队人噤声,马衔枚的精准操作,戚俊松纵算不得什么名将,却也不是什么草囊饭袋。
  又于谋士建议之下,完成了惑敌,绕后的战术行动。
  戚俊松心底轻松下来,马鞭轻轻扬起,指着遥遥公孙世家的位置,笑着道:“公孙世家,纵横江湖,哈哈哈,只是江湖中人,懂得什么谋略?”
  “我故意放出消息,令他们知道我们要来;想来,此刻正在聚集人手,等待在主干道上,到时候我们绕于其后,突然杀出,自可以打他个措手不及。”
  “此事可成也。”
  谋士亦笑道:“实有赖将军之神威,就提前恭贺将军,此次大事成后,陛下也定然会多加封赏。”
  “不过却也要小心一些,我们从山路赶去,若是对方也勘破我们的计策的话,只需要在山崖上,安排伏兵,我们这一支军队恐怕就要交代在这里了。”
  戚俊松却不以为意,道:“军师所言,我自知道的,但是你说的是军阵之中,两军对垒的战法,区区江湖世家,能有多少人,能有多少伏兵安排左右?”
  “军队有军队的战法,江湖有江湖的规矩。”
  “我等马踏江湖,自该是气吞四方。”
  “岂能让那李观一专美于前?”
  戚俊松大笑的时候,忽然前面传来一阵响声。
  轰!!!!
  前方山路轰鸣,一块块碎石落了下来,拦截前方道路,人马俱惊,又见前方两侧山崖之中,旗帜飞舞不绝,赤色大旗,连绵不绝,只看旌旗,仿佛却有大军在前。
  戚俊松脸色一滞,只看一眼,旋即面色大变:
  “赤色旗帜?!!!”
  前方低沉的咆哮响起,火焰扬起,麒麟踱步而出,有少年人,只是穿着寻常的袍服,右手握住一把战戟,左手扣着一张暗金色的面甲,就这样扣在脸上,乃自从容不迫。
  千军之前,麒麟踱步,战戟抵着地面。
  只是一个人!
  出现在这里,竟然让这一支陈国精锐产生了士气上的骚乱,尤其是前方的陈国悍卒知道这位名将的战绩,又见他气质从容不迫,仿佛早已在这里等待一般,士气上的影响巨大。
  江南麒麟·李观一!
  戚俊松心中大恨,那少年将军伸出手,叩住面甲,摘下来,露出那张面容,微笑从容,一字一顿,自有三分壮阔,乃道:
  “李观一,在此久侯了。”
  “诸君,何来之迟?!”
  戚俊松咬牙:“你,你不是和麒麟军前往中州了吗?!”
  李观一笑道:“陈鼎业懂得兵分两路,李观一岂会弱于他?”
  “诸位在此,我当擒诸位,前去中州,到时候送还给陈鼎业,以叙旧日情谊。”李观一抬起手臂,背后狂风起,烈烈风声,旋即两侧山壁之上,似有弓弩声音响起。
  赤色旗帜连绵不绝,似乎埋伏千军万马,而后山石摇晃,似乎要翻滚坠落下来。
  戚俊松知道麒麟军悍勇,作为将领,在自己的计谋被勘破的瞬间,心境就已经受到涟漪,本来打算是从小路上靠近公孙家,见状变色道:“后退!后退!”
  李观一座下麒麟冲阵。
  操控这些旗帜的银发少女手掌起决,起了个阵法,不是什么用处,只是喊杀声音,以及重现他记忆之中的那些名将声音:“哈哈哈哈,凌平洋在此,放下武器!!!”
  “樊庆遵主公之令,在此等候久也!”
  “宇文……”
  银发少女下意识把那个冷冰冰着一张脸,却会给自己找来糖果,花蜜的木牌脸大叔的声音也重现了,果断卡住,见无人发现,银白色头发的少女呼出一口气。
  然后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心口,本来没什么表情的脸上,浮现出一种,松了口气的感觉,然后悄悄左右看着。
  远处银发男子下意识捂住了心口。
  “嘶——”
  江湖传说感觉到自己的心要化掉了。
  却见那少年来回驰骋,手中战戟挥出,兵家禁忌之地,便是通过山路,两侧的山壁却被人占据,戚俊松只觉得对面是江湖世家,忽略了兵法,见到李观一出现的时候,就已是心脏颤栗。
  他们不曾怀疑李观一背后没有麒麟军。
  因为他们不曾见过,会单刀赴会孤身赴阵的豪雄之主。
  加上两侧挥舞旌旗声音,咆哮声音,山上翻落的滚石,只是一阵阵骚乱,众人慌乱至极,李观一又冲入战阵,撕扯着这千人军阵,众陈国战兵只听得同袍大喊,挥舞刀剑,却不见敌军在何处。
  戚俊松战意衰落,却犹自还有五重天境界,乃大喝一声,强行聚集了一批人,打算要和李观一对峙,未曾想那少年将军麒麟狂奔来此,两把兵器狠狠撞击在一起。
  戚俊松脸色一滞。
  李观一体内的内气磅礴恐怖,竟然不逊色于他!
  不是,说好的二重天麒麟军主将呢?!
  十六岁的五重天?!
  戚俊松不肯相信有人能短短时间之内,从第二重跃升至于第五重天,只是觉得之前所谓的二重天只是个幌子,而自己就是那个跳到了坑里的,乃悲愤,大喝道:“你竟然欺瞒于天下!!!”
  李观一懒得和他说。
  猛虎啸天战戟猛然一挥,猛虎咆哮炸开。
  背后白虎冲天,本来注意着瑶光的银发男子脸色一滞,忽然道:“白虎大宗?!”
  他突然反应过来。
  自己这个麻烦的,恼人的,拖油瓶的,一点都不可爱的女儿,为什么会和这个臭小子如此亲近,他想到了白虎大宗和观星瑶光的关系,脸上神色有些难看。
  是他亲自把女儿送到观星一脉门口的!
  谁,是谁引得这没有表情的女儿和这臭小子认识的?
  谁是万恶之源?
  是他自己。
  最是逍遥,打算把约束着自己的女儿送到安全之地的钓鲸客此刻却有一种憋屈愤怒之感。
  而在此刻,李观一已是出招两次,只是三招,戚俊松座下坐骑承受不住了那恐怖的力量,明明是一尊异兽,却被磅礴可怖的力量,压制得脊骨断裂粉碎,张口喷血。
  李观一发现了,在学会了一点长生客的功体之后。
  他好像可以直接解开身体自我保护的上限。
  任何人,其实都无法发挥出肌肉筋骨的极限的。
  身体会本能地保护自己的身体,以免人类爆发出身体极限的时候,导致肌肉被自己拉伤,骨头被自己扯断,但是李观一发现自己可以忽略这个限制,甚至于可以超越极限。
  因为龙筋虎髓的力量在爆发极限,乃至于超越极限的时候,会导致内伤,但是长生客的功体会让这种内部的伤势在下一刻痊愈。
  痊愈之后的肌肉,反倒会类似于锻炼肌肉一样,更为结实和强力,可以不断打破体魄的极限,理论上,简直永动机一样,没有极限。
  戚俊松一个老牌的五重天强者,就这样被初入五重天的李观一,以丝毫不讲道理和武学规矩的方式,蛮横三击,一次比一次狠厉沉重的横扫打得虎口迸裂,内气散开。
  从异兽坐骑尸体上坠下,欲要腾起的时候,发现李观一的麒麟坐骑张开口,獠牙之中,金红色的火光亮起。
  戚俊松落下的角度,恰好正对准了麒麟的嘴巴。
  咆哮炸开。
  曾经把处于金刚不坏状态的侯中玉都烧死的麒麟火轰在戚俊松身上,戚俊松坠下,其余副将皆在,李观一乃提起战戟,大喊道:“汝等主将,已被我讨伐!”
  “按麒麟军军规,投降者,放下兵器,不杀!”
  少年将军大呼三次。
  因为麒麟军之前的名声极好,陈国的精锐见主将都落了马,也不得不放下兵器,皆认输了,一时间兵器落下的声音连绵不绝。
  李观一乃让这些战卒自缚了双手,最后他把所有人的绳索联系在一起的时候,被烧了个灰头土脸的戚俊松才咬牙切齿:“你,你!!!”
  “你就只是一个人!?只有一个人?!”
  他心中的怨恨,愤怒,还有无止尽的羞辱感几乎要化作实质,去啃咬他的内心——五重天的老脸战将,一千人的精锐甲士,结成军阵,堂堂正正的应敌的话,李观一很难赢。
  麾下有军阵的战将,和军阵已乱的战将。
  能够发挥出来的实力是截然不同的。
  这也是李观一为什么要用这样的方式对付他们的原因。
  戚俊松不甘心,道:“卑鄙无耻!”
  少年将军笑道:“兵者,诡道也,戚将军,许久不见啊,近来可好?”戚俊松气血翻腾欲呕,却见甲士皆抛下了兵器,那少年要求这些甲士用一种特殊的方式自我捆缚。
  此刻有人起来反抗逃跑的心思,却挣扎不开。
  李观一道:“放心吧,你们挣脱不开的。”
  少年脸上的笑容灿烂温和,而且善良无害:“这个可是我为了【那位先生】,在雷老蒙的指点下,专门锻炼出来的捆缚之法。”
  “听说神兽山庄用这种法子捆老山羊。”
  “再如何奸猾的家伙也挣扎不开。”
  戚俊松颓唐,心中好奇【那位先生】是谁,下意识觉得【那位先生】可真是倒霉,然后就意识到了另外一个极恐怖的事情——
  “你一个人,就击败全歼了我们千人?”
  即便是戚俊松这样混迹于官场,早已经把心中作为将军豪气,都浸泡在了酒水之中的家伙,此刻也感觉到了一种心丧若死,以及一种耻辱,恨不得瞬间自尽。
  一人破千军。
  这样的人物,为何是我国之敌!
  银发男子远远看着这一幕,也不得不认可。
  他脸上的神色都不自觉徐缓了许多。
  “却非大话。”
  李观一却回答:“不是一个人,是两个人。”
  戚俊松下意识道:“什么?”
  却见到那少年人骑着麒麟往前几步,然后一侧的悬崖之上,那银发的少女拉着所谓的‘旌旗’,其实便是公孙世家提供的赤色布匹,此刻一侧捆缚在山上树木上。
  银发少女就伸出手抓着这赤色的绸布,跳下悬崖。
  赤色的绸布被拉开,在风中晃动着,如同晚霞,少女的衣摆翻飞,像是天上的仙人,误入云端深处,坠入了云霞,麒麟摇头,猛然跃起空中,在空中踏足如火炼化。
  少年将军伸出手,那银发少女就稳稳冲入他怀里。
  麒麟前足踏空,火焰莲花绽开,然后才稳稳落地,赤色的绸布从天空落下来,银发少女的发梢落下,少年将军微微笑道:“是两个人。”
  戚俊松无言。
  银发男子注视着这一幕,右手按在旁边岩壁上。
  岩壁无声无息崩塌湮灭。
  李观一却不管这些,麒麟化作了长毛猫儿,趴在了李观一的肩膀上,少年轻轻摸了摸麒麟的头,对瑶光道:“如此,就可以和师娘交差了。”
  “应该说,还算是不错吧?”
  李观一之前确定了此地的地形,几乎是立刻就做出判断,明白了戚俊松会做的战略,又以司命老爷子所传望气术,察觉到了一缕不仔细看绝对会忽略的兵家煞气。
  是以才有十足把握,如此乃拉着这些溃兵,就还顺着这路,往公孙世家而去,却说公孙无月已经聚集了三十位匠人,她虽然是公孙世家的家主,但是要一口气把这些一流匠人交出去,公孙世家仍是有些反对意见的。
  公孙飞雪道:“奶奶,他已去了一个多时辰。”
  “点心都有些温了。”
  有一个白胡子老头知道家主的打算之后,他没有胆量去反驳把持公孙世家一甲子的公孙无月,只好一边收拾行李,一边吹胡子瞪眼,道:“还不是他在说大话?”
  “什么温着点心,哪里可能嘛!小家伙,胡子还没有长出来就说大话,什么李观一,麒麟军……还不是靠着祖上的余荫,和太平军的底蕴嘛!少年豪雄,其实难副。”
  就在这个时候,外面公孙飞雪忽然面色大变,奔进来,道:“奶奶,还有长老,不对!”
  公孙无月镇定道:“什么不对?”
  公孙飞雪道:“李观一回来了,从侧门过来的!”
  公孙无月道:“那不正好?有什么不对的?”公孙飞雪一张美丽的面容涨红,她素来是言辞敏捷,能说会道的,但是这个时候,缥缈阁的少主却是说不出话。
  她眼前划过方才见到的一幕,只是心脏砰砰砰地跳动。
  门打开来,那少年人骑着马走进来,先让银发少女下来,然后才翻身落地,道:
  “幸不辱命。”
  公孙世家侧门彻底打开,李观一拉了拉手中的绳索,麒麟在后面押着,以免溃逃,一大片人站在那里,从公孙世家的侧门台阶一直蔓延下去。
  乌泱泱一片。
  公孙无月,公孙飞雪,并诸位长老,大师,脸上的神色一点一点凝固住。
  李观一道:“是我估计错时间。”
  “倒是让诸位久等。”
  “因为担心这千人甲士离开之后,引来更多,索性我就将这些人都拿了来,一千甲士,并陈国从四品大将戚俊松,皆在此了。”
  李观一拉了拉这些人,麒麟在后面咆哮,这千人被缴了兵器,捆了手臂经脉,只得往前。
  他故意说错时间,让这些宿老多等了一会儿。
  然后拿起点心,递给了瑶光。
  公孙世家大长老神色凝固,结结巴巴道:“你,一个人……”
  “是两个人,还有我的好友。”
  少年将军强调了下,然后微笑叉手一礼,目光从容不迫,看着这些呆滞失神的公孙世家长老和大师们,气度极从容,不疾不徐,如是言,如是道:
  “诸位。”
  “可知江南李观一?”
  ()

第69章 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
  那位公孙世家的宿老名为公孙怀直,已有八十余岁,一身功夫靠着岁月磨砺,熬出来的四重天修为,若是打起来的话,如夜不疑这样,精悍勇武的年轻三重天,可以把这老头儿打翻在地。
  但是论及公输班一脉的机关术,却算得上当代最强。
  公孙无月虽是公孙世家家主,在机关术的造诣上,远不如他,此刻这位大长老却如屁股上安了弹簧一般,蹭一下弹出去了,瞠目结舌,看着李观一背后的俘虏,一时间说不出话。
  然后拉着李观一的手臂叫道:“你一个人,又不是宗师,怎么做到的?”
  李观一倒是客气温和,道:“兵家有言,【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上者也】,我做不到不战而屈人之兵,但是避实击虚,运气不错,加上我朋友的帮助,也算是拿下了这些人。”
  公孙怀直蹲下来,看着被捆缚起来的戚俊松,道:
  “乖乖,五重天的战将,还一身甲,你一个人拿下了这一千人,好,好,厉害!”
  公孙怀直感慨叹息,道:“还是你的眼界比咱们更好啊,家主大人,老头子我算是服气了,成,就派遣三十个顶顶好的匠人,偷偷去江南。”
  “您之前说的藏兵库,咱们也认下了,就请您带着这位一起去看看吧。”
  他算是服气了,看着那被捆起来的人,倒错牙花子:
  “乖乖,一千个人啊。”
  “牛,真牛!”
  一路随着回来的银发男子脸上神色并不喜欢。
  “此番计策,若无瑶光的阵法和奇术,哪能这样轻易成功?”
  “哼,才刚过了黄口之年而已,不过只一黄口小儿。”
  “安敢……”
  他看到那边少年道人把点心递给瑶光。
  银发少女很娴熟张开嘴一口咬住。
  咬,咬。
  银发男子心脏一抽。
  “竖子,把手拿开!”
  左手伸出,右手却按住手腕:
  “长辈不可和小辈一般见识……若如此,岂不为人所厌恶?”
  公孙无月微笑颔首,便即下令,自是有公孙世家的心腹弟子将这千人都押下去了,公孙世家地处于中原江南之间,又是江湖世家,有类似于堡垒的建筑,勉勉强强把这千人困住。
  又另遣弟子,骑乘快马前去方才临战之地。
  后面跟着数名弟子,驾驭一物,构筑如木石青铜,灵动如风,能轻易行走刚刚李观一过来的那一条小路,什么复杂地形都在这机关面前如履平地。
  只派遣出了三十个弟子。
  就把刚刚这千军抛掷下来的兵器都捡拾了,然后轻而易举地运送回来,临战之地,距离这里足足有五十余里,来回一百里,只花了一个时辰就回来了。
  回来的时候,这些公孙世家弟子脸上轻松,不像是去拖拿重物奔走百里似的,谈笑如常,李观一惊讶,上去看着机关,却见形体如牛,中间中空,可以存放物件。
  武者以内气催发,内部机关齿轮转动,则可急速攀行。
  平地不如飞马,但是这种难以行走的地面,则是比战马更有效果。
  公孙飞雪道:“这是先祖一脉传下来的【木牛流马】”
  “木牛攀山,流马涉水,只需要一人,就可以搬运千斤之物,日行三百余里,而不会感觉疲惫,没什么用处的,只我自家所用。”
  “什么没什么用处,这个可是大用!”
  “公孙飞雪姑娘,这个多少钱?!”
  公孙飞雪狐疑,回答道:“这个机关术也不算是便宜,需要三百两银,上面可以加入机关,牛嘴可以喷出火焰,具备有一定的防御能力。”
  公孙飞雪微笑,自然地道:
  “你要的话,我可以为你打个折扣。”
  李观一:“…………”
  他好想给雷老蒙,石达林这样麒麟军后勤军配备这玩意儿,如果可以的话,甚至希望可以减弱其各方面的素质之后,用于民用。
  但是三百两的价钱,击碎了少年的梦。
  公孙飞雪不由笑起来,道:“开玩笑而已,你为我们解了围,本来就该有所回报的,只是此物本无大用,公孙家里也没有多少存量,可能需要时间。”
  李观一大喜道:“这不算是什么。”
  公孙无月又带李观一前去看公孙世家的迷藏之地,似乎是只有长老,大师级别的匠人,才有资格进入此地,李观一踏入此地之后,瑶光难得出现讶异。
  此地在一处山腹之中,前方是巨大岩石,极为坚硬,即便是李观一的力量也无法推开这山,等到了日落偏三分的时候,这山地起了狂风,公孙无月伸出手轻轻触碰这巨岩。
  极为坚硬厚重的巨大山壁竟然朝着一侧摇晃。
  出现了一个通道。
  “此乃风后门,唯独每日特定的时辰,有大风四起,借助机关和风力,才有可能打开这一道门,其余时间是绝对进不来的,就算是以武功著称的宗师级武者,可以打破这山岩。”
  “轰碎这山,但是里面的秘藏也会随之被碎石覆盖,机关术又是极细致精巧之物,不要说是这样大的碎石滚滚压下去,就是有石头砸落,也有可能让机关失去效果。”
  公孙怀直道:“所谓机关术,到了大成的时候,就一定要借助天地万物的力量,单纯的机关,终究还是有极限的,唯以天地自然的规律,也混入了机关之中,才算是入门。”
  这位老者是个很标准的狂傲类型的技术天才。
  若是不可以折服他,便是天王老子也是一坨。
  若是折服了他,那公孙怀直便是个极坦诚,极热心,没有什么心机城府的大机关师,他拿出一枚石头,解释道:
  “这里面填充了一种【气】,不可见火,一旦见火,会立刻产生爆炸,在这种封闭之地内的破坏力,大约可以相当于七重天武者倾尽全力一击。”
  “不过,放心。”
  在这巨大岩壁被打开之后,有百丈巨岩在风中微微晃动,一缕光从缝隙中倾泻而入,而后这秘藏之地,竟忽然大亮,李观一定睛去看,却是在光流入之地,有一种凹陷形,可以聚光的装置。
  将自然光汇聚,引导向其他的方向,如此数次,就有一道道光柱落下来,落在了一个个石台上,上面皆摆放着一个个机关,却都只是微缩的状态。
  李观一一人擒千军的事迹,直接把公孙怀直镇住了。
  老者回去翻来覆去,瞪大眼睛,摸了摸那还暖和着的点心,实在是不明白啊不明白,就算是抓一千头猪,把这一千头猪捆起来牵回来,那也得花个好几天。
  何况是一千甲士,加一个五重天的战将?!
  他很确定,这些甲士都是入境以上的内功修为,穿着的是全覆盖式的鳞甲,属于中等类型铠甲,覆盖面积比轻甲更大,但是厚度不足,配备的武器是两侧开刃,有放血槽的大刃枪。
  宽厚的,可以一刀劈断头骨的厚背大砍刀。
  以及穿透力不比公孙家机关弩差的劲弩。
  这是奔着不答应就直接覆灭公孙家的力量级别来的。
  若不为我所用,则当为我所杀。
  陈鼎业行事风格,便是如此。
  再加上戚俊松用的兵法,乃是后军成前军,拉开阵势,保持行军灶数量不变以诱敌,而后孤军精锐深入绕后的战术,公孙世家根本没有应对经验。
  三百年的乱世。
  战场之上你来我往,彼此卷出来的战将作战风格。
  哪怕只是戚俊松这样级别的将军。
  对于寻常的江湖势力,都属于降维碾压。
  毕竟江湖不只是打打杀杀,大家是想要争夺利益和好处,踢馆灭门这样的事情,对江湖门派来说都是少见的,而军队,巧了,军队战将,就是干这一行的。
  手熟!
  若无李观一在此,公孙世家怕是要遭此横祸了。
  只要想想,若是戚俊松率领一千甲士绕后出现在公孙世家门口,公孙怀直后背都有些发寒,于是对于解决了这个危机的少年将军,态度极好,拉着少年手臂,大笑道:
  “来,老夫为你介绍,这数百年来,我家代代积累的东西。”
  “公输一脉不容于朝堂,先祖被杀,子嗣流亡在外,牢牢记住了先祖告诫,不再专门研究那些攻城略地的机关,但是公输一脉机关术的基础,就是自攻城出现的。”
  “历代机关大师研究到最后,都会创造出战阵所用之物,然前数百年,天下承平,此物拿出去就是个死字;后三百年,四方争霸,此物拿出来也是个死字。”
  “这些东西,本来应该付之一炬,彻底燃烧成灰烬。”
  “但是历代先祖刻苦钻研,才有所收获,付之一炬,却又不甘心,只好将其卷宗皆储藏下来,存放于此,以待天下之大变,是如今也,请!”
  公孙怀直拿出一个东西,递给李观一,道:“此物,乃是机关弩车。”李观一手中捧着这个机关,见其颇精致小巧,但沉重,道:“此物何用?”
  公孙怀直笑着道:“此物为连弩车,于《墨子》之中有所提起,彼时我家先祖公输班和墨子论道,我家先祖攻,而墨子守,此物乃为攻守皆可之器。”
  “于此数百年,我家将其重新完善,以轱辘中轴,可迅速把弩矢上弦,这只是百倍缩小之物,成品极大,需要入境武者十个人才能够驾驭,能放在城门上,凌空而下。”
  “此机关术。”
  “可一瞬间射出长一丈的巨型弩矢六十根。”
  卧槽?!
  多少?!
  李观一看着手里的这个东西,呆滞住。
  一丈弩矢,就是三米三。
  这么大的弩矢,六十根齐射?
  难怪需要十个入境武者才能运转。
  公孙怀直自豪道:“后辈子弟加以改造,我还把弩矢也改装过,经历过我们改造之后的弩矢,在触及于地的瞬间会迸裂,内部的机括会瞬间激发,”
  “大弩矢会分散开,每一根巨弩内都有数十根细小弩矢,不规则性四散,足以笼罩方圆数丈范围内。”
  “更可以淬毒。”
  “引燃。”
  李观一额头狂跳,道:“你说,车……”
  公孙怀直这位老爷子露出了无害的爽朗笑容:
  “您不会真的和飞雪一样,觉得木牛流马只是用来运粮食的吧?啊哈哈哈哈啊哈……”
  他露出了纯粹的机关术知识分子的豪爽笑声。
  李观一捧着手里精致,小巧,却极沉重的机关车。
  心中默默道:
  公输机关术·全自动上弩矢·大覆盖范围·分裂淬毒爆火弩车。
  李观一觉得,如果不是公孙无月压制住这些公输一脉的匠人,公孙世家早八辈子就要没有了,他看着一脸自豪单纯的大机关师,嘴角抽了抽,只是回答道:“好,好。”
  “是好东西。”
  公孙怀直大笑道:“你知是好东西便是,来来来,还有!”
  “此物为【转弩机】。”
  老者又把一物塞入李观一的手中,道:“机关弩车威力大,但是还是太过于沉重了,此物轻便些,只需要三个入境级别的武夫,就可以操控了。”
  “放在城门之上,其中一人内气雄浑者,操控机关弩。”
  “一个则是把机关弩的专用弩矢放在转轴上,通过转轴上弩矢。”
  “另一个则可以操控机关,令机关弩的基座旋转。”
  “城门之上,左右各自放下三座巨型转弩机,可以覆盖整个城池正前方。”
  李观一脑海中构思画面:“……”
  少年脱口而出:“这玩意儿会冒蓝火吗?”
  公孙怀直摸了摸头发不多的脑壳,道:“这东西不行,但是火攻之物,倒是也有。”
  “嗯,肯定不行啊……等等,什么,真有!?”
  李观一瞠目结舌。
  公孙怀直眼里冒着光,拿出一物递给李观一,道:“此物,名为【悬火车】,三人操控,以烧红之炭,包裹火油,借助武者之力将机括力量拉满,瞬间爆发,可攻百丈。”
  “哈哈哈哈,所谓之炭,名之为炭,实则非炭,乃机关。”
  “内部中空,如一饱满球儿,汝可见过某种果实,落地瞬间破开,种子会被弹飞出去,散落四方,一百余年前,我祖师法自然,乃创此物。”
  “乃有淬毒铁蒺藜,落地瞬间,轰然炸开,铁蒺藜三十六刃,借落地之威势,可笼罩方圆数丈,割经断骨,乃一等一的好东西啊,啊哈哈哈哈哈哈!”
  “不必杀人,而是废去士兵战力,乃是废大军之力!”
  公孙怀直抱着这极精妙的机关器械,说起兴起,乃自大笑,笑声本来是爽朗,但是在这山岩内部的秘藏之中,狂笑回荡,让李观一有种后背发凉的感觉。
  少年将军的嘴角扯了扯。
  难怪啊难怪。
  李观一本来觉得,墨家的机关术用作攻城之战上,已是极强,为何会被人称之为【擅守】,而今见到了公输一系的机关术,才明白过来。
  擅守和擅攻,都是得对比出来的。
  和这帮狂徒比起来,墨家确实是慈眉善目地多了。
  难怪公孙无月之前打算和李观一这边联姻。
  走这种古老却又是血脉相连的结盟之道。
  是因为她很清楚的知道,公输世家的机关术为什么如此可怖,为什么公输世家的先祖会被迫害至死,后辈子弟,流落江湖。
  这玩意儿谁看了不得头皮发麻啊。
  李观一还以为应国姜万象就如此堂皇,可以容忍公输家,看来这位豪雄根本不知道这个江湖世家里面的狂徒有多离谱,李观一旋即意识到,若非是祖老和公孙无月的关系,就算是他,也绝对不要想能看到这些机关。
  少年人不由握了下手中的松纹古剑,想到那老人:
  “祖老……”
  这一切也是您推断到了吗?
  除此之外,公输世家还有能飞之鸟,能走之兽,等诸多器物,当李观一提出了雷老蒙这些神兽山庄弟子这一年多的成果之后,公孙怀直乃大喜。
  “若是能够驾驭野兽异兽,背负机关弩车。”
  “那么只需要一人在上,操控转弩机,即可成一攻城利器,哈哈哈哈哈,有异兽数百,那不就相当于有一座雄关级别的机关火力跟着?”
  “只需要再有特殊机关,就可以一夜之间,建造雄城!”
  “那小子在哪里?!我早就想要和神兽山庄联手了,就只是被家主压着,哈哈哈哈,此番可以如愿以偿了!”
  公孙怀直,迫不及待。
  公孙无月亲自遴选了匠人三十人,公孙怀直亲自率领,乃自此地外出,直奔赴往江南而去。
  有青铜机关船,不靠帆,以机关旋转螺旋桨,破水而去了,因只是三十人,如同往日公孙世家做买卖的人手,这一批人抵达的时候,晏代清发了不大不小的火。
  “又拉人!”
  “又拉人!!!”
  “李观一,匹夫,匹夫啊!”
  清俊的少年文人恨不得把李观一之前寄过来的信给吃了!
  那少年君主说的极诚恳,保证不拐人。
  一转头三十来个人就来了。
  好好好,不拐学宫学派,改拐江湖世家了是吧?
  好好好,李观一,你厉害!
  晏代清顶着一双黑眼圈,拿着能吓死人的浓茶往嘴巴里灌,此刻浑身上下冒出来的怨气,就连霄志都得要退避三尺,不敢和这家伙正面说话。
  这一段时间证明了,处理内政是很痛苦的事情。
  天下大计,兵马人才,后方给养都需要后勤,落实下来,又枯燥又艰难,和前方战将各有辛苦。
  此刻并无战事,前面的军队行进,爽;将军练兵,爽!
  诸侯拉人,爽!
  作为后勤长官的晏代清杀人的心都有了。
  牙齿咬得嘎嘣响。
  “知不知道财政如何难看!”
  “知不知道江南穷得要揭不开锅?!你自己在外面痛快了,内政,财政都扔给我头顶是吧,李观一!!!”
  本来就在气头上,那边霄志淡淡道:
  “你便说改没改吧。”
  晏代清乃大怒,元执却拿着李观一的信来,晏代清本是怒极了,却见本来应该和自己一条战线的元执脸上有变化,拿来一卷信,道:“是主公的。”
  晏代清劈手夺过来,道:“我要看看,要说什么!”
  却是怔住。
  霄志和庞水云走来一看,却见李观一笔锋徐缓记录下来:“天下大变,我已和应帝有约,三年之内,江南中原,不动刀兵,吾入西域,而江南需休养生息。”
  “乃为九字。”
  “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
  “公输班利器,乃【筑墙】。”
  “诸君,有劳。”
  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晏代清的怒气慢慢消散了,他看着【筑墙】二字,听那边的公孙怀直说李观一,一人擒千军的事情,叹了口气。
  洗了把脸,喝了口浓得要命的茶,晏代清重新回到职位上,江南默默开启了一个新的任务——正在开辟一个专门的道路体系。
  “将公输机关·木牛流马巨大化,各地疾驰。”
  “于是,可以令四方粮食,物产,消息,能日夜相传,昼夜不息,农家,墨家诸产物,可以最快速度传递到不同区域之内。”
  “乃至于可以运送兵马。”
  “有劳公孙先生,前去和后勤雷老蒙等人详谈,把【神兽山庄】和【公输世家】【墨家机关】的技艺壁垒打破,看看这三者结合,可否把我等的计划推动完成一二……”
  这是一个巨大的工程和计划,元执看着晏代清,道:“代清,不如现休息些……”晏代清冷笑道:“休息,这般模样,让我如何休息得了?”
  他喝了口茶,沉静道:“既然我等主公在外驰骋。”
  “他的大愿,是要江南联系起来,物产,商业,兵员,如同巨人之内,血脉相联,便是可以如臂使指,汇聚为一,他既然有此大愿,我等自该把他的愿景拉近了。”
  晏代清从容不迫,却仍旧有狷直之性:
  “诸君,且辛劳!”
  元执,霄志,乃至于庞水云皆神色微凛,回礼道:
  “有劳。”
  公输世家进入,麒麟军麾下,【神兽山庄驭兽术】【墨家机关之术】【公输攻城器】结合,彼此之间的技术打开壁垒,开诚布公,然后发现,彼此的技术壁垒。
  对面早就解决了。
  而三派联手,更可以创造出更强的机关。
  乃皆大喜。
  内勤压力加十。
  麒麟军后勤长官指挥室晏代清因而胃痛不已。
  时常以拳殴一木偶人,乃咬牙切齿,曰李观一。
  霄志见之,转头便走,语旁人曰:
  “我辈中人!”
  ……………………
  李观一不知江南之地的年轻谋士大骂他,公孙无月和他谈论那一千陈国军队该如何处理的问题,这也确实是个麻烦,杀了不可,放了也不可。
  正在李观一思考的时候,忽然有消息传来,说是那一支陈国军队的后勤军军官前来了,为首的两人年纪轻轻,但是气宇轩扬,武功似乎也不弱,正往这边来了。
  那两人,李观一已从戚俊松处问出身份。
  周柳营。
  夜不疑!
  ()

第70章 黄口小儿;大胆狂徒;当世英豪
  周柳营,夜不疑。
  李观一听到这两个名字的时候,终究还是神色微有变化,脸上神色复杂,明明只是一年多前的事情,但是这一年多经历诸多生死,跋涉,回想去年在江州城和关翼城的经历,已是恍然如梦。
  竟然有一种在怀念年少时光的错觉。
  李观一恍惚了下,公孙无月道:
  “这两人都有三重天的境界,却都二十岁左右,年轻一代里面极为出类拔萃,公孙世家年轻一辈里,也只倾尽全力培养的飞雪可以在内功上相提并论。”
  “至于军阵,行伍,乃至于一对一的厮杀,恐怕都不是他们对手,以三重天内功,可以凝气成兵,我家的寻常机关弩基本只能应对入境水准。”
  “除非是拿出来禁忌的那些,否则却也难以拦下。”
  “而今他们来,恐怕是为了那一千陈国兵马。”
  “江湖世家,扣留大国的兵马将军。”
  “不提每日的口粮损耗,这件事情本身便是极大危险。”
  “如今是放也不行,不放也不行。”
  “观一,可有什么办法?”
  李观一缄默许久,回答道:“这两个人,是我的至交好友,我有办法把这件事情解决,只有一件事情,此事需得遵我的想法。”
  他便即开口说此事,公孙无月先是诧异,旋即看着李观一神色复杂,见那少年人极坦然平静,方才无可奈何,笑着点头,道:“我算是知道祖文远为何收你为徒了。”
  “见这样的人,不收下为弟子,就不再是他了。”
  “你还这样年轻,一定是他不惜身死也要保留下来的火种罢?”
  公孙无月走出院子来,忽而复杂地笑起来,她伸出手接住了一枚落叶,轻声道:“周大哥的孙子,祖文远的弟子,还有我公孙家,世事变幻莫测,却是谁都想不到的啊。”
  她任由这落叶飞舞,然后伸出手指,拈着鬓角的白发:
  “唯独此刻,才知韶华易逝,岁月如梭。”
  “当年我们一起联手对付了那大世家的家主,赢得了江湖的名气,可是一转眼,而今在这天下绽放光彩的,已是我们的晚辈了啊。”
  银发男子则只在此,注视李观一和瑶光。
  瑶光正在给翻看书卷。
  银发男子平静俯瞰。
  ‘看起来,观星一脉在培养后辈上是出力了的,即便是于此江湖之中,也不忘翻阅书卷,认真修行’
  ‘吾来看看,嗯,《初代瑶光手册》。’
  ‘倒像是古籍。’
  ‘不知是什么内容。’
  ‘但是,看书有益,总是不错的。’
  银发男子见到瑶光把这手册翻阅到后面,而后掌心摊开,银色流光在掌心上流转变化,在淬炼自身的元神,修行阵法之术。
  复又见李观一,坐在那里,拿着一张纸在细细写着什么。
  银发男子见他不喜。
  毫无理由,不喜便是不喜,只自言道:“黄口小儿!”
  “何等狂徒!”
  李观一不知那银发男子看着自己,只是在记录公孙世家的收获。
  公孙世家,家中最顶尖的武者有六重天境,虽然没有什么神兵之类,却也有两把玄兵在,门下弟子可堪一战的百八十人。
  这样的世家,靠的是机关术,堡垒,缥缈阁的生意,立足于江湖,并非是擅长争锋的,如戚俊松这样稳扎稳打的五重天境,若是不讲究什么绕后,施展开军阵。
  引动军阵气韵如法相,硬拼硬打,是可以顶住弩矢齐射凿穿公孙世家的堡垒的;而如凌平洋,则更是,给他五百重骑兵,可以直接凿穿此刻的弩阵。
  越千峰可一拳轰碎山头,薛道勇可一箭射穿五十里。
  而天下名将,驾驭军阵,都可以做到类似的事情。
  换句话说,能做到这些的,天下偌大,披甲之士百万,至少有一百个家伙能做到。
  然这样的武功毕竟是少有。
  绝大多数的武者是顶不住连弩骑射的。
  军阵施展开来,具备有各种属性的加持,寻常弩矢对付得了入境武者,却绝对对付不了巨盾重步兵的阵法,公孙世家的机关弩强在一点,只要人数足够,普通人也可以使用。
  弱点是,普通人持弩的时候,无法跟上高速机动的武者军阵,目前来看,只可以用来守城。
  在守城的时候,更是能发挥奇效。
  却也要注意这种弓弩据点,不能够被个体武力极强大的武将一个人端了,在弓弩据点周围必然需要有单体武力足够的精悍武者负责保护。
  “嗯,长于突破和持续性,特性是对使用者要求低,齐射的情况下,可以对普通军队的军阵进行饱和式的打击,缺点却是一旦对方结阵之后,难以突破兵家煞气大阵保护下的重甲盾步兵。”
  “啧,遇到鲁有先的特殊军阵的话,恐怕被克制的死死的啊,那老乌龟,不过,如果老乌龟在我们这边,掌握了这种阵法的话,就不是老乌龟了。”
  “那是会往外面冒刺的龙甲刺猬龟。”
  “可以作为一支特种军阵来备用。”
  “真希望把老乌龟拐……不是,请,请过来啊。”
  李观一的军阵基础,是天下名将宇文天显所传。
  风格就是多兵种混合作战。。
  银发男子听得清晰,微微皱眉,纵是乞儿出身,自是倨傲轻狂,但是见李观一设下计策,一人拿下千军,又得到了公孙世家的帮助,在此之后,即立刻着手于编撰战阵。
  钓鲸客也不得不沉默片刻,心中憋气,却仍旧自语道:
  “虽然狂妄,却不算是寻常的黄口小儿。”
  “还算是……有些本领。”
  顿了顿,道:“一点点而已。”
  ………………
  夜不疑,周柳营正骑马急速往公孙世家所在而去,后勤兵马都已安置妥当,夜不疑沉静道:“戚将军孤身离去,许久不归,计策恐怕失败。”
  “千军都进犯不得,我等八百后勤兵士,虽然习武,却比不得主力都是入境武者身披重甲,就算是全部压上去,恐怕也毫无用处。”
  “你我孤身来此,借大势把戚俊松将军带回来。”
  周柳营道:“若是不行,那就让后勤与应国分说,派遣大军围剿了这公孙一脉。”
  夜不疑道:“嗯,成与不成,你我二人,不必怕他。”
  公孙世家早就知道有陈国兵马来此,早早退入内部,外面院落就仿佛成了个护卫之地,化作一堡垒模样,未曾想到,来了的竟然只是两个年轻的将军,背后没有半点兵马追随。
  警惕戒备的公孙家弟子都惊愕住,一时间诧异。
  周柳营手持长枪,用力敲击大门,道:“快些开门!”
  “你周爷爷来了!”
  颇为狂傲,嘴倒是亦如当年的臭。
  夜不疑把手中的战枪抵着地面,微一抱拳,不卑不亢道:“大陈国,夜驰骑兵骑都尉,夜家长子,夜不疑,前来拜见公孙家主,愿与一见。”
  一者狂傲如猛虎,一者却沉静如山。
  两人的气度如水火一般,气度却皆从容不迫。
  公孙世家弟子骑马奔出去数里,回报却是不曾见到有什么伏兵,那些陈国的兵马,竟然远在十数里外,公孙飞雪知道这事情,看着公孙家外,夜不疑和周柳营,慨叹道:
  “兵家豪勇之人,往日只在史书中听闻,没有想到,在这短短时间里面,却见到了这好几个,打开大门吧。”
  公孙世家大门打开来,仍旧有公孙家的弟子手持劲弩戒备,周柳营乃大笑,忽然拍马上前,手中的战枪倒转过来,只两个来回,用枪尾戳倒了十几个人,其余诸弟子射出弩矢,却被他都嗑飞。
  夜不疑道:“柳营!”
  周柳营才止住了来回驰骋,他得了姬衍中所传的《赤龙镇九州》神功当中的一篇,这一年多来,功力突飞猛进,也已有了三重天,凝气为甲,凝气成兵的手段。
  这些弩矢射不穿这猛将的气机。
  乃自笑道:“非是发泄,乃叫这公孙一系知道,我大陈的男儿,却也并非皆是什么草囊饭袋。”
  又自道:“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却是那戚俊松。”
  “何不自尽早死了!”
  “却要我等来救他!”
  夜不疑凝声道:“下马!”
  周柳营这才翻身下马,把手中兵器重重掷在地上,枪刃插入地面之中极深,乃是周家钩镰枪,锋锐森然,可刺,可锁,可勾人兵器。
  夜不疑,则用夜驰骑兵武备。
  公孙飞雪注意到夜不疑腰间狭长锋锐的刀。
  夜驰骑兵是高速突进类型的重骑兵,配备的兵器是极长的长枪,刃的长度如同大剑,以及狭长锋利的战刀,其中战枪为马上兵器,战刀为步战兵器。
  夜驰骑兵,马上马下,皆天下独步的强军。
  单兵素养个体武功,是可以撕扯出剑气的二重天。
  公孙飞雪见此两人,也不落下风,微微一礼,乃自笑道:“公孙家,飞雪见过二位,周世兄,早已听奶奶说过你,而今终于有机缘见到。”
  周柳营也知道自己爷爷和公孙家家主的关系。
  脸上没有了方才的轻狂,回礼,然后大笑道:“飞雪世姐,方才是为了证明,我大陈的男儿,并非是什么草囊饭袋,可不是对公孙家有什么意见啊。”
  “乃国事也!”
  看似是轻狂得很,实则却很清楚自己在说什么,做什么,被周家认真培养出来的弟子,绝不是如陈国戚俊松之子那样的废物。
  周柳营道:“不知道公孙家怎么样拿了戚俊松?”
  “哈哈哈,那位画画将军虽然不算什么名将,可是能把他和一千兵马一口气吞了,恐怕也不是什么泛泛之辈吧?我等去看了,两侧有伏兵旌旗痕迹,不是江湖的手段。”
  公孙飞雪道:“那位就等着两位。”
  周柳营,夜不疑对视一眼,把长柄兵器直接舍下。
  就这样只带着配剑,从容不迫地走进来了,自有那豪雄气概,却没有想到,公孙世家的弓弩手和武者,却没有在后面跟着,只是止步。
  公孙飞雪噙着微笑道:“两位世兄,请往前走。”
  “在下就不打搅了。”
  夜不疑和周柳营心中有些疑惑。
  周柳营用肩膀撞了下夜不疑,道:“喂,老夜,你说什么情况,这些江湖人,也这么光明磊落?”
  夜不疑道:“唤我校尉。”
  周柳营翻了白眼,道:“宫振永将军都被从金吾卫里面撵出来,到了边关去和摄政王死磕了,你怎么还和跟着宮将军似的,称职务是吧?”
  夜不疑不答,当日大祭之事,宫振永作为金吾卫将军,终究收到了牵连,乃被剥去了一切官职,被打入西域,成为了一介西域戍卒,和摄政王厮杀。
  听闻原本在江州城当金吾卫时,足足四五年都死寂不动了的功体,倒是硬生生突破,一年多的血战,恶战,大战,甚至于和摄政王主力鏖战。
  在一场大战之后,成功突破到了五重天层次,成为了主力级别的战将,麾下有一万八千甲士,宫振永,擅长重甲步卒和战车的协同战斗风格,麾下特殊训练的战士为战戟重甲兵。
  和摄政王的轻骑兵厮杀的时候,让后者麾下战将头痛。
  真正的名将根器,都要在战场上才可以打磨出来。
  在皇宫大内之中,穿着华丽的铠甲,手持只作为仪仗之物的斧钺战戟,对于心中有热血激荡,渴望报效家国的男儿来说,只是一种可悲的死亡。
  周柳营朗笑道:“不过,我总觉得,宫振永将军在边疆厮杀,为国家戍边,比起在江州城里,做个金吾卫,要来得更痛快,更自在。”
  “我辈男儿,身居于天地之间,该为家国效死,马革裹尸,怎么能够在江州城,给权贵和皇室当一条狗呢?”
  “好了,柳营,噤声,要见面了。”
  周柳营肃然,两人穿甲而顺台阶往上,在中间的亭台之下,见到了一个人坐在那里,穿一身浆洗发白的道袍,木簪束发,腰间松纹古剑,模样长开。
  周柳营和夜不疑身躯猛地僵住。
  夜不疑道:“李观一……”
  只是个恍惚而已。
  就仿佛,彼此之间,不再是投身于军伍之中的战将,不是已可以率领军队,在这乱世的天下驰骋的豪杰,而是当初在江州城里,快意纵马的少年。
  只是下一个瞬间,周柳营呢喃道:“老大……不好!”
  周柳营面色大变。
  赤龙长吟之声暴起,自身功力近乎于接近当时大祭比武时之宇文化的夜不疑已暴起,右手握拳裹挟龙吟,怀抱着杀意,朝着李观一拼杀去了。
  当日割袍断义,天下豪雄,纵是往日情谊是真。
  当日割袍断义,亦是真!
  相见不需讲求旧情,拼杀便是。
  男儿立于天地之间,自有傲气,自有情谊,却也自有风骨,自有家国,彼此为敌,厮杀便是,了不起身死之后,石碑之前,浊酒一杯!
  夜不疑只瞬间就靠近过来,右手如赤龙獠牙朝李观一咽喉锁去,与此同时,右脚抬起,朝着少年人腹部横踹,李观一知道夜不疑秉性,往旁边避。
  夜不疑一拳轰在这山中亭台,龙吟不止。
  这一座亭台就直接被夜不疑一拳轰塌!
  高境武者那种本身如同人体暴龙般的破坏性彰显出来,反手拔出了夜驰骑兵名动天下的狭长横刀,就要施展出夜驰骑兵的战法,朝李观一杀去,却是半句话不说。
  周柳营扑上去,双手死死卡住夜不疑的胳膊,死死困住他,夜不疑只在方才就弄明白了一切,道:
  “是你!”
  “不错,也只有你这江南麒麟,可以破了戚俊松那废物!”夜不疑知他杀不死眼前的道人,更何况周柳营知道夜不疑的烈气秉性,玩了命地拉着,夜不疑手中的刀重重贯在地上,乃大骂:
  “戚俊松,何等废物!害我大陈好儿郎的性命!”
  周柳营死死拉着夜不疑,额头冷汗都要冒出来,道:
  “冷静,冷静!”
  “这,咱们和观一许久不见,又不是战场上,不要这样大的火气。”
  李观一道:
  “那一千陈国的兵马,我不曾害了他们性命。”
  夜不疑不曾怀疑李观一,道:“多谢!”
  “你那麒麟军呢?”
  李观一乃自笑而答道:“你都说了,酒囊饭袋,我自一人即可,用得什么兵马?!”
  和好友,哪怕是为敌的好友交流,李观一却也没了拘束,言谈之中,当年的轻狂,仍旧可以窥见,夜不疑这样的性格,也只赞一句道:“好!”
  话语说出,知道立场不同,骂一句道:
  “戚俊松,废物!”
  李观一道:“确实是废物,只是可惜了那些大陈军士。”
  “今日你们来,我本来是想要和你们和一杯酒,但是可惜,恐怕是没有这个机会了,带上来吧!”李观一说了一句,有公孙家弟子带着一个人进来。
  那人穿华服,须发精致,中年模样,一身内气颇为雄浑,哪怕是用了丹药克制住其内气,用的是混合钢丝,犀牛筋,猛虎筋的绳索锁住了筋脉,才能防止其暴起。
  正是戚俊松,戚俊松见到了夜不疑,周柳营,眼底一喜,知道是来救自己的,才放下心来,大笑着道:“哈哈哈,夜校尉,周校尉,你们来了!”
  他肩膀一晃,周围压着他的几个公孙世家武者就被直接振飞出去,大步过来,道:“你们来了就好,这李观一狡……,英武聪慧,我实在是不是对手。”
  他晃动肩膀,笑道:“看来,几位聊的不错,把我的绳索也解开吧,既然都把我带上来了,那自是要谈和了,不是吗?”
  “这绳索实在是太紧了,那位先生恐怕得吃苦头了。”
  李观一道:“绑野兽,怎么能不紧一点?”
  戚俊松心中不喜,他是个合格的政客,却已不再是合格的将军了,虽然说在五重天有了一段时间,但是此刻的他若是好初入五重天的宫振永厮杀。
  则必会被那口头禅是‘职务’的将军在十个回合斩于马下。
  他在确定自己可以脱险的时候,就已经开始思考怎么样才能全身而退——
  陈鼎业,刻薄而寡恩,暴虐,自己没能完成他的任务,陈鼎业心中定然是恼怒,得要找两个目标,来引导陈皇的怒火……
  戚俊松目光掠过,看着夜不疑,周柳营。
  心中微动。
  夜不疑是夜驰骑兵主将的独子,周柳营也是钩镰枪战阵的未来主将,这两个大军,皆是陈国顶尖的战阵兵团,一个是王牌级别兵团,一个也是一线兵团。
  陈皇定然忌惮两军之主帅。
  不如回去之后,就说,是夜不疑和周柳营和李观一暗中通信,这才导致本将失误,为其所擒……
  不需要事实,只需要陈皇相信,就可以。
  李观一看着夜不疑,道:“我可以将陈国千军,还给你,但是在这之前,还有一事。”
  不等夜不疑回答,戚俊松已道:“那有什么,我是主将,一并同意了!”
  夜不疑和周柳营眼底厌恶。
  李观一道:“好。”
  “多谢你同意。”
  戚俊松心底一宽,正要笑,却听一声剑鸣,而后就是夜不疑和周柳营的怒喝,戚俊松心中一寒,李观一却已拔出了【凌云木】,只是一剑横刺。
  剑狂指点的剑术,这一剑已有火候。
  只是瞬间就刺穿了戚俊松的脖子。
  【凌云木】的松纹,此刻却是有一种类似于血槽的效果,这把剑虽然没有什么玄奥,但是材质和锋利度是抵达玄兵的层次,戚俊松的体魄,就算是寻常刀剑都刺入不得。
  却被则一剑直接斩断了脖颈。
  而在同时,哪怕是对李观一颇为有善意的周柳营,却也毫不犹豫拔剑要对李观一出手,阻拦其动作,李观一抬脚踢开周柳营的剑,忽而剑鸣清越,鲜血逸散。
  夜不疑顿住。
  千锤百炼的武功在这个时候发挥出效果,他手中的夜驰刀刺入了李观一的胸口,鲜血从少年道袍落下,但是李观一手中的【凌云木】刺入戚俊松的脖子却也没有松开。
  这个成熟且优秀的政客,废物般的将军挣扎了十几个呼吸才死去,夜不疑怔怔失神,下意识要拔剑。
  李观一抬起手,按住了夜驰刀的刀身。
  忽然猛烈一用力。
  夜驰刀的刀锋从少年的后背穿出去。
  李观一嘴角流出鲜血,看着自己的好友,只扣住夜不疑的刀,而后道:“戚俊松此人回去,你们两个少不了和我私自联络之事,我今为君,杀此祸害!”
  “你的刀刺穿李观一的胸口,染了我的血。”
  “可以对那一千甲士,对陈皇交差。”
  夜不疑用力把刀抽出来,刀身前端染红,他把刀抛在地上,铮然作响。
  李观一嘴角带着一丝鲜血,看着夜不疑,他道:
  “当年那一刀,今日李观一还你了!”
  “他日沙场之上,再见面,再相逢。”
  公孙前路已打开来,没有谁阻拦,夜不疑看着刀身的血,看着李观一,他伸出手,把这把夜驰刀拔起来,沉默了下,回答道:“沙场,再相逢。”
  夜不疑,周柳营离去,千军已在外面等待着了,李观一胸口流血,只站在亭台,看着两个好友离去的背影,自语道:“可惜,没能共饮一杯。”
  他大喊道:“不疑,柳营,我们还是朋友。”
  少年将军握着剑,笑容轻狂:“我已杀了你们的敌人,你们的剑也刺穿了过去的叛徒。”
  “下一次再见面,我请你们喝我手中最好的酒。”
  “看最好的风景。”
  “然后用天下最豪气的战鼓声下酒!”
  “好不好?!”
  周柳营和夜不疑背对着他,周柳营提起剑,夜不疑手中刀也举起来了,然后拍马远去了,不再回头,唯那少年道人后撤半步,坐在地上,捂住胸口贯穿伤。
  痛得咧嘴,却自大笑。
  痛快!痛快!
  少年侠气,交结五都雄!
  肝胆洞,毛发耸。立谈中,死生同。一诺千金重!
  银发男子亲眼见此一幕,沉默许久,终长叹息:
  “白虎大宗。”
  “当世豪雄,诚不我欺。”
  ()

第71章 命定之约,声名传于四方
  夜不疑,周柳营自从公孙世家离去,其余那一千甲士皆已在外被安置好,见夜不疑两人奔出,又见夜不疑刀锋上染血,后面公孙世家弟子大呼,夜不疑伤了李道长。
  周柳营和夜不疑夺马而奔,顺着演戏,乃大呼:
  “戚俊松将军拼尽全力,被李观一所害,左右,随我杀出!”
  与此同时,已拔刀甩出一道道刀芒,把绳索解开,顺势结阵乃往外面冲去,公孙世家的弟子射出一部分的弩矢,凌厉森然,夜不疑聚拢军阵,猛然朝着后面劈出一刀。
  军阵的煞气聚集,化作了一道弯月,直接横扫过天空。
  弩矢齐射,竟然就被这一招军阵的爆发硬生生扫平。
  断裂的弩矢朝着下面落下来,铺满道路。
  公孙世家江湖子弟皆有变色。
  公孙飞雪动容,道:“……兵家战阵,不愧是天下显学。”夜不疑,周柳营两人成功率军‘闯出去’,而在山腰亭台下面的李观一龇牙咧嘴。
  方才他主动制住了自己体魄的防御。
  夜不疑属于三重天的精悍统帅类战将,若是和麒麟军之樊庆,慕容远这样的三重天战将比的话,夜不疑的各项能力都要在这两人之上。
  兵法,武功,韬略,战阵,决意。
  虽然因为年轻,还没有真正踏入战争的天下,许多地方还有短板,但是却已是将门之中培育出的最为顶尖的怪物,扔到天下洗练一番,就足以成为名将。
  所用夜驰刀,狭长锋锐,擅长劈斩刺杀。
  这一下李观一可是痛的很。
  只是当他准备点穴的时候,却是微微一怔,手掌触碰胸口的贯穿伤,并无刺痛,扒开衣服去看,由顶尖利器夜驰刀剖开的伤口已痊愈了。
  连带着体内的,经脉,血管,气脉被那一刀撕裂的伤口都恢复,筋骨重续,血管连接,直至于全盛状态,就连那一刀裹挟的内气都被分散。
  李观一神色微有变化:“……长生客独特的功体。”
  这门功体,是青铜鼎聚集了长生客的气息,以及侯中玉一脉不死药汇聚,剑狂亲自剖开青袍客的经脉气脉,三个合在一起,才让李观一修持成的。
  三个条件,差了一步都不可能做到。
  但是展现出的效果,令李观一都有些凛然。
  “三重天武者的悍然一击,竟然在三十个呼吸之内就可以痊愈……虽然消耗了一部分自身的气血生机,但是,就连功体的气息流转都没有受到干扰。”
  “这还只是刚刚入门。”
  “武道传说的功体……”
  李观一此刻对于何为武道传说,更有清晰地认知。
  对于此刻正在和这青袍长生客纠缠的太姥爷,心中多少有了一丝担忧。
  银发男子注视着李观一的伤势痊愈,自语道:“确实是当世豪雄,恰逢乱世,当能立不世之功,可是兵家所言,一将功成万骨枯,也是不假。”
  “你的身边,必会腥风血雨。”
  他当年将瑶光送入观星一脉便是因为世外三宗隐居于红尘俗世之外,可避开西域魔宗,而今见李观一秉性,以其眼力,已可见到后者身上必会有诸多危险之事。
  虽赞许此人,却对女儿陪伴身边,决意不可。
  公孙家诸事解决,平缓了不过数日,万明逸和公孙飞雪等人却忽然发现了失踪许久的【公冶伯虚】,此人未死,可是却是极为狼狈,给人直接钉入棺材里,饿了十几天差点饿死。
  一张脸红肿无比,似乎是被数十个彪形大汉围殴。
  但是询问周围村镇百姓,却说,根本就是公冶伯虚自己做的,他双手各自扇了自己不知道多少个大嘴巴子,每扇了一巴掌,就说一句自己胡言乱语,每扇一下就说自己嘴巴没门,说自己用嘴放屁。
  如此扇了足足数个时辰,一张脸都肿成猪头。
  可是再询问他,他却不知道发生的事情,只是脸色煞白如雪,说自己那一日独行,却见了牛头马面,黑白无常来拿他,死命挣扎了一番,其余则是昏昏沉沉,皆不知道。
  只是被救回去的时候,去了公孙世家将养,恰见远远的,路过屋檐下的银发少女,明明没有记忆,可是公冶伯虚却是身子一颤,控制不住,仿佛那种恐惧都被烙印入了身体一般。
  噗通跪地,两股战战,裤裆都湿了一片。
  似是遭遇莫大的惊吓。
  银发男子斜躺在屋檐上吃桃子,神色冷淡从容,倒是没有什么前辈气度,旁人也见不得他,他素是狷狂,但是乞儿出身,虽不是什么正道,但是却也没有旁人骂他女儿两句就杀人的性子。
  杀人性命,不可轻夺,武功于他而言,并不是凌驾压在旁人脑袋上的理由。
  但是他也极恼恨那混蛋。
  嘴臭是吧?
  多打几个巴掌便是。
  只是这当年的乞儿却也没有想到,光鲜亮丽的公冶伯虚这个世家子弟,竟然怂到这般程度,当年他被人乱棍打得半死,却也咬紧了牙,不肯低头半句,定是要保护怀里的馒头的。
  钓鲸客看着远处的天空,微微皱眉。
  在他的感应之中,似有一股猩红之气正在靠近。
  这也是为何他不曾离开的理由。
  李观一正自手指戳着眉心,思考着计划中的特殊部队,旁边瑶光正在翻阅《初代瑶光手册》,其中大部分记录的是阵法,奇术,尤其是她手中之物。
  李观一之前才瞅着了的,《初代瑶光手册》中间是挖出了一个空洞的,里面放了一物,正是在关翼城外的薛神将秘境依凭之物。
  瑶光当时把秘境收拢之后,就把《初代瑶光手册》刨开一个空洞,把这东西放入其中,只是一路奔波,根本没有安定的时间,让瑶光将秘境展开。
  李观一道:
  “之后还要前往西域,可能会在西域呆个数年。”
  “那时候,应该是有足够的时间和空间了。”
  瑶光点了点头,如每日一般将这秘境秘钥修复温养。
  李观一盘膝坐在那里,手中之笔在白纸上勾勒着什么。
  是麒麟军之中的精锐部队。
  麒麟军虽是精悍,但是属于常备兵团,列国皆是有常备兵团,前线兵团,后勤兵团,以及负责攻坚掠地的【王牌兵团】。
  李观一道:“从数万麒麟军之中,遴选出三千人。”
  “组成这样一支部队,三千人,借【陈国公秘境】的药材洗练身躯,每一个人皆穿重甲而有轻甲兵的移动速度,个体武力值皆达到二重天校尉级别。”
  “配备侯中玉的那五种药粉。”
  “止血,化尸,助燃等。”
  “慕容家铸造的兵刃,霸主秘境的甲胄。”
  “佩公孙世家的机关弩。”
  “并雷老蒙驯养的异兽飞鹰,骑乘西域土地上的战马。”
  “由精悍的年轻战将统帅,来去如风,应该可以打造出多适应性,可以适应任何战场情况的兵团,在这个天下之中,是否有可能和夜驰骑兵,铁浮屠一起,被判定为王牌兵团?”
  李观一想了想,还是叹了口气。
  还不够,不够。
  他没有见过王牌兵团,最接近的是凌平洋率领的五百岳家军重骑兵,他询问过凌平洋,这一支重骑兵,是否就是传说之中的天下王牌兵团。
  凌平洋摇了摇头,直接地道:“不够。”
  “王牌重骑兵兵团,最标准的,就是铁浮屠。”
  “人马具装一体重达万斤,在军阵加持之下奔驰而来,速度极快,要超过二线兵团的轻骑兵,他们的长枪枪刃比起寻常的剑都要大,马匹甲胄上有专门的钩环,把重枪架着。”
  “三百铁浮屠王牌兵团,可以击败一万名普通兵团步兵。”
  “三千铁浮屠,可以直接影响一场战争。”
  “当年周老将军,以三比一的战损比,用精锐才死死顶住了铁浮屠军,才可以名震天下,这还是因为有城池,有后援,真正的恐怖,是铁浮屠凿穿之后的分散型战术。”
  “骑射,冲锋,切割,都是最顶尖的。”
  “我们的五百重骑兵,可能能牵制住一百铁浮屠吧。”
  凌平洋道:“在军队战阵之中,单兵的素质强出一线,结阵之后,这个差距就会极大地被放大;恕我直言,主公在江南之地,似百战百胜,只是因为对手不过都是二线兵团。”
  “您比他们强大,不代表您真的可以和列国的核心军队争锋。”
  “天下偌大,江南还不够资格让两个大国拿出他们的底牌,他们的对手,只有彼此。”
  “我等的重骑兵,在江南对应国,陈国之兵马的压制。”
  “就等同于,遇到铁浮屠,夜驰骑兵,虎蛮骑兵的时候,他们对我们的压制。”
  “而若是顶尖王牌兵团,加上一线的统帅,以数千对十万,战而胜之,也是可能的,亦或者说,没有这样的战绩,不够资格称之为【王】。”
  “恰战事将熄,四方将养,主公当休养生息,训练兵团,察访名将,以备将来,若不知兵,则覆灭之时不远也。”
  出发之前凌平洋的话,还在耳畔回荡,李观一揉着眉心,江南千里之地,对上天下陈国,应国数万里之地,李观一只是希望,墨家,农家,公输家的机关术可以增加江南的底蕴。
  在数年之内,可以出些成果。
  只有这样,才能让江南在面对那个时代,有喘息的资格。
  而不是在数十万大军南下之际,直接覆灭。
  姜万象所言的阳谋就在于,如果李观一没能在三年之内,把西域,江南打通,让自己麾下的区域具备有战略纵深,那么,那个时候的姜万象,将会从陈国,应国两面进军。
  天下第一神将亲自率领百万大军,踏平江南。
  他若是抢先一步成功,就会直接走入天下大统。
  而李观一若是抢先发育起来,也只是有喘息之机罢了,那时具备有西域,江南区域的李观一,面对占据中原的应国,也只是南北割据罢了。
  若不能一气呵成将其击败,也只是重演陈武帝故事罢了。
  数十年后,仍旧是此刻天下局势。
  不过,换了英雄!
  李观一把笔抛下,觉得头痛。
  公孙家,农家都拐回去了。
  墨家一部分可以回去,但是墨家早就在数百年前分裂。
  李观一都见过侠墨一脉的第七巨子了,当日澹台宪明找来,刺杀薛道勇的也是墨家一脉,而今符合李观一的只有学宫保留的最初之墨和游侠四方的侠墨,其余几家必不会帮他。
  道不同,不相为谋!
  以一州之地,而面对天下偌大,不搞生产后勤,拿头打?!
  即便如此拼命,也需要时间。
  更需要钱!
  晏代清有他的‘报复’方式。
  已用南宫无梦抓来,雷老蒙亲自训练的那一只山鹰传信,把江南本月财政收入支出,用朱红色的纸写了满满的一本,晏代清还在上面写了【给主公的盘缠】。
  精心打包,如同礼物一般送来了。
  少年欢喜不尽打开,就看到满满的赤字。
  给李观一造成了严重的心理创伤。
  李观一盘膝坐在那里,往后躺着,头磕在椅子上,看着瑶光,有气无力地道:“啊,我不想干了啊,瑶光,为什么,为什么我要管这些,我想要摆。”
  “管什么天下争锋,求什么王图霸业,摆烂直接找个地方窝着过日子好了。”
  银发少女脸上没有表情。
  只是一边翻看书卷,一边伸出手,手指按着李观一的眉心,揉了揉,然后在少年将军的脸上乱揉,然后在心里面默默地数着数字。
  李观一在遇到压力的时候就会自暴自弃开摆。
  但是只是过一会儿就会重新振作起来。
  面对这个艰难开局,李观一一开始觉得,打下了江南就好了,打下来就不难了,打下来才发现,发展,民生,财政,内部还有世家问题,外部又有两国虎视眈眈。
  比起当日流浪兵团遇到的问题还要多。
  那时候大家在山里面跋涉,最大的问题是吃不饱饭。
  现在面临的是,大几十万户的人吃不饱饭。
  以及还有披甲百万之士不打算让他们好好种地吃饭。
  这两个问题可大多了。
  瑶光道:“您在担心什么?”
  李观一躺在那里,有气无力道:“我不想干了。”
  “打不过啊,打不过。”
  银发少女嗓音宁静,没有什么涟漪,道:
  “应国地域广大,占据中原,又要按照破军的计策,和突厥联姻,而突厥和应国背部之外的北域关外,有天下第三神将,那是应国大帝的故人。”
  “应国北方无忧,猛将如云,披甲之士百万,天时人和都备;陈国已有三百年国祚,陈鼎业虽然弱,但是有山川之险,占据地利。”
  “他们都被世家,文武百官牵制,唯您所在之地虽小,但是麒麟军上下一心,占据人和,谁说没有大胜的机会呢?”
  “三,二……”
  瑶光默默数着李观一从摆烂模式恢复的时间,就在这个时候,忽然传来声音,道:“李世兄,瑶光小妹,你们在吗,有消息……”
  公孙飞雪的声音传来。
  她没有进来。
  作为缥缈阁的少阁主,她从小知礼,不比官宦世家出身小姐差。
  但是麒麟似乎已经是忍无可忍。
  麒麟一个翻腾坐起来。
  从内部扒开门,走出去。
  木门摇摇晃晃打开来,外面本来等待着的公孙飞雪呆了下,看到少年将军盘膝坐在那里,往后一倒,头就枕在瑶光坐着的椅子旁边,银白色头发的少女神色安静,没有什么表情,用手指轻轻按着李观一的眉心。
  明明是面无表情,但是公孙飞雪却莫名看到了一丝宠溺。
  银发少女似乎天然缺少某种感情,情绪并不外露。
  公孙飞雪却如触电一般。
  这位虽有三重天内功,但是不擅战斗的女子噔噔蹬后退,手掌抬起挡在眼前,手忙脚乱道:“不,抱歉,是我来的时候不对……”
  她的手掌手忙脚乱挡在眼睛前面,可是五根手指却张开。
  从手指的缝隙里瞪大眼睛望这边看。
  最后公孙飞雪还是把门一关,几个快步退后了,拍了拍胸口,李观一苦笑:“啊,麒麟这家伙……”
  “公孙飞雪姑娘来找我,应该是有什么大事。”
  “我去找她。”
  李观一挺身坐起。
  一只手掌按在他眼睛前面,然后轻轻往后面一按。
  少年人愕然,被按着躺下来,头就枕在银发少女膝上。
  瑶光手掌按着少年人的眼睛,嗓音宁静道:
  “您现在心情恢复了吗?”
  李观一手掌垂落,那种面对巨大压力,几乎随时随刻都可能绷断的神经徐缓下来,眼睛被柔软细腻的手掌覆盖。
  耳畔能听到的,只有风吹过外面的声音,少女的呼吸声音,还有翻阅书卷的声音,不知不觉,李观一在压力之下多少会有烦躁的心境,缓缓平和下来了。
  率领麒麟军跋涉两万里,而后不断厮杀,战斗。
  去和学宫的大才们交流,去面对应国的太子,豪雄般的皇帝,见证太姥爷必然的终局,见证天下第一神将,跨越辽阔的应国疆域,奔赴必然会导致天下局势大变的那一场宴会。
  李观一有时候,只是强撑。
  瑶光道:“那么,这样就好。”
  她拿开了手掌,翻阅书卷。
  “您可以离开了,我的膝盖有些麻。”
  “您的体重,好像又提高了。”
  银发少女声音安静。
  李观一脸色一红,一个鲤鱼打坐起来,瑶光还是一身四方苦修之人的衣衫,带着有兜帽的宽大袍服,衬的她手掌白皙而小巧,低下头看书,李观一起身,伸了个懒腰走出。
  背后传来少女没有起伏的声音:“您是人,终究会疲惫的,但是请不要忘记。”
  少女的手掌按着书卷,抬起头,鬓发垂落,看着李观一,只是道:
  “从开始,到结束,我会陪着您到您的结局,无论那是怎样的,是开启新的时代,还是在战火之中陨灭,我会陪着您,这是我们的命定之约。”
  “您可以依靠我。”
  少女起身,把书卷放下,然后微微按着裙摆,微微一礼,鬓角银发垂落下来:“即便是全天下都依靠的英雄,也可以软弱。”
  “您需要的时候,可以回头。”
  “我在。”
  李观一握了握拳,看着那少女,然后玩笑着道:
  “又是《初代瑶光笔录》?”
  银发少女看着他,道:“并不是。”
  “只是我和你而已。”
  “可以是《瑶光和李观一笔录》。”
  她伸出手,整理鬓发,认真问道:
  “要传给后世吗?”
  李观一张了张口,旋即轻笑着转移话题,道:“放心,方才只发牢骚而已,这样的事情,我等不来,又有谁还会继续走下去?”
  “如我之辈,忍将夙愿,赋予东流?!”
  “与天争命,这样的事情,等不得数十年积累底蕴。”
  “只争朝夕!”
  他转身大步走出去了。
  公孙飞雪等待了一会儿,见李观一,仍旧是脸上不好意思,可李观一倒是坦然,从公孙飞雪手中拿过一卷宗,是【天下第一楼】最新整理出的天下情报。
  公孙无月都没有看。
  只是让公孙飞雪拿到之后,立刻送来给李观一。
  李观一道谢之后,缓缓展开,就看到了熟悉的名字:
  【涂胜元】。
  他想起来那个在狩麟大会上,一开口狂喷震慑群雄,让那位阴阳轮转宗大长老脸上开了染色铺子的男子,咧了咧嘴,这个人不是去学宫了吗?
  难道又听说有什么大事情,所以出来了?
  李观一盘膝坐下看书卷。
  天下第一楼笔录记录各方大事,攒够一本遍及发行各大世家,价值可谓一字一金,来购买者却仍旧络绎不绝。
  【西域党项国已被摄政王攻破大半国土,距离都城不远】
  【摄政王陈辅弼,已从陈国叛徒,时代之弃档,到此刻被西域之人称呼为‘神佛下凡’,等到踏入党项国国度,恐怕会被称呼为神佛下凡之皇帝】
  【应国派遣国公一脉防御摄政王】
  【国公府二公子李昭文出战,已数次大胜,势不可挡】
  【西域流浪兵团,铁勒契苾力率领黄金弯刀骑兵已有两千成员,应国国公,摄政王,党项王,皆欲招揽,契苾力乃不应】
  【涂公按:此番举措,似不像游牧骑兵风格,背后必有中原人指点】
  李观一咧了咧嘴。
  这老家伙,真聪明啊。
  又继续看下去:【中州齐聚诸侯,应有大变,突厥七王将和应国公主联姻,突厥十一王忽发兵马以攻应国之变,欲乱此事】
  【名将宇文天显出阵,击溃突厥骑兵,应墨机关雷火战车出现战场,可口喷火团,射及三百步,落于甲胄之上,则粘附其上,水浇不灭】
  【宇文天显以三万军,围剿突厥十一王,乃掠取其地百里,牛羊万头,其余收获不计其数,尽刷其耻】
  【天下乃知,非宇文天显弱,乃麒麟军强】
  公孙飞雪妙眸微动,宇文天显……
  这不是,李观一麾下之战将吗?
  李观一注意到了公孙飞雪的神色变化,笑道:“宇文公,是我麒麟军大小战将之师,能见到老师回到战场之上,立下功勋,总是一件好事。”
  况且,江南之地在应国南部,而宇文天显却提兵马去镇守北方,这已经代表了宇文天显不愿意和麒麟军为敌的心意,李观一见到,心中自是痛快的。
  不过,应墨机关战车。
  李观一缄默许久,墨家在墨子死后就分裂了,加入他阵营的是原旨墨家,以守备为主,但是应墨则是决意以机关术辅助大国雄主征伐天下,还有名墨,侠墨,各自不同。
  宇文天显初战也是有机弩在的。
  难道他日,战场之上还要重现公输班和墨家的机关对决么?李观一恍惚了下,觉得这画面变化,如同宿命,亦或因果,千年前的先贤是以木块机关,桌盘之上对弈,而今的后辈,却要真在沙场之上厮杀了。
  李观一却又见到江湖篇。
  【疑似麒麟李观一独自俘虏陈国千军,杀戚俊松】
  【夜不疑,周柳营孤身前去,刺观一于公孙世家,乃解陈国千军】
  【涂公按:李观一,名动四方,却仍旧是二重天?竟可被三重天之夜不疑刺伤;然天下哪里有如此战绩战果之二重天?恐怕有诈!】
  李观一额角抽了抽。
  这家伙,闭嘴啊!
  难怪老爹和太姥爷当年联手揍他。
  李观一摇了摇头,看到了最后的部分,神色微变——
  【剑狂慕容龙图,与青袍长生姬乘风,并逐战于四方】
  【奔杀两万里】!
  【且于西域大漠,最终一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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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江湖武夫,当杀传说!!
  剑狂慕容龙图与青袍长生客一战。
  【姬乘风】?
  是皇族之人?!
  李观一心中泛起了波动,他的手依旧很稳,翻看着这【天下第一楼】的卷宗,似乎是涂胜元原本是在学宫的【名家】那里,仗着三寸不烂之舌,混吃混喝。
  忽知剑狂和长生客在外一路鏖战。
  涂胜元控制不住自己看热闹的心思,一路跑出去了,远远顺着轨迹去推断战斗交锋,记录下来,以飞鹰传书回来,且以天下第一楼传遍四方。
  李观一意识到这一战其实已经发生许久。
  天下第一楼只是整理战况,传播出来罢了。
  那卷宗之上写着涂胜元这位不要命的天下第一楼客卿,在极限距离所见到的战斗——
  【剑狂与长生厮杀于外,气机冲天,四方为之变色】
  【决战于西域,剑狂之剑霸道森然,自古以来剑客,绝不可超过他,乃斩长生于外,而长生之功体连绵不绝,气息不断,如神如魔可怖】
  【长生之血诱导沙漠狼群,为剑狂一剑扫平】
  【长生以血污剑狂功体,动其神魂】
  【剑狂剑意,荡尽邪祟,长生血不能动其分毫】
  【长生此功,但凡是心中有渴求长生不死之念的高手,都会中招,心神晃动,如见梦寐以求之物在自己眼前招手,剑狂之心,不可动摇】
  【二人交锋之劲气,乃引动大漠风暴,化作通天连地之龙卷狂风,西域之中有原各部牧民,见此壮阔,如见仙神,皆跪拜】
  【长生客硬接剑狂剑术,手臂血肉分离,其一臂似乎初生,磨砺不够,竟为剑气所绞杀,血肉皆散,四下落地】
  【地动山摇】!
  【西域活佛,宗师排行榜第三位,因护持西域出现,乃倒拔一座山来,以释迦掷象之功,朝青袍长生客当头砸下】
  【乃曰:剑神,贫僧前来相助】
  【剑狂不答,连着和尚一块儿揍】
  【卧槽这老头子真他妈的狂】
  【涂公按:我藏起来了,这老小子当年一把树枝,和他女婿一起打到了天下第一楼,不只是他,他全家连带着那个最小的,都有问题,我辈中人,见了绕道而走】
  【西域活佛,长生客同时面对剑狂之剑,活佛与长生客之间也互有搏杀】
  【长生客姬乘风生机连绵,似乎可以永无极限】
  【他开始能够避开剑狂之剑,我知道了,姬乘风以自己的身体记住了剑狂的招式,嘶,如同一人被劈斩千百次,定有本能,他逐渐可以还手攻击慕容龙图】
  【原来如此,后辈中人,若是和姬乘风打,不可拉长时间,否则,他会靠着肉身本能,将一切敌人的招式,强行记忆下来】
  【不过,应该也没有人会和武道传说交锋才是】
  【听闻姬乘风本无根基,只是意志坚韧,千战千败,却犹自不肯倒下,而后一点一点走到了如今的境界】
  【先前被撕裂之手臂血肉模糊,姬乘风竟把自己手臂撕扯下来,抛掷余地,群兽争相啃食,皆忘,而姬乘风手臂于一十三息之间重新长好】
  【这已是他被斩断的多少次,我已不知】
  【只觉剑狂之霸烈,长生之坚韧,为武者之极限】
  【姬乘风除去鬓角白发多了几根,竟无丝毫不同,脸上的表情也是一如既往,对于他来说,似乎连死亡都没有办法让他心底泛起涟漪】
  【涂公按:剑狂杀机凛然,乃我见之魁首,然武道争斗,并非只是杀伐,佛门金刚不坏,儒家浩气长存,兵家煞气大阵,皆有所长,剑狂攻杀强横无匹,然若论及连绵不绝,生机浩瀚,则逊于长生不止一筹】
  【剑狂似大笑,乃出剑】
  【以剑引导西域大漠的龙卷沙尘暴,而后以此为剑】
  【剑狂施以绝学《江南烟雨一十二重楼》神功,剑气盈满风暴之中】
  【剑狂以大漠风暴为剑,一剑斩下,剑气余波最远,乃至于百三十里外,一株红柳被当中劈开,狂沙飞舞,剑意存留于此不灭】
  【姬乘风被斩首,腰斩,断臂,跛子,乃身中一万余剑,状如凌迟,血肉可见骸骨,慕容龙图下手干脆利落,老江湖,稳的不可思议】
  【不是后辈年轻人能比的】
  【未曾想到这数百年来,第一位死的武道传说,会是不死之人】
  【应是结……不对,卧槽?】
  【姬乘风腰斩,竟然痊愈】
  【被刺穿的眉心,心脏,都在恢复】
  【脖颈被斩断,姬乘风以双手拿头,放于脖颈之上,三息之内,竟然痊愈,他的目光看过来了,卧槽,他发现我了!】
  【剑狂一剑扫过来】
  【姬乘风曰,此身不死不灭】
  【慕容龙图乃冷淡:杀不得?】
  【‘吾将汝四肢皆斩,以钢铁囚住,扔入火山熔炉之内,让你始终保持再生和死亡之间,永受万世之苦,如此可乎?’】
  【姬乘风缄默许久,乃道:汝可试试看】
  【一剑过后,姬乘风于风暴之中,消失不见,剑狂纵剑而去,然姬乘风气脉悠长,竟然仍旧如一开始的时候,剑狂恐怕于轻功上不能立刻追击而上】
  【涂公按:差点把我吓死】
  【武道传说,委实可怖,寻常宗师已可以裂山,一箭数十里,然与此等人物相比,终究是差了不止一筹,是所谓万人敌】
  【涂公按:天下武道传说,皆有擅长】
  【若是统兵百万,披甲之士上下相连,气息不灭,那么军神姜素天下无敌,就算是其他四位传说联手,也不可能赢得过他】
  【若是调动天地万物,自然百态,结下了阵法不断,钓鲸客无可匹敌】
  【道宗缥缈,不能被拘住】
  【当年令道门并入学宫之中,为学宫中兴之主,而后也自然离去,后辈子弟死生皆有其缘法,道门太上忘情,此数百年间,有人得其传法,然缘分也止于此】
  【道宗是五大传说之中最为全面的】
  【长生不可杀】
  【至于剑狂,若是提剑,三尺剑锋之内,无人可敌】
  【除非是钓鲸客之大阵,姜素之军阵,否则不能击败他,如此算起来,倒也并非无敌,可是若是要钓鲸客那样狷狂之人提前准备好繁复的大阵,要姜素率领大军,只为了杀一个剑客】
  【江湖二子,自此尽也】
  【后辈武夫,能有几人,如此风流】
  【提剑睥睨,此身所向,单体无敌】
  天下第一楼的记录到了这里就结束了。
  李观一只是看着也觉得那一场厮杀惊心动魄,但是,连斩首,腰斩,凌迟,姬乘风竟然都还能够恢复过来,还是让李观一觉得不能想象。
  旁边的公孙飞雪也同样如此,神色变化。
  “这就是武道传说吗?”
  李观一回答道:“嗯,在【生】之道上走到了极致的武者,如同钓鲸客在【阵】,姜素在【军】这些领域的极限一样,姬乘风应该是在【生机】到了前无古人的程度。”
  “斩首不死,腰斩不灭……”
  “此生除去长生不死,别无所求。”
  李观一深深吸了口气,对于这种怪物产生了一种心悸感,生机已经旺盛到了这个级别,这样还是人吗?李观一想着:“太姥爷的攻杀之力远超过他。”
  “但是此人的生机和轻功,好像在所有武道传说里都是一流的,真的是怕死,怕死到了极限,成为了不死,不过,他抛下了太姥爷,难道是想要追着司命老爷子,把手臂拿回来?”
  李观一看涂胜元记录的战况。
  发现有记录,说是姬乘风其中一臂硬接了太姥爷的剑器,血肉骨骼都被搅碎了,很明显,姬乘风可以再生躯体,但是再生之后的躯体,不能和磨砺过的体魄相比。
  “司命老爷子会不会早就猜出来了?”
  “所以在发现太姥爷砍下他手臂的时候,立刻抱着就跑……”
  “姬乘风习惯了被斩,所以太姥爷把他手臂斩下来的时候,他还很平淡,是完全没料到司命老爷子会这样做。”
  李观一复盘过去,才明白当日的争斗。
  就在此刻,忽然传来骚乱,李观一和公孙飞雪对视一眼,都往公孙世家的大堂过去了,李观一本来以为是【摩天宗】的人来了,但是却见到公孙无月脸色难看。
  李观一顺着公孙无月的视线看去,面色也微变。
  是一个断臂武者,李观一看到他穿着摩天宗的服饰,捧着一封信,信笺朴素,李观一把这信拿到手中,却见里面字迹清淡:
  “【明日吾来取丹,当先告知一声,以明礼数】”
  李观一只瞬间就知道是谁。
  “青袍长生客,姬乘风!”
  他明白姬乘风是来为什么了,抓住这摩天宗弟子手臂,一股内气输入进去,察觉到了摩天宗弟子的内气暴动,帮其压制,道:“凝神,运气!”
  摩天宗弟子却只咬紧牙关,拉着李观一道:
  “少侠,我等前来此地,遇到一个男子,连杀我等三十多个弟兄,大家死的时候,不知道怎么的,都变得头发斑白,脸上都长出皱纹了。”
  “宗主老人家去和他打,才几招就被打败。”
  “那个人说,要来这里,取一枚丹药。”
  “要我来送信。”
  “我知道自己要死,来这里只是想要告诉你们一声,你们能跑就跑吧!”
  “不要送了性命!”
  “那简直,不是人,不是人啊……”
  李观一呼出一口气,却要再问,看到眼前这个武者脸上突然变得难看起来,经脉彭大,突突突狂跳,方才还坚毅勇敢的青年,却泪流满面道:“我不想死,不想死啊……”
  轰!!!
  这看上去也就二十七八的武者直接炸成一团血肉。
  李观一内气爆发,把飞溅的血肉都避开,是害怕这血肉有毒,那一枚信在空中飘飘荡荡落下来了,白纸黑字血泥,一片森然恐怖,只有上面的文字宁静。
  【明日吾来取丹,当告知一声】
  【以明礼数】
  有一种巨大的压迫感。
  公孙无月,公孙飞雪等人都面色发白。
  只有李观一深深吸了口气。
  之前还在遥远西域大漠,短短时间,就已经抵达这里了?
  在天下第一楼的记录之中,被剑狂压制,只是生机不断的姬乘风,离开了记录,来到这里的时候,就自然而然有一种恐怖的压迫力。
  一个剑狂都难以彻底杀死的恐怖强者。
  武道传说,【生机】的极限。
  李观一脑子转动,沉静道:
  “师娘,请你聚集公孙家子弟准备撤离此地……”
  “又派速度最快的弟子驱散周围的百姓,民户,以免遭此人之害。”
  “我知道一位奇人,或许能够转危为安。”
  李观一没有迟疑,和公孙无月解释之后,立刻唤出麒麟,麒麟踏火,疾驰向那之前的村子,敲响了侯中玉师祖的大门之后,那位老术士疑惑询问有什么事情。
  李观一把所有的事情都说出来。
  老术士的脸上神色凝固,旋即却很沉静,没有大怒,没有什么煞气,只是似乎等待许久,似乎有一种解脱和殉道的感觉了,道:“好。”
  术士回身,在屋子里面取了一些东西在身上,道:“老夫不是那个人的对手,但是至少可以帮忙破去他的不死不灭之功,断绝这不死的灾厄,那么剑狂就一定可以杀死他。”
  他转身,把这个小小的院落的门关上,锁住,看着这院落,似乎还可以看到那个温和的年轻面庞,老术士轻声道:
  “我就是为了这个,才活到了现在的。”
  “老师出门了。”
  李观一用麒麟带着老术士回到了公孙家。
  他思路很清晰。
  第一是青袍客抵达,就代表着剑狂的距离也已经不再遥远,第二就是,武道传说要追杀,李观一这个人型丹药,跑不掉。
  那不如赌一把拖延时间,等待剑狂。
  将老术士带回来之后,公孙家族正在汇聚组织弟子撤离此地,毕竟姬乘风明日会来这里,此地不是安全的地方。
  李观一去附近城池之中薛家商会,让薛家商会以飞鹰传信,向学宫公羊素王和道门传递消息,李观一不是坐以待毙的性子。
  此刻这个道士终于拿起来自己的大号——
  儒家王通夫子嫡传弟子,道门祭酒祖文远关门弟子,中州秦武侯,江南麒麟儿,可拔赤霄剑之人,麒麟军统帅,然后开始疯狂摇人
  李观一以弟子身份,给学宫的宫主写信求援,详细论述此事。
  以及姬乘风的所作所为。
  不需要故意夸大,详细写下已是极让人震怒。
  “姬乘风欲来,祈幸前辈或可出手相助。”
  李观一是王通的弟子,又是祖文远祖老的弟子。
  这两位在学宫的儒家,道家上颇有分量。
  再加上武道传说姬乘风的秉性。
  李观一只能希望刚直的公羊素王,崇尚万物自然的道门先天,乃至于墨家可以出手相助,六大宫主不入江湖,但是江湖中的武者都知道,这六位的武功,隐隐然还要在寻常的宗师之上。
  希望学宫,真的如同传言那样,嫉恶如仇吧。
  李观一心中叹了口气。
  而薛家蓄养有特殊异兽飞鹰,从这里到学宫,今夜可以抵达。
  那几位前辈若是愿意出手相助的话,足以抵达了。
  薛家之信以极高的效率奔赴入中州的长风楼,而后被长风楼中州的楼主拿到,这位楼主本来还漫不经心的,可见上面有一缕金色羽毛,当即面色大变,直接弹跳起身,奔赴学宫。
  长风楼的楼主都是名士,可以直接入内。
  直接拜访各位学宫的学派,然后说了几句话之后,就去拜访了学宫诸多宫主。
  公羊素王正在和墨家第一巨子下棋,彼此闲谈。
  见到了这位长风楼楼主,笑着道:“哦?你不在长风楼里,喝茶品茗,又跑到我们这学宫之中做什么?可勿要带坏了我学宫之中的弟子,你的师弟们。”
  长风楼主是个人精,这个时候知道轻重缓急,道:“若不是有大事,不敢来此叨扰二位宫主,不知道两位知道【姬乘风】么?”
  公羊素王动作顿了下,缓声道:“三百余年前的皇族成员,被陈武帝,应武帝一起推翻的那一代的皇族嫡系皇孙……后来流落于天下,成了武道传说,不知所踪。”
  “他在何处?!”
  三百多年前的大乱,导致了天下现在的局面,那时候的赤帝一脉大皇帝暴虐,被人当街杀死了,陈国武帝把持朝政,废去了那时候的赤帝一脉,杀死皇子,外戚数百人。
  听说陈武帝驾驶车轮有钉子的战车,从这些贵胄的背上滚滚而过,就在御道天街之上,把最高贵的血脉碾压至死,老少不留,血流滚滚,大雨冲刷数日还残留有血腥味道。
  那时候有皇族宿老不甘大骂,说陈武帝的后代必要丧失血性,也会如此一般,被臣子讨伐。
  陈武帝只嗤笑,以鞭活生生把他鞭笞至死。
  骂一句“天下蛀虫,合该鞭杀!”
  那一次株连最后牵连了足足万人,其中多少无辜的,不知道,这也是陈武帝和司命最终彻底决裂的开端。
  陈武帝把持朝政,扶持了皇族旁支作为皇帝,而姬乘风就是原本的主脉残留的一支,四岁的时候,亲眼目睹所有的长辈亲人被战车的车轮碾碎成肉泥,是有臣子把他藏起来。
  然后把自己的儿子送上去,代替姬乘风被碾碎成肉泥,这才保了姬乘风一命,后来姬乘风再度出现的时候,已是百年之后,武功功参造化,生机不绝,行事偏激执着,多有血案。
  只是轻功高得离谱,不知道其踪迹,否则天下这些人早就把他拿下了。
  长风楼主回答道:
  “好教两位知晓,是秦武侯李观一,已设下陷阱,引得那位青袍长生客现身,明日就要前去公孙世家,只是曾经身为皇族,似乎还保留有皇族的习惯,拘泥于礼数。”
  “提前下了拜帖。”
  公羊素王道:
  “被剑狂杀了一顿,姬乘风,还未死吗?”
  他下了一枚棋子,肃穆道:“巨子有兴趣外出一趟吗?”
  墨家巨子问道:“杀人?”
  公羊素王回答道:“不知生,焉知死?”
  “以死求生,谬也。”
  “我虽立下誓言不入天下江湖,但是姬乘风的事情,不能够不管,只是往日找他不到,此刻他自己现身出来。”
  “剑狂剑挑江湖,岂能徐缓而来,徐缓而战?”
  “就该不期而至,拔剑厮杀。”
  “就以此为第一战!”
  墨家巨子下了一子,道:“儒门古道之中,公羊素王天下无敌,儒门古道之外,不知道有几分本领?”
  他看向长风楼楼主,道:“麒麟儿,是我墨家期待许久之人,应墨支持了姜万象,名墨一部分在中州一部分在江州,我们这一脉等待此人许久。”
  “这个人,墨家是要保的。”
  长风楼楼主心中大喜,有两位宫主出手,就算是那位是江湖传说,也肯定可以保护住长风楼真正的掌控者李观一的安全。
  毕竟姬乘风已经被剑狂打得重创,
  恰在此刻,耳畔传来清淡声音:“祖文远的关门弟子。”
  “此事,道门参与。”
  一道气息汇聚,一名白发,道袍,气度如玉,怀抱古琴的女子踱步走出,缥缈如仙人,道:“贫道,在此稽首了。”
  “我师兄在闭目修行,此事道门,由我出面。”
  公羊素王,墨家巨子回礼。
  这位女先天道:“那孩子,一年多了,第一次主动联系学宫,应该是被逼到了走投无路的地步吧。”
  中州的长风楼主已是大喜到不敢相信。
  “没有想到,楼主李观一大人,竟然有这样的人脉!”
  他心中激荡,剑狂和长生一战之后,是学宫的几位宫主出手吗?
  他恍惚之中,似乎感知到了,这江湖巨变的波涛!
  六位宫主,已出其半!
  大门被推开来,白须的老和尚走进来,气势恢弘,缓步而来,道:“诸相非相,梦幻泡影,诸位同修,不知道此事,可否算老僧一笔?”
  老和尚双手合十,目中慈悲,苦涩,不一而足。
  长风楼主已被极度惊讶而吓住。
  儒墨释道,学宫宫主齐出,诛一人。
  为一人。
  此人该杀,此人亦该救。
  江湖风波动!
  李观一不知道他这个学宫名义上在外面溜达成就最大的弟子,憋了许久之后,一封信送到了学宫之中,到底轰出了多大的一个波涛,炸出了多少激荡。
  和佛门,墨家不同,对于道门,儒家。
  李观一王通和祖文远的弟子,是这两家的核心嫡传,在外行走一年有余,广有仁德的名义,救助百姓,可却不来学宫说话,憋了这么久,好不容易来一封信,好家伙。
  打开一看,就是孩子在喊救命。
  对方还是手中血债累累的传说。
  名正言顺。
  儒门公羊一脉,正是大复仇主义。
  慷慨大笑,提剑而出。
  ………………
  李观一不知道自己那封信的效果。
  他从薛家回来时候,周围的村镇百姓都被薛家和公孙家送走,颇为安静,想着明日之时,难免心中沉沉郁郁,路过一处河流,却忽然传来散漫低吟:
  “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我缨;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我足。”
  李观一怔住,顺着声音过去,看到一名钓鱼人。
  就坐在青石上,用竹竿垂钓什么,形态潇洒至极。
  不知为何,李观一感觉和他很是熟悉,竟然有一种亲近之感,情不自禁走上前去,主动搭话道:“前辈,孤身钓鱼,好兴致啊。”
  ‘钓鱼人’带着斗笠,头发被遮掩,看着李观一。
  袖袍之下手掌青筋崩起。
  就是这个脑瓜蛋子枕着他女儿的膝盖,他这些年只是潜藏在外面保护,偷偷看着女儿,现身露面的那次,女儿还说了一句【无父无母】,扎得心都要碎掉。
  此刻恨不得一钓鱼竿抽爆这小子的脑袋,但是他此次现身出来,却是为了对付那青袍长生客,保护女儿和这个小子,两种情绪之下,心情颇烦闷。
  缄默许久,钓鱼人道:“小友亦是如此。”
  “不如过来,同!坐!同!钓!一番?”
  钓鱼人笑容灿烂。
  “岂不,美!哉?!”
  ()

第73章 李观一和钓鲸客
  那钓鱼人似颇为豪爽,李观一没有感觉到丝毫恶意。
  于是拱手一礼,洒脱笑道:
  “前辈相邀,那么晚辈就不客气了。”
  麒麟就在旁边坐稳。
  李观一拿着一根钓鱼竿,就坐在钓鱼人的旁边,后者咧了咧嘴,心中想着,你小子还真的敢坐下。
  李观一抛杆,钓鱼的时候,道:“这位前辈,是住在这里的吗?公孙世家和薛家商会,引导周围的百姓去避难,是不是还没能来这里通知到您?”
  钓鱼人道:“天涯无拘束,本来就是过客,我以这天地为家,哪里什么去或者来?”
  “说起来,为什么突然要遣散周围的人,难道说是出了什么事情吗?”
  李观一道:“有一个凶徒要来,这个人发起疯来,可能要牵连到无辜的百姓,所以希望能让百姓暂且避开这里,去其他地方避难,过两天再回来。”
  “薛家商会和公孙家拿出了些补偿给他们。”
  他注视着水中涟漪,没有鱼儿咬钩。
  钓鱼人之出身,本就不屑于所谓的世家,贵胄,李观一此番所作所为,驱散无辜百姓,倒是让他心底稍有些好感,见李观一腰间褡裢里放着一信笺,手腕一抖,鱼钩飞去把这信钓过来。
  动作轻灵,李观一和麒麟没有丝毫察觉。
  “不过,小友啊,你这里倒是落下了东西。”
  钓鱼人手中拿着这信,道:“可勿要忘记了。”他把钓鱼竿架在旁边,故意装作要还给李观一,却在递给少年的时候,以一股沉厚内劲把这信的外封给震碎震散,
  于是这信露出,落在地上,李观一隐隐侧目于这一身武功,赞许道:“前辈好功夫!”
  而后拿起信来,递过来,洒脱道:“不过,这一封信也没有什么不能看的,您要看的话,就请看吧,倒也不用做这样的事情。”
  “内功深厚,果然厉害!”
  这年轻人坦诚洒脱,倒是让钓鱼人有些落了下风似的,他倒是也只散漫一笑,道:“哈哈,小友,勿怪啊,我得了一种想要看信的怪病,见了手痒痒得很。”
  他随意拿起这信,这是长风楼的情报体系,是对于江南整体情况变化的描述,来自于江南十八州的百姓评价,其中多有对麒麟军的谩骂之言,却都来自于世家。
  钓鱼人看到上面有文字写着:‘麒麟军已行仁政’
  ‘乃召孤,寡,废,弃,病,穷困者,无以自振业者贷与之’
  ‘又建屋舍,收容战乱之下,流离失所,孤寡幼年之人’
  ‘可以帮助军户耕种,得到酬劳’
  ‘若愿耕种开垦荒田者可以预先借给其田地,种子,口粮,来年还’
  ‘麒麟军免去一年田地税收’
  ‘世家奉千金,美人,愿为秦武侯建宫殿,州丞晏代清收下之后,以千金购口粮,于各城赠予军民’
  这是晏代清的内政风格。
  他是那种,就连他父亲都认为狷直的人,他一个人喷了庞水云,元执,以及下面的执行者一个时辰,否定了原本的‘收容百姓,赠给口粮’的帮助措施。
  而是帮助这些人自己去耕田,或者手工业。
  授之以渔。
  和原本各地官员的善举就是开仓赈灾不一样。
  一开始遭遇了不少非议,也有懒散的人宁愿躺着等赈灾也不肯去自己开垦良田,甚至于把麒麟军分下来的种子和种猪熬成肉粥吃,把半扇猪肉拿去换酒。
  这样的情况下,就不再是晏代清负责了。
  而是另一位年轻的学宫谋士。
  李观一在薛家商会翻看这个卷宗的时候,都忍不住在心里嘀咕——
  叮,您吃了麒麟军下放的种子和种猪。
  献祭对方晏代清。
  更换‘恶魔’上场。
  您现在的对手是——绝不记仇·儒家君子·公羊一脉·霄志,携带小本本登场。
  总之目前政令推行得很顺利,至于真的无家可归的人,则是修筑了类似于宿舍一样的地方,让人居住,提供基本的餐食,李观一看着河流,没有注意到旁边的钓鱼人动作微顿。
  少年人忽然笑道:“噫!”
  他手腕一动,钓鱼线绷紧拉直了,然后只是一拉,就有一条鱼儿被钓上来,李观一笑道:“鱼儿上钩了。”
  钓鱼人缄默,不咸不淡地道:
  “这麒麟军真的是奇怪啊。”
  “竟然会去管那些街道上的乞丐,给他们吃的,住的,还去强迫每五日沐浴一次,甚至于要逼着他们去开垦田地,自给自足。”
  “对他有什么好处?”
  李观一把鱼儿拉上来。
  这鱼在水下力度很大,挣扎,尾巴拍打出大片水花,那钓鱼人忍不住道:“钓鱼是需要技巧的,如你这般,你也用力,它也用力,会让鱼线挣断,到时……”
  啪!
  李观一抽出玄兵【凌云木】,横着一挥。
  那一条大鱼翻了白眼,被李观一拖上来。
  “前辈你说什么?”
  钓鱼人:“…………”
  他摇了摇头道:“没什么,你这钓鱼倒是颇,颇奇特。”
  李观一洒脱笑道:“只是武功不成,没有擅长雷霆的手段,否则我直接炸鱼,一下就可以炸上好多来,至于前辈你说的那些……”
  少年把鱼放在木桶里,自然而然道:“因为省钱啊。”
  钓鱼人道:“省钱?”
  “把口粮,田地分给乞丐,还租给他们农具,算是省钱?”他几乎要被这句话给逗笑,淡淡道:“哪里有你口中这样的省钱法子?”
  李观一把第二杆扔下去,道:“很简单,他们有了土地,这一年需要我们帮助,可是明年,他们就有些余粮;再来,就可以拿着粮食换钱,就可以修筑自己的屋子。”
  “你看,这样的话,他们就可以生活得很好。”
  “不这样的话,每年都要给钱,麒麟军怎么可能承担得住?”
  少年将军补充道:
  “我听说李观一很穷,他肯定顶不住。”
  钓鱼人垂眸,淡淡道:“乱世乞丐,死了拿去填河不是更简单?”
  李观一回答道:“乞丐也不是一开始就是乞丐。”
  他皱了皱眉:
  “前辈你也太激进了些。”
  乞丐出身的钓鱼人被堵了一口。
  乃狷狂之人,冷笑几声,道:“我激进,好小子,倒是会说话,诸多世家贵胄不就是这样说的,乞儿被打杀,马蹄践踏而死的事情,不在少数吧;权贵犯法,以乞儿顶罪。”
  “世家违律,用乞丐斩首,糊面,就当做是受过刑罚。”
  李观一顺势大骂:“那帮世家就该好好收拾一顿。”
  钓鲸客被又堵了一口。
  他狐疑看着这小子,怀疑这小子是不是猜测出自己身份,可是仔细去看,这小子根本没有半点异样,心境也是毫无波澜,甚至于有些兴奋。
  这小子似乎有一种本能。
  和人在一起的时候,喜欢口头谈论政策?
  李观一道:“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这个破世道,要是天下太平的话,我肯定不会走到这一条路,或许,早就归隐了。”
  “不过,若是天下太平,我或许不会遇到瑶光吧。”
  钓鲸客的额角青筋贲起。
  那少年摘下腰间的酒壶,仰脖喝了口,轻声道:
  “若是天下太平,她不用陪着我冒险。”
  “我宁愿我们不认识。”
  “她就过她喜欢的生活。”
  这样,瑶光不用陪着他在不同的地方历险,这一年多来,狩麟大会,跋涉两万里,江南平定战役,面对武道传说,那银发少女始终陪着他,不知多少次面临危机了。
  钓鲸客的神色徐缓许多,道:“这句话,还是有几分气魄的,你拿着什么酒?”
  李观一晃了晃:“我一个朋友的猴儿酒。”
  “果酒,自然发酵,多复合果香味道,本来存量不多了,哈哈哈,他跑去一座山上,抓了几十只猴儿,训练当做斥候,顺便还酿造出这样的酒了,给我送了些来。”
  钓鲸客不屑道:“哼,我还以为什么东西,猴子酿的东西罢了,一股子果子味儿,只有娘们和你这样的黄口小儿才会喜欢。”
  “我这儿有更好的。”
  他摘下腰间的酒壶,自得道:“海外之民,有通天建木,水域之下,乃有鲛人族,知道吗?我可是自那里得来的,这,才是男儿喝的东西!”
  钓鲸客仰脖饮酒,大呼痛快。
  李观一道:“这样好喝,给我来点?”
  钓鲸客斜睨他一眼,抖了抖手,因为方才李观一那番话,还是扔给李观一,道:“喝吧!”
  李观一仰脖灌了一大口,入口冰凉,爽快,道:
  “好酒!”
  钓鲸客脸色自有得意,道:“你也知酒?”
  李观一赞叹道:
  “色清,味香,入喉一线火,余味悠长,自是好的。”
  钓鲸客抬手一拉,酒壶飞入了自己的手中,道:“罢了罢了,以你的酒量,能喝得多少?说起来,你修筑那屋子,又有什么用处?”
  李观一觉得有些醉意了,却思路清晰,回答道:“乞丐又不是生下来就是乞丐,以后也一定当乞丐,然后再生个儿子继续当乞丐,我要修一个屋子,要他们住进去,也读书识字习武。”
  钓鲸客冷笑起来,道:
  “简直狂徒!”
  “这句话,在这天下可是叛逆之言。”
  “小心那些人听了把你打死。”
  李观一道:“狂徒就狂徒!”
  那酒意已经有些上脑。
  李观一完全没有预料到眼前这大叔随身携带,还很宝贵的酒葫芦里面到底是什么级别的东西,眼前已恍恍惚惚了,打了个酒嗝儿道:“哈,我来这世上,就是为了这个。”
  “要不然他们把我打死!”
  “要不然,我把这天下打翻!”
  钓鲸客大笑:“好好好,当浮一大白!”
  “来来来,一起喝酒一起喝!”
  他眼珠子一转,打算把这少年人灌醉,让他在自己女儿面前落了个丑,顺便把这家伙用酒放翻,提起这小子和瑶光就走,要不然,以这个小子的倔骨头,是一定会留在这里的。
  长生客那东西,杀又杀不死,还很费劲。
  他不是剑狂,所擅长之手段得要布阵。
  至于其他人?
  钓鲸客可不在乎。
  于是倾尽全力劝酒,谁知道那少年人口中说出的那些话,竟无不是切中他年少所痛之事,于是自己也开始喝,本就是狷狂之人,一边喝酒一边骂。
  李观一本来早该直接闷头醉倒,但是他体魄强横。
  龙筋虎髓,金刚体魄顶不住。
  但是姬乘风的功体却硬生生把这一种酒之中有害于自身的存在全部消磨干净了,李观一才没有当头就睡,钓鱼人不信邪,他的性子,绝不认输,两人拼酒。
  这酒葫芦竟似乎有无限空间一般,至少是玄兵。
  两个人喝了半晌却还没有喝完,李观一已醉醺醺的,钓鱼人也有些微醺,李观一打了个酒嗝儿,发现不对劲,有种人在前面喝,魂在后面追的感觉,道:
  “这,这位前辈,你这酒,酒叫做什么?”
  “劲儿挺大的。”
  钓鲸客回答道:“叫,千日醉!”
  钓鱼人微醺畅快,晃了晃,颇为得意地道:“当年有个人叫做刘玄石,喝了之后,大醉千日,醒过来的时候,口喷酒气,余者各自醉倒三月有余。”
  “嘿嘿,我出海遇蓬莱岛人,为其格杀虎鲨虎鲸各一百余头,取其五百年酒窖藏一半,都储存在我这玄兵葫芦里面了,你小子,喝了竟然不醉。”
  李观一迷迷糊糊,没有听清楚,只是隐隐知道这东西似乎效果很强,于是道:
  “可以给我点吗?”
  钓鱼人懒洋洋道:“还没有谁问乞丐要东西的。”
  “你小子犯忌讳了啊。”
  “不过,有意思,你要这东西做什么?”
  李观一打了个酒嗝儿,道:“我想要邀请一个先生。”
  “但是这个人,很狡猾,我怀疑麻沸散没用。”
  钓鲸客狂傲道:“什么麻沸散,敢和我的酒相比?”
  “不过我看你小子很顺眼,用烈酒请人,这样的事情,倒是很合乎我的胃口,来来来,把你的酒壶拿过来,我给你分一点!”
  钓鲸客大笑,李观一找了找,拿起来一个酒壶。
  是当日文鹤出计,给了许天戈去麻翻了农家宗主的那酒壶,他也不讲究,钓鲸客把酒分了许多进去,道:“你这个,太小,太小,我给你改一下!”
  他随手在这普通酒壶上加了一个阵法,于是硬生生倒入三斗三升烈酒,勾肩搭背,吹嘘道:“放心,我这酒,倒入海中,可以把虎鲸群全麻翻了!”
  “只要你那先生不是什么体魄成宗师的怪物,或者说一甲子纯阳内功的怪胎,就一定得给我这酒弄昏的。”
  “一定麻翻!”
  “你要是麻不翻,我亲自去把他弄翻给你!”
  李观一大喜:“多谢前辈。”
  他拿着那酒壶,觉得颇沉,但是此刻被这天下第一的烈酒给冲的醉醺醺,又没有遭遇到杀机,没有激活自身的战斗本能,竟然没有意识到,一个东西,能够沉到此刻的他都觉得重。
  是多么不合理。
  李观一好奇道:“不过,前辈你一个人在这里,你的家在那里?”
  钓鲸客饮酒,大笑:“无父无母,天为被,地为席,周游六虚做壁柱,森罗万象是斗拱!”
  李观一醉醺醺道:“那儿女呢?”
  钓鲸客看他醉了,没有在意,只是道:“……女儿,被我送到了别人家养着。”
  李观一指着他,本能骂道:“不负责!”
  “你什么爹啊?!”
  钓鲸客脸上却是愁色,本来是灌酒的,此刻却似连自己也勾起来伤心事情,仰脖大口喝酒,道:“我能如何?!我能如何!”
  “我本来不知道这个女儿的,阴阳家那个混蛋一路跑来找我,我还不在意,女儿在母亲那里,总是没有事情的对吧!”
  李观一道:“肯定啊!”
  钓鲸客按着他肩膀,眼睛里喷火,道:“可是那娘们,她要把自己的女儿当做【耗材】,去淬炼出一个传说级别的战力,我知道这件事情,连夜找上门去。”
  “我的女儿,已经失去了五感。”
  “难以笑,难以哭,脸上永远没有情绪波动,笑的时候,还要用手指抵着嘴唇,我大怒,保护着她杀了出来,她的母亲,呸,那心血狠毒之人不配是她娘。”
  “她藏起来了!”
  “我带着她,一个男人不懂得怎么样照顾小姑娘,这孩子出世,本来就不是我愿意的,再加上,她终究是那蛇蝎心肠的女子血脉,我自不喜。”
  “我找来了乳娘照顾她,仍四方比武,可是那宗门之人,竟然还来追她,要把她带回去,甚至于有原本朴实的村里人,都为了些米面把她交出去。”
  钓鲸客仰脖大口饮酒,一口喝了不知多少,擦了下嘴角,有些醉意,道:“我思来想去,觉得,这不行,我此生,必然是武功逍遥第一,平白给人设计多了个孩子。”
  “我怎能对她有什么感觉,却又不愿把她扔掉,于是跑去中州,送到了那大皇帝的乳娘,让皇帝的乳娘,一个什么来着,诰命夫人照顾她。”
  “然后约定传授给她的孩子武功。”
  “然后我就去比武了。”
  “走之前,那孩子一岁多还是多大,拉着我的手,说想要什么东西,我不喜欢她,随手把一个馒头塞她手里,说这就是世上最重要的东西,可以保命。”
  钓鲸客大骂:“可我也没有说谎。”
  “老子可是乞丐啊,妈的,白面馒头,这东西我一直到十几岁,都是梦里都想着的好东西,我五岁的时候,为了一个窝窝头给人打得半死。”
  “那你这窝窝头呢?”
  钓鲸客得意道:“我把那玩意儿用手扒拉了下,黑乎乎的,那帮人没有要,我用那东西,给我兄弟吃了,救了他一命。”
  “后来这个兄弟报官说我偷东西,我给人吊起来打了一顿,世上就是这世道。”
  李观一醉醺醺道:“之后呢?”
  钓鲸客自得道:“我自然是赢了的,天下几人是我的对手?可是我回来,却发现,那夫人一家被灭,下手的,就是那孩子的亲生母亲。”
  “后来,后来我找啊找……终于找到了她。”
  钓鲸客仰着脖子,他想着那一日大雨,他找到才两岁的孩子——银发用兜帽遮着,元神有伤,被剥离情绪的脸上却出现了一丝丝的波动,她瞪大眼睛,把那个干巴巴的馒头拿出来,说:
  ‘阿爹,你真的来了!’
  ‘是最宝贵的东西!’
  然后银发的小孩子伸出手抵着嘴唇的两端,露出一个勉强的笑,那日钓鲸客在雨中却是潸然泪下,即便是此刻想起来,仍旧心脏剧痛。
  钓鲸客仰脖灌酒,大口大口吞下。
  若非是这般事情,以他的狷狂,怎会在意一个被阴谋而生出来的孩子,尤其那个人还是自己的敌人,他的底线会让他把孩子救出来,却绝不会如此上心。
  他知道自己的传承,血脉都会被盯着,把孩子送到了观星一脉,出海去寻可以让那孩子恢复情绪和感情的兰芝玉药,以及故意把魔宗之人牵出海外,把战场挪移到南海。
  只悄悄回来看她。
  却又被说‘无父无母’,气得发狂,可想到当日。
  却又无可奈何。
  本来是劝酒李观一,把这家伙灌醉之后拖走,此刻钓鲸客自己却是痛煞心肝,只自饮酒不绝,不绝也醉,李观一安慰他,那边的钓鲸客也是喝酒,两人痛骂这世道和江湖。
  忽而那少年踉跄,仰脖饮酒,把酒壶扔给钓鲸客。
  起身,拔起腰间的松纹古剑,他确确实实是已经大醉了。
  但是千日醉,这种量,已经足以把一头巨鲸都给醉倒了的天下第一烈酒,竟然没法让李观一的功体倒下,姬乘风的功体是随着呼吸运转,永远保持开启状态。
  不要说是千日醉,就是蜚毒都可以当酒喝。
  一边破坏一边消耗,迟早把蜚毒都吞了。
  少年一只手提着剑,平端,剑尖晃动,脚步蹒跚,却大笑舞剑,道:“将进酒,杯莫停!”
  “与君歌一曲,请君为我倾耳听!”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天下如此何所有?”
  “上有帝王长命绺,中看玉女迎欢绣,下有百姓白骨露荒野,千里无人收。”
  “君不见,青海头,古来白骨无人收。”
  李观一大醉,只随口吟唱散漫不成篇章的诗句,最后他拿起剑,指着前方,道:“这天下,李观一来也。”
  钓鲸客亦醉,不屑道:“你能如何?!”
  李观一道:“当革新天下,若不然——”
  “若不然呢?!”
  “那就内库烧为锦绣灰,天街踏尽公卿骨!”
  “让这天下赴死!”
  “纵然失败,我要交给这天下人,拔剑之心!”
  钓鲸客自诩狂徒,今日却惊愕,抚掌道:
  “好好好,好性子,哈哈哈哈!”
  李观一醉醺醺道:“口出狂言,前辈赎罪勿怪。”
  醉酒的钓鲸客一把抓住他,他的性格轻狂自傲,从不拘泥于所谓的礼数礼法,道:“说什么前辈,平白把人喊老了,唤一声老哥哥便是!”
  李观一道:“大哥!”
  钓鲸客大笑:“二弟!”
  “哈哈哈哈,二弟!”
  “大哥!”
  马蹄声响起,两个武功极高的家伙,喝了能够把整个学宫所有学子都麻翻一个月的烈酒,醉醺醺的,几乎要斩鸡头结拜,却转过头去,见到那边马儿脚步轻快。
  银发少女坐在马上,摘下兜帽,嗓音宁静道:
  “我以为您遇到了什么事情。”
  “原在这里喝酒。”
  “这位是……”
  ()

第74章 钓鱼客钓鲸钓鱼钓龙,武道人狂也傲也凶悍
  李观一已经醉迷糊了,他道:“瑶光?”
  “这,这边是我认识的大哥……”
  他伸出手指着旁边的钓鱼人。
  李观一并不知道瑶光身世,司命和慕容龙图都没有说这样的事情,两位老人尊重瑶光,不是那种拿着旁人的过往旧事说天论地的性子。
  李观一不知瑶光之身世,父母,也不曾见过四大传说之一的钓鲸客,瑶光眸子垂落,看向那边的男子,却有些惊讶,嗓音宁静,道:“是业叔?”
  李观一惊愕。
  银发少女嗓音宁静,没有涟漪,安静道:
  “他是老师的朋友。”
  “我在老师那里修行的时候,业叔叔有时候会来见我,给我带一些礼物,您还记得,我们初次相见时候,我有一个包裹。”
  李观一回忆起少女的那个万能包裹,里面好像什么都以塞下去似的,瑶光道:“那就是业叔给我的礼物,可以装下超过本身五倍的东西,分量却只维持在一个级别。”
  “是和我关系很好的长辈。”
  少女的嗓音宁静不起涟漪,钓鲸客只是大笑。
  回忆起自己拿着刀架在观星一脉脖子上逼迫成为朋友的画面,面不改色地道:“我和你的师父,是,是生死之交,自是如此的,哈哈哈哈。”
  李观一迷迷糊糊,遗憾道:
  “这样,倒是不能够结拜了。”
  把发色掩盖起来,带着斗笠的钓鲸客:“啧。”
  方才的醉意,在见到瑶光一瞬间消失不见。
  只后背出了一身冷汗。
  即便是异兽都要被麻翻的烈酒被无上神功压制,那边的麒麟似乎听到了咂嘴的声音,但是却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只是疑惑。
  钓鲸客心中不痛快,纵然是刚刚微醺了,却还理智。
  本来还打算用辈分把这小子架起来的。
  啧,瑶光来的太及时了。
  银发少女翻身下马,看着那醉醺醺的少年人,嗓音宁静如同晚风,道:“您怎么会醉成这个样子。”
  李观一摇摇晃晃,银发少女伸出手。
  掌心朝上,就在李观一面前,夕阳下少女鬓发微微扬起,安静道:“您要牵手吗?”
  “不,不该这样。”
  少女的脸庞在阳光下仿佛带着一缕柔和的感觉,道:
  “请把手放在我的掌心上。”
  钓鲸客:“…………”
  心中的愤愤之气,那一年捧着馒头喊阿爹的可爱姑娘浮现出来,他觉得自己很想要把这个小子的脑袋按到水里面去打窝钓鱼。
  他伸出手顶了下斗笠,忽而狷狂轻慢,自笑着道:
  “我也醉酒不轻啊!”
  银发少女嗓音宁静,亲自把那一匹马拉过来了,认真道:“有马,业叔,您还能骑马么?”
  钓鲸客动作顿住,眼前有两个选择。
  第一是自己骑马,自己的女儿牵住那小子的手。
  第二是自己走,自己女儿怀抱着那小子骑马。
  钓鲸客的拳头握住。
  方才对李观一升起来的好感瞬间跌破悬崖。
  黄口小儿!
  匹夫!匹夫啊!
  他脸上露出笑容,道:“这小子醉酒了,还是让他骑马吧。”顺势抓住李观一的肩膀,只是随意一抛,龙筋虎髓,力大无穷的李观一就被抛到马背上。
  趴在那里,晃晃悠悠的。
  千日醉的后劲绵长,李观一也不能无视。
  瑶光见状,只是牵着马往前走,钓鲸客和银发少女并肩而行,只是谈论些许寻常的事情,一片宁静,于这位武道传说而言,却是难得的宁静岁月。
  钓鲸客脚步顿住:“你送他回去吧。”
  银发少女回头看他,道:“业叔不一起回去吗?”
  钓鲸客压了压自己的斗笠,微笑道:“放心,你且去,一会儿之后,我就过去找你们。”他指了指那边架着的鱼竿,平和道:“我还有一杆鱼没有钓上来,现在走了,睡不安生。”
  银发少女点了点头,转身牵着马离开,麒麟屁颠屁颠跟在后面,钓鲸客目送他们离开,转身踱步,只是一下就走回到了先前钓鱼之处。
  他随意摘下斗笠,黑发垂落,在落下的同时化作银白。
  盘膝坐在青石之上,持钓杆,平静注视着前方,本来只是寻常的河流,却在钓鲸客手持青竹钓竿的同时,泛起了层层叠叠的水波,一个个符箓文字出现,周围云气缥缈。
  钓鲸客鬓发微扬,手腕微动,他起鱼竿。
  鱼线被拉开。
  水面猛然炸开,苍苍然,茫茫然,仿佛刹那间化作了八百里云梦泽,水波以中央为节点朝着四方铺开,然后凸起,似乎有什么存在被钓鲸客引动出来。
  水流轰然落下如银河自天空清晰而下。
  然后膨开,散落,出现了赤色的鳞甲,那轰然砸下的水流,炸开一层层涟漪,仿佛雾气微光。
  钓鲸客前方那线蔓延。
  他钓上了一条赤色的龙。
  那龙巨大无比,俯瞰着钓鲸客,嗓音苍茫雄浑,似乎颇为恼怒愤恨:“钓鲸,你已多少次了,为何一次次地钓吾出来?!!”
  钓鲸客只在这一条河流之中,钓上一条赤龙!
  仿佛方才,就这一条河流,在阵法的作用之下,竟和那无上秘境,亦或者四海波涛汹涌相连,万里之邀,神龙之属,吾自一杆垂钓。
  由不得你不来。
  银发男子淡淡道:“我有事要见汝祖。”
  赤龙龙吟之声惊天动地,令得水流断绝,群山万象,轰然回荡。
  赤龙奋起力量,撕扯开了那鱼线,想要回去南海,但是阵法封锁,他只一半的身躯被钓鲸客拉来,若是此刻这人中断阵法,他怕是要被这大阵直接腰斩。
  于是惊怒却又不得不老实下来,道:
  “你要寻他,何故此次次来找我?!!!”
  钓鲸客淡淡道:“祂不见踪迹,四方上下,难觅其踪,生机强于姬乘风,杀戮却也在剑狂之上,太古神龙八千年岁月,他要躲,我又哪里拉得住他?”
  “之前听说他要寻道宗论道,寻去的时候,只见蓬莱,不见道宗,也不见祂。”
  这年轻赤龙道:“先祖已说,纵观他所见到之人,能在阵法之上超过你的,近乎于没有,哪怕是最初创造和研究出阵法的那些人,也不是你的对手。”
  赤龙语气之中,颇有推崇赞叹。
  钓鲸客却皱眉,道:“你在说什么?”
  “这不是该有之理吗?”
  赤龙惊愕。
  钓鲸客平淡道:“我辈后来之人,数千年时间,不断磨砺阵道,若是输给了前辈,那才是耻辱。”
  “那就代表着这数千年的积累,只是一个空话。”
  “你们这些动辄寿数上千的家伙,不会懂得的,我有一件事情要你告诉他。”
  银发男子嗓音平静:
  “赤帝和太古赤龙,相约庇护其后人;姬乘风得了不死龙元,竟然有泼天的意志和心境,以人身才智,创造出功法,甚至于凌驾于龙躯之上,才智超凡。”
  “还把这赤帝和太古赤龙的约定信物炼化为兵,他要做什么,本座倒也懒得管他。”
  这年轻的赤龙长吟:“是,那你要做什么!?”
  钓鲸客收竿,道:
  “姬乘风不动我女,便是罢了,我懒得理他。”
  “他若是管不住手。”
  钓鲸客起身,看着那赤龙,平淡道:
  “他的命,我要了。”
  “我今唤你来此,让汝传话,太古赤龙若还想要保住当年和他约定的赤帝一脉,最好就让此人老实些,否则……勿怪我言之不预。”
  “去吧。”
  钓鲸客袖袍一扫。
  四海波涛齐聚。
  这一条约莫有千岁的成年赤龙,就被他一袖子重新扇回了四海之中,赤龙眼前一花,就又见了海域辽阔,然后重重地砸在水中,搅动得波涛起伏不绝。
  虚空之中,钓鲸客的法相,层层六十四卦盘旋变化,封锁来去之路,赤龙惊怒,见钓鲸客不见踪迹,乃放声长吟道:“钓鲸客,狂徒,狂徒!”
  阵法流转。
  一只手从空中伸出来,汲取天地元气,化作法相之躯。
  辽阔十数里,按住了赤龙的头。
  直接将其按入了深海波涛之中。
  钓鲸客的声音落下:
  “我辈武者,修持至今,自该狂傲。”
  “说起来,你怎知我女邀我前去饮茶?”
  “今日发现你龙珠不错。”
  “送我如何?”
  赤龙龙珠,是等同于麒麟心血一样的造物。
  和人族武者丹田类似。
  赤龙乃大惊怖,一摆尾,遁入深海之中,不再回答,银发男子在中原,缓缓收回手,看着水面之上散开的涟漪,垂眸:“用三个时辰构筑的阵法,只能用这样的一次,可惜了。”
  “剑狂不会给我聚阵的时间,此阵却也难以对应百万大军齐齐高呼的煞气,道宗则可逆推我之大阵。”
  武道传说皆在极致之上,彼此之间,隐隐克制。
  银发男子看着自己的手掌,淡淡道:
  “单手摘龙,垂钓沧海。”
  “却也,不过如此。”
  武道传说对于这足以震撼江湖的手段,并不在意,于他们的境界,追寻的唯独武道,若是遭遇战,剑狂天下无敌;若是约战的话,那钓鲸客独步四方。
  当然,姜素若是拉出大军,那谁也懒得和他打。
  大军加持下的天下第一神将无敌。
  但是,以其他四位的身法,大军绝对拦不住。
  钓鲸客提起鱼竿,迈步从容,已消失不见。
  李观一醉酒许久,忽而一个激灵,转而清醒过来,猛地睁开了眼睛,却见到眼前不是那个钓鱼人,而是公孙世家的客房,旁边的银发少女把书卷合起来,嗓音宁静:
  “您醒了。”
  李观一道:“我睡了多久?”
  瑶光道:“有一夜了,距离日出已不远。”李观一捂着头翻身坐起,那酒虽然劲儿极大,但是却并不伤及神魂,李观一反倒是觉得身体舒坦,精神放松。
  外面天还黑着,耳畔已可以听到鸟鸣的叽叽喳喳。
  李观一洗了把脸,和瑶光外出,公孙世家绝大多数人和百姓一起撤离此地,在大堂之中的,就只寥寥十几个人,只是李观一没有想到,那嘴臭的万明逸也在。
  万明逸见李观一,乃笑道:“李道士,你可算是醒了!”
  李观一道:“倒是让万兄弟见笑了。”
  万明逸道:“非也非也,不是见笑,可谓是大大的佩服了!”
  “面对着武道传说,你竟然还可以和人拼酒喝得大醉如泥,我知道来的是那位武道传说之后,整夜不能睡着,说起来,现在我的手都在抖。”
  他伸出手,那张习惯握抛射暗器的手掌本该是稳定如铁铸,此刻却控制不住颤栗着,自嘲笑道:
  “我的身体在本能告诉我,要我跑。”
  “猛兽都有预感,以我辈武者修行,也有感知之力,明明还没有打起来,我的身体却在本能逃避这一场战斗。”
  李观一道:“此事和万兄无关,万兄为何不离开?”
  万明逸连连摇头,道:“非也非也!”
  “虽然身体本能要跑,但是我等武者,却绝非野兽,而是有情义之人身。”
  “那长生客前来,我是公孙家之盟友,此刻背弃盟友不义;与摩天宗虽然为敌,却同样为人,见其惨状不忍,若是回头而去,此为不仁。”
  “况且,武者此生,磨砺武功意志。”
  “能见武道传说而逃,此为不勇。”
  “此身死则死也,怕也怕也,可我怕,和我要在这里,并不冲突。”
  万明逸说话回嘴,手掌颤抖,那老术士安静坐在一侧。
  公孙飞雪,公孙无月皆在。
  旁边则是重新以阵法遮掩自己的容貌的钓鲸客,天边亮起一瞬,忽然有人声传来,是公孙家弟子,乃大呼道:“有敌前来!”
  李观一神色凛然,但是那公孙世家弟子却又喊道:
  “是,是摩天宗宗主!”
  “此人已癫狂!”
  李观一怔住,他腾跃在空中,看到远处山路上,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正在狂掠而来,周围气劲勃发,如同怪物,公孙世家提前准备的那些机关,皆被磅礴无比的内气扫平。
  西门恒荣!
  陈国北域最大宗门,摩天宗的宗主。
  一手创造出了这个庞大宗门,豪情不减的江湖宗师,此刻却白发散乱,双手裹挟气劲横冲直撞过来了,机关弩齐射,其中甚至于有【转弩机】这样的战争级别弩机。
  却被一股磅礴至极的内气生生撞碎!
  李观一呼出一口气,道:“老先生,有劳你准备。”
  “姬乘风应该已经来了。”
  他对那老术士说,老术士点头,他平静坐在此地方位的【死门】位置上,李观一骑乘麒麟,麒麟昂首咆哮,炽烈之火炸开了,直至此刻,万明逸才见到李观一麒麟真容。
  这江湖侠客呆滞住:“麒麟,年轻人,姓李。”
  李观一伸出手。
  金色流光在掌心之下蔓延,五指猛然握合。
  猛虎的咆哮震天撼地。
  他骑乘麒麟,挟持战戟,回身看那呆滞住的万明逸,微微一礼,道:“在下李观一,道号药师,万兄,有礼了。”
  又对钓鲸客道:“前辈,瑶光和诸位就有劳你了。”
  而后麒麟迈步,脚踏火莲花,朝着那狂奔而来的宗师而去,万明逸呆滞许久,呢喃道:“李观一,李观一?秦武侯,就那个秦武侯?!”
  他忽坐而长叹息,道:“能见如此之战,死了也值啊。”
  钓鲸客只冷淡一笑,并不在意,他端着一盏茶。
  是瑶光亲自送上的茶。
  好香茶!
  小拇指微动,一缕茶水飞出,就在那银发少女的身边绕了一圈,落在地上,化作一阵,道:“放心,我二弟可不至于连个江湖宗师都对付不了。”
  银发少女嗓音宁静道:
  “业叔,您应称呼他为李观一。”
  “不是二弟。”
  钓鲸客:“啧。”
  他抬眸看着那边,西门恒荣一身醇厚内功,所修行的武功是从某次奇遇得来的,算得上是一流武功,拳脚双绝,此刻似乎受到了长生客的操控,双目泛红,轰隆隆闯来。
  弩矢落下,被强横劲气定在空中。
  只是一拳。
  万箭齐发的模样就被轰碎!
  摩天鹰法相长鸣,似乎要洞穿层层叠叠的白云,乃出霸道强横之招,朝着李观一轰砸下去,李观一本来只是五重天,麒麟六重天之力,汇聚起来,以道宗所传绝杀砸下。
  【火天大有·顺天休命】!
  【摩天九击·飞鹰搏空】!
  两股劲气,一个从上而下,一个从下而上。
  赤色火焰,纯白气浪齐齐炸开。
  烟尘四散,公孙飞雪,公孙无月皆死死看过去,却见麒麟人立而起,上面的少年双手死死握住猛虎啸天战戟,这把神兵竟然出现一个弧度,可见这一下劈下的力道之霸道。
  西门恒荣双手如爪,死死卡住神兵的锋刃。
  李观一的气焰和麒麟火联系起来。
  猛然爆发。
  【皇极经世书·乾为天】!
  失去了理智,因此失去了宗师级武道招式的西门恒荣长啸,不知道变招,只是一味增加霸道醇厚的内气,曾经和寇于烈联手能和陈承弼打得有来有回的宗师,反倒成了莽夫。
  轰!!!
  一道巨大声音。
  这通向公孙世家堡垒的山路竟然从中间断裂开来。
  巨大的劲气朝着四方炸开,一道道裂隙朝下面蔓延出数丈,化作了一处狰狞刺目的裂隙。
  这一条山路被劈开一条缝隙!
  平分秋色。
  钓鲸客微微诧异:“我那二弟倒是武功不错,就算是有麒麟的帮助,但是和一名成名已久的宗师,在一招之中拼杀了个势均力敌,倒也算是不错了。”
  银发少女语气没有涟漪:“业叔,是李观一。”
  钓鲸客转过头去:“啧。”
  只是刚刚那一招,李观一几乎呕出血来,半边身子都要发麻了,但是只是瞬间,姬乘风的功体已经开始发挥效果,竟然迅速恢复。
  李观一忽然意识到了姬乘风的风格。
  一招对一招,哪怕姬乘风被重创。
  那么只要在对方出下一招的时候,姬乘风功体恢复。
  那么他就不会后退,不会落败。
  真是,无赖的功体!
  李观一咽下鲜血,长啸,麒麟之火炸开,【皇极经世书】【慕容家剑术】轮番使用,死死顶住了这西门恒荣,虽然说时间一长,肯定会落下阵来,可短时间内竟然不落下风。
  姬乘风的功体,让李观一一个比较强的五重天,加上麒麟的火焰,硬生生顶住了一名宗主级别的武者。
  赢不了。
  但是,也不会输。
  那老术士道:“那姬乘风藏起来了,麒麟儿,逼出他来,否则你会被死死消耗到精气神都耗尽为止。”
  只是就在此刻,另外一路传来刀剑鸣啸。
  李观一皱眉:“还有?!”
  姬乘风不是傻乎乎的冲上来,他也提前做了准备。
  李观一心中只是庆幸自己摇人了。
  就在此刻,麒麟喷火逼退了西门恒荣,李观一回身去看,却见也是个熟人,是江湖上的第六宗师,御尽兵戈屈载事,此刻一臂健全,一臂是墨家机关,持刀剑而来。
  只是他脸上的神色却极痛苦。
  钓鲸客微微皱眉,这个人,是和公冶伯虚联系的,只是屈载事没兴趣说一个小姑娘,钓鲸客只是把他打退了,然后亲自料理了那公冶伯虚。
  钓鲸客自语道:“被姬乘风找到了吗?”
  “可怜,可惜,可悲。”
  屈载事一步步而来,剑意和刀意都臻至于极致,其余武者不能在他的面前动手,就被震退了,只是他似乎被操控,却仍旧还在挣扎着,脸上的表情扭曲。
  万明逸前去阻拦,根本没有资格靠近就被震退,屈载事忽而长啸一声,重重一刀劈下,他的一切武功皆已臻至极为了不得的境界,公孙家众人只见得了刀芒灿烂辉煌。
  而后整个大堂屋子都在震颤。
  公孙家的堡垒被屈载事一刀从中间劈开来!
  轰隆隆声音不绝,在公孙家堡垒后面的山壁上,出现了横着数里的巨大刀痕,不断的轰鸣声音,岩壁上的碎石滚滚落下,掀起烟尘。
  万明逸几乎脸色煞白,但是,屈载事的刀是擦着他的身躯过去的,屈载事竟然不曾下狠手,他脸上的神色痛苦扭曲,忽然双手用力,刀剑齐齐插入地面。
  似乎是因为靠近了老术士的阵,屈载事的自我意识挣扎着,这位宗师的额头青筋崩起,口中不断咬牙切齿,道:“耻辱,耻辱啊。”
  “我辈武者,竟然被操控……”
  屈载事的神色极为不甘心,极为不甘心,他来杀公孙家,是为了报复陈承弼,要杀戮陈承弼在乎的亲友,要让他感知到剧痛,然后最后再和陈承弼决死。
  而此刻,他明明来了,却疯狂挣扎。
  “我辈武者,一身武功,就该随心所欲,要有最烈的酒,最美的女子,要复仇,要快意,但是绝不应该,被人操控成傀儡——”
  他不甘,挣扎,但是还是缓缓拿起刀剑。
  屈载事脸上出现一丝扭曲的笑:“姬乘风?!”
  他出刀剑,堂堂第六宗师,刀剑双绝,阴阳变化,天下独步,此地除去钓鲸客,没有谁能反应过来,但是刀剑落下之后,没有谁受伤。
  鲜血炸开,众人惊住。
  两条手臂已经落地!
  屈载事将自己的双臂斩断,剧痛和操控的感觉让他身躯颤抖,他昂首愤怒咆哮:“你怎么敢,折辱我的复仇!你怎么敢,侮辱我武者的尊严?!”
  “你不配是武道传说!”
  长生之血弥散,还要继续控制这位宗师。
  忽然劲气暴起,屈载事浑身炸开鲜血。
  一身元气浩瀚,竟然归于天地之间。
  即便是钓鲸客也不由神色肃穆下来,第六宗师浑身浴血。
  自废武功!
  屈载事借此摆脱江湖传说的控制,他浑身颤抖,却见到了公孙无月,咧了咧嘴,俯身,以自己的意志,用嘴巴咬住了刀背,含糊道:“陈承弼之敌,屈载事。”
  “前来,复仇!”
  “请!”
  他大步前冲,公孙无月却发现,这位宗师冲向的地方并没有人,此刻才注意到,屈载事双瞳早已失去聚焦,他已重伤之下几乎要失去意识,只死死撑着,已经看不到东西了。
  公孙无月肃穆,道:“请!”
  她出剑,和屈载事口中的刀碰撞,屈载事身躯重重砸在地上,却是已在重伤之下昏厥过去,纵然倒地,兀自以自己的意志死死咬着刀兵。
  双臂皆断,武功自废,身子以刀支撑,不肯趴下。
  而就在屈载事自废武功,强行打破姬乘风的操控之时,那老方士神色波动,眼底闪过一缕恨意和快意。
  “找到你了!”
  “姬!乘!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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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四大宫主,共对传说
  老迈术士手掌按在地面上,之前准备的阵法在这一瞬间铺开,金色的纹路以老者为中心瞬间朝着外面扩散,铺开,这是数百年前,赤帝一系【巫蛊之祸】的源头。
  对于赤帝一系的血脉,有极针对性的克制,金色的繁复纹路散开,化作了阴阳,八卦,诸繁复阵势,密密麻麻,自一千零八十种变化继续繁衍,最终抵达四千三百二十局之变。
  金色阵法覆盖整个山川,然后层层以不同角度方位轮转变化,元气搅动。
  钓鲸客微微坐直了身躯,端详着阵法,道:
  “好阵道!”
  “好恨意!”
  他在心中赞许:“是专门针对姬乘风的阵法,只论及这一阵的发挥上,已超过了我,足以自傲了。”那老术士白发飞扬,四千三百二十局最初的奇门遁甲死死锁定了一个方位。
  青袍男子踱步于彼端,一步一步从容走来。
  李观一心中出现一种本能的恐怖之感,仿佛浑身血液都在开始逆着流动,这和第一次遇到姬乘风的时候,截然不同,此刻身边并无剑狂慕容龙图,而姬乘风也已是蓄势而来。
  只在此刻,西门恒荣已是悍然出手,朝着李观一攻来,李观一双手战戟,死死顶住这位宗师,麒麟咆哮,欲要开口喷涂烈焰,两人都同时爆发出极致绝学。。
  却在此刻,一只手从李观一身后伸出。
  李观一从不曾注意到这手掌之主。
  这手掌的主人直接抓住李观一的手腕,另外一只手则是抓住西门恒荣的手,两人爆发的威能只在瞬间如同被吞入汪洋之中,然后这人轻描淡写,就抓着李观一和西门恒荣的手,朝着两侧分开。
  “打打闹闹的,成什么模样?”
  说话的声音颇为粗狂,一个在李观一眼底几乎有两米的大汉,胡子拉碴,不修边幅,甚至于没有用出什么武功,绝学,就抓住他们的手腕,轻松把爆发绝技的两个人分开。
  李观一道:“前辈是……”
  这大汉笑道:“墨家的。”
  一抖手,西门恒荣一甲子内功被生生震散,他伸出手,手指在西门恒荣眉心一点,一点流光散开,朝着下面一滑,西门恒荣身上的长生之血压制就此被中断。
  西门恒荣被唤醒了灵智,他的双目之中恢复清明。
  只是瞬间,认出了这情况,道:“墨燮前辈!”
  “李观一?!”
  西门恒荣似乎还有一点印象,在他恢复理智的第一时间,却是急急询问道:“我有弟子来此,李观一,他现在怎么样了?!”
  少年不答,西门恒荣张了张口,却自惨笑:
  “……死了吗?”
  这陈国北域宗师手掌颤抖:“他出身寻常,农耕之家,拜入我武馆当中,比起世家子弟更为用心,我才在这一次把他带出来的,可他,他死了……”
  西门恒荣双目泛红,墨燮道:“维持心神!”
  “否则你还要被姬乘风影响。”
  西门恒荣看着墨家巨子,忽然松开手,直接重重跪下,额头磕着地面,白发老者嗓音沙哑::“我身为老师,不能够为弟子报仇,还连累弟子因我而亡。”
  “我收下过他的束脩,十条腊肉。
  “请前辈,杀姬乘风,我……”
  西门恒荣脸上血管贲起,一身醇厚内气炸开,周围的空气都在扭曲,显而易见,墨家巨子也难以驱开姬乘风的控制,西门恒荣的脸上出现了一种扭曲的感觉。
  西门恒荣起身,就在这最后清醒的状态下,狂奔至一侧的绝壁山崖,长啸:
  “我辈武者,生死,都该控制于自己之手,我没有自尽之勇,却也不愿连累前辈!”他收敛了一身内气,就这样直接冲出悬崖,任由自己坠下山崖。
  摩天宗的那一头异兽摩天鹰扑下来,利爪抓住西门恒荣肩膀,想要把他提起,西门恒荣驱逐不成,一狠心,把这飞鹰抱在怀中,内气收敛于内,如同顽石一般直坠下千丈悬崖。
  却被一股佛光所托举落在一侧。
  白须的矮小僧人踱步徐缓。
  钓鲸客微微抬眸:“中土和尚,墨家墨燮,倒是难得见到这些人出手,看起来,姬乘风所作所为,就连素来中立于天下的学宫都忍不住了。”
  墨燮用的是一把难见的重剑,仿佛整个的从铸剑炉里面拿出来似的,不成形体,沉重霸道,对李观一道:“你就是观一,我墨家的弟子也和我说过你的一些想法。”
  “之后我想要和你多聊一聊。”
  “不过现在,这里不再是你的战场了。”
  他伸出手,抓住李观一,只是一下,就把李观一从此地扔到空中去了,李观一一身体魄,武功,在这看上去四十来岁模样的大汉面前,就如同孩子一样,没有半点用处。
  然后麒麟也被拎起扔了回来。
  墨燮的右手握着剑,看着那青袍长生客:“姬乘风,天下传说,我也很想要见识见识,所谓的武道传说,是否真如传说之中一般,不可战胜。”
  姬乘风抬眸,虚空之中劲气汇聚,化作了一道道气刃朝着前方劈斩过去,已是有了剑狂的三分气象,但是墨燮却只是哈哈大笑:“只是用这样的手段,可算不得什么了不起啊。”
  那把沉重的墨家巨子剑挥舞起来,恢弘无比,撕扯出的劲气犹如风暴一般,四方震动,姬乘风一身雄浑内气冲天而起。
  起风了。
  李观一在空中调整身形,稳稳落地,手中战戟插入地面,还朝着后面滑出了十几步,战戟在地面上拉出了一道狰狞的痕迹,李观一大口喘息,注视着那战局。
  天空已是鼓荡狂风四起,乌云翻滚着压下,让人心中有窒息之感,有些喘不过气来,墨燮和姬乘风交锋,这位墨家巨子的力量恐怖,挥舞剑就如同挥舞一座山脉一样。
  李观一感觉到地面都在微微颤抖。
  这不是错觉。
  姬乘风的武功招式皆臻至于精妙绝伦,招式从容不迫,眼底似乎从没有半点涟漪,李观一已看得出摩天宗的招数,屈载事的刀剑招式,甚至于是慕容龙图的剑招。
  这些武功都被他学会,而后和墨燮交锋。
  墨家巨子,学宫六大宫主之中,体魄力量最强者。
  招式朴实无华。
  完全看不出绝顶高手的那种气度。
  就在此刻,那位矮小的僧人出手了。
  老和尚双手合十,往前一步,遍体绽放琉璃金光,伴随着往前走,琉璃金光朝着四面八方逸散开来,化作了一座山脉般大小的佛像。
  高有百丈,遍体琉璃。
  麒麟真身在这佛门法相面前,就是一个猫儿。
  李观一看着这老和尚的佛门法相,高度在李观一的判定里面,近乎于有三百米那样高,琉璃之光透明,金色的佛门文字变化莫测,只是移动就带来了狂风。
  双手合十,散发磅礴无边的佛门气韵。
  而后,合十的双手十指扣住,握拳如锤。
  高举!
  背后现十二轮智慧大光相。
  狂风令周围云气散开。
  天边泛起金色的光华,仿佛当真是佛陀出现一般,慈悲,祥和,而后这个动作,顿住,蓄势。
  猛烈无比朝着姬乘风狠狠的砸下来!
  这双拳握住如锤,周围出现了肉眼可见的狂风气浪,撕扯虚空,摩擦迸发出雷火之光,然后恶狠狠地朝着姬乘风的头顶砸下去!
  轰!!!
  一瞬间死寂,巨大的声响,在李观一的视线尽头出现一股气浪,而后朝着四方扩张开来,气浪炸开形成了一个蘑菇云,缓缓朝着上面升腾起来。
  李观一的心脏轰隆隆巨大响动。
  剑狂在他面前,从不曾拼尽全力的厮杀,这算是他第一次见到,这个世界顶尖单体实力的武者全力出手。
  钓鲸客评价道:“佛门罗汉长拳的当头棒喝。”
  “最基础的佛门拳脚,可是被这老和尚用出来,确实是不同凡响。”
  中土活佛踱步。
  “姬乘风,当年你蛊惑佛门一脉,追求【肉身佛】,乃至诸佛门弟子,把僧人,信徒打活桩,以大锥锥破后阴,钉杀在莲花台上,浇以铜油,肉身塑佛像。”
  “乃曰不死。”
  “乃曰肉身即佛。”
  “贫僧当日格杀肉身佛信徒,三百七十三人,灭佛门一脉,今日,你这最后一人——”
  佛门法相睁开眼。
  双目怒张,化三头六臂之相,乃为忿怒明王。
  金色的火焰将旁边的山燃烧融化,法相伸出手,缓缓抽出,山岩汇聚,化作了一根巨大无比的降魔杵,老和尚怒目圆睁,道:
  “合该超度汝!”
  方才那轰击得大地震动的一击,并不能伤及姬乘风,姬乘风凌空,同时面对墨燮和活佛的联手,竟然还算是缥缈,忽而琴音起,漫天忽落下白雪皑皑。
  每一片白雪,化作一根银丝。
  不知道多少银丝从天而降,长皆数百丈,直接把姬乘风捆缚起来,姬乘风动弹不得,空中白鹤盘旋,一名白发女道盘膝坐于白鹤之上,手中拂尘垂落三千丈。
  钓鲸客微微抬眸,道:
  “古道西风,寒梅傲雪,学宫道门,素月真人。”
  “这小子,面子颇大啊。”
  这位女先天手腕一动,那拂尘之上,隐隐寒霜,死死控制住了姬乘风,墨燮大笑,他的剑抵着地面,以肉眼难以看到的速度狂奔朝着姬乘风杀去,一侧活佛亦出手。
  如山一般巨大的佛门法相以降魔杵狠狠砸下。
  青袍姬乘风脸上毫无波澜。
  只是平静看着李观一。
  在天下第一楼的记录之中只是言语,可是此刻面临他的时候,却感觉到一种恐怖的压迫感,难以言说,忽而有剑气森然,三大绝学皆落下。
  有剑气纵横交错,从长生客身上扫过去了。
  一道穿着墨色儒衫的老者挟持长剑,踱步而出。
  左手提着酒壶,右手长剑宽大无锋。
  平和低吟:“十世之仇,犹可报乎?”
  “虽百世,可也!”
  背后的姬乘风被斩杀成四部分,轰然落地。
  钓鲸客起身而立,沉静道:“公羊素王,儒门【德】【仁】【义】三把神兵之中的【德】剑。”
  李观一看着这四位宫主联手,只是瞬间就将姬乘风斩成四个部分了,松了口气,一时间恍惚了下,道:“结束了吗?”
  钓鲸客道:“结束?”
  他冷笑道:“你在说什么?”
  李观一微怔,却见那四位宫主并没有因为姬乘风被斩而解除防备,而是各自手持神兵,注视着那被斩杀的青袍客,只瞬息之间,那被分成四分的青袍客忽而变化!
  剑气,刀芒,拳,腿齐出。
  四大宫主齐齐拿出兵器。
  冲天神韵四方爆开,眼前气浪扭曲视线,李观一看到身前多出一人,钓鲸客已站在了他和瑶光的面前,右手伸出,于是眼前扭曲的气浪平复下来。
  李观一来不及道谢,看到那边的战况,脸色微变。
  四个姬乘风!
  被斩断成四份的姬乘风身躯崩碎化作了纯粹的生机,而后重组,化作了四个姬乘风,一个握拳和墨燮交锋,一个持剑,以慕容龙图的剑术对公羊素王。
  素月真人,中土活佛,都有一对手。
  李观一看得背后冷汗沾湿:“这,这!”
  钓鲸客道:“为何被称呼为传说?”
  “自是因为,与凡夫俗子眼底,传说的手段,已和神仙无异,你不会以为,天下第一楼的记录之中,剑狂压着姬乘风打,就代表着姬乘风很弱罢?”
  “剑狂压制姬乘风。”
  “只能代表剑狂之强。”
  四个姬乘风乃厮杀,四位宫主各出绝学,却只压制,就在此刻,那老术士的阵法再度轮转变化,李观一腰间,被红色的绳索捆住的竹箫忽然震颤不已。
  而后直接挣脱李观一腰间,与龙吟之中,化作青龙飞到了天空,只是瞬间消失不见,李观一视线看去,却见那竹箫盘旋轮转,缓缓落下,被一只白皙的手掌握住。
  钓鲸客缓步往前,他左手背负身后,右手并指如剑。
  嗓音清净沉静,没有了倨傲狷狂:
  “你们两个,退后。”
  他对李观一和瑶光说。
  大地震颤,四大宫主乃合战于姬乘风的生机化身,但是落下的山岩,碎石,忽然像是失去了重量一样,朝着天空之中飞去了,最后连山峦都飞腾起来。
  公孙世家堡垒摇摇晃晃,最后这周围连绵的山脉,就只剩下了公孙世家和下面的一部分山岩还在,成为了柱子支撑着的堡垒,而其余的山石,万物都汇聚起来。
  化作了一条巨大无比的,山岩苍龙。
  高数百丈,长不知道多远,山石嶙峋,如同雕塑,如同画卷,青袍袖袍翻卷,白皙手指在龙目微微一点,岩龙的双瞳亮起了一丝丝生机。
  青袍男子站在龙首上,鬓角之发斑白,手掌白皙修长,吹奏竹箫,声音清幽,画龙点睛,赋予岩龙生命,而后踏龙而来,气度从容。
  公孙世家的众多弟子已是骇的面色煞白。
  这样的手段,这样的能力,天下武功,可以抵达这样的境界吗
  钓鲸客道:“……果然,这家伙也在准备。”
  “只有剑狂那种快到让人反应不过来的剑法,才能逼迫姬乘风用不出真正的手段。”公羊素王乃大笑,道:“诸位,动手!”
  这位方才和姬乘风化身纠缠不休的儒门宗主数剑将那姬乘风化身劈碎,而其余三位同样完成了类似的事情。
  那骑乘白鹤的女子手中的拂尘收回。
  然后一抖,拂尘的丝线垂落三千丈,捆缚一座荒山。
  “起!”
  那一座山被直接拔起!
  朝着那岩龙砸下。
  墨家巨子,中土活佛,公羊素王。
  皆取山来,轰然砸下,四座荒山占据四方之位格,将吹奏竹箫的姬乘风团团困锁其中,而后各自站位,素月真人背后法相化作一轮明月,活佛的忿怒明王,墨家巨子背后只一片苍茫天穹,公羊素王唯隐隐然一古朴夫子。
  皆似头顶苍穹,脚踏大地,各自起决。
  声音或是苍茫,或是冷淡,或者从容,或者慈悲。
  “四象封灵!”
  元气猛然汇聚翻腾,颇为壮阔。
  一层层阵法出现,所用的正是司危创造的【四象封灵大阵】,只是普通的阵法,就足以压制麒麟,这一次是四位当世绝顶高手,三教中人亲自动用。
  儒,墨,佛,道。
  四象封灵!
  姬乘风乃腾空与之战,招式霸道,这阵法竟然一时间都要压制不住这青袍男子,那四个分身被四位宫主所斩,但是就在这个时候,李观一却看到,就在四位宫主开阵的时候,那四个被斩开的分身,竟然缓缓散开来。
  化作了八个姬乘风。
  这当真是人间武功么?
  李观一道:
  “太姥爷,就是一路压制住这样的怪物在打么?”
  公羊素王以剑对抗姬乘风化身,仍旧从容不迫,可以控阵,但是素月真人和墨燮巨子就有些吃力,公羊素王持剑,以一对四,单手起阵,乃自从容不迫。
  在这三教九流之中,唯儒门素王,以礼服人。
  风起云涌,李观一怀疑此刻就算是有万名甲士都难以参与此战场,需要一线顶尖兵团上万,宗师级别的名将把控,才有踏入此战的资格。
  四大宫主,与武道传说打成平手的局势。
  李观一忽然意识到了。
  他拼尽全力,靠着长生客的功体和六重天巅峰的麒麟之力,只能拖住陈国北域宗师西门恒荣;而西门恒荣和寇于烈联手,才能够和天下前十宗师级别的陈承弼老爷子打平。
  但是学宫宫主,恐怕还要在陈承弼老爷子之上。
  而非全盛状态下的武道传说,也需要四个宫主级别的绝顶强者,才能打平拿下。
  于是这天下绝巅的武者在李观一眼前清晰分明起来。
  他对于自身的功力有了一种强烈的渴望。
  而在同时,却也本能去想,自己要统率多少的精锐,才有可能参与这等级别的交锋?是五万,还是十万?!
  而本身就是武道传说的应国太师,率领数千兵马,就需要鼎盛时期的太平公,摄政王,萧无量,岳鹏武联手才可以打平,那若是此神将,麾下百万甲士加持下,出招又是怎样的气魄恢弘?
  李观一同时感觉到恐惧,向往。
  对于武者巅峰和神将巅峰竟是一个人的恐惧,对于此生终将要和这神将一战的向往和快意。
  以及一丝丝不可思议。
  陈鼎业在面对这样的压迫时候,是怎么样想的要对他父亲太平公和岳帅下手的?
  这个人脑子是有问题吗?
  李观一无论如何想不明白,为何天下有人短视至此。
  哪怕国家有危险,也以保住自己皇位稳定第一么。
  这一战已彻底凌驾于寻常江湖人的认知。
  谁都知道,自己甚至于没有资格去近距离旁观。
  周围的罡风足以撕裂血肉之躯。
  而那白发苍苍的老术士却忽然眼睛亮起来,他缓缓提起了一把剑,那剑身之上,覆盖了一层层金色的烙印,方才大阵四千三百二十局推测出的,姬乘风的唯一弱点,已被勘破。
  老术士默默起身,朝着战局跋涉而去。
  李观一本自看得目眩神迷,见状,神色微变,微微迟疑了下,乃骑乘麒麟过去,道:“前辈。”
  银发少女见状要往前,被钓鲸客拦下。
  钓鲸客眼中倒是赞赏:“不要去。”
  “男儿自有男儿该做的事情,一诺千金,才是好汉子。”
  术士看向李观一,道:“你……”
  李观一道:“我邀请前辈来的时候,说,会有杀死姬乘风的机会,至少,要帮助您断绝他的不死之躯,此刻,是我要履行诺言的时候了。”
  他驱使麒麟往前,轻声道:
  “四象封灵阵,我会一点。”
  “李观一将为您踏入此阵杀出一条道路。”
  李观一让那老者也坐上麒麟,而后麒麟踏火朝着前方拼杀,余波四散,李观一曾经在和侯中玉对战的时候,从后者操控之下,学会了侯中玉对于四象封灵阵的感悟。
  却没有想到,这样的领悟,会在此刻发挥效果。
  为求不死,杀死老师的侯中玉。
  为了弟子复仇,放弃不死的老术士。
  当年被巫蛊之乱而驱逐的术士,要诛杀当年那一脉帝王最后的血脉了。
  命运仿佛在此刻完成一种宿命般的闭环,李观一和麒麟之力,带着老术士冲入四大宫主的大阵之中,他看到即便是这个情况下,姬乘风仍旧从容不迫。
  那张脸上没有丝毫恐惧,漠然如寒冰。
  四大宫主,绝学尽出,在起阵的同时,和姬乘风打平,姬乘风的武学已臻至于大宗师之境,只有剑狂这样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大剑宗才可能让他出现破绽。
  “没有破绽,就没有办法过去……”
  李观一的武道境界告诉他,此刻的姬乘风身躯气机圆融混元,乃是阴阳流转,生生不息之姿,看似毫无防备,但是以自己和老术士的手段,靠近就会被杀。
  就在此刻,姬乘风的身躯忽然一滞。
  遥远的北域关外。
  这里是突厥和应国交界线的外部,有一处地方,名为【五大莲池火山】,已存续数十万年之久,风景壮阔极美,在薛神将和陈霸仙的时代曾经喷发过一次火山。
  那一次的火山爆发足足持续了两年。
  本来是绝对没有人来的死地。
  但是,在这五大莲池火山上,一个白发乱糟糟的老头子爬了上来,鼻青脸肿,抱着一个手臂,嘿然冷笑:“哼,哼哼哈哈哈哈哈,揍我,揍我?!”
  “老头子我就要让你看看。”
  “把你扔到这存在了八十万年的火山池子里,能不能破了你的无漏无暇!”那断臂似乎发现什么,本能变化,开始延伸,只是三个呼吸,就出现了手臂,肩膀,小半身躯。
  老司命单手按在姬乘风的身躯上:
  “尘归尘,土归土。”
  “人间繁华,大梦一场,不如,尽数归去”
  老司命垂眸,肃穆慈悲。
  然后把这个东西抛飞出去。
  抬起右腿,大力抽射!
  脸上神色狰狞。
  走你!
  老爷子右眼都肿了,乃竖起中指。
  对着那里吐口唾沫,破口大骂:
  “咳儿呸!”
  “死去吧!姬乘风!”
  ()

第76章 斩长生者,李观一!
  姬乘风的手臂被司命扔下了那炽烈无比的火山之中,老司命看着他的手臂在火焰之中,仍旧还可以抵抗,但是最终,伴随着时间的流逝,开始逐步出现焦黑之色。
  老司命缄默许久,他看着这手臂最终不甘心的沉下去。
  处于了一种【毁灭】【再生】不断重复的状态。
  武道传说,强压一切江湖,自八百年前至于此刻,到剑狂快意放下突破,也只有区区的五个人,每一个人都是天才之中的天才,但是老司命却是复杂。
  他起决,阴阳二气汇聚为一。
  虚空中仿佛出现了阴阳二气锁链,在这五莲池之上纵横交错,摩擦的声音肃杀凌冽,老者单手竖立身前,垂眸,嗓音平和:“阴阳者,数之可十,推之可百。数之可千,推之可万,万之大,不可胜数,然其要一也。”
  锁链纵横交错,以彰显阴阳二气之变化。
  层层叠叠地把这火山入口封住。
  除非后世之中,还有功参造化,于【司天下之命】的领域高过司命的阴阳家大宗,否则,不会有人能破此阵,锁链交错,封锁阴阳,老者摘下腰间的酒壶。
  他打开酒壶,垂眸,老司命回忆起三百年前。
  陈武帝杀戮众多的时候,无论老幼,妇孺都被碾死,因此株连者上万,司命鬓发扬起,他苍老了,轻声道:“你的时代,那个有陈武帝,吐谷浑的时代已经结束了。”
  “最后一杯酒了。”
  “姬乘风,不,应该叫你张子雍……”
  “谁能想到呢,当日的黄门侍郎,你的父亲,用你的命去换赤帝嫡系的姬乘风活下来,可是姬乘风是宽仁的人,他和你一起长大,最后他竟选择了,自己去死,让你活下来。”
  “而你的父亲也因此而发疯自杀。”
  “所以,你才执着着当年的诺言,你要活下去。”
  “也要让【姬乘风】不断活下去,执着着甚至于不惜抛弃自己的名字和身份,可是,如此的情谊,此刻还剩下多少呢?”
  司命道:“你还记得当年和他的约定吗?”
  有声音传来,是几乎要烙印于血肉当中的执着。
  不再是最初和太孙姬乘风相约,乃共活天下八十岁的孩子,不是那个约定‘要带着我的部分一起活下去’的武者,只是嘶哑的声音:
  “赤龙允我八百年寿。”
  司命鬓发飞扬,道:“那么,你就在这五莲池内。”
  “【活】五百年罢,就当做赎罪。”
  “赎清此罪,方可覆灭。”
  阴阳大阵轰然锁住,一座阴阳图在这火山之上流转变化,司命鬓发飞扬,嬉笑怒骂的老者宁静看着这封锁住的火山,眼底悲伤怅然,玄龟缄默垂首。
  老者把酒倒下。
  “你的命。”
  “老夫【已判】,【必死】,【当诛】。”
  “你【活】在这里,彼处,【可杀】。”
  “而我的罪,在天下一统之后,我自也该背负了……”
  天穹万象,脚下森罗,三百年间,唯此一人。
  可令河图洛书俯首。
  轰!!!
  却在公孙家之外山岳之间,厮杀鏖战可怖,钓鲸客懒洋洋,只是护持了自己的女儿,他和学宫之间,也不对付,懒得插手,只要那姬乘风,不要疯了似地对他女儿出手就是。
  而公羊素王,素月真人,活佛,巨子,都在瞬间察觉到了姬乘风的气息出现了一丝丝的不协调,这样的不协调,即便是屈载事这样的顶尖宗师,也难以察觉。
  但是对于宫主这个级别的绝世强者,太过于清晰。
  公羊素王忽然出剑。
  “小子,往前冲便是了。”
  这位儒生温和道:“我之三尺剑锋所及,姬乘风,伤不得你。”
  李观一带着麒麟和老术士往前奔掠,闷头去冲,他的法相被激发出来,赤龙白虎盘旋呼啸,撕扯余波,借助六重天巅峰的麒麟之力,道宗的绝学,李观一发挥出的力量是弱宗师。
  只是勉强冲阵。
  若是此刻有大军结阵,以锥形阵,可压力大减。
  姬乘风的招式落下,皆被素王拦下,这老儒生单手持剑,左手起阵,仍可同时庇护李观一和麒麟,术士,如此冲入此阵,顷刻之间,已到那巨大岩龙身边。
  麒麟咆哮,猛然踏空,脚踏火莲花,就踩着这岩龙不断往上面攀升,岩龙欲要对李观一出手,却忽然从天而坠无数丝线,死死捆缚住了这巨大岩龙。
  但是姬乘风搏命之刻,岂能如此轻易被素月真人压制。
  岩龙鳞甲炸开,似乎要磨砺撕扯开那丝线。
  一爪按下,要把李观一给按死,却在此刻,沉闷无比的破空声炸开来,那种压迫感,肃杀之气,似乎要把所有人的心脏都重重砸了一拳。
  天穹之上的云海层层叠叠散开,一把巨大长枪轰然砸下,就当中,把这巨大无比的岩龙给截断了,兵家煞气四散,众人皆受到层次不一的压制,但是李观一却只觉得呼吸畅快。
  他正骑乘麒麟奔驰于巨大岩龙之上,于半空之中侧目。
  云海翻腾,气浪滔天。
  一名中年男子出现在远处山峦,骑乘着墨色的战马,穿着沉重如同山岳一般的甲胄,他在那里,如同一座山,肃杀凌冽,目光沉静,背后有数千的铁甲精锐。
  皆穿重铠,异兽龙马坐骑,龙马具状如猛虎之皮。
  哪怕前方是武道传说,是天下宫主,仍旧没有丝毫的恐惧。
  天下名将,宇文烈!
  以及,灭亡吐谷浑的,八千虎蛮骑兵。
  “奔赴前线之前,听闻陈皇所说,李观一在此,未曾想到,倒是还有这样的一个大怪物,虽然说,李观一必然是我等的敌人,但是……”
  宇文烈举起手中的重枪,神色睥睨,嗓音肃穆而淡漠:
  “回答我。”
  “应国的铁骑,岂会让贵客在国内遇害?”
  “应国的儿郎,岂能保护不了自己的家国?”
  八千虎蛮骑兵皆回答大风。
  于是宇文烈将战枪放平,道:
  “虎蛮骑兵,入阵。”
  八千王牌兵团,顶尖天下名将,化作阵法。
  猛烈地凿入战场之中。
  所有的铁骑皆在狂奔之时候,在宇文烈的指引之下,劈出一刀,二重天巅峰的单体实力,不够看,但是在冲锋的时候,这八千人竟然是从一侧陡坡上直接冲下。
  如同水流一般。
  他们没有用冲锋破阵用的重型战枪。
  而是拔出了沉重锋利的斩马刀,提刀的时候,每个骑兵的动作频率一样,内气流转的速度一样,甚至于爆发这一招的时候,连出力的几分都一模一样。
  在伍长控制下汇聚,传递出去的速度,也皆一般无二。
  百人之力汇聚于校尉,于是八十名校尉再顺势斩出。
  最后层层叠叠,汇聚于天空。
  而骑兵,每一人,每一伍,每百人校尉,千人将军。
  没有丝毫的偏差。
  于是这不是八千名铁骑。
  而是一个巨人,每一个铁骑都只是其中的一部分,他们撕扯出的刀芒飞入天空,故而可以自然而然汇聚在一起,在阵法的加持之下,吞吐天地的元气,化作了一道通天连地的刀芒。
  然后,将那岩龙彻底斩碎了!
  宇文烈,甚至于没有亲自出手。
  宇文烈提着重枪,那龙马腾空,这位天下第五的名将和骑乘麒麟的李观一擦肩而过,他没有回头,只是目光注视着前方,漠然道:
  “虽然应该杀死你,但是你我此刻并不是敌人。”
  “就当做是回报你对七弟和化儿的所作所为,就当做讨伐这天下的叛逆。”
  “李观一,接好了。”
  李观一感知到,战阵的加持落在了自己的身上。
  同为兵家战将,李观一的气息瞬间和那八千名虎蛮骑兵的气息联系在一起,于是武道传说和六大宫主的压迫被层层叠叠分散引导开来。
  麒麟的速度猛烈提升,虎蛮骑兵踏入战场之中,李观一周围出现了八人骑兵,他们竟然是本能如同呼吸一般开始围绕在李观一的身边,为他清扫周围的障碍,打破落下的劲气。
  而且会如同本能一般,在高速奔腾的时间之中,自然而然填补战斗位置的空缺。
  为战友掠阵。
  每一个人都只需要面对自己前方的敌人。
  因为每一个人都可以将性命交给战友。
  古典战争的极限,可以在正面冲锋和异族铁骑巅峰铁浮屠正面厮杀而不畏惧的铁军,天下三大重骑兵之一,应国最强悍的力量,虎蛮骑兵。
  李观一明白了何为天下最强。
  就在虎蛮骑兵的掠阵之下,李观一成功靠近姬乘风,忽而一道劲气掠来,李观一的战戟横扫,避无可避,一咬牙,左手伸出。
  抓住玄龟法相。
  玄龟法相疑惑中。
  李观一就学着老司命,把自己不大的玄龟法相挡在面前,当成了个小盾牌,死死顶着了溅射余波,果然有效,毫发无损,李观一长呼口气。
  “难怪老爷子总是喜欢用!”
  麒麟抵达了姬乘风附近,那位老术士已是腾空而起,毫不顾忌地朝着姬乘风的方向掠去了,李观一握着战戟,和虎蛮骑兵为老术士掠阵。
  为了杀死一位传说,要动用天下的绝世,动用顶尖的名将,八千的铁骑,八百年来只有五个人的含金量,就是如此吗?
  李观一想着,老术士手中之剑抵着地面,阵法流转变化,但是就在此刻,破开血肉的声音响起,老术士抬起头,姬乘风已出现在眼前,只是一招就捅穿了老术士的腹部。
  李观一大怒,他几乎是本能,顺势拔出了腰间的短剑。
  剑身之上,秋水二字。
  麒麟之力爆发,只是瞬间往上撩斩,顺着慕容龙图曾断其臂的痕迹,秋水剑,慕容世家所铸顶尖玄兵,毫无半点特性,没有雷霆烈焰,也不具备龙虎法相的加持。
  只有一个特性——
  锋利!
  秋水剑直接斩入姬乘风的手臂里。
  竟然被卡住了。
  姬乘风目光冰冷横扫,落在李观一身上。
  忽而有锐利的破空声和雷霆之声传来。
  周围虎蛮骑兵皆被震散要身死的时候,这一股余波被宇文烈承受,宇文烈骑乘异兽龙马疾驰,那龙马在狂掠的时候身上炸开了一层层雷霆,裹挟在宇文烈周身。
  雷霆朝着外面蔓延,化作了青紫色的龙。
  宇文烈顺势一枪刺出。
  就擦着李观一和术士之间,稳稳钉在了姬乘风的心口。
  龙马,战阵,天下名将,这一枪何其霸道。
  凿穿姬乘风,朝着前方奔出三百丈!
  在地上造成了数丈宽,数百丈长的沟壑。
  在作为敌人的时候,宇文烈极为恐怖,杀意凌厉,不择手段,不是薛道勇,李观一早死在他手中,但是作为战友的时候,那他将会是最为完美,最可靠的后盾。
  可即便是如此,姬乘风仍旧不死。
  他单手叩住了宇文烈的战枪,单手死死按住老术士的肩膀,术士忽然微笑,那似乎要展开阵法的短剑提起,毫不犹豫直接刺在姬乘风的身上。
  这把剑不是秋水,刺入不得。
  可是自己的血仿佛沸腾,顺着这剑流入姬乘风的身体上,然后就顺着李观一秋水剑卡住了的痕迹,流淌入了姬乘风的身躯之内。
  不是以剑成阵。
  剑只是个幌子而已,是以血成阵。
  是姬乘风喜欢的手段,是姬乘风擅长的武功,也是姬乘风最容易忽略的盲区。
  姬乘风忽觉得剧痛,只是周围劲气狂震,宇文烈主动收了长枪,没有去和对方死拼,姬乘风腾空而起,但是他此刻状态很是不对,浑身上下出现了一个个血色的文字。
  姬乘风踉踉跄跄后退。
  老术士被甩飞出去,砸在地上,腹部伤口狰狞,肠子都要流出来,但是老者只是把肠子塞回去,自放声大笑起来,笑着笑着,眼泪落下。
  血色文字流转,在姬乘风的身上化作了阵法勾连。
  姬乘风的脸上出现了一丝丝情绪波动,就在这个时候,李观一感知到了这位传说的气息发生了变化,
  青铜鼎在剧烈鸣啸着,一股温润气息向上涌入李观一双目,李观一看到了姬乘风的丹田处,有一个光芒之处,似乎汇聚了周身的生机。
  那是一枚赤金色的珠子,缓缓流转。
  李观一不知道赤龙旧日约定,但是他明显明白了,这玩意儿是死穴,老术士以自身为饵,姬乘风终于露出了血条,但是左右已无人相陪。
  姬乘风竟然不顾一切转身就走!
  他竟似乎可以为了活下去,抛弃一切,口中呢喃。
  “姬乘风要活下去,【姬乘风】要活下去……”
  四大宫主齐齐出手。
  佛门吟唱,道门云霞,墨家巨剑,儒家浩然之气。
  齐齐化作锁链,拉住姬乘风四肢一段。
  姬乘风兀自前冲,忽而一柄剑拦在其身前,将他挡住,黑色儒衫的老儒踱步,一只手将儒门浩然正气化作锁链,维系住了四象封灵大阵的一端,单手一剑,横栏于前。
  “此地不通,君子死殉其国。”
  “请回头。”
  姬乘风脸上终于有了情绪波动,道:“滚!!!”
  公羊素王只一只手持剑,短时间内挡住此刻的姬乘风。
  麒麟咆哮,李观一摇摇晃晃起身。
  他的眼睛死死盯着丹田之地,青铜鼎剧烈鸣啸,他右手伸出,金色的流光汇聚,破云震天弓出现,而后白虎咆哮,飞入神兵之中。
  破云震天弓流光变化,金色的流光朝着两侧蔓延。变得巨大化,展现出了这一件神兵真正的模样。
  李观一直接将猛虎啸天战戟当做箭矢放在弓上。
  双手握住弓弦,左脚踏着地面,右脚踩住弓身,龙筋虎髓体魄爆发全力,一点一点把这神兵张开,金色的气息汇聚,李观一的内气几乎全部要涌入这破云震天弓上。
  猛虎啸天战戟几乎化作了金色的巨大箭矢。
  元神锁定不了传说,李观一锁定了另一个东西。
  然后猛然松开弓弦。
  一瞬间的破空声几乎如同惊雷扫过!
  猛虎啸天战戟化作流光。
  前冲!
  姬乘风竟然可以避开此物,但是这‘箭矢’在空中盘旋,回落,狠狠地落下,点在秋水剑上。
  【神兵·破云震天弓】——特性·必中!
  巨大的力量施加在秋水剑上,这把玄兵没有破碎,而是似乎被一股力量握持似的,伴随着姬乘风的惊怒,他的手臂,再度被斩了下来,落在地上。
  李观一踉踉跄跄坐下,大口喘息。
  两件神兵,一把玄兵,浑身体魄,麒麟之力,虎蛮骑兵加持,只是在被老术士削弱之后的姬乘风手臂斩下来,还是得顺着慕容龙图的剑痕劈下。
  李观一的手都在因为超过极限的发力而抖动。
  这种伤势对于姬乘风来说不算是什么,只是呼吸就可以恢复,但是下一刻,公羊素王看到姬乘风的手臂没有恢复,而是不断滴落猩红色的鲜血,剧痛冲击着姬乘风的精神。
  李观一深深吸了口气,大喊道:
  “他,已经,不再是长生不灭之躯了!!!”
  攻守异位!
  姬乘风看着自己不断流血的手臂,怔怔失神。
  眼前仿佛又被拉回三百年前,真正的姬乘风拉着他的手,道:‘我是赤帝的子孙,赤帝后裔享受天下五百年,到我这样的时候,若是死,也是天命了’
  ‘我靠着你顶罪活下去,也活不了多久’
  ‘不如让你活下去’
  ‘塞北雪原,西域大漠,天下很大,你就好好代替我看下去吧,然后…………’
  过往的记忆,和那一张脸,尽数模糊了。
  姬乘风的脸上出现了一股惊怒的感觉:“血,血……”
  即便是面临着一切危险都不起涟漪的武道传说,也有会让自己产生极度的内心波涛的事情,只在这一瞬间,他不再是那个我行我素的长生,而是年幼稚嫩的,姬乘风的朋友。
  他忽然癫狂,李观一看着他,在惊怒之下的传说,仍旧可以在大军,宫主级武者的围杀下来回驰骋,李观一已失去了力量,却也明白,其余宫主不知道姬乘风的要害。
  李观一可以看到那赤色的珠子在姬乘风的身躯内部流转,他的其他地方还可以恢复,但是左臂,就仿佛【长生不灭】的天命被削掉似的,再不能复原。
  青铜鼎在李观一看到姬乘风体内那核心的时候,就开始汲取姬乘风的元气,此刻已化作玉液。
  李观一看着姬乘风兀自还有勇武冲出去,心中焦急。
  他死死盯着姬乘风体内的赤金色之圆珠。
  有什么东西,有什么东西能精准钉穿着家伙的身体,凿穿这支撑着他的圆珠,杀死他。
  还有什么兵器,能够凿穿姬乘风的要害!
  李观一伸出手,他已极端疲惫虚弱,但是此刻,耳畔却传来了赤霄剑的剑鸣,李观一微微抬眸,赤霄剑的剑影分身鸣啸,李观一心下一横。
  赌了!
  青铜鼎倾倒!
  武道传说的玉液落下,滴落在了赤霄剑剑影上,这赤霄剑剑影忽然变得极为清晰起来,乃发出阵阵鸣啸,清越无比。
  距此已经不算是远的中州附近,姬衍中正疲惫着准备回到中州之地,想着即将到来,影响天下局势的天子游猎,心神难安,忽然听到剑鸣。
  再然后,那剑匣上的封印忽然层层叠叠的分开来!
  剑匣大开!
  粉碎!
  伴随着一声惊天动地的剑鸣,姬衍中被震得踉踉跄跄倒下。
  赤霄剑冲天而起,再不回头。
  李观一伸出手,五指虚笼罩着,对准了姬乘风的要害,元神死死锁定,姬乘风早已经修持到了武道通神的境界,本能感觉到了李观一这弱小如蝼蚁之人,对自己的克制。
  姬乘风舍了公羊素王,朝着李观一掠来。
  钓鲸客手指微微勾动。
  李观一和姬乘风之间的土地似乎拉长。
  姬乘风这样的境界,竟然没有办法瞬间掠身到李观一身前,仿佛这三尺化作了千里,李观一身前出现了一道道流光,抵御姬乘风的手段。
  在这一段时间里,钓鲸客的阵法已成了。
  是针对长生客重新创造的阵法。
  而在下一刻,钓鲸客的鱼线勾住李观一衣领打算把他拉回来。
  四大宫主皆回身,拔出兵器对姬乘风合而围杀。
  姬乘风的手按着李观一的心口,距离只剩下三寸,这是一幕极具张力和冲击力的画面,武者的凶悍强大,战阵的轮转盘旋,厮杀之时的步步危机,彰显得淋漓尽致。
  天穹一声清越无比的剑鸣!
  素月真人惊愕道:“慕容龙图?”
  剑道境界最高的公羊素王却忽然怔住,道:“不,不,这是……”赤色的光华冲天,炽烈之火撕裂天地猛烈的落下,一把赤色的剑,直接从天而坠,从姬乘风的背后,凿入。
  然后从他身子前穿过。
  姬乘风被钉杀在大地之上——
  赤霄剑,凿穿龙元!
  于李观一身前。
  鸣啸不已。
  ()

第77章 赤霄剑主,父女相见(求月票)
  赤霄剑的鸣啸清越,却带着一股说不出的霸烈之气,洞穿了龙元,而原本应该坚硬无比,非武道传说,不可伤及的龙元,却没有丝毫的抵抗,就被当中斩断了。
  就如同最初的老友,前来解除那蔓延了漫长岁月的约定,赤霄剑将姬乘风死死钉在地面上,剑锋入地,就这样在李观一身前,剑身之上,流光轮转。
  姬乘风的生机大幅度崩溃,但是他此身的神功霸道,早已经不是靠着龙元才能活下去的,他已远远超越了龙元的极限,只是在这瞬间,在龙元逸散崩塌的同时。
  姬乘风抬眸,眼底浮现出了剧烈的属于人的波动。
  千战千败,博采天下之长。
  乃自创而出,凌驾于绝学之上的【长生不灭功体】,突破上限。
  对于绝世天才来说,临战突破,亦是自然而然的事情。
  赤龙龙元,只是让人生机旺盛。
  却不可能让人踏过极限,抵达不可思议之传说境。
  断裂的左臂,竟然重新开始恢复,龙元不像是姬乘风的依仗,反而更像是姬乘风的约束,他的身躯之中,恐怖至极的气息在蔓延。
  钓鲸客面露惊愕,嘿然冷笑道:“突破极限?”
  钓鲸客踏前一步,伸出手臂,把前面的瑶光拦在自己的身后了,下一刻,恐怖的气息四方轰鸣,四大宫主除去公羊素王一剑劈开这气浪,其余三位都被迫连连后退。
  钓鲸客身前阵法生灭不定,他挡在银发少女的身前。
  硬生生顶住了姬乘风爆发出的气焰。
  或许是气机牵连,或许是武道传说战斗本能之间牵连,这最后暴起的杀之气,直接被引导入了钓鲸客的大阵之中,阵法连绵不断,仿佛天地轮转,消磨生机。
  姬乘风的气焰被分散转移,轰然落在了他处。
  钓鲸客道:“死之前,也不给我老实一些!”
  能杀死武道传说的,只有武道传说。
  八百年来唯独五人的分量,自是沉重,可钓鲸客挡住这一招的时候,他的斗笠却不是这神兵利器,顶不住气机冲击,被猛烈掀飞。
  原本伪装了容貌的阵法,却也在全力对抗之中被震碎。
  银发少女抬起头。
  看到挡在自己身前的背影,看到斗笠分散碎裂。
  发簪簪着的黑发飞扬。
  然后从尾端,在瑶光的眼底,一点一点化作了银白。
  如同记忆之中,那一场仿佛把整个世界都笼罩的暴雨,围杀而来的魔宗武者,还有那一头银发,癫狂如魔般冲杀而来的身影。
  银发少女呆呆怔住。
  那一日的银发男子一个人斩杀了所有的对手,他单手抱着才两岁多的孩子,一步一步走出血水污染的泥地。
  ‘放心,阿爹在。’
  ‘我在,天下任何人,伤不得你!’
  ……………………
  钓鲸客不得不出手。
  赤霄剑强行钉住此人,可姬乘风不甘挣扎着,舍弃一切也要活下去,竟然恨不得伸出手将赤霄剑拔出,可赤霄剑的堂皇气息太过于熟悉了。
  熟悉到让姬乘风的元神都在痛苦颤栗。
  被他遗忘的记忆因此而唤醒了,这位江湖传说回忆起来了年少的经历。
  ‘塞北雪原,西域大漠,天下很大,你就好好代替我看下去吧,然后…………’
  那个年幼的好友,被冠之以【快意乘风】美丽名字的太孙,三百年前的赤霄剑主笑着道:
  ‘然后,活到白发苍苍,妻儿满堂,儿孙孝顺的时候,能够说一声,这一生美满,没有遗憾,活到这个时候再死去吧。’
  ‘我会等着你的。’
  姬乘风,亦或者张子雍张了张口,他看着那一柄灿烂的赤霄剑,看着眼前的少年人,那霸道无比的功体却似乎凝滞住了,他看着曾经被至交好友握着的剑,刺穿了自己的身体。
  “我是为了,不顾一切地活下去,才修持到如今的地步么……”
  “还是说,为了代你看着这天下,才不顾一切地活下去?”
  “我自己都忘记了。”
  李观一在这个时候有极为清晰的认知。
  自己握住赤霄剑,会有多大的影响,那是在本来就纷乱的天下之中,加入最为炽烈的,来自于八百年前的火焰,会让这个时代本就摇摇欲坠的虚幻太平彻底崩塌消失。
  而李观一将踏入这火焰般的乱世。
  迎来学宫各方势力,列国,中州的目光,和那不知道是善还恶的探视,但是这一瞬间,他没有迟疑,只是瞬间暴起,如同猛虎一般抓住了赤霄剑。
  赤霄剑终于发出灿烂的鸣啸。
  凌厉地如同刚刚磨砺而出的时候,八百年来的传说,以赤霄剑开辟平定了天下,也将要以赤霄剑结束,李观一费尽全部的力量,拔出了赤霄剑。
  踏步,往前。
  双手握剑。
  此剑之上,赤金色的云纹层层叠叠地亮起来了,八百年赤帝天下,这浩瀚的气运汇聚而来,猛然化作了光柱般的存在,冲天而起。
  赤霄·斩恶!
  在面对阴阳轮转宗弟子都主动爆发杀机的赤霄剑。
  在此刻更是抵达了极限。
  姬乘风猛然抬手,左手右臂皆出绝学。
  他握住了宇文烈的枪,挡住了公羊素王的剑。
  而其他人甚至于没有资格踏前。
  他瞪大眼,看着那凌冽的剑光,忽然垂眸,乃自放声大笑起来:“姬乘风?姬乘风!错了!”
  “我名,张子雍。”
  “因姬乘风而存活之人。”
  “武道传说,生之极致,前三百年后,后世万代,再无我这般之人!!!”
  生机爆发,宇文烈和公羊素王被逼退,青袍翻卷,张狂恣意,人性再度落在了他的身上,他手中的竹箫飞起落下,自八千虎蛮骑兵之中穿过,直接点杀向李观一。
  却在此刻,钓鲸客冷笑骂了一句:
  “负隅顽抗。”
  “本座在此,你要做什么?”
  骂骂咧咧,直接开阵。
  掠身出去。
  李观一落在地上的秋水剑上,慕容龙图的气机升腾。
  阵道魁首之阵,剑道之神的剑意。
  左右交错。
  但是张子雍却没有反抗了。
  张子雍神色宁静,他展开双臂,拥抱了炽烈的赤霄剑,被赤霄剑洞穿心口,心脏兀自还在跳动,这个时候,在人间不择手段活了许久的武道传说微垂眸。
  恍惚间在剑光之中看到了三百年前身死的少年,和李观一一般无二的炽烈。
  李观一大口喘息,额头的汗水落下。
  他死死抓着剑,赤霄剑疯狂鸣啸,用力往里面捅进去。
  妈的,武道传说都这样难对付吗?
  这样难对付的,世界上竟然不止一个?!
  他已经不想要去想天下第一神将有多难搞了,只想弄死张子雍。
  张子雍道:“为何不退避开?”
  李观一道:“因为你该死。”
  张子雍道:“有趣……”他口中鲜血不断落下,神色却又恢复到了原本的平静从容之中,道:“掀起乱世之豪雄,因你们而死的人,明明比死于我的大道之下的更多。”
  “为什么你们会有豪雄名,而我要被你们诛杀。”
  “不过,我没有兴趣听你们讲求什么大道理。”
  “我也不会悔过。”
  他的目光逐渐黯淡下去,却露出一丝危险的微笑,道:“我可以在剑狂,阵魁出手之前,把你带走,但是,我只希望你满足我一个要求。”
  他注视着持赤霄剑之人,恍惚可见昨日,语气不知为何温和许多,道:
  “可否,唤我一声子雍。”
  李观一却是笑起来,然后直接大骂道:
  “放!屁!!”
  这两个字,面对着武道传说喷出来。
  众人缄默,唯钓鲸客放声大笑起来了,觉得这个臭小子越来越符合他的秉性,道:“不愧是剑狂的太外孙,哈哈哈哈,好好好,够狂够唯我,老子喜欢你!”
  “哈哈哈哈哈哈!”
  李观一不知道钓鲸客此刻的大笑模样,只是看着张子雍,一字一顿道:
  “你方才说,人和人的观念和判断不同,那是自然,我没有兴趣让其他人都听我的判断,可是在我眼中,你是罪无可赦之辈!”
  那少年眼中似乎含着凛然的烈焰,道:
  “有人说,天下并非黑白,但是有些事情,黑就是黑,白就是白,掺杂了一点点,就不对了!”
  “我,绝不妥协!”
  李观一一直到这个时候,都咬着牙,拼着力,把自己手里的神兵朝着张子雍的心口戳,一边戳还一边狠狠的扭转着,争取把剑痕撕扯出来的痕迹扯断。
  张子雍闭着眼睛,却道:“是这样啊。”
  这样刚直的回答,是少年人才会有的决意,或许,若是没有这样炽烈的心,赤霄剑是不会应招而来的,八百年帝王都希望能够拿起这剑。
  但是他们却不知道什么是【赤霄】。
  霄汉云气,唯炽烈如火的心,才能遍染三千。
  剑光之中,他看到了姬乘风,张子雍轻声道:
  “罢了……”
  “我来履行当年之约定了。”
  忽而破空声连绵不断地响起来了。
  他的身躯继续被宇文烈的枪,公羊素王之剑刺穿,活佛金身,墨家巨子剑,道门素月真人紧随其后,这几位当世的绝顶强者,几乎全部用尽了极限的力量,轰杀而下。
  张子雍疲惫了,他心中许多伤感、许多留恋,又有许多缄默,最后化作了无比复杂的一笑,永远都在运转的功体竟然还在不断的修复身体,这功体远远超越不死龙元!
  这是他的执念。
  执念如魔如神佛。
  张子雍抬起手。
  他平淡道:“汝等之辈,能杀我,足以自傲了。”
  右手猛然挥下,钓鲸客抬起手,然后顿住。
  缓缓收回。
  张子雍的手按在赤霄剑上,往自己的心口狠狠一刺。
  赤霄剑的诛邪特性在这个时候彻底彰显出来,发出灿烂恢弘的剑鸣,任何一个武者都会本能避开水火,更不必说是可以劈开水火,纠缠雷霆的神剑。
  张子雍纹丝不动,目中的神光散开。
  他知道自己这一生,都被困在了三百年前陈武帝名动天下的一日里,他游荡在天下的每一处约定之地,想要找到姬乘风。
  他自然找不到,但也可以说,他早已寻到了,只是被自己忘记,因为那个少年早就藏在他的心底,他不曾回头,只可惜,真正的人,真正的事,往往不及心中所想的那么好。
  纵然武功已强横到武道传说的境界,也多有遗憾。
  他按住李观一的赤霄剑,最后用力一刺,让剑意斩断了最后的不死,踉踉跄跄跪倒于地,垂眸,武道传说,至于此地,才终于是真正的死去了。
  生机轰然散开,朝着天穹之上冲去,本来被摧毁的,出现了沟壑,坑坑洼洼的大地,山川,战场废墟之上,竟然生长出了草木,花朵,有青松万壑,绵延数十里。
  此地化作了一处生机勃勃的山谷,风吹万壑,松涛阵阵,如同有人来迎,雨水淅淅沥沥落下来了,那老术士放声大哭,张子雍已死,所以,笼罩了他百年的那一场大雨,终于停歇了。
  但是,这雨水之中,竟似乎蕴含不可思议之生机。
  以此身为诱饵,完成最关键一步之后,只剩下一口气的老术士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痊愈。
  生机再度重续起来。
  屈载事双臂竟然重新长出,其余被他吸纳生机的摩天宗武者渐渐恢复生机,坠下千丈悬崖的西门恒荣,负伤的虎蛮骑兵,皆在恢复之中。
  李观一青铜鼎内,元气汇聚如流水,不断收纳张子雍身死之后逸散出的元气,他甚至于不知道,这位传说到底是被他们逼迫而死了,还是因为赤霄剑的剑意让他回忆起来什么。
  长生之辈,放弃了长生而死。
  张子雍的身躯忽然崩碎,化作了一片一片枯黄的落叶,纷飞于天地之间,那是剑狂斩落的一万多剑,那剑意不灭,成为了击溃张子雍的最后一部分力量。
  在张子雍的功体放弃修复之后,彻底将其斩杀,化作了纷飞落叶般的状态,李观一握着赤霄剑,恍惚茫然,想起了【天下第一楼】记录之中的话语——
  【剑狂一剑一百余里,斩断红柳,剑意不灭】。
  “太姥爷的剑意,竟然一直留在他的体内?”
  “他就顶着太姥爷的剑意,还能和我们这样的阵容打平,而就连这样强大的武道传说,也难以驱逐太姥爷的剑意……”
  李观一脱力坐下了,那把赤霄剑就在那里放着,落在地上,少年的手掌在颤抖。
  他想要把张子雍的尸骸残留处理,但是已没了力气。
  公羊素王却提剑踱步而来。
  经历过了这样惨烈的恶战,他竟然气息悠长如旧。
  拔出剑,出剑从容,堂堂皇皇,却自有一股霸道。
  剑气纷飞。
  张子雍死后,一万多片残留树叶般的存在状态,皆被以【德】剑劈成了齑粉和废墟,然后由中土活佛亲自超度,墨家巨子拿出了一个青铜机关盒子全部容纳起来。
  道门先天真人取出了当年道宗亲自写下的符箓。
  直接贴在这墨家机关盒上,化作了层层叠叠的封印,隔绝内外。
  斩杀,劈碎,扬灰,超度,一次性解决。
  造下罪孽,就该付出代价。
  不管曾经有什么经历。
  所做之善不可能抵消恶的存在。
  痛苦并非为恶的理由。
  炼血为丹,蛊惑肉身佛故事,不死药传说,轮转宗变化诸多江湖旧事,引人饮血练功者,张子雍,其人——
  当诛!!!
  一直到把这位,极为危险,蛊惑苍生炼血为功的武道传说镇杀了,公羊素王,宇文烈,墨燮,素月真人,活佛松了口气,下一刻,他们从掠身而过。
  落在了李观一身前。
  李观一脱力,他心里面想着,自己绝对不要再经历第二次这样的战斗,太刺激了,这绝对绝对已经是他可以面对的,最为极限的情况。
  赤霄剑盘旋在李观一身边,似乎欣喜,似乎开心。
  飞来飞去,绕来绕去,然后就飞起来,用剑柄的位置一下一下敲击着李观一的肩膀,后背,仿佛不是八百年供奉于京城的天下第一神剑,而是个相当热络的流氓狗腿子。
  正在给自己新老大揉肩敲背,热情得不可思议。
  几乎可以幻视剑的后面有个尾巴,都已摇晃出残影无数。
  宇文烈握着战枪,看着那赤霄剑,目光之中,情绪颇复杂;而学宫的四位宫主就在李观一的身前,皆环绕着,看着那坐在碎石废墟里面,懒洋洋的少年。
  以及在他身前,鸣啸不已的神兵之上。
  公羊素王笑了笑,道:“该如何称呼呢?”
  李观一已知道自己暴露在了这些学宫高层,在这天下的眼前了,少年握着赤霄剑,却没有力气把它拔起来,当然也没有力气把它抛飞了。
  他就坐在那里,后背依靠着碎岩,赤霄剑如木棍似的被他拄着剑,剑锋低着地面,乃自笑,有从容不迫的气度,道:
  “诸位,赤霄剑主,李观一。”
  “有礼了。”
  而钓鲸客则是咧了咧嘴,自笑着道:“哈哈哈哈,终于死了,四大传说就不该有五个,这老小子是真难杀啊哈哈哈!”
  “嗯,李观一提赤霄剑,嘿,若是在赤帝一系鼎盛的时候,这小子是取死有道了,但是现在却不是,此刻赤帝衰亡,四方皆乱,如同八百年之前的那个乱世。”
  “八百年前,天下乱,乃有赤帝拔剑,勘定寰宇。”
  “八百年后,天下乱,又有人拔剑。”
  “于百姓,于民心之中,其效用,力量,恐怕会庞大膨胀至不可思议的程度吧。”
  钓鲸客提起了酒壶,痛痛快快地喝酒。
  “不过,现在却也不对。”
  “如今这天下,对他来说,有好处,好处很大,却也有坏处,坏处也很大,那帮中州一系,本来可以成为他的助力,至少可以诓骗着来用一段时间,但是这一下好了。”
  “中州皇族和李观一,怕是要成死敌了。”
  “这玩意儿是根本立场上的对峙。”
  “本来此番所谓的什么中州天子游猎,是李观一和中州皇族联手,但是现在,他的对手又要增加了……而学宫,鼎盛年间的学宫对于赤帝的忠诚,还可以追随赤霄剑主。”
  “而今天下大变,纯粹的信仰又可以支撑多久?”
  “若是八百年后仍旧有学子,可以为了虚无缥缈的约定而对赤霄剑主忠心,我信,因人心如此。”
  “可若是说八百年后学宫上下全员皆可为赤霄剑主忠诚,却也如同梦话,这也是人性。”
  “聪明人太多了。”
  “学宫之中,也不是铁板一块的,那么多聪明人,会有多少愿意追随赤霄剑主,多少会把赤霄剑主当成具备有利用价值的棋子。”
  “哈哈哈,不过还有法子,怎么样,瑶光,你若是肯开口求求我,你业叔我呢,也不是不可以帮这小子一把,啊哈,说起来我手里面,正好还有一个活口。”
  “拐一下阴阳家应该没什么问题。”
  钓鲸客得意洋洋地开口,却没有得到那少女的回应。
  所以他倒是有些疑惑起来了。
  他所化名的【业】,和瑶光的关系已很好了,只比起观星一系的老师差一些,他的问题,哪怕是很无聊的话,瑶光也会回答。
  只是因为年幼的经历,没有感情和情绪的波动罢了。
  于是钓鲸客又强调道:
  “怎么样,你开口求我。”
  “我呢,就出手,帮帮我那二弟!”
  他在二弟这两个字上用力咬了下。
  但是还是没有回答,钓鲸客尴尬喝酒。
  喝酒喝酒。
  只是在这个时候,他忽然发现,自己的斗笠和掩饰容貌的阵法,在刚刚交锋的时候,已经被张子雍破坏掉了。
  这个阵法颇为精妙,其他阵法之士得苦心修持十年,可对于钓鲸客来说,这种阵法几乎就是本能。
  导致被破去竟然未曾一时间反应过来。
  武道传说僵硬,旋即如受惊一般,猛然后退了一步。
  银发少女紧紧跟了一步。
  没有表情的少女伸出手来,白皙的手掌轻轻在空中一握,把一缕银白色的长发握在了手中,那发来自于钓鲸客,和瑶光的头发一般无二,在风中微微交错。
  于是那少女张了张口,死死盯着眼前银发男子:
  “我该,如何称呼你?”
  ()

第78章 慕容龙图之剑!
  钓鲸客抬起手,手掌死死按着头顶银发,死死看着眼前的瑶光,他是这八百年来最年轻的一位武道传说,生机,杀伐,内功深厚,不如其他几位。
  但是阵道无双,奇术独步,若是真的要杀他,至少也需要和今日拼死张子雍同等,甚至于更高一个级别的阵容,需要顶尖名将,需要绝世高手,需要万人铁浮屠级大军。
  无他——
  阵道魁首,最不惧怕的,就是群战!
  他畏惧的反而是剑狂那样的存在。
  一把青锋在手,就让天地翻覆,六合轮转。
  没有什么奇术,阵法,奥妙,只以不求长久的剑道,追着张子雍砍了足足两万里,硬生生把这位生之极致,活了三百年面容不改的怪物劈成了双鬓纯白,根基重创。
  其他人入阵,会思考,推断,验算,然后小心翼翼,开始破阵,生怕哪里有问题,生怕不小心走入到了死地。
  剑狂入阵会选择一个比较顺眼的角度开始劈。
  于是阵不成阵,道难成道。
  其次便是道宗,周游六虚,从容不迫。
  至于姜素?
  那家伙提兵而起,属于论外级别,过于无赖,钓鲸客懒得去管,以他对姜素的了解——如果不是汇聚百万甲士倾尽全力一战,这样的赌注太大,简直是把国运都压上去。
  一不小心甚至于可能导致自己的国家衰落。
  姜素这个战狂早就掀起乱天下之战。
  在诸传说之中,钓鲸客的全面层次足以和道宗相比,阵法之道,包罗万象,是以性格狷狂自傲,自诩天下高手,无有几个能够入眼,孤身踏西域,入沧溟,神色从容不变。
  诸多传说,剑狂短寿,神将年迈,道宗心空,长生执着。
  唯我无可匹敌,便是姜素,剑狂在前,他也敢恣意唯我,不受半点拘束!
  此刻却是不同。
  钓鲸客背后的冷汗都要把衣服打湿了。
  银发少女慢慢往前。
  一只手就可以提起龙的传说不自觉步步往后。
  “我,啊呀,哈,啊哈哈哈……”
  “我,这,这不是误会吗?”
  钓鲸客头皮发麻。
  银发少女迈步往前,嗓音安静:
  “所以,当年偷偷放在我桌上的明珠是你送来的?”
  “每年生辰的点心,是你准备的。”
  钓鲸客的手掌颤抖:“我,哈哈哈,你在说什么呢!”
  钓鲸客拳头握紧了,然后仰起头,露出豪迈笑容:
  “叫我业叔!”
  “是业叔,是业叔哦瑶光,哈哈哈哈哈!”
  银发少女往前踱步。
  明明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但是旁边万明逸,却硬生生在那一张美丽清冷的脸庞上,从那微微抿起的嘴唇弧度上,看出来一种,仿佛战将披甲冲锋般的决意和沉静。
  就像是他以前犯了错,母亲忽然开始在那些狐朋狗友面前,说他的全名,而且连名带姓带表字一起念。
  银发少女道:“您总是这样呢。”
  银发男子脚步已挨着了山崖,后面一步踩下,碎石都哗啦啦地滑落下去了,他干笑着挠头,道:“哈哈哈,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啊!”
  “是白发,是白发对吧?!”
  他伸出手拈起来自己的头发,并不是寻常人年迈苍老,仿佛冬日枯草般的灰白,而是一种澄澈剔透的银,如同夜空中满月的月辉,道:“世上白发之人太多,你把我认错了吧。”
  银发少女就止住了脚步,她的双手叠放在小腹之前,嗓音清冷安静,没有丝毫的情绪波动,想了想,只是道:“确实。”
  “世上白发之人太多。”
  钓鲸客大笑,擦了擦额头的冷汗。
  眼前银发少女按着衣衫,语气不疾不徐地道:“那么,作为今日失礼的回答,作为今日失礼的补偿,我就同意您之前一直在提着的称呼了。”
  “您既和观一结拜了,就请允许我这样称呼您吧……”
  钓鲸客脸上神色凝固。
  银发的少女微微一礼,衣摆扬起落下如风,鬓角的银发微飞扬,然后想了想,拿起手指,抵着两侧的嘴唇,然后稍微用力,把嘴唇的两侧都往上面抵。
  露出了一个弧度清淡的微笑:
  她道:“大哥。”
  !!!!
  万明逸感觉到脚下的山似乎晃动了下。
  钓·武道传说·阵道魁首·最年轻的绝世天才·需要万人铁浮屠大军·五尊宗师掠阵·才有可能围杀·传说·鲸客。
  被击穿。
  只用了两个字。
  万明逸看到那银发大叔脸上一点一点失去了颜色。
  或许是银发的问题吧。
  在阳光下,整个人泛着一种苍白的灰色。
  眼睛都像是被钓上来的死鱼一样。
  ………………
  并不知道在公孙世家之地还发生这样的事情。
  在围杀张子雍的战场之上,局面仍是对峙,隐隐沉重肃杀。
  李观一早就疲惫不堪,只是握着赤霄剑,以此剑支撑自身在此,然后平和注视着眼前的几位宫主,并不怂了气势,与此同时,青铜鼎正在以一种堪称疯狂的效率吞吐气机。
  江湖五大传说之一兵解!
  同时具备了——兵阵蹂躏,武者厮杀,剑狂剑意,术士破去不死身,司命封了一条手臂,赤霄剑神兵刺破龙元这一切情况下,还是张子雍失去了继续活下去的心。
  张子雍没有选择瞬间暴起,然后抛下武道传说的尊严转头就跑,这才将其斩杀。
  当然,屈载事,西门恒荣,亦有武者的傲骨,理论上传说不会屈辱求活,但是张子雍不然,李观一总觉得他可能能做出这样的事情。
  事实上,李观一可以感知得到——就算张子雍没有最后那一下按着剑刺入他自己体内,赤霄剑吞吐的气焰也会将其彻底诛杀了。
  只是张子雍最后的,被执念消磨地只剩下了一口的傲气,要他不肯死在公羊素王等人的剑下,而是要死在自裁,死在八百年第一神剑赤霄锋芒之中。
  不过,正是因为凑齐了这所有要素。
  再加上学宫四大宫主最后联手的丧葬一条龙服务。
  这位顶格的武者,三百年江湖传说,一身功体近乎于等同于被细细地切成了臊子,元气归于天地之间,绝大部分都涌动着进入了这一方天地,化作了洞天福地一般的状态。
  但是剩下一小部分,就等同于无主的精纯元气。
  涌动着,流转着,打着旋儿,几乎是倒灌一般地落入了李观一的青铜鼎之内,在大半个月之前,那时候李观一才和姜万象定下了约定,与凌平洋等麒麟军分开两路而行,顺着江河而下。
  遇到了鼎盛状态的张子雍,被剑狂劈开一臂。
  司命老爷子捡起来就跑。
  在这样的情况下,还是极为艰难才从无漏之躯的张子雍身上汲取了那么一丢丢的玉液。
  而就这样一点点玉液,就已经把李观一的体魄推升到了,能够以伤换伤,硬拼宗师西门恒荣的级别,虽然打不赢,但是癫狂之下的西门恒荣,只知以内力硬拼,却也没法过了李观一。
  而现在,这玉液已不再是一滴一滴汇聚。
  流入?不!
  这是在疯狂倒灌!
  简直和泄洪一样。
  青铜鼎就好像是被饿了八辈子似的。
  自从跟了李观一,从不曾吃过这样好的。
  往后大概率也吃不得这样好的。
  此刻几乎恨不得飞入天地之间,不断汲取这纯粹而浩瀚的元气,碧青色的玉液在其中流转飞腾,隐隐然散发出一股极为强横的生机。
  哪怕还不曾开始炼化,就只是玉液飞入青铜鼎的余波,都让李观一那多有暗伤的身躯开始了迅速的恢复,而在外面看来,就是这少年人坐在废墟之中,天地万物元气充盈,面前是顶尖的高手,却是从容不迫。
  公羊素王微笑道:“赤霄剑主?”
  “未曾想到,还能够见到这个传说之中的称呼。”
  李观一回答道:“伤势过重,前辈请恕晚辈不能起身相迎。”
  然后第二句话就是询问:“张子雍真的死了吗?”
  公羊素王道:“是死了,死的很透。”
  “但是毕竟是姬乘风。”公羊素王声音微顿,复又摇了摇头,自言自语道:“不……他已明言自己的名号,想来是不想要让那位皇太孙的名望受到影响,既是张子雍,就不能以常理判断。”
  “你在之前,可曾见过有人的武功练到生机如此?”
  “武道传说寿数绵长,但是也不是没有止尽,姜素武功超绝,走出了前人不曾走过的道路,武道传说,寿数百年,却已垂垂老矣将死。”
  “剑狂两百年已至于寿数极限。”
  “司命老前辈,三百多岁,也是垂老如此。”
  “可是张子雍活了三百多岁,看上去三十岁一般的,根本没有半点衰老趋势,我等总觉得,若是不制止他,或许他可以如同太古赤龙一般,八千年寿不死不灭。”
  “应国的蜚心,被杀死八百年后还在跳动。”
  “张子雍,武道传说,不能不谨慎。”
  “必须要杀到极限才行。”公羊素王指着那一个匣子,道:“之后,要将此镇压在学宫儒门古道之下,由我和麒麟,代代相守,以学宫之力将其镇杀。”
  公羊素王袖袍一扫,落在地上的秋水剑飞入他手中,这柄玄兵之中顶尖的存在,本身剑身应是如同一泓秋水,清净无暇,此刻却染上了点点鲜血痕迹,隐隐变化。
  老儒生的手掌抚过剑身,道:“秋水无痕之剑。”
  “是慕容秋水出生的时候,慕容龙图亲自铸造。”
  “锋锐,坚硬,除此之外没有什么特性了。”
  “但是就连张子雍的手臂都可以被切斩进去,自是厉害,收好吧。”他手指一弹,秋水剑重新飞入了李观一腰间的剑鞘之中,鸣啸不已。
  “此剑沾染不死之血,未来未必不可能成就神兵。”
  赤霄剑轮转过来,剑鸣清丽。
  然后大怒。
  不断戳着秋水剑。
  公羊素王道:“张子雍不愿意死在我等的手中,用赤霄剑自裁了,虽说是自裁,但是实际上最后夺取他性命的,是剑狂留下的雄浑剑意。”
  “那老东西未曾走出这一步的时候,做不到这样。”
  “嘿,还真让他走通了,可惜,这一步路,我想要走,却又不敢走。”
  公羊素王坦然道:“前方万丈绝壁,有路,无门而入。”
  “为之奈何?”
  在这个时候,墨家巨子,佛门活佛,素月真人都散开,勘定周围元气,以免张子雍做出什么后手,宇文烈则是注视着李观一,没有多说什么,下令虎蛮骑兵收整。
  公羊素王有时间和李观一闲谈,这老儒生温和道:
  “九十七把玄兵纵横让他得到了天下第一宗师的威风,却也限制住了他,那时候的他和我相差仿佛,我和他争斗三次,他未曾闯入,我未曾胜他。”
  “而今单打独斗,怕再难以接得下他的剑招。”“我很想要调动儒门古道的气势和他争斗。”
  “但是儒家的底蕴不是为了个人而厮杀的。”
  “于国于天下并无裨益。”
  李观一好奇询问道:
  “突破之前,突破之后的太姥爷,变化有多大啊?”
  公羊素王似乎听到了什么很有趣的话,他大笑起来了,伸出手拍了拍李观一的肩膀,道:“真是个孩子啊,变化多大?你说的变化,是鸟振翅,鱼摇尾,剑狂之变,却是鱼化龙,鸟转鹏了。”
  “第一宗师,九十七把玄兵纵横交错。”
  “杀九重天的阴阳轮转宗宗主,只需两招。”
  “而阴阳轮转宗的分裂和变化,是因为张子雍的一次论道;张子雍‘点化’了阴阳轮转宗,这样的手段,却不能正面抵抗慕容龙图此刻的剑。”
  李观一却道:“这样啊。”
  “阴阳轮转宗也和这家伙有关。”
  他握着赤霄剑,咧了咧嘴:
  “真可惜,刚刚没能在张子雍身上多戳几个窟窿出来。”
  公羊素王大笑:“好孩子,有我辈的风骨。”
  战马的声音传来,甲叶的摩擦肃杀凌冽,让人心中有一丝丝寒意,宇文烈已重整了八千虎蛮骑兵,他提兵来到了李观一身前,一双虎目注视着李观一。
  “赤霄剑?”
  公羊素王踱步,拦在李观一的身前。
  学宫的宫主承载这个位置的时候,背负着的是诸子百家,不入朝廷天下,但是在此刻,他还是履行了当年的约定,道:
  “宇文将军。”
  宇文烈坐在战马之上,平静看着李观一。
  “赤霄剑,李观一……”
  李观一从容笑着道:“你要吗?”
  他握着这把剑,然后把这样的剑抛出去,赤霄剑落在地上,鸣啸,但是宇文烈并不曾去看这一把神兵,他的战枪抵着地面,道:“过去的传说而已。”
  “我听闻学宫的诸多夫子对这一把剑还秉持着幻想。”
  “真是可笑啊。”
  “天显说你提过一句话,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若是相信手持赤霄剑就可以取得天下,那么你就是最没有资格说出这一句话的,这也和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儒家思想对冲了吧?”
  黑衣儒生持剑,回答道:
  “武王伐人皇,吾闻诛一独夫也,未闻弑君。”
  宇文烈看这公羊素王,道:“我听闻公羊素王,遵循古典儒家,和这八百年间分理出的学派不同,那么,若是我等取得天下,四海升平,儒家也会支持,不是吗?”
  公羊素王道:“自然。”
  “腐儒乱世,将军可知《礼记·儒行》?”
  宇文烈道:“儒家之行,是吾唯一记下来的一篇。”
  这位名将肃然道:“儒有上不臣天子,下不事诸侯;慎静而尚宽,强毅以与人,博学以知服;近文章,砥厉廉隅;虽分国如锱铢,不臣不仕。”
  “公羊儒侠一脉,还有存续于世。”
  “很好。”
  他手中的战枪一戳,一挑起,枪抵着了剑,发出了剑鸣。
  然后就在马背上,奋起勇力,赤霄剑被挑起,打着旋转,飞到李观一身前,李观一伸出手,握住了这把神兵,他坐在那里。
  宇文烈骑乘着战马。
  那一张肃穆的脸上有了一丝微笑。
  那是猛虎沉静的笑,他从容道:“在我的面前,不必做这样的试探姿态了,李观一,你我都是掀起乱世之人,赤霄剑你留着便是。”
  “我会把这样的消息告诉陛下。”
  “至于陛下的回答,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
  “你也不必如此戒备,公羊素王,我不会突袭的。”
  他骑乘战马,转身离开,虎蛮骑兵如同流水一般分开,而后汇聚在他的背后,一切行动没有丝毫的声音,自然而然,天下的名将举起手中讨伐传说的战枪,指着天空,嗓音肃穆,一字一顿,道:
  “我们会击败赤霄剑的主人。”
  “臣服于赤霄的传说之下,相信着持拿赤霄剑就可以征服天下,就代表着我等仍旧还跪拜在赤帝的余威之下,施加于肉身的枷锁不曾被斩断。”
  “这样的神兵,对我等来说,是一种约束。”
  “让我们在战场上相逢吧!”
  “只有正面角逐打败赤霄剑的剑主,才能够证明过去的岁月已经结束;我等自不必臣服于赤帝,我们会以我等的刀锋枪刃,来开辟我们的时代!”
  “得国之正,唯我大应!”
  “大应万岁!”
  八千虎蛮骑兵的战枪举起,锋锐森然,冲着天空。
  轰然道:“大应万岁!”
  “陛下万岁!”
  “天下万岁!!!”
  八千甲士齐齐高呼,兵戈声肃杀,凌冽的煞气冲天。
  李观一握着赤霄剑,他道:“你是想要说,只有如同当年的赤帝一般,打破过去的时代,重新塑造崭新的时代,才算是继承了真正的【赤霄】,是吗?”
  宇文烈不曾回答,他的脸上带着一缕从容的神色:
  “继承,不,是超越。”
  “就让我们他日在战场上厮杀吧。”
  “我等待着你我决死的那一日,李观一!”
  八千虎蛮骑兵离去了,赤霄剑,张子雍之死,都是最重要的事情,需要最快去禀报给姜万象,此地的变化,战斗带来的后续影响,是极繁复的政令。
  李观一呼出一口气。
  “宇文烈……”
  而在这个时候,李观一忽然听到了遥远之地传来了一声惨叫,公孙世家之上,被逼迫到了极致的银发男子似乎承受不住了那种巨大的冲击。
  堂堂武道传说,选择了——
  跑!
  一道道阵法流转在空中,银发男子腾空奔腾,李观一抬起头,看到了钓鲸客,不知道在这里在谈论的时候,上面发生了什么的李观一下意识道:“业叔?!!”
  “你去哪里啊业叔!”
  “业叔?!业叔!”
  那银发男子道:“不要这样叫我!”
  李观一迟疑了下,于是大声喊道:
  “大哥?!”
  钓鲸客发出了一声惨叫,大喊:
  “住嘴!!!”
  “住嘴啊啊!!!!”
  转眼就消失不见了。
  李观一瞠目结舌,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拄着剑踉踉跄跄站起身来,觉得浑身上下的痛苦已经开始消退,抬眸远远看去了,却见到了四方狼藉。
  公孙世家所在的堡垒之山,只剩下了一根巨大的石头柱子,而石头柱子上就是残留的公孙家大堂,周围狂风起伏。
  存在决死之意的老术士倒在那里,生机却还维系着。
  李观一道:“终于,结束了……”
  其余几位宫主过来的时候,李观一好奇道:
  “前辈方才还没有说完,我太姥爷此刻剑道如何?”
  公羊素王把一个果实递给麒麟,笑着逗弄祂,告诉祂说学宫之中有老麒麟,非常期待和祂见面,都已经准备了好久好久了。
  品尝到了果子的麒麟开心:“我也期待!”
  公羊素王笑得更开心了。
  “之后的五十天,会是你此生最为难忘的五十年。”
  麒麟疑惑。
  公羊素王起身回答李观一的问题,嗓音平和道:
  “剑道如山岳重重,常人握剑,习剑,则如行人爬山涉水,步步皆有欣喜,有的人见了水流绵延,于是得了剑招的变化;有人见山岳雄伟,知势的霸道。”
  “未曾学剑的时候,只觉得前方道路无穷,山高万丈!”
  “而走到了山巅之上,抬起头,却还可以看到。”
  “剑道之前,一山更有一山高。”
  李观一忍不住询问道:“太姥爷现在就是最高的那座山吗?”
  公羊素王回答道:“当你有万里挑一的天赋,忍耐得住一日一日挥剑的寂寞,孤独,侥幸在这天下的乱事之中存续,而最后,有资格走到剑道最高的山上的时候。”
  “抬起头,就可以看到他了。”
  李观一神色肃穆起来了,道:
  “他在山巅?”
  公羊素王摇了摇头,道:“不是。”
  老儒生沉默了下,轻声道:
  “九霄之上!”
  被儒门素王亲自评价为,此剑无回无悔,已经抵达了九霄之上的剑道,李观一都忍不住想象着那样的光华,但是他倒是有些奇怪,不由道:“但是,太姥爷他现在人在哪里?”
  “前辈你们都来了,他为何没有来呢?”
  公羊素王道:“他一定在另一处战场……”
  素王回忆学宫之中的卷宗记录,道:“我大概知道,他在何处了。”
  李观一疑惑不解,距此遥远之地,在瑶光告诉了剑狂的,陈霸仙秘境之中,无比巨大苍茫的赤龙缓缓盘旋,鳞甲坚硬古老,金色竖瞳注视着前方。
  白发剑客青袍翻腾,道:“循着气息而来,未曾想到,他身上那一股浓郁的气息,竟然是太古赤龙。”
  “你说,你答应允他八百年寿。”
  “最后要为他出手一次。”
  “可惜,我不允。”
  太古赤龙缓缓盘旋,身躯巨大无比,嗓音苍茫:“你已拦我一日,吾只履行当年和赤帝之约,擒他在此五百年,人间的剑客,你来拦我,是来所谓,行侠仗义么?”
  那白发老者放声大笑起来:“哈哈哈哈,行侠仗义?”
  “慕容龙图踏破剑门三百,不知什么是侠义。”
  “慕容龙图做事,只帮亲不帮理。”
  他举起手中物,看着眼前太古赤龙,道:
  “每个人皆有每个人的道理。”
  “每个人都觉得自己才是对的。”
  “可惜,你和赤帝八百年之约分量再大,大不过我手中剑。”
  (本章完)
  ()

第79章 与太古赤龙之约
  剑?
  巨大的太古赤龙注视着那剑客所说的剑,那是一根树枝,上面还带着青翠的树叶,恐怕只有孩子会把这当做是剑,但是这树枝在眼前老者手中,却是一柄无双的宝剑。
  就在一日之前,这个白发剑客找到了这里,而后拦截了祂的去路。
  太古赤龙于虚空之中缓缓游动,评价道:
  “剑器无双。”
  “从古至今一切的剑客,没有超过你的。”
  慕容龙图只随意提着树枝。
  青袍已经染血了,慕容龙图和太古赤龙一战一日,负伤不轻,但是太古赤龙身上,那坚硬无比的鳞甲却也出现了碎裂的痕迹,金色的神龙之血滴落在天空中。
  缓缓流转变化,如金色的梦境一般。
  沾染了这龙血的药草蜕变,长出了金色的纹路,散发出一种对于异兽来说,极具备有吸引力的气息,这是被称之为【帝流浆】的道药。
  【庚申夜月华,其中有帝流浆,其形如无数橄榄,万道金丝,纍纍贯串,垂下人间,草木受其精气,即能通灵】
  这千百年来,第二次出现,太古赤龙第二次负伤。
  慕容龙图道:“可惜,你似乎不是全盛。”
  太古赤龙注视着遥远的彼方,感觉到了那一个人类的气息消失不见了,没有回答慕容龙图的话,只是道:“八百年之约,至此尽也,可惜,可惜……”
  慕容龙图道:“八百年之约,保他一命吗?”
  太古赤龙道:“只是和故人的约定罢了,不过,八百年之约,就此中断,人族的剑客,可已准备好承受吾的回应了么?”
  赤龙金红色的竖瞳张开,祂庞大强横,呼吸的气息化作了云气,声音则如同雷霆,云气逸散开来,把整个天空都已经遮住了,祂在古老的时代被称呼为神,而今却再度震怒。
  慕容龙图的白发飞扬,他看着手中的树枝。
  剑狂左手背负身后,右手并指持剑举起,笑着道:
  “赤焰缭天之主,烛龙吞日天尊。”
  “未曾想到,有朝一日,老夫的剑可以和幼时听闻的神话存在争斗。”
  太古赤龙缓声道:“那只是六千年前的人为我奉上的名号,以你如今的境界,若是在那个时代出现的话,也会被尊奉为剑中之神。”
  “那是我曾经经历过的历史,只是岁月流逝而模糊。”
  “历史中的人失去了本来的色彩,被后世的人们称颂为神罢了。”
  祂缄默了下,道:“可惜,你本来可以活更久的。”
  慕容龙图从容不迫:“笑话!”
  “我是剑客。”
  “苟活下去,到了握不住剑的那一日,苦苦挣扎着活下去,何其狼狈,那样活下去没有什么意义,剑道的精义便是在巅峰的一刹那斩出的一剑,此生便在其中了。”
  “来吧,太古赤龙,让我看一下神话时代的力量。”
  “你活了八千年,我的生命对你来说,恐怕只有短短一瞬吧,但是慕容龙图这短短一瞬,会让你铭刻至死亡之前,再来八千年,等到神龙的寿元也将要寂灭的时候,你会想起我的。”
  太古赤龙注视着人类的豪雄。
  赤帝,霸主,陈武,道宗。
  人间英豪,果然纷呈如霞光不绝。
  祂开口时候,喷吐出云气和霞光,缓声道:
  “我很期待。”
  就在这两位即将厮杀的时候,忽然传来一阵阵惊慌失措的大喊声音:“慢来,慢来,卧槽你们两个在做什么?!”
  “救命,救命啊!!!”
  太古赤龙动作微顿。
  慕容龙图止住了剑。
  ???
  站在神兽之巅和人道剑客极限的两个存在同时转过头去,看到了这秘境之中,竟似乎有野兽暴动起来,无数异兽似乎红了眼睛,狂奔着追逐着一个身影。
  那身影就坐在一只玄龟的背上,玄龟玩命地跑。
  玄龟背上的糟老头子盘膝坐着,双手死死扣住了玄龟的脖子,大声地咒骂道:“司危那个老小子,这老小子给我的阵盘果然有问题,我去他大爷的。”
  “这老小子的阵图把我给干哪儿来了!”
  “不对啊,这小子的气机怎么把握不到了?”
  “被人给捆了吗?!”
  头发乱糟糟的司命见到了太古赤龙和慕容龙图,于是双目亮起,似乎是见到了救命稻草似的,然后大声道:
  “赤龙,龙图小子,救命啊!”
  “你们不要见死不救啊!”
  太古赤龙的龙吟低沉,于是这秘境之中的诸多异兽都惊惧恐怖,匍匐在地上,瑟瑟发抖,玄龟一个旋转,把司命给甩飞出去。
  老司命踉踉跄跄,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喘息。
  脸上都是冷汗,惊魂未定:“他奶奶的,吓死了。”
  太古赤龙道:“司命,你为何来此?”
  司命喘匀了气息,道:“来阻拦你们两个的厮杀,另外,你也不算是违背了和故人的约定。”老司命笑起来,双手摊开:“张子雍,也就是背负姬乘风之名活下去的那个人。”
  “他死了,也没死。”
  “你感受一下。”
  太古赤龙缄默,隐隐约约感觉到距离此地极为遥远的地方,还有那一缕生机存续着,但是那已不能算是一个人,只是【活着】的一部分身躯。
  这秘境之中,灵韵充沛,云霞翻卷,天穹之上是巨大无比,盘旋着的太古神龙,山崖之上是青衫烈烈的剑客,白发的阴阳家大宗微笑狡黠。
  他已老迈了,脸上都是皱纹,可此刻双目清澈亦如曾经,道:“所以,不算违约。”
  “不是吗?”
  这是阴阳家绝世之宗给出的判词,也是钻了一个空子,太古赤龙沉默许久,道:“你说的对,此战不应该继续下去了。”于是慕容龙图也收回了剑,他道:
  “司命前辈,你来的,总是恰到好处。”
  慕容龙图道:“不过,所谓的八百年之约,具体是什么?”
  太古赤龙回答道:“只是过往的旧事罢了。”
  “那是我和那老友最后的相见,我们以赤霄剑约定了一次出手的机会,赤霄剑已落于人间,而龙元被赤霄剑斩碎,过往故人的言语零落。”
  “原本应该是姬乘风的。”
  “同时持赤霄剑和龙元,让吾为这样应命之人再出手。”
  “而现在,我的约定终究未曾履约,却也不算是负约了。”
  慕容龙图道:“原来如此。”
  他虽好战好剑,却不是浑然不讲一切,只管厮杀的疯子,于是收敛了一身的剑意,道:“既然如此,那么我便也不必和你厮杀了,这一日,倒是动了些筋骨,也算是已经尽兴一番。”
  而后又开阔:“不过,他日我于学宫之中有一战,张子雍已死,太古赤龙,可愿意来我这最后一战么?”
  太古赤龙道:“去和你一战么。”
  慕容龙图回答道:“不。”
  “我只是希望可以也和你立下一个约定。”
  他的手随意松开,手中一根被天下第一的剑客所用,刺穿了龙鳞的树枝盘旋落在地上,隐隐然有根系生长,慕容龙图道:“我的寿数不会太长了,但是你却可以活下去。”
  “你还可以活过一个千年,两个千年。”
  “我想要请你来观战。”
  “两千年后,三千年后,乃至于八千年后,当你将死之日,可否回忆一番,这浩瀚人间,可有剑气剑道能与慕容龙图比肩者。”
  青衫剑狂伸出右手,自有从容的气魄:
  “彼时,万丈黄泉之下,我等待你的见闻。”
  ……………………
  与张子雍一战,导致了方圆十数里的地形被彻底改变了,而张子雍身死之后,一身恐怖生机反哺天地万物生灵,这就是所谓的归墟,万物生长,灵韵爆发。
  宇文烈离去之后,李观一等自是回到了公孙世家。
  李观一认下了的便宜大哥不知为何,似是遭遇了莫大恐怖,心境都崩了似的,闷头狂奔,不知去了哪里,一整天都没有回来,而这一天多的时间里,公孙世家清点损失。
  “恐怕是不能再继续待在这里了。”
  公孙无月苦笑着和李观一说。
  整个公孙家,原本是依仗着山峦修筑,外层部分是南北风格交错的院落,上层则是类似于北方堡垒的状态,可攻可守,这一次的大战之后,公孙世家几乎只剩下了一个大堂。
  如果不是有钓鲸客保护,就连这一点东西都剩不下了。
  几百年的祖地一朝尽失,公孙无月也有些颓唐和遗憾。
  这几日都多出了几缕白发。
  李观一没有趁人之危去邀请公孙世家前往江南,是公孙无月找到了李观一,主动提起道:“此事之后,公孙家是没有办法在中原待下去了。”
  “江湖世家也是有各自的势力范围的。”
  “这一片区域因为张子雍兵解,而成了洞天福地一样的状态,肯定会被应国控制住,而如果去其他地方,则要和其他江湖世家起了冲突。”
  “哪怕是盟友,在这个情况下也难免寄人篱下。”
  “时间一长,公孙家必然会被吞并。”
  公孙无月想了想,道:“倒是不知道,你那江南,可还有地方,能容纳整个公孙家和缥缈阁么?”
  李观一想了想,道:
  “这样的话,公孙家不会引来应国敌意吗?”
  公孙无月摇了摇头,道:“你拔出赤霄剑之后,公孙家就已经难以逃出这个漩涡了,如果不趁着张子雍之战的机会,趁乱离开的话,再想走就走不掉了。”
  公孙无月展露出了江湖世家之主的豪气和决断,直接道:
  “既然决定要走,那就彻底些。”
  “瞻前顾后,这个要那个也要,最后只会是什么都剩不下!”
  “不要说什么了,此刻是公孙家的家主和江南的秦武侯在谈判,便说,你要不要?”
  李观一一咬牙,道:
  “好,那我修书一封,给师娘你带着!”
  李观一想到了晏代清的怒火,嘴角咧了咧,明明作为主公,在这一瞬间竟然有种莫名其妙的怂了的感觉,道:“您去了之后,就和晏……不,就和庞水云庞老联系。”
  于是,在这一日,于第一次‘挑战’晏代清的底线之后。
  少年秦武侯再度大笔一挥。
  虽然有些怂,却还是毫不客气地写下了信。
  这一次不再是拐回去三十个工匠。
  而是一整个江湖世家。
  公孙世家将会迁移进入江南,作为江湖势力,以及麒麟军的机关研究主力,加入其中,一切事宜,请晏代清给予方便处理。
  此信被送往江南之地之后,江南州丞晏代清理智上完美地准备接受这一批机关师,一切的手续,内政都处理地分毫不差。
  只是听说有人半夜听到了州丞的屋子里面,有拳头一下一下轰击某个稻草人的声音,以及咬牙切齿的声音,幽幽怨气,仿佛要化作实质:
  “李!观!一!!!”
  某名为霄志的公羊家谋士路过墙角。
  赞叹,感慨,叹为观止,乃曰:“如此。”
  “吾辈不如也!”
  顿了顿,复又赞许道:“唯文鹤可与之媲美耳。”
  公孙世家开始趁着此地纷乱,分批次前往江南,不可能全部离开此地,必然会有相当一部分被应国拦截,但是能有一批入江南是一批。
  而屈载事双臂痊愈,这位天下第六的宗师在清醒之后第一件事情就是询问道:“姬乘风何在?!”
  李观一回答道:“姬乘风本名张子雍,已被杀了。”
  屈载事冷冷道:“死得好!”
  却又见自己双臂生长出来,只是一身武功都已经被废了,他拒绝了公孙世家提出的让自己在这里养伤的建议,背着刀,挎着剑,重新走入江湖之中。
  下山的时候,屈载事看着李观一,道:
  “李观一?”
  他直截了当地道:“陈国大祭的时候,我答应陈鼎业,对你出手,后来被陈承弼拦下,废去了一条手臂。”
  “你我有仇的。”
  这位宗师竖起手掌,在李观一身前虚斩一次:
  “我对你的仇,清了。”
  “而你若是想要来找我复仇,屈载事等着。”
  李观一笑起来,他也竖起手掌,在屈载事的身前虚斩一刀,道:“你我的仇,两清了。”
  屈载事看着他,道:“好!”
  然后这个江湖的武者没有说其他的话,拒绝了公孙世家提供的坐骑,金银,只是提了一壶浊酒,然后提刀挎剑,顺着台阶一步一步走下山去。
  李观一目送着屈载事远去了,忽然传出沙哑苍凉的歌唱声音,屈载事唱着苍茫的江湖调子,一步一步,歌声渐消,渐行渐远,身影隐没于山林和江湖之中,再看不见了。
  江湖快意,恩仇从容。
  公羊素王赞许道:“倒是个汉子。”
  李观一道:“素王前辈。”
  公羊素王笑着道:“江湖武者,快意恩仇。”
  “恩如此,仇如此。”
  “观一手中之事解决之后,便过来吧,其余诸位还在等待着你。”李观一点了点头,在此战之后,活佛离去以安周围之人,但是道门的素月真人,墨家的墨燮巨子却留在公孙世家。
  等待着李观一。
  或者说,是等待着赤霄剑主。
  这一把神兵,承载着太多人的期望,八百年赤帝的传说,实在是过于厚重,学宫的弟子,乃至于天下人,都在等待着可以有如赤帝一般拔出此剑,重新定鼎乾坤,勘定乱世的英雄。
  手持此剑,就需要回应这样的期待。
  李观一知道在他拔出赤霄剑之后,这就是避无可避的事情,姬衍中已于今日晨昏之时抵达,这位抱着赤霄剑游历天下一年的老者,好不容易回到了自己的家乡,就见赤霄剑飞走。
  连夜循着赤霄剑的踪迹狂奔而来。
  李观一前去了公孙世家此刻的大堂,左右分列坐着数人,左侧是墨家的墨燮巨子,道门的素月真人,右侧是中州皇族姬衍中。
  李观一和公羊素王踏入的时候,一道道目光落在他的身上,尤其是姬衍中,他几乎是本能站了起来,看着李观一腰间的赤霄剑,尤其是看到赤霄剑服服帖帖,眼中的神色更是复杂至极。
  他知道李观一能唤醒赤霄剑。
  但是知道归知道,亲眼见到的时候,情绪还是复杂地难以言说。
  李观一迎着这些目光,郑重一礼,道:
  “晚辈李观一,见过诸位。”
  墨家巨子,素月真人皆起身,回礼:
  “赤霄剑主。”
  这不是在对李观一行礼,而是对赤霄剑的敬意。
  李观一心中暗暗叹了口气。
  赤霄剑的麻烦就在于此,有大势,却也会被大势裹挟。
  墨燮摸着巨子剑,神色豪迈洒脱,主动道:“未曾想到,我们这一脉墨家等待许久的人,竟然还是赤霄剑主,世上的缘分奇妙,实在是让人觉得不可思议。”
  素月真人道:“观一,之后要去何处?”
  姬衍中道:“本来就是秦武侯,有天子游猎的事情,现在又拔出了赤霄剑,自然是当入中州。”
  众人言谈,公羊素王想了想,道:
  “之后要不要和我等一起,直接回到学宫之中?”
  他们彼此交谈着。
  李观一感觉到,这几位宫主,以及姬衍中对自己的态度,和一开始的时候发生了些许的变化偏移。
  即便是他们这样的人物,也是难免受到赤霄剑主传说的影响,亦或者说,正因为是学宫宫主,才更容易受赤霄剑传说之干扰。
  虽然说,并无恶意。
  可是现在,他们眼中所见的并非是李观一,而是赤霄剑剑主了。
  赤霄剑八百年传说,分量大过十六岁的李观一。
  持此剑则背负天下人之期望,也将被此期望裹挟。
  李观一皱眉,想要打破这样的氛围,现在这样的感觉,仿佛在这天下和学宫的眼中,是赤霄剑为主,李观一为辅,所谓赤霄剑主,只是八百年赤霄传说的一个载体。
  李观一抬了抬眉,他打算要以自己的方式打破现在这样的氛围,他感谢和尊重这些前辈,但是却并不想要让自己成为赤霄剑传说的一个注脚。
  如果现在都不能确定主次之别,入了学宫只会更难改变。
  应该是李观一持赤霄剑,而不该是赤霄剑择李观一。
  想了想,李观一主动开口道:
  “诸位前辈,我有一言……”
  就在这个时候,有另一个声音传来:“笑话!”
  “慕容龙图的太外孙,自是随慕容龙图一起走。”
  “直接去学宫?”
  “没有这样的道理。”
  众人交谈的声音微微一顿。
  这句话一开始落在众人耳中,还是在山脚下的,但是在第二句传来的时候,就已经到了山腰,最后没有这样的道理这七个字落下的时候,已走到了门口。
  一袭青衫,白发木簪束好,垂落腰间。
  正是昨日还在和赤龙鏖战的剑狂。
  公羊素王猛然起身,道:“慕容龙图。”
  姬衍中这位皇族的长者心下着急,见李观一已持剑,听了剑狂的回答,禁不住道:“剑狂,你还要带着他去哪里?他已是赤霄剑主,这个名号天下都知道了。”
  “还是先去中州为好。”
  慕容龙图笑道:“赤霄剑?”
  “我慕容龙图的太外孙,要去哪里,全凭自己做主。”
  “怎么可能因为一把剑而被裹挟?”
  “对吧!”
  李观一顿了顿,回答道:“自是如此的。”
  慕容龙图大笑,他拍了拍李观一的肩膀,看着学宫宫主,以及姬衍中,轻声道:“赤霄剑,八百年传说……”他伸出手,那把赤霄剑竟然直接剑鸣不已,从李观一腰间飞起。
  赤霄剑被慕容龙图拿在手中。
  于众目睽睽,不敢置信的目光之中。
  慕容龙图直接把这把神兵从剑鞘之中拔出!
  赤霄剑剑鸣鸣啸不已,散发出层层叠叠的流光,似要挣扎愤怒,但是慕容龙图手指拂过剑身,这把神兵忽然沉静下来,不再发出反抗的鸣啸,而是流转出剑光澄澈。
  “赤霄剑,天下第一神兵。”
  “强大的是赤帝,而不是赤霄剑。”
  慕容龙图把这把剑收入剑鞘之中,抖手一抛。
  神兵连鞘,直接落在了大堂当中,重重刺入地面。
  剑狂道:“赤霄剑也没什么了不起。”
  “我拔出赤霄剑,如何,我也可以是天下共主?”
  他对着这几位宫主微微一礼:
  “慕容龙图多谢诸位先前援手,当有谢礼。”
  “而现在,观一随我走,最后再入学宫。”
  “诸位,可有什么意见么?”
  ()

第80章 天下之君王,四方之豪雄!
  剑狂声音落下,那把赤霄剑连鞘倒插入地面一尺三分,其他人看不出问题,公羊素王却自大笑道:“以无上剑道之境,强行控制赤霄剑,却在这里饶舌,老匹夫!”
  剑狂慕容龙图回答道:“是为了为诸位破去心中之障。”
  “赤霄剑本身没有什么了不得的。”
  “强大的是赤帝和那一代的英雄。”
  “舍弃他们的功业,而把天下的期望放在这把剑上,本身不也是大谬么?诸位既然是学宫的宫主,不应该被这一把剑就夺了心境。”
  墨燮巨子,素月真人都心中微有凛然。
  他们的年龄远不如慕容龙图,在这位剑狂杀得江湖剑道血雨腥风的时候,墨家巨子还在头痛机关拼接不好,而素月真人还在烛光下抄写着《太上道君说常清静经》。
  于是两位宫主起身,行礼道:
  “多谢剑神指点。”
  只有姬衍中奔赴到了赤霄剑旁边,心疼地看着这把神兵。
  慕容龙图受了墨燮和素月真人一礼,笑道:“两位只是一时间被从小到大所听闻的传说迷惑了而已,哪怕没有我,你们自己也可以勘破。”
  见姬衍中的模样,剑狂伸出手,将赤霄剑拔出来。
  桀骜不驯的赤霄剑在剑道魁首的手中服服帖帖,没有半点之前的模样,慕容龙图把剑重新放在了姬衍中的手中,道:“只是一把剑而已。”
  “为什么这样看重?”
  姬衍中下意识回答道:“中州皇族八百年荣光在此。”
  慕容龙图道:“若赤帝一系荣光都要落在这把剑上面。”
  “那么赤帝一系还不如亡了痛快些。”
  姬衍中惊怒,却又不知为何,有种被如同利剑般的言语刺破心中一直回避之事的无力感,慕容龙图道:“赤帝如果是靠着这一把剑才取得了天下,就不会让人念了八百年。”
  “如果持拿此剑,就可以天下太平,就不会有五百年前那一代赤帝被突厥围困,需要薛家神将去解围;若是持拿此剑就可以天命所归,人心所向,三百年前就不会有姬乘风的惨案,陈武帝也没有办法开辟此刻的国祚。”
  “放下这把剑,才有可能重新拾起真正对你们重要的东西。”
  慕容龙图的语言如同剑锋,斩开姬衍中逃避的现实。
  慕容龙图道:“放心,此剑不曾受到损失,我只希望诸位可以剥离赤霄剑传说的影响,公允地去看待观一。”
  老人伸出手拍在李观一的肩膀上,他的脸上带着老人家在夸耀自己孩子们的时候,常有的那种笑容,道:“即便是不去看赤霄剑,李观一亦是出类拔萃之人。”
  “不是吗?”
  公羊素王道:“自是如此。”
  “那么,你方才说的话,只是想要我等抛去赤霄剑之传说,只考量观一本身的气魄和才气么?”
  慕容龙图得意大笑:“那自然…不是!”
  “你们听道理的话自然最好,若是不行,老夫却还有剑理和诸位说说看。”
  “从这里到中州学宫,不算长。”
  “最后这一段路,就让我家孩儿,好好陪着我走完吧。”
  公羊素王微怔,他看着慕容龙图,从慕容龙图的话里听出了些什么,公羊素王下意识死死握紧了剑柄,最后握着剑柄的手掌松开,轻声道:
  “好。”
  “那么,我等就回去学宫之中,安静等待你们祖孙两人的到来,另外,赤霄剑主的事情,宇文烈也知道的,所以,你改变我们的观点,并没有什么用。”
  “这个消息终究会传遍天下。”
  慕容龙图只是回答道:“无妨。”
  原本公羊素王等诸学宫的宫主,打算带着李观一一起回到中州学宫,经过了剑狂慕容龙图的打断之后,公羊素王,墨家巨子,素月真人和李观一告别,准备提前返回学宫。
  公羊素王离别之前,不忘叮嘱麒麟。
  “一定要来哦小家伙。”
  唯一一个还能笑骂剑狂一句匹夫的儒生揉着麒麟的头,道:“我看你像是璞玉君子,太适合学宫了。”
  麒麟的头不由自主高昂。
  公羊素王笑容温暖醇厚:“再说,天下只剩下你,以及学宫之中的那一头老麒麟了,你是祂在这天下之间,唯一的同族,便如同你的老祖先。”
  “如同剑狂和李观一。”
  “你觉得剑狂对李观一如何?很好吧。”
  “便可知道,麒麟会对你如何了。”
  麒麟头高高昂起,尾巴摇动,觉得之前的果实很是美味,舔了舔舌头,道:“去了学宫之中,还有果子吃吗?”
  公羊素王笑容醇厚温暖:
  “嗯。”
  “去了学宫,有你的好果子吃。”
  麒麟大喜。
  墨家巨子忍不住对素月真人道:“公羊素王不是儒家吗?为何如此阴阳怪气。”
  素月真人淡淡道:“儒家之中,这是春秋笔法。”
  墨燮哑然失笑。
  侯中玉的师祖,那位老迈的术士本来已存了死志,但是却因为张子雍的生机复返于天地之间,反倒是维系住生机,活了下来,本已是没有了什么活下去的心思。
  可李观一和老术士闲聊了一个时辰的时间,李观一无心的一句,若是你死的话,就不会再有人知道你弟子的事情,老术士缄默许久,最后叹了口气。
  他选择随着公孙无月等前往江南,短暂游历。
  “你说的对……”
  “我死之后,还有谁记得那个孩子呢?”
  老迈的术士复杂地笑了笑,决定要把传承留下来,再慢慢老去,慢慢地迎来自己的结局,只是术士一脉,并非是武道修行的正统,传人难寻。
  因此李观一提起笔,为老者写了一封引荐书信。
  本来是应该给【晏代清】写的。
  可是李观一想了想,把这封信写给了【麒麟军七老鬼】。
  至于这位老术士的经历,实在是太过于传奇。
  李观一在介绍之中,用了能一瞬间引爆七老鬼的方法。
  “这位老前辈是侯中玉的师祖。”
  然后小心地叠好,交给了这位老迈的术士,道:“前辈放心去吧,去了江南之后,你会有一票弟子想要继承你的学说的。”
  他注意老术士离去,想着。
  希望前辈不要被吓到才好。
  李观一解决了这些事情之后,剑狂在此地亲自设宴,用公孙世家残留的美酒,邀请公羊素王等人在离去之前共饮闲谈,李观一敬酒之后,就主动退了下来。
  公孙世家已走得差不多了,万明逸那个口中只有非也非也的人也回到自己的家族当中,公孙家的大堂伫立于如同石柱般的山上,倒是显得有些空空荡荡。
  李观一找了许久,看到了那银发的身影。
  自从昨天,那位‘大哥’忽然被击沉似的逃跑之后,瑶光就有些情绪的变化,哪怕她的脸上仍旧如同往日那样,没有什么情绪的起伏,可是李观一能感觉到瑶光的心情。
  李观一看到瑶光安静坐在台阶上,看着晚风和夜空的星辰,他想了想,伸出手提起了麒麟,让麒麟先离开,然后慢慢走到了少女的身后。
  大堂更往前面的台阶已经粉碎,取而代之的是被刚猛劲气撕扯而形成的,如同绝壁般的存在,夜风在这绝壁之下翻卷着,穿着一身朴素术士服饰的少女抱着膝盖坐在那里。
  兜帽取下来了,银发在风中飞扬着。
  银色的星辉落在少女的肩膀上,显得消瘦而孤独,李观一安静看着,他慢慢走过去了。
  一个点心忽然垂落下来,就在瑶光的身前晃动。
  银发少女的目光落下,顺着点心看过去,穿着一身蓝色道袍的少年人就站在残留的柱子旁边,弯腰微笑着看着她,手指勾起,内气化作丝线勾连着点心。
  分明是很了不得的操控内气之法,却被用来做这样的事情。
  瑶光眸子安静,收回,她的脸上没有什么涟漪,只是嗓音宁静道:“您来了。”
  李观一见到点心作战失败。
  有些尴尬地收回来点心,手腕一抖,用非常标准自然的动作,把这个点心抛飞到了麒麟的身边,麒麟可不讲究这个,痛痛快快吃起来。
  李观一身法轻灵,落在了瑶光的旁边,和少女肩并肩地坐在这大战残留的地方,风从很下面吹拂而上,瑶光的发丝从李观一的身边掠过,一切都宁静。
  过了一会儿。
  李观一道:“是因为‘业叔’?”
  瑶光嗯了一声。
  李观一其实看到了最后奔逃时候,钓鲸客和瑶光极相似的银发,他一路拼杀到了现在,算是个聪明人,从瑶光的反应,和残留的醉酒后的记忆,也大约猜到了什么。
  他转身看着那个陪着自己在这一年多里历经危险的少女,看到瑶光只是安静看着遥远的地方,在那张似乎永远都无法有什么感情波动的精致面庞落在李观一的眼中,分明皆是悲伤。
  瑶光的眸子看着远方,主动开口道:“很抱歉。”
  李观一道:“什么?”
  银发的少女看向李观一,嗓音宁静:
  “我现在或许没有办法陪伴您去到剑狂前辈那里敬酒。”
  “这应当是违反了我们的约定,瑶光一脉和白虎大宗的约定。”
  “所以,抱歉。”
  李观一看着瑶光。
  李观一忽然有种感觉,这个少女的内心深处一直都处于恐惧之中,奇术的冷静,彼此生死相交的信任,却又有年幼经历带来的如同烙印般的害怕。
  李观一站起身,瑶光看到眼前的少年走到自己前面些,然后忽而得一撩起道袍的下拜,黑发用木簪束起的少年道人左膝落地,以让自己的目光和瑶光平视。
  然后他伸出右手,温和道:“能把你的手给我吗?”
  “放心吧,一会儿就好。”
  这像是初次相逢的时候。
  银发少女不解,但还是伸出手:“如果是您的要求。”
  李观一伸出双手,那一双握着战戟,在这天下厮杀的豪雄的手掌,把少女娇小的手掌合拢在掌心,然后安静垂眸,瑶光问道:“您也懂得观星学派的箴言么?”
  “不,我不懂。”
  李观一回答道:“只是这一片大地上的人恐惧孤独,我想,陪伴会让你的心境安静许多。”这是李观一和瑶光初次相逢,初次信任的时候,瑶光说过的话。
  那时候的李观一亲手杀死了逃兵,瑶光就是这样安抚着他的心境,银发少女显然也回忆起来,她注视着眼前的少年,李观一道:
  “我不会问你和那位业叔的事情,等到你愿意说的时候告诉我就可以了。”
  “但是,希望你记住。”
  “无论你是谁,无论你的过去是什么样子,如同你一直在我身边一样,我也会陪伴在你的身边,这本来就该是相互的。”
  银发的少女嗓音宁静道:
  “哪怕我是无父无母,身上牵扯有血海深仇的人?”
  李观一扬起脸庞,带着少年意气风发的笑,反问道:“那么,你是否需要一个,可以带着你杀出血海深仇的同犯呢?”
  银发的少女安静坐在那里。
  她没有什么反应。
  气吞天下的少年英雄如同当初瑶光所说和她所做的那样,说出了相遇时候的话语,道:“我愿陪伴你,经历世俗最盛大的逃亡。”
  “这即是……”
  在星辰和明月落下的光辉里,瑶光的脸上浮现出了一丝丝很清浅的,但是却仿佛比起月色更为皎洁的笑,这样的笑容只是一瞬间就消失了。
  她的手掌反握住了少年的掌心,然后低下头来。
  银发少女的额头轻轻触碰李观一的额头。
  银色的发丝和黑发垂下,搭在一起。
  这是一种,在一位观星术士理智和克制内的情感表露。
  回答道:
  “命定之约。”
  ………………
  赤霄剑主横空的事情不胫而走,陈鼎业也知道此事。
  夜不疑,周柳营皆在营外,他们只是基础的军官,不够资格前去觐见陈皇,以听闻此次大事,但是其内的压抑氛围,即便是他们也能够感觉得到。
  随行的文武大臣都有些惊慌失措了。
  陈鼎业也会大怒吧。
  会如同癫怒的猛兽一般,把那些珍贵的古物瓷器都砸个稀巴烂,然后责怪所有文武大臣。
  周柳营这样想着,行军礼半跪的时间实在是太长了,他都有些身子僵硬了,可里面没有传来皇帝大怒的声音,他就不大好顺着那嘈杂的砸碎东西的声音活动身体。
  但是他没有等来愤怒的咆哮,最后却只传来了一声徐缓的,悠长的呼吸声:“赤霄剑主吗?”
  “卿等,真的是狼狈啊。”
  周柳营怔住,然后这一处前往中州短暂驻足的地方大门打开,陈皇扶着剑走出来了,里面随行的官员叩首颤栗着,于是夜不疑和周柳营都垂下头颅,陈鼎业看着这两个年轻的战将。
  他长叹息道:“若是迷信于赤帝之剑的余威,我的祖先就不应该反叛,若是相信过去君王的神兵还可以去操控这个天下,我就应该提着头颅去拜见皇帝。”
  “我们都是赤帝治下的乱臣贼子,你们还要迷信赤霄剑的名义的话,就去把全家杀光,然后跪拜在中州大殿赤帝之前,请求赤帝在天之灵,原谅你们罢!”
  文武官员皆面色苍白。
  陈鼎业看着夜不疑,周柳营,道:“卿等,随朕一并走走吧。”周柳营,夜不疑对视一眼,皆应诺,随着陈鼎业一并前行,他们顺着江流而行,到了一处开阔的地方。
  陈鼎业注视着远方,道:“真是大美天下啊。”
  “大陈已立国祚三百年,这个时候提起赤霄剑主有多么的可怖,不是可笑的事情么?”
  “卿等,是李观一放回来的吧。”
  陈鼎业的一句话让夜不疑和周柳营面色微变。
  陈鼎业道:“不必害怕,你们的武功三重天,年轻一辈算是不错了,但是李观一的手段,我比你们更清楚些,你们不会是他的对手。”
  周柳营,夜不疑看着陈皇的背影,袖袍衣摆翻卷,扶着有明黄色剑鞘的剑器,陈皇道:“你们觉得朕如何?”
  周柳营道:“臣不敢说。”
  夜不疑道:“请陛下让利于民,与大陈休养生息!”
  “富国强兵!”
  周柳营额头抽了抽。
  陈鼎业大笑,指着周柳营,道:
  “哈哈哈哈,好,你是在说朕多疑易怒。”
  复又指着夜不疑,道:
  “你,是说朕铺张无度,世家恣意,百姓却贫苦。”
  “你们说的对啊。”
  周柳营和夜不疑怔住,陈鼎业伸出手,看着自己的手掌,淡淡道:“我这样的人,无情无义,无法无天。”
  “不过只是这样的乱世野兽罢了。”
  “诸君卿等,亦在我这野兽的麾下啊,诸位,可惜了。”
  陈鼎业踱步而去,他回到了营寨内,拔出剑,将写着赤霄剑主情报的书卷,连带着那桌案劈碎,道:“有提此事乱人心者,犹如此案。”
  “晋,夜不疑代戚俊松从四品宣武将军之职,兼领夜驰骑兵骑都尉”
  “晋,周柳营为从五品游击将军,兼领骑都尉。”
  “重启鲁有先为大将军。”
  陈鼎业注视着远方。
  他忽然笑起来了:“乱世的野兽,就该在这天下驰骋,奔驰到死亡为止,如此大好头颅,天下豪雄,谁人取之?”
  他后背靠着桌椅,扶着剑,淡淡道:
  “赤霄剑主,江南秦武,应国万象,西域摄政,大漠可汗。”
  “朕……不。”
  “孤,等着你们——”
  “来相杀。”
  ………………
  宇文烈将赤霄剑主的事情告知于姜万象,应国的大帝独自坐在深宫之内,手持铁器,独自击打编钟,鼓声缓慢苍凉肃杀,听到宇文烈的禀报后,只是道:“赤霄剑主?”
  “事到这个时候,卿还要说什么?”
  姜万象敲击编钟,声音苍凉宏大,道:
  “十六岁占据江南,麾下五万兜鍪。”
  “封侯拜将,气吞天下。”
  “李观一的分量,难道不比赤霄剑主的名头更大么?!”
  “只有俗人和学子,才会被过去捆缚。”
  “世人难道忘记,是英雄赋予了神兵和血脉荣光,而非是血脉和神兵决定了谁是英雄。”
  “继往开来,才是我辈该要做的事情,不要说赤霄剑主了,哪怕是赤帝复苏,你我之辈,不也会提起枪,去和赤帝在这天下角逐吗?”
  姜万象击编钟,不紧不慢,道:
  “卿既来了,便和我共奏。”
  宇文烈回答道:“诺!”
  中州之地。
  姬子昌知道了赤霄剑的传闻,说姬衍中在进入中州的时候,赤霄剑忽然鸣啸如龙一般,而后就腾空而起,奔赴向遥远天边,不知所去。
  姬子昌手掌微颤抖着:“赤霄剑主出世了吗?”
  他的牙齿咬着嘴唇,渗出鲜血:
  “李观一,卿,也要成为朕的敌人了吗?”
  英雄之气忽然颓唐下来,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慌乱和可怖的感觉,他握着自己的剑,前面的官员,宗师在慌乱地吵闹着,吵着姬子昌都有些心烦意乱。
  又说要制衡,又说要下赤帝令,又说要下令应国讨伐陈国,又说允许各地勤王,又说召集叛出陈国的摄政王陈辅弼入中州,允许各地官员都自己持有兵马……
  姬子昌疲惫且怒。
  他忽然拔出了剑,剑鸣的声音清越,一瞬间反倒是压过了这些人的嘈杂,白发苍苍的宗室老者欲要教训这个年轻的君王,可而立之年的君王一剑劈下,反倒是斩伤了白发苍苍的老宗室。
  鲜血散落于金銮殿上。
  刚刚还吵闹着的宗室们看着起身的皇帝,一瞬间安静地可怕,猩红色的血液一滴一滴滴落在了这金銮殿上,扭曲如同赤色的神龙。
  被认为只是傀儡,软弱的姬子昌愤怒且冰冷地注视着这些叔叔,叔祖,徐徐呼出了一口浊气,道:“够了。”
  “赤帝的传说已经持续了八百年。”
  “天下万物,没有长生不灭的存在,我中州落寞,也已经过去了足足三百年了,哪怕在我这一代结束,那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但是!”
  “先祖以微末之身,提三尺之剑,而有天下。”
  “今就算赤帝一脉当要结束,即便如此,赤帝的落幕,不该是一场闹剧。”
  “该是剑与火!”
  年轻的君王握着那染血的剑,缓缓收入剑鞘之中,他戴着十二冕旒,冕旒下的双目眼角微微扬起,如同龙一般注视着前面的宗室们,道:“诸君,退下。”
  许久后,声音低沉着响起了:
  “……遵旨。”
  天启十一年的七月,夏日炎热,武道传说陨落,江南的战事结束了,陈国和应国都撤兵,休养生息,从中州往四方望去,似乎还算是平静,战事也集中在了帝国不曾笼罩的西域。
  这辽阔的赤帝天下,没有战争。
  天子游猎要开启了。
  四方无事,曰——
  天下太平。
  李观一,瑶光,剑狂慕容龙图送别了学宫的几位宫主离去,踏上了前往中州的旅途,而在他们背后约莫三十里之外,有一个银发男子悄悄跟着。
  “李观一那小子和瑶光关系不错。”
  “听说他要去学宫,他肯定是希望能够得到学宫的支持的,但是根基还不够,在学宫那边的关系也还不够扎实,我手里拿着这个礼物,肯定还可以的。”
  “送给李观一,就和他打好关系了”
  钓鲸客手里提着一个‘礼物’。
  用麻绳捆起来,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头子。
  学宫阵道魁首。
  司危!
  司危愤怒至极,就在这个时候,银发男子和司危看到前面路过一人,乱糟糟的白发,坐着玄龟在天空慢慢飘着,正是轻功不如剑狂,而被甩在后面的司命。
  司命无意识一瞥。
  和司危对上了目光。
  “???”
  “??!”
  ()

第81章 江南剑鸣
  司危死死地盯着司命。
  而当这位学宫阵道魁首看到了司命脸上情绪变化,从一开始的茫然,到了讶异,然后嘴角微微勾起,出现了一丝丝愉快弧度的时候。
  素来自傲的学宫阵道魁首连死的心都有了。
  “哟哟哟,这不是司危么!”
  玄龟法相一转,司命老爷子直接溜达到了被捆起来的司危面前,满是皱纹的脸上充满着一种说不出的愉悦,凑近了道:
  “今儿怎么这么个玩法儿啊。”
  “以前我怎么不知道你这么厉害?”
  司危死死闭上眼睛。
  不去看那个欠揍的家伙,但是没奈何老司命座下玄龟旋转一下,又凑到另一边儿去:“可真是罕见啊,来来来,我用阴阳家的秘术给你烙印下来。”
  “我去学宫分发给学子们!”
  “一人一份!”
  司危几乎气得吐血:“你放肆!”
  司命笑眯眯道:“我不放肆,我要把这阴阳烙印卖掉。”
  “一文钱一个。”
  他凑到了司危的身旁,吹了口气,悄悄道:
  “我贱卖。”
  你!!!
  司危大怒,挣扎不开。
  在昨日剑狂慕容龙图在和赤龙约定之后,赤龙并没有说答应或者不答应,只是低吟之后盘旋离去了,而慕容龙图直接赶回公孙家所在位置。
  剑狂这边快意潇洒,老司命那边可就惨了。
  剑狂轻功不强,可是这个轻功不够强,是针对于张子雍的,剑狂最弱的这一项,单独拎出来,仍旧是天下顶尖的水准。
  老司命只好坐在玄龟背上,让玄龟玩儿命地往前追赶。
  中间还睡了个觉,吃了顿饭,顺便躲在树荫下面躲了会儿太阳,这才到现在才慢悠悠地追赶上来了,不过,老司命现在却觉得,实在是值得的。
  旁边银发男子嗓音宁静道:“这位是……”
  司命道:“只是一个路过的糟老头子而已。”
  司危忽然正色道:“司命前辈,您在说什么?”
  司命:“???”
  司危脸色诚恳道:“在我才入学宫的时候,你就已经是阴阳家上三宗之一,得到了司命的尊号,为何此刻要做出这样的事情?”
  司命:“!!!”
  他已经感觉到那戴着斗笠的银发男子眼底有一股奇诡的目光:“司命,阴阳家,你就是当日告诉我瑶光之事的那个阴阳家大宗?”
  “哈哈哈,你认错了!”
  老司命哈哈大笑。
  然后手掌一拍玄龟的脑袋。
  “走你!”
  玄龟法相四肢扒开虚空,哧溜一下滑出去了几十丈,这个速度就算是比不上江湖宗师,但是也不算是弱,背后的银发男子和司危一下就成了很小的一个点。
  司命忽然觉得前方出现了一个繁复的阵法空洞。
  然后玄龟法相忽然朝着下面一沉,老爷子恍惚了下。
  一声哗啦轻响,一只手掌就已经提起了老爷子。
  沉静且颇有魅力的嗓音响起:
  “跑什么?”
  “当日之事,我还没有和你道谢。”
  “今日可否再帮我一把?”
  司命看了看那边的司危,被捆起来的司危得意一笑。
  司危的嘴唇开合:
  “不要想跑。”
  ……………………
  司命最后弄明白了钓鲸客要做什么,他沉思了下,道:“你是说,你在女儿认出来你的时候,竟然选择了转身就逃?”
  钓鲸客点头。
  司命又道:“然后她还叫你大哥了。”
  钓鲸客脸上的神色绷住。
  司命沉思,司命若有所悟。
  司命老爷子挠了挠乱糟糟的白发,恍然大悟道:
  “那你活该啊。”
  于是钓鲸客面无表情把绳索拉得更紧了一点。
  司命连连叫道:“等等,等等,我明白了,明白了,你想要把我们两个交给李观一,然后让李观一帮你缓和和瑶光的关系?”
  老者狐疑道:“这样的事情你费那么老大劲做什么?”
  “直接问他不就行了?”
  “你不是他大哥吗?!”
  钓鲸客额头青筋抽动了下,握紧绳索。
  司命倒抽一口冷气,道:“所以说,你是希望李观一帮你但是却又不希望求他,还希望保持关系?”
  “怎么这么别扭啊。”
  钓鲸客还没有动手,司危已是大怒,钓鲸客性格虽然狷狂,但是对于当日把消息告诉自己的司命老爷子,却也不至于真捆了去。
  被捆起来的只有司危。
  对于司命,钓鲸客以礼相待。
  司危大怒:“你是不是故意的?!”
  老司命大笑道:“你可是我的阴阳同宗,我怎么会呢?不过说起来,你就算是要去见瑶光那孩子,也不要这个时候。”
  “这最后一段路,让慕容龙图和他的太外孙一并度过吧……”司命道:“轻舟快马,江湖逍遥,携三两好友,走过天下,剑狂慕容龙图在年少的时候也曾经希望过这样的人生。”
  “年少父母家族俱灭,年轻天下为敌,中年妻儿皆亡,老来晚辈又都舍他而去,离开人世了,天下锋芒第一的剑客,或许愿意以这一生的波澜壮阔,换取平淡的人生。”
  司命轻声道:“这最后一段路,或许是他这两百年天下,最轻松的江湖了。”
  夏末的时候,天气反倒是更加炎热闷热了,李观一穿着道袍,腰间佩戴着剑,驱赶马车往前行去,青衫老者也坐在马车的另外一侧。
  左腿盘膝坐起,右腿垂下,手掌伸出,轻轻扫过了旁边杂草,温和笑道:“距离中州和学宫,慢慢的走的话,约莫也还有那一个月的功夫。”
  “慢慢走,慢慢看。”
  李观一点了点头。
  慕容龙图笑着道:“你赶车的技术不错,从哪里学来的?”
  李观一回答道:“还在薛家的时候,有个叫做赵大丙的老哥,看上去像是入境都没有,赶车的技术却很好,家里有个老婆,做的一手很好的盐焗花生。”
  慕容龙图道:“真好。”
  他来了兴致:“来,你让开些,我来赶车试试看。”
  李观一让开了,青衫老者坐在那里,单手握着缰绳,右手握着马鞭,老者的手掌颇为修长有力,就握着那鞭子,李观一分明觉得太姥爷握着的是一把软剑。
  于是前面的那一匹马身躯僵硬得要死,根本就不敢动弹。
  公孙世家赠送的马儿直接开始顺拐了。
  慕容龙图哑然无奈,一侧忽然传来了一阵笑声,道:“老太公,这马可不是这样赶的啊,你瞧瞧,你把缰绳握得太紧绷了点,然后这马鞭也不要像是狠劲儿甩出去。”
  “得要巧劲儿,得要顺着这马的势头去走。”
  “可不能用蛮力。”
  李观一和慕容龙图转过身去,看到也是一辆马车,车夫是个中年人,穿了一身劲装,用一口中原口音的官话道:“得柔和,得顺着这马劲儿去用力。”
  慕容龙图笑呵呵地道:“好啊,啊哈哈,我没有赶过马,所以也不大知道该怎么赶车。”
  这个汉子倒是颇为热情,指点慕容龙图驱车。
  最后慕容龙图能很顺地去驱赶马车了。
  老人脸上露出一种得意的神色,那中年男子笑着道:“老太公,倒是学得好快啊,你们这是,祖孙两个一块儿去?要去哪里啊?”
  慕容龙图道:“我们是江南人士,和我这孩儿一块儿去中州。”
  中年男子肃然起敬道:“哦豁,去中州可还有一个月颠簸呢,老太公,身体健壮啊!”
  慕容龙图大笑道:“没有几年啦。”
  “倒是你呢,又要去哪里?”
  这个汉子回答道:“我们,我们是一个商会的,赶着趟儿,要去中州呢。”这汉子指了指背后的车,车上面放了很多东西,蒙着厚厚一层的厚布,道:“我们从附近过来。”
  “听说中州出了好大事,去了好多的武者啊。”
  赶车的中年汉子都不由有了一种羡慕的感觉,道:
  “那些武者,好多都是入了境的大人物!”
  “入境啊,都有钱,也舍得花钱,听说现在中州那城里面,就是担着个扁担,在那边儿卖素面都是能够赚钱的,不单单能赚钱,还是能大赚特赚。”
  “这不是,我们带着当地的一些酒水过去,想着咱们那州的武者大人,肯定还是想要在这里喝到家乡的味道,这一来一回,是能赚不少的。”
  “够把我家孩子送到武馆里了。”
  “至少是够一年的费用。”
  他和慕容龙图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谈的都是些家长里短,柴米油盐的事情,李观一索性接过了马鞭,让慕容龙图坐在那里闲聊。
  到了中午的时候,两辆车却还停在道路上,前不着村,后不着店,那汉子很大方地邀请李观一和慕容龙图他们和商队一块儿去吃饭休息。
  慕容龙图答应下来,瑶光也跟着,有七八辆大车都凑在一起了,围成了一个圈儿,算是挡风,从不同的车上下来了许多人,大多都普通的汉子,商会的头头也就穿着粗布衣裳。
  听闻又拉来了一车人,大家也显得很欢迎。
  慕容龙图一身青袍,李观一穿着道士袍,那汉子和李观一他们一块儿坐着,笑着招呼道:“这一路上,你们可带着了什么吃的东西?”
  李观一和慕容龙图都有些尴尬的时候,银发少女起身。
  从随身的小口袋里伸出手掏了掏。
  然后拿出了两个硬邦邦的馒头。
  给李观一和慕容龙图一个人发了一个。
  然后把口袋系好了。
  重新坐在了石头上面,麒麟化作了长尾猫儿团成一起,有些不喜欢啃馒头,他懊恼地喊叫着:
  “我不要在外面溜达,我要去学宫!”
  “让我去学宫!”
  “我要吃好果子啊呜呜呜!”
  “快点,给我好果子吃!”
  银发少女伸出手揉着麒麟柔软的肚子,麒麟瘫软在那里,慕容龙图化名木图,李观一就成了木子一,佯装祖孙,和这些人聊得开心。
  那汉子唤作石武,本来该是叫做石五的,是家里的第五口人,那时候家里老爹一咬牙,踹着两个窝窝头踹开了村子里那读书人大门,改了这个名。
  石武笑着闲聊说着道:
  “不过,这一次咱们去中州,该是能挣些钱的。”
  “江南那边儿打了十来年,年年有兵过去,年年都有税,咱们还得抽出几个月去帮着给边军运粮食,有时候自家都歉收了。好不容易不打仗了,日子应该也可以安稳了吧?”
  “打一次仗,咱们这些老百姓也不好过啊。”
  “就是,就是。”
  “不过,头儿,说起来,咱们这一次去中州是啥来着?我又有些忘了。”他朝着那边的商队领队含着,那说是领队,其实也就是一堆汉子凑一块儿,自动冒出来的点子王。
  商队老大蹲在这里,手里拿了个煎饼,道:“说这个干啥,听说是江湖上有什么大事情。”他把自家熬制的酱抹在了煎饼上面,看着那边多出来的三个人,笑着道:
  “三位也是要去中州凑热闹吗?”
  慕容龙图道:“是啊。”
  商队老大多少是见多识广的,他跑过江湖,才能拉扯起来这样的一个商队,道:“嗐,这个可不是啥好凑热闹的事情啊,听说是有什么,对,有什么天下第一流的高手,叫什么剑狂还是什么的要去中州。”
  “还有陈国啊,应国啊什么的陛下来。”
  “这不,搞得是那些个武者不管不顾,一定是要来这里,肯定危险得很嘞,不知道什么时候都要打起来了,不过也就是因为这些武者们在,咱们才好做买卖不是?”
  石武道:“剑狂,好厉害的名头。”
  商队领队得意道:“那可不,你知剑狂的厉害嘛?就,就那边儿那一座山,剑狂,就一下就能够劈碎啦!”他指着不远处的一个小山坡。
  然后对那边的慕容龙图,李观一三个人热情道:“对了,我这儿有大饼,就有些干巴了,要不要吃点?抹点儿酱,再夹个大葱,嘿,这味儿可别提了。”
  瑶光沉默。
  瑶光后退了半步。
  瑶光选择了馒头!
  慕容龙图倒是道了一声谢,拿了个大饼。
  很有些不熟练地夹着葱,笑着和他们闲聊,这些百姓,商队的人们,不知什么剑狂,只是笑着说剑狂有多厉害,吹嘘可以一剑劈开前面的小山坡,可以一剑就挑飞这一个马车。
  有路过的武者忍不住反驳道:“你们在说什么,那可是慕容龙图啊,天下第一的剑客,那不得要一把剑把天都捅破了吗!”
  他们见到这游行商队里面还有些吃的,也就停下来买些干粮,发现有酒,那就更痛快了,买了酒和枣子一块儿吃,在听商队的人们谈论中州的时候,也插话道:
  “你们说的都不对,剑狂慕容龙图,那可是邀战天下的人啊,听说他都在应国皇宫里面,打败了那位第一神将了,那不得是顶顶高的大宗师吗?”
  “听说这一次是剑狂和十大宗师,六大宫主,四大传说一起去学宫论剑论战的,这样大的事情,江湖可能不会有了,我们一定要去的。”
  “还有陈皇,咱们大应国的陛下,中州的大皇帝一起的天子游猎,这可都是天大的事情了。”
  慕容龙图微眯了眼睛,他往后靠着李观一坐着。
  盘膝坐在那里,然后吃了口这商队领队强力推荐的美食,有点硬,有点扎口,但是慕容龙图却感觉到一种分外的平和,这些人应该不知道,他们对着剑狂说剑狂。
  吃完了吃的,那些武者离去,他们要快些赶到中州去,商队的人可不着急,他们躲在树荫下面吹吹风,避开最热的时候,李观一倒是看到了那边还有个年纪不大的孩子,握着一根木棍,在那里练剑。
  把一个纸质很粗糙的书就放在那里,用石头压着。
  认真看了两下,就用力挥出去。
  像是个剑客似的。
  石武注意到他的目光,就不好意思地笑着道:
  “是我的儿子,这一次出来本来不打算要让他出来的,可是他非要闹着,说是想要见见世面,想了想,男儿也不该一直在老家呆着,就出来了。”
  李观一和慕容龙图说了说,道:“那我过去看看?”
  慕容龙图点了点头,李观一就过去看着那孩子练剑。
  老人则是和石武一块闲聊消食。
  闲聊了好一会儿,石武还是有些担忧这个老人家,道:“老太公,这儿去学宫可还有一段路呢,这毕竟是江湖人多起来了,你们几个走,人还是有些少了点儿,要不要一块走?”
  慕容龙图笑着道:“会不会太打扰了?”
  石武笑呵呵摆了摆手,道:“有什么打扰的?”
  他担心慕容龙图这老人家有些不好意思,于是解释道:
  “这路上遇到了就是有缘,我和您爷孙两个,还有这小姑娘,这小花猫都算投缘,这路上一块走走,聊天也能解解闷不是?”
  “再说了,我家那小子陪我出来,我也没空管着他,他就一个人拿着根木棍在那儿练剑,就那剑谱都还是一钱三分银子买来的呢”
  “您孙子看着也比起我家孩子大不了多少,没事儿看着他点怎么样,省得孩子出事。”
  慕容龙图对李观一喊道:“听到了么?小子?”
  李观一摆了摆手,没怎么回头,道:
  “知道了,老爷子。”
  “您就闲着聊天侃大山就成了。”
  “这儿交给我。”
  就像是普普通通的爷孙两个,感情还挺好的。
  那小孩子很倔强,李观一指了指他那个书卷,道:
  “这剑招是不是有点不对啊。”
  那小孩子也是憋着劲,道:“你又不懂剑。”
  这个少年道士想了想,瞅了瞅那边的老人,就有些惆怅地叹了口气,道:“好像确实是不咋懂来着。”
  “要不然你教教我?”
  小孩愣住,然后打量了下李观一,道:“我看你也不像是什么很厉害的人呢!去中州又不是经商,一定是想要去看看剑狂,还有乱世麒麟吧?”
  李观一摸了摸自己的眉心,道:“你真聪明!”
  那孩子抬了抬头,道:“哼,我肯定看出来啦。”
  “那你要认真看哦,我教会你。”
  李观一陪着这小剑客一块玩。
  距离中州还有些距离。
  他的心口倒是有些闷闷的,青铜鼎吞了张子雍的元气好几天了,可就是死死憋着,什么都没有变化出来,李观一倒也是不在意,就等着。
  就陪着慕容龙图去走,去慢慢地到中州。
  石武忍不住就有些羡慕,笑着道:
  “你们爷孙两,感情可真好。”
  慕容龙图很得意的答应下来,悠哉悠哉地道:
  “是啊,哈哈。”
  “这小子可聪明的很,也孝顺。”
  石武感慨道:“就不知道我以后孙子怎么样咯。”
  “来来来,老太公尝尝我们那儿老家的酒。”
  慕容龙图笑着点头,日头偏了些,没那么热了,他和石武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伴随着一声声喊叫声音,这一个不怎么大的小商队,也就十几二十来个人,就慢慢上路了。
  慕容龙图依靠着马车。
  他怀里揣着一把有些酥了的花生米,轻轻晃动马鞭,这两匹马儿就慢悠悠的走,车里面是瑶光,自己的血亲就坐在自己的旁边,伸出手就能碰到。
  老人喝了口浊酒,咽下喉咙里面的时候有些稍微的刺痛,他挥动马鞭,马车在道路上优哉游哉往前奔跑,铃铛声叮咚叮咚,然后转过头,和旁边的中年汉子闲聊。
  聊天南海北,说这儿的点心好吃,那边的菜新鲜。
  说小时候的事情,说路过曾经见过一只驴子把人给踹飞了,慕容龙图也就被逗得哈哈大笑,大雁在天空飞过,老人的头靠着马车,满足地闭着眼睛。
  这是他曾经喜欢的江湖。
  舒舒服服,平平淡淡的。
  距离中州还有很远。
  学宫的四位宫主回归了,满天下的武者剑客都在往那边走,轰轰烈烈的。反倒是这个老者没了往日的锐气,一身的青袍,白发,懒洋洋的。
  他哪里还像是个剑客啊。
  终于还是褪去了一切。
  没了半分剑意,半分剑气。
  而就在慕容龙图散去了全部剑意剑气的时候。
  遥远之外。
  江南·慕容世家。
  那一把放在树荫下的木剑。
  忽然发出一声清越的,细微的剑鸣。
  ()

第82章 主公神机妙算,青铜鼎定传说之气
  这一缕剑鸣悠长平缓,若是不仔细察觉的话,仿佛就会被忽略掉似的,但是却又仿佛可以直达那九天之上,重霄之外。
  这把两百年前被年少的慕容龙图敲砸出的木剑微微扬起,却又平复下来了,这个院落的大门被打开来,慕容秋水轻轻走进来,目光疑惑:“奇怪……”
  “为什么,刚刚明明感觉到了有剑器的声音。”
  她似乎有所察觉,注视着那把木剑。
  “这是……爷爷?”
  慕容秋水感觉到了这一把剑的神韵流转,似乎苏醒,慕容秋水缓缓伸出手,握着这把木剑,然后用力,然后手掌剧震,慕容秋水被震开。
  她的元神之力,难以提起这一把剑。
  慕容秋水想到了剑狂慕容龙图的那一场约战,怔怔失神。
  她伸出手,缓缓抚摸剑身,道:
  “你想要去陪他走完最后一战吗?”
  木剑并不回答。
  慕容秋水起身离去,回来的时候,抱来了慕容世家的琴,她的手掌轻轻按在琴弦上,琴韵清幽,徐徐响起,道:“我来帮你……”
  慕容世家,江南烟雨神功,徐徐展开。
  以琴韵,助剑意。
  李观一和慕容龙图,还有瑶光,不紧不慢地在江湖之中徐徐地前行,日子渐渐过去,公孙世家一系也终于抵达了江南,晏代清于繁忙之中,顶着满脸的疲惫走来了。
  元执有些担忧看着他,道:“这,主公虽然又拐……”
  “我是说,带来了一些人。”
  “但是这一批世家不同的,这一批是有产业的!”
  “缥缈阁建立在江南的话,还是可以有些收益的。”
  晏代清道:“人家是转移到江南的。”
  “你我又不是那位文鹤先生,最多收取赋税。”
  “怎么,还能抄家么?”
  晏代清冷笑:“李观一,你个匹夫!”
  “不要让吾见到你!”
  他骂骂咧咧,洗了把脸。
  虽然很疲惫,但是他接待公孙世家的时候,还是保持有陈国文士该有的礼仪和风度,当谈论到李观一的允诺时候,公孙无月微笑了下,提出了自己的要求,道:
  “我们需要一片土地。”
  晏代清微笑道:“应有之礼。”
  公孙无月道:“另外,观一说内政政令可以扶持缥缈阁重建,以及公孙世家立足,投入人力来创造钻研新的机关术,并且有足够多的范围进行尝试。”
  “他还答应,建立类似于学宫的组织。”
  “遴选有才情和天赋者,补贴,然后学习公输班机关术。”
  元执惊慌失措,看着晏代清。
  霄志起身,毫不犹豫。
  转过身来。
  噔噔蹬连续后退,远离坐在那里,笑意越发温和的君子。
  晏代清深深吸了口气,手掌按着眉心,深深吸了口气,然后徐徐呼出,嗓音沉静平和,道:“……好。”
  产业是最重要的。
  后续人才的培育也是最重要的。
  只要缥缈阁立住,就有大概率可以成为整个江南一个核心产业,晏代清熟悉内政后勤,知道这样一个针对武者这个群体的核心产业立住,会有源源不断的后续收益。
  武者要来,就要吃饭,居住,饮食,消耗。
  以一座缥缈阁,可以带动整个江南武者的行业。
  这帮武者,很有钱!
  高境界武者,一般都是很富有的。
  订正。
  除去了李观一之外的高境界武者。
  还要培养出一批麒麟军自己的机关师,这对于增强麒麟军的战斗能力,极为重要,是无论从哪个方面都是极为合算的事情。
  反正缥缈阁立不住,江南也收不到赋税,反不如先帮忙立住缥缈阁,然后各方面的内政律令,给予方便,晏代清基于这个理念,和公孙无月磋商公孙世家入江南之事。
  谈论了足足一个时辰。
  公孙无月想了想,又道:“听闻有墨家的夫子在,希望可以和他们交流机关术,可以将机关术学宫化作两派,一派墨家守备机关,一派是我公输家机关。”
  “自是如此的。”
  “不过,先前说了我们江南可以给您的,公孙世家入江南,又可以给出什么承诺?当然,我们自然是愿意尊奉主公的命令,于各方面帮助公孙家立足,传承公输班机关术。”
  “但是,终究不只是单方面投入吧?”
  晏代清微笑反问,一左一右,站着元执和霄志。
  晏代清把锅揽到自己身上了,直接道:
  “主公是豪杰之士,我等谋臣却要计较些了。”
  “公孙家主勿怪。”
  他语气这样好,言笑晏晏。
  但是只有元执和霄志知道晏代清的怨气有多深沉。
  李观一不断往江南拐人拐学派拐家族——刚刚平定战乱的江南,又要鼓励农桑,又要钻研机关术,还轻徭薄赋,照顾孤寡贫苦的百姓,那么一点收入完全顶不住开销。
  晏代清,怨气冲天。
  公孙无月从容道:“自然应该的。”
  “公孙家知道诸位需要的是什么……”
  她看着这些年轻一代的谋士们。
  意气飞扬的,眉宇沉静的,肃杀凌冽的。他们的秉性和性格不同,但是都是极为杰出的年轻俊杰,彼此或许本来不会有所交集,却因为同样一个理由,汇聚在一个人的身旁。
  公孙无月想到李观一,她知道李观一以及麒麟军需要的是机关器物,但是公孙世家残留的东西都被摧毁了,根本拿不出这些机关,于是她的脸上带着歉意,让人取出一个匣子。
  一个约莫三尺长,一尺宽的匣子,颇厚。
  公孙无月将此物放在桌子上,道:
  “我知道,一处可以让公孙家安定下来的地方,还有田地,政策的帮助,是我们之间彼此的乱世之约,只是,此刻的公孙世家损失颇重,倒是难以给出你们最需要的东西。”
  晏代清,煞气加重,疲惫加重。
  想要拎着李观一这个主公,以拳殴打之之心加重。
  如初见时,以板凳群殴之的意念暴涨。
  公孙无月从容道:“只能以此物为礼。”
  她的手掌微微按在这匣子上,然后往上拉开,伴随着清脆声音,木匣打开,周围的烛光映照在上面,反射出光芒来,一股金光倒映在晏代清的眼底。
  一个大匣子里面,满满当当的金砖和银砖。
  晏代清神色凝固。
  公孙无月带着歉意解释道:
  “本来应该以机关弩车等器物来作为加入江南的贺礼,但是之前一场大战,库存已经被破坏了,但是好在缥缈阁多多少少经营了有几百年,攒了些金银。”
  “对于我们来说,能够有安全的地方立足,重新开始是最重要的,希望诸位不会嫌弃这些,至于机关术器物,自然会在最短的时间内完成。”
  晏代清缄默,江南君子的嘴角一点一点勾起。
  他笑容温暖醇厚:“公孙家主,真是客气啊。”
  他的手掌按在匣子上:
  “自是可以的。”
  公孙无月松了口气,微笑道:“那是最好了。”他们谈完之后,公孙无月离开了这里,对于有几百年家底的公孙家来说,于此危急存亡之时,黄金是最不值得在意的——
  “只用了一部分的黄金,就完成了这第一步,太赚了。”
  晏代清看着那些黄金。
  嘴角勾起,落下,勾起,又狠狠压下。
  左手垂落下来,在宽大的袖袍下死死掐着大腿。
  江南的君子维持住了风度,送出了公孙无月,回来之后就彻底绷不住了。
  本来以为李观一这个所谓的豪杰主公是又拐回来一帮吃税的大户,没有想到,这个代表着【公输班机关传承】的家族,竟然带了一大批的金银。
  赚了!
  晏代清一块一块数完了黄金和银子。
  晏代清,神清气爽!
  晏代清不知道公孙家于这三百年乱世烽火之中,售卖机关弩到底赚了多少黄金,攒下多少家底;而公孙无月也并不知道,这个在天下都有雄阔勇武之名的,年轻的麒麟军团体,有多缺钱。
  双方都觉得自己简直是赚麻了。
  竟然连晚宴都直接默契地忘记掉。
  元执回来看到意气风发,神清气爽的晏代清,也松了口气,微笑温和道:“代清总不会埋怨主公了吧?”
  元执对李观一好感度极高,他想了想,忽然道:
  “我明白了。”
  神清气爽·晏代清疑惑道:“你明白什么了?”
  元执温和道:“一切皆在主公的预料之中。”
  晏代清越发疑惑起来。
  元执则是笑着道:“你看,主公的所作所为都是有条理的,一开始的农家,后来的墨家,然后是公孙家。”
  “没有农家就不能安抚百姓流民,没有墨家就难以保护自己,而公孙家则带来了攻坚利器公输班之机关,带来了大量金银,可以瞬间解决之前推行计划的空缺!”
  “此刻有这一笔金银,于是之前我们的计划都可以徐徐推行,而你在之前屡次询问,主公皆是回转不答,自是要等到今日,才让你明白。”
  “是以,我说一切皆在主公的掌控和计划之中。”
  “主公,神机妙算!”
  晏代清狐疑:“你是不是,想得太多了。”
  聪明人总是容易想太多。
  元执指了指那些黄金,从容不迫道:
  “还有其他的解释么?”
  晏代清开始难以坚持自己的立场,开始有些动摇起来了,沉默许久,疑惑自语:“难道说,真的什么都在他的掌控和计划之中吗?”
  “之前才把江南缺钱的消息告诉他。”
  “没有过去多久,他就轻描淡写,解决了财政问题。”
  晏代清处于沉思之中。
  晏代清开始剧烈动摇,眼前仿佛看到那少年将军的背影。
  “莫非,当真,高深莫测?”
  元执用力拍打他的肩膀,指着那金子:
  “自然如此!”
  而在遥远之地的李观一打了个哈欠,少年人盘膝坐在树木下面,他们加入这个商队已经过去了好几日的时间,此刻又是一日休息。
  今日之前有雨,才刚刚停歇不久。
  地面已经沾湿了,那孩子在认真教导李观一这样的‘剑术’,他握着木棍挥舞,刺出,斩过,道:“你要好好学啊,这样去了中州的话,就可以说是个剑客,可以去见剑狂。”
  “可以去见麒麟。”
  李观一笑着点头,他握着树枝也斩出一剑,那边的慕容龙图喊他过来,慕容龙图笑着指着他道:“你小子是真的不会剑。”
  李观一老老实实道:
  “和老爷子比,我肯定是什么都不懂咯。”
  慕容龙图大笑摇头。
  他让李观一过来,想了想,然后伸出手握着树枝,平静刺出一剑,然后收回,手腕转动,这一剑竖劈,雨水还在落下,李观一看到这一根树枝落下,于是一滴雨水平滑被斩开。
  雨水一分为二,平均落在地上。
  没有内力,没有剑意,甚至于没有所谓的极致的速度。
  从容不迫。
  这平静的一剑之中,有一种宁静祥和的神韵。
  李观一沉浸于其中,抬起头的时候,慕容龙图把树枝横在李观一的身边,笑着催促他道:“你去教那个孩子。”
  李观一伸出手借过树枝。
  慕容龙图松手,笑道:“不懂的话,就过来问我。”
  李观一点头,这个少年道人走到了那树下面,然后去教导石武的儿子剑,那孩子认真道:“你这样用剑,真的可以嘛,这个和剑谱上的不一样啊。”
  李观一回答道:“剑谱是谁画的呢?”
  那孩子道:“那肯定是剑客啊。”
  李观一笑着问道:“那剑客之前看的剑谱又是谁画的呢?”
  孩子不假思索地道:“更早的剑客呗?”
  李观一道:“那么,最早的剑客又怎么办呢?”
  李观一成功让这孩子脑子绕起来了,他张了张口,不知道该怎么样回答,李观一握着树枝,道:“所以咯,不要迷信剑谱,来,看看这样会不会更好一些?”
  他就刺出了一剑,石一松瞪大眼睛,看着这一下。
  觉得比起剑谱上更厉害。
  石一松开始认真学李观一手里的剑,而李观一则是就要跑来问慕容龙图,老人笑着告诉他该怎么样做,这商队路过河流,慕容龙图有闲心思,就悠哉悠哉地钓鱼。
  这一段时日里,他们一路徐行,和商队一起走——江湖悠哉悠哉,但是想着来看,却像是一段很无聊的岁月,没有什么打打杀杀,刀光剑影。
  李观一有时候会陪着老人钓鱼,慕容龙图钓鱼也很厉害。
  钓了满满一篓子,然后把其中很小的那些都放回去了。
  剩下的那部分则是拿去为商队的人加了餐,路上遇到了和尚庙,里面竟然还有道士抽签算命,说来普通的江湖人也不讲究什么佛道之别,佛道之争。
  在许多的地方,谁家供奉的神灵更灵验,这是村口柳树下的老婆婆们压箱底的朴素情报。
  又和慕容龙图一起去逛了路过镇子的庙会。
  青衫老者的身材高大,行走在这庙会里面,李观一就在旁边,李观一的旁边是瑶光,瑶光想了想,没有在李观一旁边站着,而是走到了慕容龙图的另外一边。
  然后乖巧伸出手,抓住了老剑客那一只手掌。
  瑶光在摆摊的点心旁边站住了脚。
  于是老剑客就像是,有着平静美好的生活的老人一样,掏出来钱,给晚辈孩子买来了甜食,糖葫芦,还有些敲下来的麦芽糖。
  然后带着两个孩子慢悠悠地顺着人在往前走。
  是一种让人笑出来的平静的温暖。
  让后面的银发男子咬碎了牙齿。
  那一夜有善人放烟火,烟火匠人是一个门槛相当高的行当了,而且很花钱,难得一见,方圆十多里,二十多里的村子里,都有赶过来了,大家围绕在外面,等到了夜色的时候,烟火升上天空炸开。
  周围的人们欢呼雀跃,老剑客抬起头看着天空。
  李观一听到有打铁花的演出,还有唱戏的,热闹得很,人们带着面具庆祝这一片区域自己的一个节日,李观一独自溜达过来,看到庙会的最中央,神像放在高台上。
  有佛,也有神仙,还有古代的名将。
  这里好像有拜干爹,摸铁人这样的习俗。
  许多人都在许愿,香火袅袅升起来,就连孩子们都很虔诚地模样,李观一饶有兴趣地看着这里的民俗,听到有人在说话:“希望不要再打仗了。”
  “是啊,不会再打了。”
  “之前是江南那边儿不是,一直在派军队过去,都十来年了,之前才好不容易撤回来了,听说陈国那边也撤回去了,肯定不会打了!”
  李观一回头看去,一个断了一个胳膊的汉子要了碗面,和旁边的人说话,旁边应该是他的妻子,还有孩子,女人脸上有期待的神色:
  “是啊,不打了就好,咱们好好种种田什么的。”
  “你就在家里好好休息,都丢了一条胳膊了。”
  “嗯,不会打了!”
  那断臂男人道:“听说这一次中州,陛下会和陈国的皇帝,还有江南的秦武侯一起参与天子游猎,他们都能够坐下来谈谈了,我觉得,应该会有太平日子了。”
  “嗯,一定会的。”
  穿着衣服朴素的村民百姓们闲谈着,天空中烟火残留的痕迹好像很久都不会散去,有一个大的烟花炸开来了,小小的红色灯笼往下坠着,像是星辰一样。
  很好看。
  香火的味道,烟火的味道,还有各种美食的味道混杂起来,莫名踏实和让人安心,人们脸上有了笑容,那位断臂的男子似乎是注意到了李观一的目光,不好意思地道:
  “是我说话声音太大了些么?”
  李观一摇了摇头,笑道:“说哪里的话,这可是庙会啊。”
  那男人就放松许多了,笑着道:“是啊。”
  他还剩下的手臂抱着孩子,抬起头看着天空,眼睛里倒映着光芒,星辰的,月亮的,落下的烟火痕迹的,然后看着李观一,道:“真好啊。”
  “太平日子快来了。”
  “我之前当了几年的兵,给陈国打起来的时候,被那边岳家军砍断了胳膊,不过我也不认输,也砍死过一个对面的步卒,算是赚了的。”
  “我家里原来是有几亩田的,后来我不在反而荒废了。”
  “往后不打仗了,我就能安安心心地把地开垦出来了,种上粮食,自己的院子里可以种下点其他菜,白菜啦,还有胡茄子,到时候那种藤蔓爬满了篱笆,还能结出葫芦来。”
  “葫芦晒干了,把里面的种子给拿出来,就能做成很好的酒葫芦,要是丰收年,多余的粮食可以酿造些米酒。”
  他脸上带着笑容,拿出来了一摞铜钱放在桌子上。
  那一晚素面,孩子吃了上面放着的蛋和前面几口面,女人吃了剩下小半碗,然后这男人就把剩下的面汤什么的都吃了,尝了尝味道,很满足的样子,把钱留下,说一声:
  “未来的太平日子好好过啊。”
  “小道长。”
  他忍不住砸了咂嘴,他的妻子轻笑着埋怨了一句,男人笑着说:“这面可真好吃啊。”
  “很久没有吃过这样踏实的一顿饭了。”
  李观一目送他们的身影走远了,少年人也要了碗素的阳春面,他端着这面,吃完了,道:
  “确实是踏实的感觉。”
  他抬起头看着盛世庙会,人们都很开心。
  李观一只是慢慢把面汤都喝完,独自坐在这个繁华热闹的庙会里面,却是如此地格格不入,仿佛来来去去的人群来自于另外的世界。
  瑶光,还有慕容龙图去转这个庙会去了,这里就只有他一个人坐着。
  “差不多去找太姥爷和瑶光吧。”
  李观一想着。
  就在这个时候,他却忽然感觉到耳畔传来一声清越的青铜鼎鸣啸声音,李观一微微怔住,旋即内观于青铜鼎,青铜鼎在这一段时间内不断流转的流光已经平复。
  而其内部,碧青色的玉液已是彻底安静下来了。
  不复再如之前那样,翻腾滚动,不肯休息。
  在经历了这样漫长的时间,来自于武道传说之一,张子雍散落的元气,终于凝聚完成了,李观一看着最后的结果,微微讶异。
  不是玉液。
  那磅礴的,雄浑的玉液,凝聚成了一颗圆珠。
  通体温暖明亮,散发着一种金红色的流光。
  嗯?
  为什么有些眼熟?
  李观一疑惑。
  与此同时,遥远的秘境之中。
  于沧浪和云雾之海交错的地方,沉睡着的太古赤龙,忽然重新睁开了双目:
  “嗯?!!!”
  “这气息是……”
  ()

第83章 赤龙长吟,八百年之盟约!
  原本沉睡着的太古赤龙看向遥远的方向,祂感知到了一股原本已经碎裂消失的气息,重新出现在了感知之中,这代表着最初的盟约再度签订。
  太古赤龙的声音低沉疑惑:
  “是谁……”
  “谁有这样大的能耐,让碎裂之约重续。”
  “谁有这样的机缘,竟然能够重新获得此物?”
  太古赤龙嗓音低沉疑惑,旋即垂眸:“不过,当年之约是赤霄剑与此物,持拿赤霄剑之人,应该不会得到此物,不会令此物重聚,世上不该有如此的巧合。”
  旁边有年轻的赤龙询问道:
  “可若是真的是那人持剑取了龙元呢?”
  太古赤龙垂眸。
  祂仿佛又看到了那个曾经意气风发,最后白发苍苍的好友笑着伸出手来,缔结那超越时间的约定,可是这已经是八百年之前的事情了。
  太古赤龙睁开眼,回答道:
  “若如此,该当吾履行诺言之日。”
  “最初的赤帝盟约,重现于世间。”
  “天下的英雄此起彼伏,当让所有人知道,赤帝最初的盟友,仍存在于此世之间。”
  ……………………
  李观一狐疑看着这青铜鼎里面的东西,青铜鼎以前只汲取强者的元气化作玉液,然后落入了李观一的体内,催动他的气息流转变化。
  但是这一次,或许是张子雍的元气和生机实在是太过于磅礴了,青铜鼎盈满了那种碧青色的玉液,凝聚到了极致,竟然化作了固体状态?
  可这玩意儿怎么看怎么眼熟。
  李观一手掌翻了下,掌心对着天空,心口青铜鼎鸣啸。
  一股说不出的温暖热流流转,耳畔传来青铜鼎清越的嗡鸣声音,李观一听到青铜鼎的鸣啸之中增加了龙吟之声,而后此物出现在他的掌心。
  圆融融,活泼泼,柔软炽烈。
  仿佛蕴含有一股极端不死的生机。
  不死?
  李观一怔住,旋即终于回忆起来这个东西是什么——
  在老术士破去了张子雍不死体魄的时候,青铜鼎震颤鸣响,有一股热流涌入到李观一的双目之中,于是李观一在张子雍体内看到了一团金红色的光球。
  这金红色光团在张子雍体内流转不定。
  最后被李观一汲取张子雍功体逸散元气,催动赤霄剑,这把八百年来第一神剑从天而降下,狠狠凿穿了张子雍的身躯,也把这一颗珠子凿穿劈碎了。
  “那时候,青铜鼎就盯上了这东西?”
  “之前不断汲取张子雍的元气,实际上是汲取这个东西?”
  李观一回忆公羊素王在和慕容龙图喝酒的时候,提起张子雍说的话,“因为姬乘风的机缘,而有不死龙元,靠着不死龙元的强大生机,才在那个时代一直活下来,走到了最后。”
  “不死龙元。”
  李观一看着这无上的宝物,他下意识看向了那边的老人,慕容龙图坐在树下,摘下柳树的枝条编织成了一个柳条头环,他的手艺很快,编出来的柳条环又精美又快。
  老人把这头环给银发少女头顶戴着。
  银发少女坐在旁边,给老迈的剑客编白发,慕容龙图和瑶光之间的感情很好,老人此生,天下无敌,却又孤苦伶仃;而瑶光天生聪慧,却又被母亲剥夺了感情的波动。
  老剑客对瑶光的事情,颇多怜惜,这个少女又聪明清灵,是很讨前辈喜欢的。
  看到李观一来的时候,慕容龙图笑着招呼他过来,道:“哈哈哈,过来,观一,来,低下头来。”
  老人也给李观一头顶放下一个。
  “怎么样,这样凉快多了吧。”
  李观一摸了摸这柳条环,咧嘴一笑,直接大力夸奖道:“老爷子你往后编这个也是一把好手,嘿,咱们开个摊子,然后做大做强,到时候满江湖都是太姥爷你开的风格。”
  “剑客没有个青衫,没个柳枝环儿,那就没脸说是个剑客,更不要说在这天下溜达了!”
  商队的人倒是不在附近,李观一声音也不大,不担心被发现。
  慕容龙图被重外孙吹捧得很是得意。
  觉得这小子坐在那里一本正经说的这些,虽然不是大的事情,却比起那些江湖的宗师们武者们说的什么天下剑客魁首,剑神,更让他觉得开心。
  什么天下剑狂。
  不如你老爷子真的厉害,编的柳条环又快又好!
  ‘吹马屁’这样的事情,亲重外孙说的,可比全天下都来得让老人家心怀舒畅,笑道:“哈哈哈哈哈哈,那是,我家孩子就是有眼光!”
  李观一笑道:
  “我有这个柳条环,也给太姥爷你一个礼物。”
  “来,太姥爷你伸出手来。”
  慕容龙图道:“你小子,是不是和秋水学坏了?”
  “这样神神秘秘的。”
  虽然老人是这样说,还是颇开心,很配合地伸出来手,李观一把手覆盖在老人的手掌掌心上,老剑客的手修长,已经有了很多皱纹,李观一的手掌还是少年的手,有力年轻。
  慕容龙图脸上的神色微顿。
  李观一把手掌移开。
  一个东西就在慕容龙图的掌心。
  圆融融,散发着金红色的流光,有强烈的生机气息逸散开来,其中隐隐还可以听得到龙吟的声,李观一看着眼前的老者,笑道:“太姥爷,这石头珠子,喜欢吗?”
  公羊素王,司命这样的人物,都能看得出来,剑狂走的道路是怎么样的,不求长生不灭,只求当下恢弘,踏入传说的是剑道,而非求长寿之变化。
  但是,这不灭龙元是张子雍成就其功体的基础。
  哪怕不可能达到张子雍那样,活了三百年都还和年轻人一样,但是有这龙元在身,慕容龙图的寿数也一定会延长一部分,生机流转。
  慕容龙图没有当场拒绝李观一的好意,只是笑着道:
  “确实是个不错的石头。”
  “好孩子。”
  他伸出手,握着这一枚龙元,他和李观一一起坐在树下,看着不远处的河流,拿着不灭龙元放在眼前看,在阳光下,这不灭龙元看上去更加的晶莹剔透,像是宝石一样。
  慕容龙图微笑赞许道:
  “这东西倒是好东西,又圆融,又好看。”
  慕容龙图张开手,抛了抛这龙元。
  忽然一抖手,这龙元就像是个石头似的被抛飞出去了,落在了水面上,打水漂似的炸开了一层层的水波涟漪,打了个很漂亮的水漂,至少百十个水花。
  那完美的,缔造武道传说的龙元落在水里。
  李观一道:“太姥爷……”
  慕容龙图舒畅地大笑起来,他道:“我小时候可从来没有找到这样好的,用来打水漂的石子儿。”
  他伸出手,手掌朝着后面一拽,那一枚龙元又出现在手中,慕容龙图抛了抛这龙元,把这宝物放到了李观一的手中,道:“来,你也试试手。”
  “是很好的东西,但是这对我来说,不会比一个石子好了。”
  老人笑着道:“剑客的道,不假外物。”
  “这宝物对我来说,和路边的朽木腐石无异。”
  “我的路已走到了终点,不需要此物了。”
  “我并不打算回头,也不后悔。”
  慕容龙图说这样话的时候,神色从容宁静。
  “但是你不要走我的路,这一条路对你,对天下人来说只是死路罢了。”
  然后又想起来什么,道:“不过说起来,既然你有龙元,又曾经拔起了赤霄剑,是可以去找那一头太古赤龙,可以和他约定,让祂做一件事情的。”
  “距离中州还有一段时间,我们和石武他们说一说,先走两天去看看那赤龙,然后再回来和他们一起去中州那里。”
  于是他们和商队的人解释说,就只是要去周围顺便拜访一个老朋友,其实这距离不算是远,石武他们没有怀疑,只是笑着道:“反正咱们也要在周围做点买卖。”
  “老太公你们尽管去,我们会在这儿等你两天的。”
  “不过两天往后,我们就得要继续往中州那边儿去了。”
  慕容龙图大笑道:“好,没多远,一天多就回来了。”
  石武笑呵呵地道:“那可好。”
  “这么远,老太公和那老朋友应该也很久不见了。”
  “今儿可路过,怎么样也该要见见的。”
  倒是石一松稍微有些不好意思,憋了半天,吃饭的时候都给李观一的饼子里面多抹了两勺酱,葱都是给的细嫩的葱白,外面粗糙了的,有些辛辣的地方就夹在自己的大饼里面。
  这老葱白可是够辛辣,一口下去,就好像鼻子上被来了一拳。
  小家伙被辣得泪流满面。
  却还是倔强地说不辣,不辣!
  什么叫辣,不知道!
  李观一看得出这个小家伙想要什么,故意逗弄他道:“今天这么殷勤啊,怎么,想要有什么事情求我不?”
  石一松哼哼嗤嗤了半晌,才揉捏着衣服角落,不好意思道:“就,我们在这里,没有什么卖剑的,你如果去的地方,有大点的商铺,可以给我买一把木剑吗?”
  他拿出了一个小小的口袋,认真强调道:“我给你钱!”
  里面是他做些小零工,还有在路上捡拾树枝,捆起来卖柴火跑腿,一点一点攒下来的铜钱,沉甸甸的,他把这个口袋,这少年的梦和好几年的辛苦开心,都放在李观一的手掌心,很认真地托付道:
  “要给我买一把啊。”
  李观一逗他道:“你不怕我带着这钱跑掉嘛?”
  “啊?”
  石一松愣住,然后这臭屁的小孩子仰起头:
  “哼!”
  “剑客,不会放弃承诺的!”
  “一诺千金!”
  他小心看了看李观一,还有那个破破的口袋,补充道:
  “是……是吧?”
  李观一放声大笑起来:“放心!”
  他揉了揉这小家伙的头发,温和道:
  “我给你弄一把好木剑!”
  慕容龙图和李观一,还有瑶光麒麟,短暂离开了商队,老剑客带着两个晚辈,以武道传说的速度,抵达了陈霸仙的秘境,这个秘境被打开,慕容龙图和李观一,瑶光一起进来。
  在李观一第一次来的时候,遇到许多的异兽。
  还打死一头大熊,让麒麟军的大伙儿好好吃了一顿。
  那时候李观一还想着,等到功力足够深了,就可以再来,往更深的地方探索,弄点更高级别的灵药,只是之后就一直忙碌,也没有时间来。
  这一次,整个秘境里面静悄悄的,不要说是异兽了,就连一点风的声音都没有看到,天空翻卷着赤色的云霞,有巨大的神龙缓缓舒展着身躯,金红色的竖瞳注视着慕容龙图。
  “……慕容龙图,你来了。”
  “以及,赤霄剑主。”
  赤龙身躯在云霞之中翻卷,注视着李观一,注意到了李观一体内还多出了另外一个东西,那是赤金色的龙元。
  之前说的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就这样出现在眼前,就连太古赤龙都觉得世事如梦一般,沉默许久后,道:
  “吾交给他的龙元,还有赤霄剑的剑影。”
  “当年张子雍持龙元,我允诺八百年寿,但是你来此,恐怕不是想要求什么寿数罢,那就是最初的盟约。”
  “持赤霄剑,身负龙元。”
  “可以让吾做一件事情。”
  “李观一,我听说过你的事情。”太古赤龙有些感慨地看着那少年人,英雄四起,天下烽烟,对于神兽来说,寿命漫长,见到人间的国度聚沙成塔,又烟消云散。
  但是每一次在绝望和黑夜之中,总有如火焰般的人起身,撕裂这黑夜,即便是活过了漫长岁月,即便是龙鳞都已经变得泛起苍白的痕迹,太古赤龙仍旧以这样激荡时代的豪气而受到触动。
  太古赤龙的身躯垂落下来,巨大的龙首在云霞的簇拥下,到了山崖前面,和李观一的目光平齐,嗓音苍茫雄浑,似乎雷霆:
  “那么,你渴望什么样的帮助?”
  “人间新的英雄。”
  “是希望吾在关键的时刻,为你去牵制天下的名将,还是说,从天而降,在众目睽睽之下,赐于你赤帝一系的正统性,君权天授的威荣。”
  “亦或者可以让你拉起千军万马的金钱宝物。”
  “最为顶尖的武道绝学。”
  祂开口描述这些的,都是历史上曾经出现过的画面,赤帝是他的盟友,但是并不是在这漫长岁月之中,第一个得到过赤龙帮助的存在。
  李观一想了想,看向旁边的老人,笑道:
  “太姥爷,这事能我自己来吗?”
  慕容龙图不在意,只是大笑起来,道:“怎么,这样的事情,还要瞒着太姥爷我?”
  “不过,孩子长大了,倒也确实是这样的。”
  “事以秘成,而以泄败,是该这样做。”
  他赞许地拍了拍李观一的肩膀,然后带着银发少女往外走去,笑着道:“这一处秘境占地极大,里面有很多不错的风景,走走走,我带着你看看。”
  银发少女点了点头。
  他们远去之后,李观一看着太古赤龙,这巨大的神龙缓声道:“他们已经离开了,说出你的要求罢……”
  李观一注视着太古赤龙,他的双手摊开。
  右手之上赤色的流光在变化,编织交错,化作了赤霄剑的剑影,而左手手中托举着一枚龙元,当这把神兵和这宝物同时出现的时候,一股龙吟之气冲撞流转于四方。
  少年的黑发微微扬起,他的身上出现了一缕缕的赤金色的纹路,太古赤龙注视着他,恍惚间仿佛看到了过去的那一代代英豪,岁月流逝,人间的群雄诸侯拔剑而起。
  英武的,骁勇的,霸道的,这样的英雄每个时代都有。
  祂已经活过了太过漫长的时间。
  在有的时候,睡梦的时间比起清醒的时间都要长,在他所见证的那漫长岁月之中,一个个本来鲜明的角色,当同样秉性的英雄太多的时候,就会模糊起来,忘了面容。
  只剩下记忆之中,褪色斑白的画面。
  太古赤龙道:“你的要求是。”
  李观一睁开眼睛,回答道:
  “希望可以让太姥爷活下来。”
  于是李观一从太古赤龙记忆之中的那些英豪的影子脱出来。
  太古赤龙似乎觉得听错了,祂缄默了许久,似乎笑起来了,祂的嗓音苍茫雄浑,道:“你是否,对于此物的分量估计不足呢?吾和你的麒麟不同,吾已度过了八千年的岁月。”
  “吾的根基和力量,超越汝等口中的武道传说。”
  “而吾可以帮助你去跨越一次难以逾越的关卡,抵达更遥远的未来,我可以为你抵御十万的兵马,让他们难以抵达你的疆域,吾可以庇护你的后人,将你的信物传递给他们。”
  “吾甚至于可以以龙血洗练你的血脉,让你的后人拥有天生驾驭法相的传承之力,自此开辟千年的世家传承。”
  “即便如此,你也要选择这样吗?”
  赤龙嗓音徐缓,道:“不必有什么道德的束缚,史上多少的英豪,为了皇位和天下,舍弃一切,才建立了自己的伟业,而且,慕容龙图的寿数不多,他不可能接受其他的生机。”
  “哪怕吾改变他最后一战【力竭而亡】的结局。”
  “也不会有多少的寿数了。”
  李观一道:“我知道。”
  巨大的赤色神龙道:“理由呢?”
  李观一握着神兵之影,道:“那是我的亲人,是我的太姥爷,他曾经为了我,为了我的爹娘独自凿穿了一国,曾经为了我在闭关的时候出关。”
  “他对我很好。”
  “他曾经年富力强,他曾经握着剑,然后挡在我面前。”
  “大家说他是剑狂,年轻的时候怎么怎么样,壮年的时候怎么怎么样,可是我眼里他还是一个老人家,一个老头子。”
  “为我遮风挡雨。”
  “现在,是我要该站在他面前了。”
  李观一道:“其实我知道太姥爷的想法,我来这里的时候,甚至于想着,我要不要用这个愿望来满足太姥爷的渴望,邀请你这样的太古赤龙也去中州,去和太姥爷倾力一战。”
  “可是那样的话,哪怕是太姥爷也一定会累的。”
  “他可能会战斗到自己的极致然后去世。”
  被看做雄武的,勇武豪迈的雄主,那个少年低下头,他好像又回去了,只是和婶娘相依为命的孩子,轻声小心道:“可我希望他能活下来。”
  “很过分吗?”
  “他这一辈子好辛苦,我希望,他最后的日子能开心。”
  “哪怕尽自己全力一战,却也还可以回家。”
  李观一小声道:
  “有时候我自己都觉得我不像是个合格的诸侯。”
  “我应该无情一些,但是我做不了这种事情,不管太姥爷让他就这样死去,用这宝物换来相当于十万甚至于更多大军的战略价值,这个念头哪怕就只是在我心里面转一下,我都会心里面难受。”
  “我有时候觉得,我果然只是个普通人。”
  “不是什么改变世界的英雄什么的。”
  “以赤霄剑,和不灭龙元,履行当年的约定吧。”
  李观一松开手,龙元飞腾而起了,太古赤龙的目光往后面落去。
  或许是因为刚刚谈论的时间太长,超过了理论上去说出李观一目标的时间,青袍老者已经回来了,就在那少年人后面远处,止住脚步。
  李观一的境界根本无法察觉到慕容龙图回来了。
  赤龙道:“不后悔?”
  少年只是轻声道:“反正我就是这样的人,我本来就只是想要保护周围的人,想要保护更多的人,我不想要变成陈鼎业那样的人,也不想成姜万象。”
  “大丈夫有所不为有所必为,我只希望大家都好好的。”
  “希望所有人都好好的,不要再有饿死人,有买卖人口,把人不当人的事情。”
  “我是因为这个理由才踏上天下的。”
  他深深吸了口气,大声道:“那么,遵循古老的盟约。”
  “太古赤龙。”
  “请前往中州,见证剑狂慕容龙图最后一战!!!”
  “然后,护持他的生机,让他回家。”
  “安度晚年。”
  少年脸上露出轻轻的笑容,他认真地道:“我的太姥爷,奔波了一辈子,他这样的家伙,就活该要在江南道,听着婶娘的琴音,然后无病无痛,全寿而终的。”
  “前方的风雨,李观一不能只靠着他来挡。”
  “李观一不是需要老一辈挡在前面的二世祖。”
  慕容龙图缄默安静,老者垂眸无言,脸上似悲似喜,却只是无言。
  赤色的神龙看着这个少年人,为了天下而舍弃自己的亲人恩人朋友的枭雄太多,但是祂还没有见到这样的人,太古赤龙目光注视着他,郑重地询问道:
  “那么,你的名字是什么?”
  李观一道:“我之前不是已经说了吗?”
  他握着拳,微笑道:
  “江南,李观一。”
  “好,李观一……”
  太古赤龙深深注视着这个人,把他的身影烙印在了八千年的记忆长卷之上,而后长吟,把那不灭龙元吞入体内,气息缓缓恢复真正的全盛:
  “我会亲自前去,去见证剑狂慕容龙图的结局,我也会记住你的,李观一,特殊的家伙。”
  太古赤龙升腾而起来了,于长吟声中飞到了云霞里面,不知道去了哪里,李观一回过头,背后只有青松松涛阵阵,恍惚间天地里面只他自己一个人。
  李观一按了按眼睛,然后打起精神,去搜寻木材。
  他打算给石一松做一把木剑。
  慕容龙图走远,等待一会儿了,才走过来,老人看着李观一,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温和道:“怎么样,和太古赤龙许了什么愿望?”
  李观一回答道:“这个嘛……保密!”
  “但是放心,没有浪费的。”
  李观一爽快且得意地笑道:
  “我向太古赤龙要了对现在的我来说,最重要的东西。”
  慕容龙图温和道:“那就好。”
  “走吧。”
  李观一点了点头:“嗯,走吧,太姥爷。”
  这一趟江湖的路不算长了,前往中州的距离本来就只有一个月,他们回到了商队之后,又会继续慢慢往中州的方向走。
  石一松吵闹着要木剑,李观一就笑着说给他亲自磨一把出来,然后拿出来从秘境里面带出来的,坚硬的好木材,石一松眼睛一下就亮起来。
  李观一就在慕容龙图的指点下去敲击木材,做一把木剑。
  他们就像是一对很普通的爷孙两个,老爷子豪迈,小辈温和,感情很好,去钓鱼,喝茶,看风景,吹风看云,然后老爷子教李观一去做木剑。
  时间徐缓而温暖。
  可是无论希望这一条江湖路多长,这一条路终究有结束的时候,人们总希望珍贵的时间可以永远持续下去,但是不会。
  人会在一瞬间老去。
  时间也会一瞬间消失。
  中州,这天下和江湖风云的中心。
  已经到了。
  诸侯天下江湖,皆等待着这——
  一老一少。
  ()

第84章 江南李观一何在?!
  天气渐渐由热转而微凉,已经有了舒适的风。
  风吹拂的时候,马车的铃铛轻响。
  中州之地,方圆千里,约莫也就是和江南,不,甚至于要比起江南十八州势力笼罩范围还要小些,可这个小,比的是陈国应国。
  对于普通人来说,这仍旧是很大很辽阔的一片地方。
  里面有的是这个大人,那个老爷的,商队到了这里的时候,就不再那么急急忙忙地往更里面的地方赶路了,石武和商队头头们在讨论着,之后去哪儿。
  而在休息的时候,石一松这个小家伙就缠着李观一。
  李观一在赤龙秘境里面,用祖老的那把【凌云木】,咔哧咔哧地切下来了一段四尺之木,上面沾染了些异兽之血,血都渗透到了木材的最深处,不会外露,只是让这木材坚硬。
  石一松一开始是不喜欢这个的,后来发现这个坚硬得很,就期待着李观一把这个木材弄成一把木剑了,眼下坐在那里,惆怅啊惆怅,道:
  “哎呀,道士,你的木剑还没有给我做好吗?”
  李观一温和笑着道:“这木剑哪儿有这么好做的啊。”他不懂得制作木剑,是慕容龙图老爷子告诉李观一怎么样做出这木剑的,哐哐砸,哐哐削。
  如同年少的慕容龙图自己打造的木剑。
  李观一在老人的指点下,也重现了这个过程。
  但是后来李观一发现,这不是木工,不是铸剑,老人教他做这一把木剑的每一个动作,都是这样精准,平和,这每个动作都仿佛一招精妙的剑法。
  就如同慕容龙图将自己的一身剑道境界的道路,以这样的方式告诉了李观一。
  他在制作这一把木剑。
  老人手把手教导他,把剑从木心里面雕琢出来。
  却也似乎是在李观一的内心,刻录下剑狂慕容龙图一生剑器剑招的凝练,在他的心中留下了这样的一把剑,他们已经进到中州了,距离大皇帝所在的皇城有一段距离。
  这一把木剑也已经雕刻地差不多了。
  李观一用一把很普通的小刀削下了一块木头,让木剑的剑刃更加轻薄,锐利,然后把这一把木剑递给石一松,道:“你试试看?”
  石一松握着这把剑,在那里挥舞,开心不已。
  李观一却看出问题,他伸出手接回来这把剑,微笑道:“还是差一点。”
  “我继续修一下。”
  石武回来了,今儿却是拿出来了酒,脸上带着一种有些遗憾的感觉,道:“老太公,真的不和咱们再一块走走吗?”慕容龙图道:“不啦,我们祖孙三个。”
  他伸出大手摸了摸那边的少女头发,道:“我们祖孙三个,本来就是打算去中州州城,也就是那个大皇帝的皇宫城了。”
  石武有些畅想着,道:“大皇帝的皇城啊。”
  “那肯定是顶顶大的好房子,大房子,每天都可以吃许多肉吧,什么好品质的好东西应有尽有,还有什么全天下就只有一点点的最好的米。”
  他有些憨厚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嗐,咱们就种地的,跑游商的,皇帝过的日子是什么的,我们也不知道,想来,肯定是天下最好的日子了吧。”
  “来来,今儿之后咱们得分道走了,今天吃点好的。”
  石武热情相邀,拿了个木板子架在石头上,就是桌子了,用那种黑色的陶碗,倒了浊酒,有菜,好菜,一碟子花生米,煮了的白菜拿着些醋拌了,拍黄瓜,上面有蒜末。
  还有买来的卤肉切了片,就在这路边儿和慕容龙图一块喝酒,喝了口酒,拿着手捡了些花生扔到嘴里面,砸一下嘴,石武的神色就像是被这生活日子揉烂的,团起来的布,一下舒缓鲜活起来了。
  “我们没法子去那里。”
  他喝了口酒,脸上带着向往的笑容,道:
  “中州那里,买卖不好做,而且摊位费,城门口的人头费也太贵,在那儿的话,可能忙活了好一会儿,也赚不到几个子儿,我们打算就在中州偏些的城里。”
  “打听过了,那里人也很多,很多没有办法在都城呆着的人,就在那里了,我们去做些买卖,然后再买点中州特产的东西。”
  “一来一去也能赚点儿了,这一段路上也算是没有白忙活了,回去以后对得起家人,交得起赋税,买得起新种子,再给家里婆娘买两匹好布子。”
  “这年没白活。”
  “老太公你们是打算去凑凑剑狂的什么热闹吧?”
  慕容龙图喝了口酒,用手指拈起花生米,搓了搓,吹口气把花生米薄薄的外皮吹飞了,随意道:“是啊,去看看热闹。”
  石武拍了拍慕容龙图的肩膀,道:“那你得要注意安全啊,人太多了,也太杂了,怕是混混也不少,小偷儿也不少,记得着了贼小心点,犯不着和他们硬吵。”
  石一松蹲在不远处,看着李观一盘膝坐在那里,小刻刀飞舞,总算是雕琢出了剑器的最后痕迹,在最后一刀落下的时候,李观一感觉到了,自己懂得剑了。
  他握着这一把剑,感觉这把剑就好像是在呼吸一样。
  有自己的脉搏,有自己的韵律和气息。
  蜕变的其实是他自己。
  李观一把这把木剑送给石一松,小家伙开心不已,第二天的时候,李观一和慕容龙图,瑶光,要一起和商队的人离别,石一松抱着这把木剑,紧紧地抿着唇,低着头不说话。
  石武都推了推,道:“你看,道长都走了,你这个月不是和道长玩得很好吗?”
  石一松就不回答,像是这个年纪的孩子一样倔强。
  石武不好意思道:“这小子。”
  “是舍不得和你们分开,却又不好意思说。”
  石一松一下转过头来,涨红着脸,大声道:
  “谁,谁不好意思了啊!谁舍不得!”
  他看着李观一,抿了抿唇,抱着那把木剑,忽然低声嗫嚅着道:“你,你把手拿出来。”
  李观一笑着伸出手,石一松把自己那个口袋拿起来了,之前李观一说买剑,但是后来也没买下来木剑,这木剑是李观一自己刻的,这钱自然就还回去了。
  石一松把这钱袋子放在李观一掌心,用力握了下,认真道:
  “听说皇城很贵呢,你拿着这些,可以吃点好吃的。”
  “里面可是有,有一二三……”
  他数了数里面的铜钱,然后有点记不住了,就很豪气地道:“有好多铜钱呢!”
  小家伙低下头,踢了踢石子儿,道:“我也想要去看看,但是那里住的很贵,也不很安全,我还要陪着老爹,你去看了,就当我也看到啦。”
  “如果能够让那些高手在我的木剑上刻下名字就好了。”
  李观一和商队分开,这商队的人们慢慢走远了,他们会去另外一些普通的城池做买卖,马蹄声和铃铛的声音混杂在了一起,落入风中,石一松抱着木剑坐在马车的一侧,晃啊晃。
  他对李观一这边挥手,李观一送了他剑,那剑谱也改过了,李观一亲自改的,从一个普普通通的基础剑法,如果认真练剑的话,可以修出内气入门。
  等到剑道的修为高起来,就可以看到那一钱三分剑谱里藏的剑意。
  可是李观一知道石一松的根骨。
  如果没有奇遇,这个少年最多只能走到了二重天的境界。
  他或许永远都不会知道,自己年少时候和慕容龙图一起行走过江湖,可是也不用知道,江湖之中,人和人擦肩而过,有缘分的时候相聚在一起,没有缘分的时候就散开。
  万事万物,不一定非要有一个结局。
  擦肩而过,各奔东西。
  记得年少时候有一个穿着蓝色道袍的少年道士,用了十七天时间给他一点一点劈斩出一柄木剑,或许有朝一日,这个道士什么模样忘记了,可年少时那种相逢欣喜,相别不舍的感情,还是会记下来的。
  回忆起来,年少如昨。
  就是江湖了。
  学宫之中,文灵均道:“几位宫主都已出关了。”
  “十大宗师之中,屈载事似是退隐江湖,不知道去了哪里,陈国的疯王陈承弼倒是来到了这里,其余,西域活佛等,都在学宫之中落脚。”
  文鹤悠哉下棋,道:“山雨欲来风满楼啊。”
  他还是一副事不关己的表情。
  文灵均沉静道:“听闻有人拔出了赤霄剑,姬衍中老爷子回来的时候,还是带着赤霄剑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老皇叔有种失魂落魄之感,我去问过了,他不肯和我说。”
  文鹤抬了抬眉,道:“你要去找那位赤霄剑主?”
  文灵均道:“嗯,你呢?”
  文鹤微笑道:“我这一脉早偏得不知道去了哪里,早就是寒门没落,我对赤帝没什么恩情的,原本是要去西域,可是听闻江南农家用了我的计策。”
  文灵均道:“你要去李观一处?”
  文鹤道:“不。”
  他简直是直接拒绝,道:“我给出的计策,都是富国强兵的计,但是实际上会直接变革内政军政,不是有改变天下之宏愿的雄主,不可能用的。”
  “他竟然用了。”
  “这就代表着他有雄心壮志,江南那一小块地方,这样的英雄人物,奋起于世,一定可以做出许多的功业,但是这就代表着,他那边一定会有许许多多的麻烦和争斗。”
  文灵均才知道,文鹤之前为农家许天戈出的谋略,建议,只是他自己谋略的一部分。
  无论是谋人,谋国,最后的落点其实还是谋己。
  是自己安全。
  “这样的英雄你知道该怎么样做吗?”
  文鹤下了一子,并不等文灵均回答,就斩钉截铁道:
  “我赞许这样的人,认可这样的人,我知道他们会改变这天下。”
  “我会隔着很远,看着这样的人纵情燃烧。”
  “并且为之击节赞叹。”
  “他们改变天下,而我,享受天下!”
  文灵均看着这个血脉上远得不知道多远的兄弟,看着棋盘,手掌有点痒痒。
  他想要拿起棋盘砸下去。
  然后才注意到,文鹤的发冠很高。
  下棋时候,可以挡住棋盘,不至于落在额头。
  文鹤微笑摊手,愉快道:“谁人下棋,不戴高冠呢?”
  “就让英雄点燃黑夜的火焰,照亮文某人的生活吧,让我活得更轻松些;但是要让我参与其中,和他们一起燃烧,那就敬谢不敏了。”
  “绝无可能!”
  “我已从医家那里,弄来了麻沸散,蒙汗药的一切解毒丹,会在面见李观一的时候提前服下,并且在安全的地方谈论,我愿意为他们出谋划策。”
  “也只是如此了。”
  “除非他把我捆了,还可以从嫉恶如仇的公羊素王面前带走,就连墨家夫子,活佛都可以对这样的事情,熟视无睹,乃至于默默纵容。”
  文鹤这样的人,直接说出了自己的布置唯一的漏洞。
  然后悠然道:“可是,那怎么可能呢?”
  “哈哈哈。”
  学宫位宫主,宗师在江湖。
  江湖之中,气氛早就如同烈火一样炽烈了。
  可是中州的皇宫里面,气氛却是相反的,一日凝重过一日了,应国大帝姜万象,陈国陈鼎业,皆已经前后抵达了中州城,这两位天下的君主,并没有相见。
  中州早早为他们准备了不同的宫殿群。
  彼此之间,不会相遇,可就算是他们两个不去见面,但是彼此之间代表着的,那种磅礴恢弘的天下大势,也是一日强过一日,让人头皮发麻,皇宫内的人们都低着头快步来去。
  都不敢大喘息。
  中州的大皇帝姬子昌也没有去见他们两个。
  此刻这占据天下正统八百年的大宫殿群当中,四个位置都已经有人入住,却还剩下一座军功侯爵级别的行宫还空着的,每到夜里的时候,三个方向都灯火通明,恨不得把火烛高高举起,把天都撩出个窟窿来。
  可是位置在西侧的那一座,被称呼为秦的行宫黑暗无人。
  这宫殿里面所有人都在好奇。
  “此人何在?”
  姜万象从容不迫,只是坐在行宫外面,看着天空,手里揣着一把鸟食,抛飞出去的时候,有飞鹰盘旋落下,姜万象道:“年轻人就是气势大,还得我们这些老家伙等待着他。”
  “说起来,姜素。”
  应国太师低下头,道:“臣在。”
  姜万象笑着道:
  “你不是要去寻那位钓鲸客吗?可有结果?”
  姜素道:“他没有回之前的住处,说来说去,还是要在这里,等待他来应剑狂的邀约来战。”
  姜万象道:“好。”
  “宇文烈呢?”
  “宇文烈已去了那个地方。”
  “嗯。”
  姜万象看着飞鹰盘旋,笑着道:
  “李观一啊李观一,我很期待和你见面啊,哈哈。”
  另一处行宫之中,陈鼎业似是比起当日薛道勇见到的,已如毒蛇大蟒般的状态更为阴沉冷淡,他依靠着宫殿里的桥梁,伸出手将鱼食洒落在桥下的水流里,于是锦鲤翻卷吞食。
  明明陈鼎业没有说什么,可是两侧宫人却莫名感觉到一股阴冷沉重的压迫气质,让他们都有些身躯颤栗,垂下眸子,不敢说什么。
  皇宫之中,江湖之中,学宫之中,天下之中,明明没有人说话,仿佛都已经有低吟的声音汇聚起来,这就是这天下的大势,如在天下人心中喊着——
  剑狂慕容龙图何在!
  江南李观一何在!!!
  一辆马车悠哉悠哉地到了这天下都城门口。
  驱赶着车的是一位看上去十六七岁的少年道士,穿着一身浆洗的发白的道袍,还有个老人,一个小姑娘,这样的组合在这个时候的中州天下第一城,可是一点都不起眼的。
  天下剑客都穿着青衫。
  而在这个组合更后面些,是一个带着斗笠,银发的男子,旁边是个老头子,手里还提着个老头子,这个组合反而更怪些。
  那个被捆起来提着的老头儿脸色灰白,已经想着什么时候从学宫最高的地方跳下来了,钓鲸客咬着牙道:“可算是到了中州皇城了。”
  “一个月,足足一个月啊!”
  “我就看着他们。”
  老司命疑惑回答道:“这不是你活该?”
  钓鲸客大怒。
  然后把拉着司危的绳索更用力绷紧了些。
  司危大怒,注视着老司命,咬牙切齿地道:“你完了,老东西!”
  司命愉快道:“哦?真的吗?”
  “我好害怕啊,啊哈哈哈哈哈!”
  “我最喜欢看的,就是你这一副想要打我,但是打不到的表情啊,你来啊,你来打我啊!”
  司危额头青筋贲起,这老司命转过头,看着那边的雄城,巍峨,肃穆,和陈国北域的镇北关雄城不同,这一座中州的都城号称八百年来第一都城。
  给人的第一感觉,不是雄壮雄伟,而是一种肃穆威严。
  是尊贵的感觉。
  司命道:“李观一好像是第一次来这中州吧。”
  “这天下的第一都城。”
  钓鲸客也看着那边,他年少来的时候,是游侠的模样,年轻,狂傲,什么都不放在眼底里,但是就算是那时候桀骜的侠客,也会被这承载着厚重岁月历史的雄城震慑到的。
  八百年的春秋,这里的每一个地方都有着故事,每一块砖的下面都浸泡着血和恨,晕染着剑与火的痕迹,钓鲸客本来以为李观一他们会自然而然地进去的。
  但是那边却还是被堵住了门,倒也不是什么小角色,是宗室某位郡主的丈夫见到了现在中州都城来往的人很多,就起来了心思,把税收都趁机拉高了五六倍。
  人们大骂,他也不听,武者们也是为了看剑狂慕容龙图而来,咬着牙掏了钱,结果这皇亲国戚反倒是更加变本加厉起来了。
  慕容龙图道:“倒是赚了好钱。”
  那少年道士就和那边起来了冲突,那边儿的人瞅着了李观一这里就是老人少年,穿着的衣裳,马匹也寻常,眼底里就看轻三分了。
  那位皇亲国戚正在附近的茶楼里喝茶,听到了冲突,不是很在意地派了一批人过来,那少年看着天空,就提着剑,把这些人都掀翻了。
  于是就好似捅了马蜂窝,哗啦啦冲出来了一堆人。
  周围的百姓则一下子散开来。
  那郡主驸马颇为倨傲,出身大世家,又娶了中州皇室的子弟,家中牵涉了整个中州乃至于一部分中原的各种商业,有人说,这位主儿就算是把人打得重伤。
  那个人也得去他手底下的药铺子抓药,住他的牙行修的屋子,最后死了,都得要买他家的棺材和纸钱,又买了些文名,在这世家子弟之中,越发得盛名在外了。
  李观一见到他们打算要摆出世家贵胄,天子亲戚的大派头来。
  少年道人一笑置之,转过头对慕容龙图道:“这就交给我吧太姥爷。”他握着剑,站在老人的前面,轻声道:“幸亏得是到了这里遇到这些个人,幸亏小石头他们不来这里。”
  “我还蛮希望在小石头眼里,我就是那个和他一起玩的道士。”
  “可是江湖路再长也有结束。”
  “江湖里的木子一,李药师,到了这里就不能够只是木子一,李药师了;不能,也不该是这个名字。”
  “我们的这一趟江湖,就我来收官吧。”
  那位驸马觉得这少年人说的话没头没脑的,却又像是真心实意,笑起来:“什么胡话,来人……”他的话没能说完,就感觉到了脚下土地在震颤着。
  轰隆隆的声音像是天上的闷雷。
  距离这天下第一都城有一段距离的方位忽然升起了烟尘,然后迅速靠近了,朝着两侧绵延,展开,有些像是那大江一线潮,奔腾而来,尘土飞扬如暴风,却已经有旌旗烈烈。
  那是猩红色的战旗,有麒麟纹。
  为首的大汉眉目威严,穿着一身的墨色重甲,如同山岳。
  五百一线重骑,五百麒麟军轻骑,一共一千骑兵,却都以极高的速度奔驰,甚至于是冲锋而来,气势浩荡如同天上有千里奔雷而来。
  这如同一线潮般的铁骑轰然奔赴来此,然后瞬间止住。
  动作整齐划一,肃杀凌冽的气息冲天而起来,让人呼吸都屏住了,身子都下意识绷紧。
  为首那骑将翻身下马,大步奔驰而来,只在那蓝色道袍的少年道人背后,穿着重甲,单膝下跪,嗓音沉静肃穆,道:
  “凌平洋,见过主公!”
  背后一千铁骑皆翻身下马,行礼肃杀。
  “见过主公!”
  声音肃杀地如同浪潮,这些铁骑目光沉静,神色肃穆,注视着那年轻的背影。
  驸马呆住了。
  能够让已有年轻一代骑将第一人的凌平洋如此尊重,猩红的铁骑翻腾如云,千骑卷平冈的,只有一个人。
  他,来了?
  那位驸马身躯颤栗不已。
  凌平洋起身,只有这一次李观一没有如好友一样去把他搀扶起来,凌平洋身后两位铁骑校尉往前,捧着赤色墨金云纹的战袍,那少年道人只是把这道袍换成战袍。
  猩红色的战袍,墨金的云纹垂落下来。
  玉带束腰,最后代表着诸侯的金冠,代替了木簪。
  腰间配剑,那少年人微笑握了下慕容龙图和瑶光的手,然后在慕容龙图激赏的目光之中,翻身坐在了凌平洋牵来的龙马背上,腰间佩戴着剑器。
  他眸子微微抬起,看着前方,龙马的马蹄声清脆。
  平静进入了中州皇城。
  驸马和刚刚宴饮过的世家子弟面色煞白,已跌坐在地上,甚至于有怯懦着昏厥了过去,李观一骑马走入这天下第一城的大门,猩红色的战袍垂落翻卷,他平静看着前方。
  仿佛看到了姬子昌,看到了姜万象,看到了陈鼎业,看到了学宫,看到了江湖的宗室,也自此,看到了风起云涌的天下四方。
  然后从容地,也是注定一般走入了这风云。
  钓鲸客远远看着那少年的背影,看着那翻卷的袖袍。
  千骑相随。
  他有些恍惚。
  天启十一年,李观一第一次来到中州最为威严巍峨的都城,以诸侯的身份,这八百年古都的城门下的青砖里,有血和泪的故事,剑与火的痕迹,被踏在马下。
  “天下。”
  阳光落在他的脸上,身上,他心里想着。
  “我来了。”
  ()

十五号, 月中求票~
  作息勉勉强强算是维持住了一个基本的样子,初步还阳,希望可以继续维持住,这一卷的故事也已经到了后面的收尾部分,希望可以写得能让大家喜欢。
  这个月也是很认真很努力码字写作了。
  比起上个月还多些。
  上個月看书多的读者月中有增票,所以发个单章请求月票。
  希望大家给太平令投一点票。
  (拜谢大家)
  作息问题就是,一旦有个剧情没有琢磨清楚或者不满意,就会消耗时间,就会往后面拖延,第二天要消耗时间去思考大纲,就会顺势后延了。
  然后慢慢的,就越来越晚了,我其实也希望能够维持一个比较好的作息啊,泪流满面。
  最近有我们这本书的成长期活动,还蛮不错的。
  有周边,冰箱贴,帆布袋还有鼠标垫,都算是可以用的,那个挂件是我填表提出要求,然后起点设计出来的,感觉还是比较帅来着。
  还有新的炫彩称号。
  挠头,大家可以看看啥的。
  ()

第85章 秦武侯之威仪
  银发男子看着那雄城面前,巍峨肃杀的千骑簇拥一个人,猩红色的麒麟纹战旗似乎是从天空上翻卷着落下来,浩大壮阔。
  本来是在那河流前面,一起钓鱼的少年道人,戴着金冠而行,不知为何就带了一缕肃杀威严的霸道气度。
  盘膝而坐,可以和路边不认识的人都痛快喝酒钓鱼的游侠儿是道士李药师,可是他抬起头,看向天下,那就是最近二十年气魄最雄伟的豪雄。
  十六岁封侯的秦武侯。
  钓鲸客啧了一下嘴,觉得自己可能不能只用一个看十六岁,五重天的臭小子的眼光去看待他,然后看到,凌平洋有准备另外的两匹马。
  都是胸高八尺的龙马,青衫的老剑客手指一动。
  一股内气,明明是可以斩去最强生机之躯的凌冽剑气,但是却如同流风一样平和,穿着观星术士惯用长袍的少女就腾空而起,然后稳稳地落在了战马的马鞍上。
  秦武侯骑乘战马在最前。
  他的身后一左一右,分别是白发苍苍的剑客,戴着兜帽的银发少女,而后是以两丈旗枪举着的猩红色战旗,银发少女驱动着马匹,马匹往前快走了两步,和那少年距离更近了些。
  钓鲸客额头青筋跳了跳。
  一口钢牙似乎要要咬碎了。
  “他妈的,他妈的。”
  “本来应该是我在这里的,我在那里的!”
  他气慕容龙图这个老迈剑客和自己女儿的关系变得尤其得好,咬牙切齿,然后看向旁边的老司命,明明是个狷狂自傲的性子,却又偏生知恩图报,对这老司命以礼相待。
  便是气得发狂,仍旧还是客客气气问道:
  “已经到了这里,应该也是我可以过去了吧?”
  “我已等待了足足一个月的时间。”
  老司命疑惑看他,挠了挠灰白的头发,道:“谁也没拦着你啊,我只是说不让你去打扰剑狂和李观一最后行走江湖,又没有拦着你去见瑶光那小丫头啊。”
  “嗯?”
  他满脸疑惑:“难道说,你不敢?”
  钓鲸客深深吸了口气。
  在这个瞬间,他和他女儿的感觉是一样的。
  有时候,不知道这位老人家到底是故意的还是无意的。
  说故意怎么会有人这样大还可以活得如此轻松,说无意,却又偏偏处于一种微妙的嘲讽上。
  老司命放声大笑,不去管那咬牙切齿的钓鲸客和司危,只一个闪身就离开了,玄龟流转变化玄妙,只刹那之间远去,混入了人群之中,消失不见。
  钓鲸客微微抬眸,却发现了另外一股庞大的气息。
  所以没有立刻去追司命。
  兵家肃杀严酷。
  “军神,姜素。”
  “这老小子有什么话和我说?”
  ……………………
  早已经有人引着李观一等人前去了一处行宫,颇为奢华,在大门两侧有麒麟石像,又有竖立的两排战戟,负责行宫的侍女,仆从都温软恭敬地站在那里行礼。
  有一名官员等候在这里,恭恭敬敬往前行礼,道:
  “下官谏言官许言中,见过秦武侯。”
  “陛下知秦武侯入皇城,欣喜不已,乃设宴,于明日为秦武侯接风洗尘,秦武侯……”许言中抬起头,看着秦武侯,这位秦武侯下了战马。
  背后铁骑皆整齐划一,翻身下马。
  肃杀之气扑面而来,那少年袖袍翻卷,墨金云纹。
  只是这下马一个动作,许言中心底残留对于他年纪的一丝丝轻视就被踏碎了,眸子垂下更低,把手中的圣旨举起,李观一伸出手,拿起来这圣旨。
  “好,多谢大人。”
  大部分铁骑留在城外,原本的麒麟军铁骑自被安排了驻扎之地,只三十六骑随之而来,可是这一千铁骑的校尉们,全部都是二重天顶峰境界。
  三重天,已可为将!
  许言中恭恭敬敬道:“侯爷好好休息,明日自然会有人来此为侯爷带路的,下官就退下了。”
  秦武侯道:“送一送许大人。”
  已有两位经历过镇北城之战,两万里南行,江南平定之战,应国陈国八门金锁阵之战的麒麟军校尉起身,肃杀凌冽,却并不显得盛势凌人,伸出手道:“大人请。”
  许言中微笑从容。
  出去的时候,他回过头,看了一眼行宫大门,那少年人的侧影凌厉,目光落下过来,温和颔首。
  许言中背后似出了一身的冷汗。
  他离开了被称呼为【秦宫】的行宫,绕了一圈之后,确定没有被人发现问题,就立刻前去了皇宫之中,然后去了侧殿,见到了中州当代的赤帝姬子昌。
  姬子昌坐在侧殿位置上,书桌上摆放着两书:
  “如何?”
  许言中回忆今日所见,道:“人中龙虎。”
  “今日臣见到他麾下的麒麟军肃杀,每一位铁骑看向他的目光都肃然,而他也表现得足够对得起这些铁骑精锐,龙行虎步,年轻同辈里,再没有比他的气度更足的了。”
  他本来想要说年轻的一代,但是年轻一代也会把眼前三十岁出头的中州大皇帝也卷进来。
  姬子昌,李观一,谁强,谁弱?
  许言中不敢说。
  不敢想。
  但是他也知道,当他不敢说,不敢想的时候,就已经代表了什么,姬子昌缄默许久道:“卿以为,此人如何?”
  许言中看着他,回忆起这一两年的传说,道:
  “若是天下盛世,他这样的人,一定会成为爱国爱民的人臣,不一定会走到很高的位置,但是一定很有能力,会让天下喜欢。”
  “或许,会不做官,做一个普通的游侠。”
  “而若是乱世之中。”
  许言中顿了顿,道:“枭雄!”
  姬子昌道:“治世之能臣,乱世之枭雄。”
  他顿了顿,轻声道:
  “卿以为,如今是乱世,还是盛世呢?”
  许言中跪在地上,不敢再度说话了,于是姬子昌缄默许久,自嘲笑道:“你退下去吧。”
  许言中一步步后退出去了。
  姬子昌道:“李观一啊……李观一……”
  “朕,该要怎么去看待你呢?”
  他看着书桌上已经写好了的两幅圣旨,其中一个是希望李观一在中州的,言辞温和文雅,但是实际上是权谋的手段,是想要以联姻,用其他的,盛世制衡绝世名将的手段,把他困住在中州。
  让这位英雄落于此地。
  而在这圣旨旁边,还有另外一副更加简短的圣旨。
  只是这圣旨被掩盖在了阴影之中,但是这一封圣旨露在外面的那些文字,锋芒毕露,不再是之前那一封圣旨的温润从容,笔墨之间恣意挥洒的时候,几乎有些挣脱束缚的味道。
  姬子昌想着,如果说这一封信,被宗室为他请来的大书法家老师看到的话,一定会恨铁不成钢地说,他已经失去了法度,写的字简直是随心所欲的一滩烂泥。
  那位老书法家来到了这偏殿的书房。
  “颜老师……”
  姬子昌勉强微笑了下,这老者走过来,看到姬子昌的两个圣旨,但是他没有看那一封从容有法度的,而是看到那一行,连文字的大小都不一样的圣旨。
  老人轻声赞许:“好字。”
  姬子昌苦笑:“老师您在说什么。”
  在这一个月里面,他已经想了很久很久,想得双目泛起血丝,数日不曾休息,此刻坐在那里,整个人颓唐无比,他不像是之前宗室推出的傀儡。
  也不像是个君王。
  但是在这位老迈的书法大宗眼底,这泼洒的,没有了丝毫的法度的文字,却是如此地炽烈。
  带着一种压抑不住的英雄气魄。
  【敕令李观一节制天下兵马大元帅】!
  老者失神许久。
  只是这一道圣旨,只是写下来了,就代表姬子昌的变化。
  这是在诸多有识之士眼中所见到的,乱世中的帝王,写给拔出了赤霄剑之臣的圣旨,但是正是这样的时代背景之下,这样的一行字,才具备有如此凛冽的气魄。
  两道圣旨,两个结局。
  一困!
  以美色,财气,把英雄的手脚困住。
  去权衡,去用美人消磨他坚硬的骨头,去用枕旁的风吹酥了英雄刚烈的气,去用金钱腐蚀他,去用权利和其他人的卑躬屈膝去满足他高高在上的心,去让他拥有一切。
  一放!
  将此身所可以给予他的唯一的东西交出去。
  大义名分!
  你已有了力,就给你这名!
  卿便可恣意地去做,去做你要做的事情,去拿着剑,去拿着火,去革新这个世界,去阻止应国和陈国,最后让哪怕这中州的宗室,都在烈焰和剑的鸣啸之中,恢弘地倒下。
  赤帝的天下已经老迈,那就将赤帝的火焰,传给下一代。
  姬子昌坐在中间,门窗都被关上了,所以这里面昏沉下来,唯独书桌桌案上的烛火忽闪,老迈的书法大宗师看着他,看到自己这个弟子脸上胡茬都长出来。
  脸上都是挣扎和疲惫。
  他是中州的皇帝。
  却亲自写下了第二封,必然引动天下的圣旨。
  “我该怎么做,老师,我该要怎么样去做?”
  姬子昌的嗓音沙哑:“请您告诉我,我能够怎么去做。”
  “如同那些叔父,叔祖们期望的那样,还是说,去掀起这一把烈火……呵,哪怕是我这样的人,都可以看得出来,走第一条路,困不住那头猛虎,但是至少会延缓朝廷衰亡的时间。”
  “那些叔父,叔祖们,渴望的不是赤帝的恢弘和荣光,只是希望自己的利益罢了,他们也知道这是一个昏招,但是他们不在乎,只是渴求一时的安全罢了。”
  “而第二条道路,青史之中无数次的教训,如此豪雄乘势而起的话,就不会再止住脚步,天下会颠覆,赤帝的恢弘,会在火焰之中消失吧。”
  “我这样的人,或许会被骂做亡国之君。”
  “我该怎么做?”
  “老师,颜太保,您可以告诉我么?”
  颜太保回答道:“这样的大事,不该臣子来作答。”
  姬子昌提起了放在桌子的是赤霄剑,他曾经在一年多前,在赤霄剑第一次剑鸣的时候,尝试去拔出这一把先祖的神兵,但是却被刺剑灼烧。
  姬衍中被剑狂慕容龙图的言辞刺破道心。
  带着这赤霄剑回到了这里,赤霄剑就在姬子昌的旁边。
  他握着这把剑,轻声道:“我知道,我成为皇帝,只是因为好被控制而已,我是个傀儡,我在上位之前,觉得就算是傀儡,也是皇帝,无所谓。”
  “上来却发现不是这样的。”
  “我这样的人,挣扎着做出抉择。”
  “我该怎么做呢?究竟是贪图最后的荣光,还是……”
  “让先祖八百年天下,在烈火之中迎来堂堂正正的结局,与其苟延残喘,被陈国和应国分食,不如让这天下风云四起,让我八百年赤帝天下,有一个辉煌的落幕!”
  “或许让您见笑了,这不是一个皇帝该说的话,我竟然有一种,想要彻底斩断一切的约束,引动这天下的冲动和豪气,不,那不配叫豪气吧。”
  姬子昌自嘲一笑:
  “就像是个赌徒和什么都没有的混混一样。”
  “我这样的傀儡,只是一种事到临头的破罐子破摔吧。”
  他放下剑,起身道:“我已坐了七八日时间,我想要出去走走,去看看公羊素王,明日李观一来此的时候,我会亲自做出决定。”
  “或许还是第一个圣旨吧。”
  “毕竟,我不是一个合格的帝王。”
  “区区一介傀儡,也算不上什么英雄。”
  姬子昌离开了,颜太保缄默许久,看着那把赤霄剑。
  赤霄剑的剑身之上有了一缕流光,颜太保怔住,看到这把剑的剑身从剑鞘之中拔出了一丝丝,剑光锐利,但是神兵已经认主,于是重新落入鞘中。
  颜太保怔住,老迈的文臣意识到了什么。
  一年多前拔不出赤霄剑的姬子昌,在这乱世的波涛汹涌之下蜕变,终于有了拔出赤霄剑的一丝资格,但是赤霄剑却早已被另外的英雄握在手中。
  若是没有这位英雄,此刻的姬子昌已可以拔出赤霄剑了;但是没有这样的英雄搅动天下,姬子昌却又如何蜕变,如何化龙?彼时的傀儡皇帝,又有怎样的决意和豪情去握着这把神兵。
  仿佛差一线,却已是天和地的差距,是命运。
  颜太保怔怔许久,不知不觉泪流满面,看着那一行圣旨,轻声道:“乱世如同大江大河,在这样的波涛汹涌之中,原本困在了浅滩里面,被鱼虾欺辱的龙,终于要腾空升天了吗?”
  他踉踉跄跄跪下在那最高的画像之前,哽咽道:
  “可是,太迟了……天下英雄太多,苏醒又如何……”
  “赤帝高祖高皇帝陛下。”
  “请庇护这天下,庇护您的子嗣。”
  “请让我们的国家,还保留有最后的尊严。”
  “剑与火之中,从无到有创造的国家,不该这样狼狈卑微。”
  ………………
  麒麟军将原本【秦宫】里面的侍女,侍从都遣散了,谁也不知道里面会不会有什么暗探,或者说,以一介驸马就敢私自去提高城门税的情况下,这里面怕是得有个十几家的暗探。
  给准备的饮食极为丰厚。
  冷菜,热菜,荤菜,素菜,林林总总有一百多道,摆了一个巨大的桌子,李观一问过了负责采买的厨子和总管,道:“这些花了多少钱?”
  “回禀侯爷,一千两。”
  李观一呆住了,下意识就要喊起来:“多少!?!!”
  他顿住,指了指桌子上的一道菜,道:“这一道菜多少。”
  那官员回答:“五十两。”
  李观一冷笑起来。
  一个清炒鸡蛋,放点素菜苗儿,五十两?
  那内务府的官员回答道:“三枚鸡子三十两,两根上等白葱十五两,其余五两火耗,共计五十两。”
  李观一道:“此物五十两,我卖给你了。”
  那官员一滞,旋即干笑道:“这,此物珍贵,回禀侯爷,臣家中或遇祭祀大典,偶一用之,否则不敢也。”
  李观一淡淡道:“这样的好菜,我吃不惯,皆撤了。”
  “平洋,把每日朝廷拨给我们的饮食费用拿回来,每餐千两,记得,不要忘记。”
  凌平洋微笑道:“诺!”
  那官员脸上一滞,心里面着急,下意识地道:
  “这,这不合乎规矩。”
  “从过去到现在一直都是这……”
  这话语说出来,就知道自己失言,却见到那位一身军功彪炳当代的秦武侯淡淡道:
  “规矩?”
  内务府官员面色煞白。
  李观一知道这帮人吃的回扣和亏空,以李观一自己的性子,却只会把这人叉出去,但是秦武侯不应该这样轻描淡写,于是那官员看到绯袍金冠的秦武侯抬眸,淡淡道:
  “本侯要遵谁的规矩?”
  !!!!
  声音平淡,落入耳中却如同惊雷,放在内务府里那个走两圈都满手肥油的肥差地方,也算是个高官的男子扑通一声直接跪下,额头重重地磕在地上,身子颤抖,道:
  “侯爷,侯爷恕罪!”
  磕得地上见了血,李观一会止住这家伙的行为,李药师道士也会,但是秦武侯抿了抿唇。
  身穿绯袍的君侯负手而立,金冠,目光平淡。
  只是不紧不慢,从这位从四品的官员旁边走过。
  有墨金云纹的绯袍翻卷。
  并不回头。
  那种极致的压迫感却已让这位官员身躯颤抖,用力磕头,哪怕地上溅血许多,成了一片,也不敢停下,这年少之人的气势和威压,竟比起那些朝廷宿老都来得恐怖。
  他只是不断磕头,恐惧得要死,今日之后,秦武侯之威仪和压迫已传遍了整个中州皇城,各大家族,没有谁再敢小觑这位年轻的君侯。
  只是另外一个地方,秦武侯李观一骂骂咧咧:
  “一千两?!”
  “他妈的,一千两!”
  “焯!”
  “我能买两架公输家的机关连弩!连弩!”
  “能够让普通人杀死入境武者的那种,交给入境武者手里,威力更大,而且还是在外面,用缥缈阁的价,用成本价,我能搞出来十架,十架!”
  李观一用力挥舞手臂。
  “要是说点好听的话,夸一夸师娘的话,搞不好还能够有一个添头。”
  少年秦武侯蹲在那里咬牙切齿。
  然后用力吃一口大葱卷饼,背后儒雅的骑将给少年人拾了锦袍下摆,道:“主公,这衣裳是金丝线绣的,若是脏了的话,不好。”
  李观一老老实实站起来了:“每日给我们的餐补,嗯,是拿回来的餐饮费用是多少?”
  凌平洋微笑道:“主公威仪,我们拿到了两千八百两。”
  他补充道:“每日。”
  李观一盘算着道:“嗯,大概呆两个月,每个月八万多两,不少钱了。”
  “你把这些钱送回江南去。”
  凌平洋道:“全部吗?”
  “主公你怎么办?”
  少年君侯啃两口大饼,自然而然地回答道:“我,我怎么样都可以,我可是连炸蚂蚱都吃过的男人,再说了,我总是给代清他拐,额咳咳,请人回去。”
  “眼下已经回去了一堆人,还有学宫学派。”
  “代清那小子是可以拎着板凳和将门子弟互殴的秉性,他现在应该恨不得活吃了我。”
  李观一打了个寒颤。
  江南甩给晏代清,此刻回去晏代清就算撸起袖子狞笑着要揍他,李观一都得受着,不单单受着,还得要小心翼翼收敛功体,免得让他李观一的江南州丞打得太累。
  李观一唯独对晏代清的时候没什么底气的。
  他啃两口大饼,道:“再说,也不能把什么都交给他们,我也要尽全力去做些什么才对,要拉来人才,也要弄点钱回去,哪怕是这样。”
  “算了,皇城宗室狗大户。”
  “吃他们的!”
  “八万多两,能换来多少的种子,多少口粮,能够做出多少的耕田用的东西?可以修多少的大屋子让没了家的人住?”
  “我当年在回春堂,一个月一两啊!”
  “这可以给八万个人一个月薪水的补贴,若是求一个吃饭的话,可以让十多万人多活一个月。”
  “我要是吃了。”
  “我大半夜都得气得醒过来给自己一个耳刮子。”
  凌平洋怔住,他只是知道主公节俭,此刻才明白主公为何会如此穷,脸上的笑容温和许多,还是问道:“主公,您和瑶光姑娘,老爷子怎么办?”
  李观一道:“麒麟军伙食里面总有的,你们少吃一口,给我们匀出来点就行了。”
  周围的铁骑守卫们听到这样的话,忍不住笑起来。
  李观一瞪了他们一眼:“笑什么笑!”
  少年得意道:“我可是侯爷!”
  于是大家反倒是大笑,但是眼底却还是带着敬意,凌平洋微笑行礼,道:“如此,平洋明白了。”他看着那个少年人,眼底温和宁静。
  他们并不是因为岳帅的命令,或者太平公的余威,才聚拢在这个人的身边的。
  一开始是如此,但是后来留下却不是这样的。
  主公穷困,为天下富。
  安贫乐道。
  在江南的同袍眼中,主公是天下最富有之人。
  当然,说出这句话的话,主公是会气得拿着卷饼打过来的,然后痛苦到心里内耗倒在那里,需要瑶光姑娘的安抚才可以恢复过来的。
  说起来这个……
  凌平洋想起来一件事情,道:
  “那么,主公,还有一件事情。”
  李观一道:“什么?”
  凌平洋道:“有一封您的信。”
  ()

第86章 文鹤先生,李观一来也!
  信?
  李观一想到了关翼城的大小姐,道:“是哪里来的?”
  凌平洋的脸上带着一丝微笑,道:“江南。”
  不是大小姐的信。
  李观一稍微有些遗憾,亦或者说,又有一股强烈的警惕感让少年人有些想要回避这一封信,但是凌平洋已经把信取了过来,信笺上有一支柳树枝的工笔小画。
  是晏代清!
  晏代清,南方陈国士子,擅剑术,内政,工笔小画,词风清俊雅致。
  尤其擅长抡起板凳群殴战斗。
  李观一看着晏代清的信,有一种之前,考试不及格成绩发下来,不得不看但是又不愿意去看的纠结感觉,但是看了看凌平洋,他还是叹了口气,拆开信。
  “一定又是告诉我,江南有多少亏空的。”
  李观一想着,打开了信笺,确确实实是晏代清的清俊文字,但是却又有些不同,是墨色的字迹,这代表着的是江南十八州此刻财政算是缓口气。
  李观一轻松下来,心里面想着道:“不错嘛,代清。”
  “我还以为你只会花钱,还会赚钱么。”
  李观一轻松下来,坐在那里,翻阅晏代清的信笺,这是几天前的信,因为实在是不知道李观一他们在江湖中去了哪里,这信笺是直接送到了驻扎在了中州的凌平洋手中。
  其中汇报了江南一带的大体情况。
  其中主要在于内政,民生,麒麟军等体系。
  内政上,挑选出一定有工作经验的人填充基层官吏,民间有许多专业技能过硬的人,但是这些人往往是另一种【子承父业】的铁饭碗。
  仵作的儿子就是本地的仵作,狱卒的儿子会是本地的狱卒,他们有家传下来的专业能力,却也牢牢把控住这些行当,发展自己的人脉,想要求他们做事,得掏钱,得求人。
  若不然,自有苦头吃。
  有行罚的人挥舞棍棒砸下来,重重落下,血肉不伤。
  有的看似是轻描淡写,实际上连内部的骨头都要受损。
  这些本地的吏盘根错节,上有世家,中有贪官,下有恶吏,还有地痞恶霸村霸横行乡里。
  这些事情是由霄志饶有兴趣地负责了。
  二季稻已完成了第二次的耕种,农家将如何令秧苗更快生根等方法用【耕学】的方式传授给各地,农家的宗主将【授时指掌活法之图】传授给了百姓。
  那是同一个轴的八重转盘。
  从内向外,分别代表北斗星斗杓的指向,天干,地支,四季,十二月,二十四节气,七十二候,以及各物候所对应的农事活动。
  将这些东西做到了巴掌大小一张图上。
  能研究广袤而大的东西,那自然是天下的大才,但是农家的宗主,将这些农家学识概论放在这样小的地方,而后在田埂之上,教导给各处百姓,亦是大才。
  有了农家在方向上的确定。
  江南一带种下的粮食生根率大幅度提升,同时和墨家联手,改良了耕种机械。
  曲辕犁,一日耕种三十亩地的墨家改进版本耧锄,同时进行三行播种的三行播种器,由麦笼、麦钐、麦绰三部分组合的收割作业农具。
  在普通水磨的基础上,改装之后,兼有磨面、砻稻、碾米三种功用的水轮三事。
  墨家开始和农家发现,江南突然多出一大笔钱支持他们的研究,于是狂喜。
  准备根据江南地形设计水利措施。
  墨家弟子根据慕容世家风格,创造水排,利用水力鼓风来炼铁。
  农家弟子研究出来了连磨,用一牛拉,能转八磨之重。
  在确定效用之后,用金子砸出来迅速的应用化。
  全部都是将百姓从繁重工作之中解脱出来的便民设计。
  这些不是他们抵达江南才创造出来的。
  而是在离开学宫之前,这么多年来积累下来的技术,只是来了江南之后,在李观一等人的帮助下,能够把自己的技术和设计直接投入实际应用。
  他们之前不是没有如佛道,如纵横,名家一样去游学列国。
  其余世家,贵胄们都经历过了很好的教育。
  这些人会尊重他们,说许多让人舒服的漂亮话,说他们其实很支持,和尊重墨家和农家的技艺,带着那种文雅漂亮的微笑,花蝴蝶一样的绸缎衣服掩在口鼻。
  但是只有这里会直接拉着他们谈论技术的实用性。
  在争论之后,直接砸钱。
  墨家夫子潘万修想着这些东西,他已经不再是少年人了,他早就老了,就算是有内功,可是二重天的内功也就只是那样罢了,不擅长战斗的。
  他坐得时间长了的时候,脊背已经开始痛了。
  游学天下,见多了温润和善的面庞,他的心早就不如年少的少年一样有力,他本来是这样想着的,但是此刻,他的心再度滚烫起来了。
  轰!!!
  伴随着机关的声音,巨大的沙尘冲向天空,青铜制造的机关从田垄上冲出,青铜的钢铁肃杀,烟尘弥散,站在那里的墨家夫子袖袍翻卷,他的胡须和黑色的袍服在风中鼓荡。
  此心的血还在激荡——
  原来如此,我的心还没有老去。
  实现自己的梦想,实现自己的抱负,而不是窝在一个地方,不是对着那些高高在上的世家陪着笑脸,是如此酣畅淋漓的感觉。
  能够把自己苦思冥想的技术实现出来,让本来只能够摆放在书桌上的模型,直接扩大化,实际应用化。
  看着那个在年少时就思考着的小玩具成为巨无霸,并且投入运用的墨家夫子抬起头,看着存在于自己梦境之中的巨型机关在诸侯级别力量支撑下迅速化作现世,并且踏上天下。
  去改变这时代,去拯救这苍生,以心中积压了数十年的热血,靠着的是那青铜铸造的机关,那机关器上,用慕容世家铸造的器物放下了最后一部分。
  那是烙印着麒麟纹的钢铁。
  作为机关师的一切都在此刻抵达了巅峰。
  只是愿意将性命给舍出去!
  墨家夫子潘万修轻声道:“于愿已足。”
  其他墨家弟子的奇思妙想也在江南的支撑下开始逐步落实,他们很感谢,但是每一次,当有人提起感谢的时候,那位温润如玉的君子只是告诉他们。
  能够让汝等的梦境实现,这亦是主公的大愿。
  是主公的希望,是以,不必道谢。
  我等同行。
  在这一条道路上,主公会在前方,诸君,且随行。
  李观一不知道的情况下,在那位外人眼中温润君子的努力下,他的形象逐渐变化,更加趋向于青史记录里面的英雄应该有的模样。
  墨家弟子——
  神清气爽!
  有地,种地,有很多地,种特别多的地。
  有一个江南那么大的地,去教江南几十万户百姓种地。
  站在高处吹着风,看着一望无际的土地上,种子发芽,可以尽情施展自己的所学,尽情施展抱负,风吹过来的时候,粮食在风中晃动,汗水都带着往日烛光的味道。
  农家弟子——爽得头皮发麻!
  免了当年的赋税,可以以极低的代价租用农具,而且发现不用那么累,还有时间去听夫子们教导写字,基础拳脚的百姓——
  好好好!
  晏代清——
  怨气冲天。
  李观一都不敢往下面看去,他一直在想着,江南州丞大人该给他说说财政问题,但是一直没有说,反倒是让他有一种踩钢丝的感觉。
  直到看到这里,晏代清信笺里的文字似是顿了顿。
  “没有想到,一切都在你的计划之中。”
  李观一:“嗯?”
  “元执和我说了,从农家和墨家来,改善民生,公孙家来增强军备器械,而公孙世家会带来一匣子的黄金,应该也是你的设计吧?”
  李观一:“嗯?嗯???”
  他看着书卷里面晏代清在说‘李观一的计划’。
  详实,充分,不疾不徐,徐徐推进,充满了逻辑性,一切联系起来,就像是化作了一个韬略极深,仿佛早已准备一切的英明神武之君,至少在内政上是这样的。
  李观一看着陷入瞠目结舌的状态:
  “嗯?这,这对吗?”
  “这不对吧?”
  “这是我吗?”
  晏代清是天才,亦或者说元执,霄志,晏代清这样的,各自都有所擅长的事情,可综合看来,都是大才,这样的人,思维逻辑会很清晰。
  李观一自己都快要被说服了。
  晏代清,你说的这是我吗?
  少年沉思,少年愉快决定。
  对,这简直就是我!!
  元执和代清简直就是我的大脑。
  李观一心中玩笑轻松,然后看到后面的时候,少年脸上的笑意一点一点消失了——
  “既然您一切都准备好了。”
  “那么就请您继续看一下之后的赤字吧,秋日水潮升起,秋汛过来,常常牵连十几万人,我们来到这里,一定要改变什么,若是我们来了,百姓仍旧要被水淹没家乡。”
  “我们就是白来了,墨家提出了基础的处理方式。”
  “同时,按照您的要求,各地的学堂正在建立,我们只希望,一个镇子可以有至少一个公塾,百废待兴,公孙家给出的黄金,已经不够了。”
  “陈国,应国每年税收皆有数千万两白银。”
  “陈国物产丰富,现银为主;应国地大物博,可以允许以粮草,钢铁抵税,税收相较于陈国少了不少,不过后者也容易让世家势力庞大。”
  “两国皆有对中州的朝贡。”
  “主公既然神机妙算,什么都算到了,那么就请您,继续发挥您的本领,拐来些银子吧,另外,需要更多的识字懂得基本武功,数术的人。”
  “请努力以百万两银子为目标。”
  “如果能拿回来一千万两的话就更好了。”
  “我们要做的事情,那个宏大的梦境,可不止这一点钱能做到的,您应该不至于,描绘梦境之中,就把这个东西甩给我们了吧?”
  凌平洋看到方才还意气风发的少年郎脸上的表情迅速地灰白了下去,双眼发直——天下大国,方圆万里乃至于数万里之地,每年数千万两白银,你要我拿出来多少?
  李观一看着那两个文字。
  千万两白银?
  你卖掉我吧!
  然后李观一就意识到了,就在他一年多前在陈国闯出那么大的事情,被追杀的时候,在镇北城时候的赏金也只是【万两金】。
  折白银十万两,加点损耗,十一万多些。
  很遗憾,李观一卖掉自己都完全填不上空缺。
  秦武侯李观一,‘欠债’大幅度增加。
  在意识到这一点之后,少年坐在那里,失去了梦想,他意识到了,晏代清是真正的很聪明的人,这个家伙和元执不一样,和李观一交情很久了。
  是真正最年少时期,拳脚互殴出来的交情。
  晏代清仿佛顺着毛抚摸狸猫儿,然后顺着就把少年架起来,笑眯眯地伸出手,带着江南君子的温润微笑,要把狸猫儿藏起来的猫粮都摸走。
  一个都不留下。
  提起后脖子甩啊甩,要把身上最后一颗猫粮都甩出来。
  最后还要把猫儿的毛给撸平了。
  笑容温和如君子。
  ‘要搞来更多的哦。’
  被霄志引以为知己,并且自认为‘我不如也’。
  并不是没有根据的。
  麒麟军的谋士团,每一个的性格都完全不同。
  可是坐在那里的李观一却忽然笑起来了,他大笑,把这信笺小心翼翼折好放在怀里,道:“总觉得有些对不起代清。”他说,心里想着,刚刚知道这一封信是来自于晏代清的时候,他是遗憾的。
  他觉得自己应该说出来。
  “那个遥远的大愿,不应该只交给你们来完成。”
  “平洋。”
  李观一三口两口去把东西塞到嘴巴里面吃完了,抬了抬眸子。
  儒雅的骑将温和道:“末将在。”
  “走吧,该解决咱们的财政问题了。”
  李观一判断地很清楚,需要人才,需要金银,从外部得到金银的话,很难,但是在江南,有一大批发现麒麟军不愿意如往日那样给于特权之后,为了驱逐麒麟军,而打算谋划着献城,鼠疫的世家。
  元执沉静有谋略,代清冷静而能调和数人。
  霄志心思细腻,能记住很多东西。
  他们都是极好的谋臣,大才,同伴,但是术业有专攻,欲去掉江南最后一大块烂肉,需要的是更为凌冽的猛药,没有钱?
  却要看看,江南世家,占据了那富庶之地数百年的大家族,积攒下了多少的家底呢?
  李观一把这一身袍子换了下来。
  李观一到了此刻才知道,诸侯穿着的如此奢华的袍服是不会去洗的,若是脏了就换新的一件,李观一没有这样奢侈的爱好。
  简直是触电一般松开,伸出手拍了拍上面的灰尘。
  重新换回来常服,本来凌平洋劝说他穿正常的锦袍,李观一回答道:“我是祖老的弟子,也是王通夫子的弟子,我要去学宫,是弟子去拜访老师,不是耀武扬威的。”
  他没有去和慕容龙图提那即将抵达的,惊天动地的一战。
  他和老人都在回避在这个时候谈及此事。
  慕容龙图已至,天下江湖人不日抵达。
  那一战不会有几日了。
  只是副将却压低了声音,道:“主公,外面好像已经有许多车舆了,应该是中州各大世家,贵胄,甚至于宗室们的,应该是来送上拜帖的。”
  李观一道:“拜帖?”
  凌平洋回答道:“主公这样的年岁,这样的手段武功,对于中州各大世家来说,肯定希望和主公你结成婚姻的,世家就是靠着这样的方式,绵延至今。”
  银发少女的视线下意识瞥视了下。
  李观一却扬起了下手中的信,他回答道:“我的美人,可不是她们,天下这样的事情,我的心里面都被这些事情占满了,江南蓬勃变化,我要走在他们的前面。”
  “君子如珩,羽衣昱耀。”
  “于我来说,破军,元执,代清,霄志,文鹤。”
  “如此,是天下之美人,他们的才学,比起儿女之情,才是最重要的事情,瑶光……”
  银发少女安静站在那里,歪了歪头。
  李观一伸出手揉了揉少女头发,微笑道:“这一次你待在太姥爷身边哦,可能画面会比较暴力一点。”他心里面有一点奇怪的感觉,他不希望这个少女看到他用出‘卑劣’手段的模样。
  李观一转头道:“平洋,准备好了吗?”
  儒将模样的凌平洋温和道:“以异兽筋混在一起的宝兵,可以拉长到百丈级别,即便是金刚体魄被锁住了经脉也不要想挣脱。”
  “三十二种麻沸散。”
  “以及随着信笺过来的。”
  “在七老鬼口中的太师祖指点下,完成了,似乎超越过去麻沸散一切效果,可以绕开所有麻沸散的原理,不是让人失去意识,而是让人【保持意识,无法行动】。”
  李观一咧嘴一笑:“很好。”
  他把这些东西都戴起来了,然后又小心翼翼拿出来了便宜大哥给的【千日醉】,掀起衣摆,往里面一放,脸上露出爽朗的笑容:“文鹤先生何在?”
  凌平洋道:“主公果然也是这样想的。”
  李观一道:“对,既然来了,那还谈什么休息。”
  “得把这小子绑回来才安心啊。”
  因为随晏代清的信笺来的信笺里面,有庞老的一句话,这位老而弥坚的谋士提醒李观一,如果说是一位擅长谋己的谋士,却为李观一出了四个策,让农家和麒麟军完美结合。
  这绝不会是改了性子,而是一种试探。
  以上乘的计策作为诱饵,进行试探,以某己的高妙手段。
  这样的情况下,要速度些。
  于是凌平洋,李观一开始出发,瑶光伸出手,拉住了少年的袖袍,李观一回头看去,银发少女的嗓音凝聚,伸出手按在了李观一腰间的酒壶上。
  于是流转的气息变化。
  奇术层层叠叠落上去,李观一低下头去,看到那酒壶上的流光亮起来了,然后熄灭,他能看到少女的目光沉静,睫毛很长。
  瑶光把手收回来了。
  她道:“我用了奇术,会让人下意识忽略这个酒壶。”
  “您应该懂得怎么样用的。”
  李观一大喜:“哈哈,好!”
  少年和凌平洋一起出去了,正面的门那里守候着许许多多的人,甚至于还有各家柔美的大小姐们,她们眼底是有些不耐烦的,还有些好奇,但是不管是不耐烦还是恶意,却都纯粹。
  后门都有。
  是银发少女伸出手指了指那边的赤红色的高墙。
  于是江南的秦武侯,以及年轻一代第一骑将凌平洋对视一眼。
  凌平洋道:“外面或许也有人。”
  李观一道:“瑶光可是经验丰富大宗师!”
  银发少女安静站着,点头。
  两个名将一块爬墙出去的。
  银发少女想了想,看到那边有一个倒扣着的瓮,她伸出手,按着陶瓷大瓮,先是右脚踩在中间,明明是会摔倒的,没有办法发力的姿势,却好像有什么特别的东西承载住。
  手脚膝盖并用的瑶光成功爬上这个很大的瓮。
  然后踮起脚尖,看着外面的街道,各家的车舆都很豪华,拉着车舆的是异兽这个级别的,各家的大小姐们汇聚在一起,笑着说话,眼底纯粹干净,她们有的不愿意来的。
  但是往日温和的,好说话的父兄,奶奶娘亲,把她们强行送来了,在抱怨着这些,银发少女看着她们,然后想着。
  我们不一样。
  她并不会对这些人有敌意,只是安静看着这些在乱世里还是很开心,单纯的女子;然后看着不远处的街道上,在沿着街道叫卖果子的年轻男女。
  人和人都不一样。
  少女张开手,从逃亡,狩麟大会,到江南,到公孙世家。
  她的奇术都有用到的。
  所以,她是同伴。
  不会被抛弃的同伴。
  “破军是‘美人’。”
  “他想赢过我,代表他觉得不如我。”
  银发少女小心翼翼从上面滑下来,先是脚尖落地,然后才脚跟落下来,却是脚痛了下,然后就是麻麻的感觉,好一会儿那种筋给抽到了的感觉才慢慢消散了。
  瑶光弯下腰,拍打长袍上面沾染的泥土。
  语气不起涟漪,很自然而然地道:
  “所以,我也是【美人】。”
  李观一兴致勃勃地奔去了中州的学宫,而他的肩膀上,还有着兴致勃勃的麒麟趴着;而另一条道路,从中州大皇宫的方向出来的御道,也是通向学宫的。
  胡子拉碴,没有了往日俊朗的大皇帝穿着常服也在往过走。
  学宫之中。
  文鹤看着桌子上忽然燃烧起来了的方士符箓,陷入沉思,又摇了摇一个卦象筒,往桌子上摆上了一排古钱,然后看到古钱币卡擦卡擦从中间裂开。
  “有危险?”
  他提起放在桌子下面的一个包袱,往脸上一抹,戴上人皮面具,抖手扔下了一圈药粉抹去痕迹,门童喊叫道:
  “先生,先生,有客人来了。”
  文鹤面无表情:“就说我在睡觉。”
  “哦哦,不好意思,客人,我家先生说他在睡觉!”
  文鹤觉得这小子是在卖自己。
  视线一瞥,直接翻墙,落下的时候悄无声息。
  堪比一流的大盗贼。
  转过身来,却是眼前阴影垂落,看到一位道人打扮的人,旁边是一位雄壮的男子,气度却颇为儒雅,却极精准堵住了去路。
  有极丰富蹲墙角经验的李观一嘴角一点一点勾起。
  温和道:“文鹤先生。”
  “神交已久。”
  “在下江南李观一。”
  少年一只手抓住了文鹤的手臂,笑容灿烂热情:
  “您这是,哪儿去啊?”
  ()

第87章 文鹤入麾下也!
  文鹤看着眼前这笑容温和的少年郎,感觉到这家伙抓着自己手臂的力量越来越大,在思考到了这位少年将军本身的武力值,传说,以及无匹的悍勇之后。
  打不过,根本打不过。
  本身内功,体魄只相当于二重天武夫的读书人做出判断。
  文鹤嘴角一点一点勾起,手臂顺势搀扶上去,抓住李观一的手臂,微笑温和:
  “正是要出来迎接主公!”
  “酒已温好了,请。”
  李观一:“…………”
  ???
  李观一嘴角扯了扯,道:“先生,客气。”他心里提起了许多的警惕,进了院子里面,自是取来了下酒菜,并美酒,凌平洋守在了外面,堵住了后门,文鹤佯装不知,斟酒道:
  “文鹤早已听说过主公的事情,给许天戈的计策,不知可还有些用处么?”
  李观一手腕一动,沾了一层麻沸散,手指一弹,就把麻沸散弹入文鹤的酒液之中,他的武功手段虽然是兵家路子,可是这一年来和慕容龙图朝夕相处。
  武道传说亲自教导的情况下,无论是武道基础,还是技巧手段,都已极纯熟了,几乎没有什么短板,文鹤没有注意到,两人都带着笑意,举起杯子碰了下。
  然后饮酒。
  李观一嘴唇碰触到酒杯,感觉到有点麻麻的。
  能够让五重天之内,体魄近乎于无敌的他只是碰到就感觉到了反应,和麟下七老鬼关系极为好,并且也曾翻阅过侯中玉丹方的李观一嘴角咧了咧。
  “猛毒麻沸散?”
  文鹤闻了闻酒液,精通阴阳家,医家,方士的文人微微抬眸:
  “复合麻沸散?”
  刚刚一副非常融洽,宾主尽欢的两人,气氛一瞬间凝滞了下,李观一一股内气直接包裹住这东西,仰脖一饮而尽,看似是喝酒了,实际上是传递给法相。
  玄龟法相浮现出来,直接裹挟住这东西,溜达出去。
  玄龟法相将此物直接承载放入池塘里。
  满池塘的锦鲤都睡着。
  就在水中顿住。
  夏日水边的蚊子昏厥了满池塘。
  文鹤仰脖饮酒,是标准的文人饮酒姿态,一只手拿着酒盏,另一只手拦在前面,袖袍垂下,遮住面容,仰脖的时候,酒液顺势滑落。
  飞入袖袍里面一枚暗缝的口袋里,里面放着极吸水的材料。
  这酒是一滴都没有沾。
  喝完了酒,两人皆是把酒盏朝向对方,表示酒盏里面的酒水已经喝完了,文鹤笑容温和,李观一神态随意,顿了顿,看到无比清醒冷静的对方。
  一息,二息。
  三息……
  倒!
  并没有发生预料中的事情。
  沉默。
  文鹤温和笑道:“好酒。”
  秦武侯豪迈大笑:“好酒!”
  谋士,雄主心中都闪过一个念头。
  这家伙,不好收拾啊……
  文鹤笑着夹了菜,自己先吃了两口,表示无毒无害,然后才道:“请,说起来,主公来此,是为了什么,清羽大概也知道了。”
  文鹤字清羽。
  取鹤的神韵在,他这样自称,倒像是和李观一颇熟络似的,笑着道:“是为了世家吧。”
  李观一道:“先生有什么想法?”
  他也吃了口菜,感觉到一种酥酥麻麻的感觉,然后气血涌动,这毒就消散了,少年笑着道:“我百毒不侵。”
  文鹤:“…………”
  谋士脸上笑容灿烂:“您说什么呢,这个和世家也没有关系。”不同的菜里面搭配的药物,可以让人昏厥,只有按照顺序来吃,才能够保证安全,不会被麻翻了。
  竟然是百毒不侵之躯。
  太卑鄙了,秦武侯。
  而在里面,当文鹤意识到眼前这个秦武侯是什么都准备好了才来的时候,有些头痛,而在外面,十二三岁的小书童坐在那里,一只手撑着下巴,看着外面,忧虑地叹了口气。
  “先生能出山么?”
  凌平洋注意到这个小书童,道:“你希望你家先生出山?”
  书童回答道:
  “先生是顶顶好的好人,在这里其实也不安全的。”
  好人?
  凌平洋有点没有办法想象,元执,霄志,破军,文灵均,这一代最杰出的年轻谋士,不约而同地提起一个,哪怕捆都要捆回来的家伙。
  会是好人。
  这几位麒麟军的谋士,在凌平洋眼中,都已经摸到了这个乱世之中,一流谋士的及格线,某些部分上,虽然还不是祖文远,澹台宪明之类的老一辈的对手,但是却拥有时间。
  他们都在以一种让人惊讶的速度成长着。
  这样性格秉性不同的人,却都要他把这个家伙捆了。
  这样的人,怎么会是好人的?
  那个小书童咕哝了两句,踢了下石头,有些不服气地道:“你们就是被先生骗了。”
  凌平洋温和道:“那他好人在哪里?”
  书童回答道:“先生救了我的命,他在外面游学的时候,也曾经在乱军下面,保护了两个镇子,还很巧妙的把另一座城的贪官污吏给扳倒了。”
  “那个城的州牧喜欢打人,有一次看到路边的荆棘丛,觉得这东西长满了刺,沾上盐水打人一定很好,就抓了个路人来试试自己的想法。”
  “那个人说自己没有罪。”
  “结果州牧说是,下次你犯罪了,我就免了你,先打了再说,把那个人打得半死不活的,后来那个人还真的犯了法,又被抓了。”
  “说是之前被赦免了,那个州牧就说是,之前你没犯罪我都打你,你有了罪,那不是更随意打了,承诺?哈哈哈,谁听到了?”
  “又给打了个半死不活。”
  这只是个寻常的酷吏之事,凌平洋道:“是可恨,然后呢?”小书童踢了踢小石子,道:“那时候有个文人被送到那里当长史,因为担心怕被折辱,就不肯去。”
  “好像是皇帝陛下说,如果这个长史被鞭十次以上的处罚,得要上报朝廷决定,之前那个州牧就很不痛快,说这是竖子在耍他。”
  “没事儿就找他麻烦,每次鞭笞不会超过十次,可是每天吃完饭就得打一次,那时候先生和我游学到了那儿,那位长史被收监了,不给吃的喝的。”
  “长史先生用衣服的絮和脏水咽下肚子死撑着活着。”
  “很有读书人的秉烈之气。”
  “老百姓也是过得不好,谁都有罪,有罪就直接鞭笞,有时候会被打上千下直接抽死,先生很精妙的计策把这事情解决了,最后那个州牧被带回去赐死,之前那位长史先生代替其官职。”
  这是一个很不错的,行侠仗义,铲除贪官污吏的故事。
  凌平洋赞许道:“这样的情况下,长史被困,势力盘根错节,他一介游学书生,能够扳倒州牧,简直不可思议,确实是有大才。”
  得绑回去!
  岳军之龙,此刻已成为麒麟军骑将之首的凌平洋握住了绳子。
  书童回答道:“可是故事还没有结束。”
  “长史代政。”
  “酷又甚之。”
  八个字,让凌平洋的神色微凝。
  这乱世的底色忽然就撕裂了故事之前‘才子游学,行侠仗义’温和的弧光,一下子回到了现世里面,让夏日的蝉鸣都带上了一种秋日要来的凋零和冷意,那小书童叹了口气,道:
  “先生那时候坐了很久,然后就忽然笑起来。”
  “又有百姓给他送来了类似于锦缎,牌匾之类的。”
  “先生说,他救了他们,这些人却想要他死。”
  “把锦缎撕了,劈碎了牌匾熬粥吃。”
  “可是先生救了他们,他们却因为很多事情骂先生,先生说过一句话,这乱世里面,从百姓,到官员,到诸侯,没有什么绝对意义的好人,驳杂得很。”
  “然后他就这样了。”
  凌平洋道:
  “光华内敛,神物自晦,是明哲保身之道。”
  先生,原来是有苦衷的。
  得绑回去!
  书童叹了口气。
  心里想着,自己总算是把先生的任务完成了。
  之前先生悄悄告诉自己。
  如果有人来找他,他又没有避开的话,一定要把这个故事说出去的。
  说出去有什么意思呢?
  这件往事,先生不是不喜欢的吗?
  而在院子里面,文鹤笑着道:“主公初占江南之地,虽然声势极大,也有名分,但是自古而来,有皇权不下乡的说法,况且,虽然说天下各国都有世家,江南尤其特殊。”
  “这个地方,本身就是水运的枢纽,势力盘踞,又有十多年的乱世,剑狂前辈武功超凡脱俗,但是江湖之中一个是不擅长处理世家压制这些人的欲望,另外一个也是慕容家人少。”
  “人少就难以占据江南十八州这样大的一片区域。”
  “那大大小小的城池里,这十几年就会慢慢变成世家自治,世家之间,彼此时而联姻,时而争斗,最后爱恨纠葛都缠绕在一起,成了一个极复杂的局面。”
  “这样的情况下,世家之间虽然争斗却又极为排外,对浩荡而来的麒麟军,有极大的敌意是自然的。”
  文鹤道:
  “因为他们知道,他们这十多年来的日子好过,是因为把持了权,此刻麒麟军有大军,有大义,收回权柄,您是不可能和世家交好的,这是本质上你死我活的冲突。”
  “况且,主公雄才伟略,器宇不凡,定然是想要做出许多的实事,百废待兴,需要金银,又要防止世家在其中阴谋乱事,内忧外患之下,世家才是第一个要处理的。”
  李观一道:“先生可有什么良策?”
  文鹤想了想,道:“不知道主公是怎么样想的?”
  李观一将普及学识,以及通过考核遴选有才学的官员这些方向性的事情,大概和文鹤说出,文鹤听到这些的时候,就是嘴角咧了咧。
  ‘这样的核心内政都说出来了,今日怕是难以走脱’
  文鹤只好思考了下,回答道:“以才取士,而不是察举;又有普及学识的准备,主公已经明白了世家的问题在哪里了,但是,这样做无法改变具体的情况。”
  看上去面容朴素的谋士道:
  “主公对于当代的世家,了解还是不够深。”
  “其实世家一开始并不是如此的门阀,一开始的时候,百姓耕田,那时候墨家和农家还没有发展到现在,单独干活的话就容易散乱,误了农事,所以有村子里,镇子里德高望重的人来指挥百姓。”
  “时间长了,这些人就会慢慢有了些权利,他们有更大的土地,大家更加尊重他们,当然,他们的本人不会有什么性格的变化,可是他们的后辈却是旁人都恭维的环境下长大。”
  “如此时间慢慢长了,这一脉就会在本地扩大。”“有地,有人望,还有名声地位。”
  “官员制度是察举推荐制度,在这样的制度之下,自然是这样在各地有声量的家族能把人推举上去,而推举上去之后,家中有了官员,他们在本地会发展的更好。”
  “然后就是第三步了,朝堂的官员举荐新的官员,那么一个是普通人,一个是自己的子弟,他们会选择哪个,毫无疑问是自己家族的子弟。”
  “历代君王遏制这一点,反倒导致了更糟糕的情况。”
  “一个是不认识的人,一个是另一个家族的人。”
  “一个官员,会举荐哪个人?”
  “这个时候,就会出现新的东西——【人情】。”
  文鹤将手中的酒杯往前推了下,轻声道:“甲家族以人情,让乙家族举荐自己家中的子弟,然后也会有回报,彼此之间的关系,是不是更亲近起来了。”
  “这样的事情不断在这八百年里面发生。”
  “最后才是此刻的世家子弟。”
  “普通人是不可能成为上官的,一个世家子弟当了官员,进入朝堂之前,首先要叔父,叔祖,舅舅,这样一个一个去打完招呼,得上小半个时辰。”
  “这样才形成了此刻的世家门阀。”
  “世家真正的依仗应该是在朝廷,而家族所在之地只是个退路,百姓苦苦求活的时候,世家上可为官,退可占据千亩良田,恣意享受,不会吃亏。”
  “若要我说。”
  “您此刻的江南世家复杂,可是仔细想想,因为过去十多年的原因,其实反而没有那样地盘根错节,其实不难处理,那一片世家其实是,剥离在这时代累积了八百年的世家体系之外的。”
  李观一道:“先生,于此世家有什么指点?”
  他确实不了解这个时代繁复的世家。
  文鹤道:“要看您想要解决到什么程度。”
  “是要让世家感觉到畏惧,然后和您和平相处,还是说……”
  李观一回答道:“全部。”
  文鹤讶异,想了想,道:“我之前说,您的步伐太急的原因,其实还有一个,您的科举制度,以才选士,是很好,但是……”
  这面容朴素的青年端起酒,淡淡道:
  “您为什么觉得,经历过这样八百年的传承,享受最好资源培育的世家子弟,会输给此刻的百姓呢?相信我,主公,在没有基础的情况下开始科举,只会让世家子弟更迅速的进入朝堂。”
  “举荐制,还有人数名额,一个家族不可能全部上。”
  “但是您放开名额进行科举。”
  “那么,这个世家里被教育过的世家子,绝大概率会超过普通百姓出身,八百年,近乎于千年的世家,他们会比您预料到的更快适应新的规则。”
  “如果说此刻已经是大一统的盛世,开启科举制,算是一种妥协——让世家得到一部分的利益,但是却也打开了百姓进入上层的通道,可是您此刻的状态,却不需要顾虑。”
  “您大可以做得更彻底些。”
  李观一抓住文鹤手臂,觉得这家伙一定就是自己,以及此刻的麒麟军最适合的人才,眼睛里都要冒出光来,道:“先生,请说!”
  文鹤道:“不如先拿着江南世家练练手。”
  “您知道吗?世家和世家之间,是有一种,很明确的上下阶梯的,上品看不起下面的世家,下品甚至于被看做是寒门,有门槛,台阶等等一系列的分别规矩。”
  “台阶的高低不同,代表着不同的级别,阶级如此。”
  “您不需要对付一切世家啊。”
  文鹤笑容温暖:“拉拢一批,分化一批,打压一批,给点好处,让他们内斗往外面爆黄金,还得要说主公您的好话。”
  李观一用力点头。
  文鹤道:“这只是下策罢了,世家里面的人,会反应过来这种计策,并且迅速抱成一团,这也是为什么历代难以处理世家门阀的原因,他们彼此之间都有姻亲关系。”
  “利益相同,很难解决。”
  “您不知道世家。”
  “世家内部其实比起外面更为残酷,嫡系,庶出,庶出次子,哪怕是同样血脉,得到待遇不同,家业只会传给嫡子,而庶出待遇和长工一样。”
  “只要家主一句话,就要让你去死,哪怕是有才学满身,也会必须作为嫡系弟子的踏脚石,您不会觉得,那些被当做长工,踏脚石的庶出子会开心吧?”
  “人都有不甘之心。”
  “若说没有对现状的不甘,只是代表着他们没有看到过更好的。”
  文鹤微笑俯身,那双眸子带着温暖平静,却冰冷的色调,开口温润如玉:“拉拢他们,世家内部的争斗残酷,去给他们机会,去救助他们的父母,去祝福他们的妻儿。”
  “去让他们为了离开世家,在族谱单开而来投奔您,这样的话,世家内部会出现问题。”
  “会有越来越多的世家子觉得,就连庶出子都可以得到这样的待遇,他们为什么不行?这个想法将会是一点点的火苗,轻易会被世家的荣耀压制。”
  “可他们总会遇到挫折,一旦他们对比不如自己的庶出子在您这里的待遇,和他自己在家族的待遇,这火焰会不断膨胀。”
  “然后在某个瞬间,吞噬他们的理智。”
  “而那些底层庶出世家子,在一时情绪上头脱离之后,就会成为世家这个阶级的背叛者,他们是无法回去的;而他们也无法融入百姓,他们唯一可以依靠的,只有您。”
  “多好!”
  “完美的孤臣。”
  “他们会为了创造自己的家族而努力证明自己的才学,可以用来填充此刻江南缺少的人才,放心,在渴望,以及对于家族寻仇的恐惧之下,他们会无比忠心的。”
  “他们可以在您普及文字教育这样的事情出成果之前负责各项政务,数年之后,等到普及有了效果,再开启以才举士的科举制,世家优势会被彻底削弱。”
  文鹤建议道:“您不需要面对【世家】。”
  “您面对的是【人】,而【人】,弱点很多,他们自己斗起来,所谓的【世家】就会如同聚沙成塔一样,顷刻间倒塌下来。”
  “用强大的力量对抗世家只会让自己受伤。”
  “应该让他们自己去斗,我们只需要在旁边喝茶,看着他们内斗激烈,然后虚弱,最后满身是血地倒下,捧着金银来送给我们就可以。”
  李观一:“…………”
  忽然有种麒麟军是世界大反派的感觉。
  “况且,我其实不明白江南的财政问题。”
  文鹤疑惑道:“为什么您要和世家讲规矩?”
  李观一:“嗯???啊???”
  文鹤皱了皱眉,道:“您大可以收下他们的示好,那些什么金银都可以,他们习惯性送礼呗,收礼不办事就可以了啊,况且,世家如何对百姓,您就如何对世家。”
  “世家吞百姓以壮自身;您就吞世家以肥自身。”
  “世家他们自己这样做了,我们用世家对百姓的态度对他们,想来,他们也不会有什么怨言吧?”
  “这不是很简……”
  文鹤看到眼前少年人呆滞的表情,他顿了下。
  然后微微笑起来,神色温暖无害:
  “方才言相戏耳。”
  “只是个玩笑。”
  “是道德水准很高的主公,我很喜欢。”
  文鹤笑容温醇,抓住李观一的手臂,用力握了下:
  “因为,我也是这样的,道德水准很高的人!”
  李观一叹道:“你这样的人,才正是我们需要的。”
  文鹤故意表现出来的手段,想要让李观一知难而退,可是李观一的反应却让他稍微有些惊讶。
  李观一把麻沸散,绳索都放在桌子上,起身,拱手道:“其他的手段,我也就不用了,先生恐怕早就知道了,请先生入江南。”
  “若是先生他日觉得此地危险,尽可以离开。”
  文鹤讶异,沉默了下,叹息笑道:“主公如此诚恳,我也不能够继续隐瞒下去了。”他伸出手往桌子上一拉,哐啷哐啷落下比起李观一准备多出三倍的瓶瓶罐罐。
  李观一额角青筋抽了抽。
  文鹤拱手道:“愿随秦武侯入江南。”
  他微笑诚恳。
  心中却想着,此刻稳住,待会儿就开溜。
  去江南?
  笑话,怎么可能!
  李观一却大喜,转头去喊凌平洋。
  文鹤也笑着道:“今日开心,可惜我的酒都是下了药的,今日就和主公一起喝一杯。”他看到桌子上一瓶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酒,就倒了一盏,拱手一礼。
  李观一正回头去喊凌平洋,此刻转过来,看到酒盏已满。
  和文鹤一起饮酒。
  入喉瞬间,意识到不对。
  这是——!!!
  轰!!!
  那年轻谋士已经趴了,满脸醉醺醺的模样,趴在桌子上,似乎惊讶,似乎惊愕,旋即看着自己的手:“这是,什么……”
  李观一道:“千日醉。”
  文鹤瞪大眼睛,道:“千日醉?”
  “饱饮一坛,可醉千日的千日醉?!”
  李观一搀扶起来他。
  这文士却忽然放声大笑起来了,拍着李观一的肩膀,醉醺醺大笑着道:“哈哈哈哈啊,卑鄙无耻,阴谋连连,哈哈哈哈,在这样的道路上,我还是第一次输了的。”
  “我认了,有趣,有趣。”
  “李观一,我就随你去江南吧!”
  他伸出手,摇摇晃晃指着李观一:
  “卑鄙无耻,卑鄙无耻!”
  “我——服!”
  文鹤两眼一闭,直接朝着前面醉倒。
  李观一搀扶住,后面忽然传来了一阵阵击节赞叹的声音,李观一呆滞,回头看去,看到王通夫子大弟子房子乔在内数人满脸赞叹地看着李观一。
  李观一:“………………”
  他往前一步。
  学宫众人整齐划一,朝着后面退后半步。
  李观一嘴角抽了抽。
  他觉得自己风评被害。
  而在这个时候,有低沉的嗓音传来了:
  “听说李观一来了?”
  “哼,那小麒麟何在?!”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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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麒麟的好果子
  这说话的声音沉闷,如同闷雷一般,李观一怔住,稍微有些讶异,笑容温暖的大师兄房子乔道:“说起来,还没有和观一你说说。”
  “我等听闻你来了学宫,却来找文鹤,担心你吃亏……”
  房子乔,杜克明,魏玄成,以及王通门下的弟子们盯着坐在那里的少年,和趴了的学宫怪才文鹤,一时间缄默,思绪微微凝固。
  到底是谁吃亏?!
  许久后,这些和李观一名义上是同一门的儒家弟子们想着,不,不愧是麒麟!
  是的,不愧是乱世的麒麟,就连文鹤都倒下来了!
  这很合理!
  众多弟子们把这位‘四师兄’的行为勉强合理化,房子乔笑容不变,只是温和道:“路上遇到了素王冕下,素王冕下身边的麟王听闻你来了,就来看望看望火麒麟。”
  正在说着话,外面一尊麒麟缓步走来了,身上的鳞甲已如同太古赤龙一般泛起了苍白的痕迹,麒麟角断了一根,裂口如剑斩过的一半,以神兽之能,竟无法继续生长。
  一双眸子是金色的,却不是火麒麟愤怒时候,那种代表着侵略性和攻击性的赤金色,而是一种在岁月之中,褪去了一切燥气的温润。
  有类太古赤龙,虽然不如,却也散发出一股磅礴气息。
  就如同太古赤龙一样张口说出人言。
  “你就是李观一。”
  李观一起身拱手,道:“道门祖师文远门下,儒门王通夫子门下,学宫弟子,李观一,见过前辈。”
  老麒麟的表情徐缓许多了,道:“是知道礼仪的好孩子,来……”他微微张开口,一股流光转出,是一卷竹简,上面有颇雄浑的儒家浩然正气,落在李观一身前。
  那是一门记录了【势】的修行方法的书卷。
  算是儒门独传的绝学。
  老麒麟道:“君君臣臣父父子子。”
  “晚辈有晚辈的样子,长辈就必须展现出长辈的模样。”
  “这才是合乎于道,合乎于礼的。”
  “你对吾执礼以行,吾便应该给于回应,好孩子。”
  老麒麟说话的时候嗓音宽厚温和,并不曾因为自己和慕容龙图战斗,甚至于被斩断了麒麟角,甚至于因为彼时还只是大宗师境的慕容龙图一股凌冽剑意,导致断角无法再生这些事,牵连到了李观一身上。
  祂追随历代素王,见到过开创儒门的最初的夫子。
  心境之高超过绝大多数儒门弟子。
  李观一肩膀上,麒麟冒出头来,看着李观一得到礼物。
  麒麟,大开心!
  是个非常好的长辈啊!
  火麒麟的前爪趴在李观一的肩膀上,仰起头注视着眼前的巨大麒麟,那种巍峨,肃穆,数千年岁月流逝带来的苍茫感,混合成一种在神兽之中极为可靠的气度。
  “汝,就是火麒麟。”
  老迈麒麟注视着火麒麟。
  祂没有瞬间愤怒亦或者展露出什么情绪,只是在外人的面前,保护了火麒麟的脸面,不曾以代表着长辈威压的方式去批评折辱他。
  儒门弟子待人的要求最基本的一项——
  爱而知其恶,憎而知其善。
  老麒麟怜爱关爱这个晚辈火麒麟,却也知他不足的地方。
  只是在这个乱世之中,这礼记里最基础的篇章,还能够有多少的儒门弟子可以坚持呢?这样的君子之风,是否还可以传递到了后世?
  老麒麟点了点头,转而看向李观一,道:
  “观一来此,多久?”
  李观一回答道:“晚辈在中州约莫逗留两个月,秋猎之后,再呆一段时间,应该就要离开了。”
  两个月,六十天。
  老麒麟嗓音温和道:“好,老夫已是这天地之间,最为年老的麒麟了,这世上还有第二只麒麟,很好,我希望和这火麒麟来好好交流一番。”
  “希望征求你和他的同意。”
  火麒麟立刻传音李观一的内心:“我愿意!”
  老麒麟注视着这小家伙。
  前爪险些连地面都按碎裂掉。
  哦吼。
  和人类相处了快要五百年,竟然连语言都没有学会吗?
  老麒麟的态度越发温和,但是李观一眼中,似乎有某种可怕的东西正在老麒麟的背后扭曲着。
  老麒麟身上伴随着岁月而泛白了鳞甲都有些泛红了。
  小麒麟开心不已伸出爪子。
  李观一笑着道:“既然祂也愿意的话,那么,就拜托前辈你了。”他把火麒麟拿起来,老麒麟低下头来,李观一就把这小麒麟放在了老麒麟的身上。
  老麒麟道谢,带着小麒麟缓步离开。
  小麒麟开心不已,甚至于主动摇动尾巴。
  老麒麟动作凝固。
  仿佛遭遇到了巨大的冲击。
  爪子按入了学宫文气灌注的坚硬地面。
  老迈麒麟神色越发温和,身上在岁月冲刷之下泛白的鳞甲彻底变红,红得似乎要炸开:“好,很好,非常得好。”
  房子乔目送老麒麟离开,道:“真是像啊。”
  “像什么?”
  “没有什么。”房子乔微笑了下,道:“观一既然来了学宫,总要去拜访一下老师的,今日我来此,也是有这个原因。”
  王通夫子,在关翼城和江州城对李观一多有提携,传授其万万人之术,李观一道:“本来就该这样的,只是,师兄请稍等一下,我这里还有些事情。”
  一句自然而然的师兄,让房子乔脸上笑容温和两分。
  “好。”
  李观一看着因为千日醉而醉醺醺倒下去了的文鹤,让凌平洋去唤来了车舆,马车过来之后,李观一伸出手推了推文鹤,虽然说这位儒门弟子,本身算是内气体魄不弱。
  但是千日醉是可以让武道传说感觉到醉意的天下第一烈酒,这家伙似是醉得不轻,凌平洋打算直接扛起来这位文鹤先生,道:“主公,既然来此要拜访夫子,文鹤先生就交给我。”
  “末将会将他带回去,好好照顾的。”
  五重天巅峰,白龙法相的年轻一代第一骑将爽朗笑着许诺。
  李观一看着那沉睡着的学宫儒生,道:“不必了,我来把先生送上车。”那少年道人把沉睡的文鹤抱起来,然后迈步走出去,车舆就在外面,已经有许多学宫弟子发现情况过来打探。
  毕竟老麒麟太过于显眼了,他们看到车舆在外,儒家王通夫子的弟子围绕了一圈,好奇的时候,就看到那穿着朴素道袍的少年抱着一名男子走出。
  李观一踩着马车,把沉睡醉酒的文鹤小心放下。
  “我得到先生之助,犹如千军。”
  文鹤大醉。
  马车车厢里面无光而暗沉,少年道人道:
  “先生可以不必装醉了,如此你被我用酒迷醉了,还是强行带走,他日就算是江南危机,旁人也只会认为你是被强迫掳走,而非自己主动出谋划策。”
  “对于你这样的大才,而且明显不曾归心的,我的敌人一定会以拉拢为主,而不会害你的性命,不是吗?”
  外面是学宫,风拂过了诸子百家的大道,带着八百年的文气,树木树枝哗哗作响,方才醉酒了的年轻谋士睁开了眸子。
  外面人来人往,声音嘈杂。
  车舆内,少年道人和年轻谋士对视。
  文鹤朴素无奇的脸上,因为那一双清冷安静的眸子而变得有些玩味,于是麒麟和毒蛇在彼此对视着。
  李观一手一扬起,手中的令牌落入了文鹤怀里:“是皇城里这一支麒麟军铁骑的令牌,你若是要走,他们不会阻拦你。”
  “多谢你给我的建议。”
  “我希望回来的时候,还可以看到你。”
  “但是,先生若走,李观一不会阻拦。”
  少年道人拱手一礼,道:
  “先生果然大才。”
  文鹤一时无言,那少年转身跳下了马车,对凌平洋吩咐道:“平洋你带着先生回去之后,就不必管了,之后来此等着我,去另一个地方。”
  凌平洋抱拳一礼,回答道:“是。”
  凌平洋亲自驱车,马车平稳又快,文鹤手指点在胃部,一股内气翻腾,张口将那千日醉吐出来了,以他的秉性,是不会轻易中招的,先前也只是故意伪装,让李观一放下警惕。
  就可以离开了。
  看着这麒麟军的腰牌,文鹤缄默许久,最后叹息,道:“罢了,竟然能够和我对拆到了这一步,虽然只是小技耳,却也算是难得地有些趣味了。”
  他懒洋洋地躺在那里:“或许是饮酒。”
  “先生我终究有了那一分醉意。”
  “脑子也转不开来,也不大想转。”
  他手指勾着这腰牌挂着的流苏,转了转,道:“就去看看吧,帮助你处理了这件事情之后,我再离开,嗯,也算是为未来留下一个后路吧。”
  文鹤安静了一会儿,看着自己的手掌:
  “真是,好一条【锁链】。”
  ………………
  李观一把文鹤送上去了。
  他其实没能发现这位谋己第一的谋士。
  但是张子雍自创的,甚至于超越不灭龙元的功体,却在接触到的瞬间给予反馈,文鹤的呼吸,心跳,乃至于血脉流转的速度,都是正常清醒和假寐假死之间的状态。
  换言之,文鹤那时候是清醒的。
  才有刚刚的那一番话语。
  李观一和房子乔等人前去拜访了公羊素王,而后才去了王通夫子所在的那个别院,这位三十余岁,年轻一代已有很大名望的儒门夫子微笑着等待着自己这位第四真传弟子到来。
  亲自斟茶,询问李观一之前在江南的所作所为,最后慨叹道:“做的好。”
  李观一回答道:“都是老师和祖师的教导。”
  王通夫子微笑道:“不用往我的脸上贴金了,我又教了你什么呢,你走到这一步,需要的可不只是那些东西,是你自己和同袍们的成果,尽可以抬头挺胸,以为荣耀。”
  “你来学宫,有什么想法么?”
  李观一把和文鹤说的那些说了。
  虽然有文鹤提出的妙计,可以分化,打压,吸收世家,但是还是很缺人和缺钱,王通夫子一边捂着嘴唇咳嗽,一边道:
  “缺少人么?让学宫的弟子前去江南,这不是个简单的事情。”
  王通夫子轻声道:
  “他们来到这里,心中的想法是很多的。”
  “你若是说,一个理念,就可以让他们倒向你,事实上很难,因为无论陈国,还是应国,都很缺乏这些年轻的,有学识的,还没有世家根底的年轻学子。”
  “值此乱世之间,列国都要争夺人才。”
  “应国,陈国两方,都有大儒宗师们在,许多学子愿意前往那里,公羊素王虽然赞许你,但是学宫并不是如同世俗那样,强迫性,上下等级森严的地方。”
  “素王的威望能够引导了一部分人,但是却不能强迫别人前往江南,你需要说服他们……”这位三十余岁的夫子点燃了松香,淡淡的香味在这静室里面缭绕着。
  “在天子秋猎之前,学宫会有论道,能说服他们的,才能够让这些人随你走。”
  李观一道:“现在我的人望……”
  王通夫子看着这年轻的弟子,道:“不到一成。”
  麒麟声势浩大,但是毕竟起来才一年,列国都有三百年国祚,这是其一;地域范围差距过大,千里之地和方圆数万里的疆域差距可不是一点点;军队差距也太大。
  披甲之士五万和五十万,乃至于一百万的差距巨大。
  比李观一预料的会多些。李观一笑道:“还是有人的嘛!”
  “不过,我想要争取的是那些出身于寒门的学子,识字,懂得文章就可以。”
  王通夫子温和道:“这些学子从寒门,百姓里面崛起,来到学宫里刻苦读书,交好师长,你觉得他们是为了什么?”
  李观一安静了下,回答道:“是为了出人头地。”
  夫子微笑回答道:“有好几种,但是大略是,一部分的心里想着的那些,抛去什么咬文嚼字的话语,就是想要成为人上人,一部分又还有单纯的理想。”
  “其实更大的情况下是,同一个人,心中既还有儒家弟子的抱负和理想,却也有,摆脱自己苦难家庭过往,投奔世家,娶世家旁支女子,也让自己身份跃迁的心思。”
  “是以为【不坠家名】。”
  “观一,知道性恶之说吗?”
  李观一回答道:“知道些许。”
  王通夫子道:“人性本恶,善者伪也,有些人说人心之恶劣,但是这句话不是的,是人性本恶,需要学习引导就能展露出善。”
  “天性自由散漫,如同玉石,不琢磨,不成器。”
  “人性恶,善伪也,这是儒生喜欢吹嘘的话。”
  “他们不知道先贤还这样说,天地合而万物生,阴阳接而变化起,性伪合而天下治。”
  “先天的本性,后天的教育结合在一起,天下会大治。”
  “温暖炽烈的理想,阴暗颓唐的思绪,汇聚在一起才是人,如阴阳轮转,我希望你不要‘放弃’这里的儒生和学子们,他们会有害怕,会软弱,会渴望那种富裕的生活……”
  “但是他们也勇敢,也炽烈,也单纯。”
  阳光从窗户上倾泻落下,王通夫子神色温和:
  “都是很好很好的孩子。”
  “咳咳咳咳……”
  李观一看着这位当时就身体不好的夫子,起身去搀扶,道:“老师……”触碰到了的时候,李观一身躯微顿,感觉到了王通夫子身体的虚弱,后者摆了摆手,道:
  “我就是这样,老毛病了,咳咳咳。”
  “当日你也见到了。”
  李观一道:“还请老师好好照顾身体。”
  王通笑着道:“我知道的。”
  师徒两个人喝完了茶,李观一告辞,王通送他离开,嘱咐道:“记得准备,你想要在应国陈国两个,幅员辽阔的大国之下,得到学子之心念,不是只靠着你的梦想。”
  “你明白的吧,你也要不断成长才是。”
  李观一回答道:“是,老师。”
  王通笑道:“不用这样紧张。”
  “那一日,我会帮你的。”
  李观一告辞离开,他想着需要做的事情,希望文鹤留下,但是就算是解决了财政问题,但是人才问题仍旧极为严重,陈国,应国这样的大国对于人才有更大的吸引力。
  人才,乱世之中,诸子百家出世,若没有拿到足够的人才,江南就会再度落后,李观一尤其知道,在这个局势之下,人才的重要性。
  王通夫子目送那少年走远,后者脚步坚定。
  他关上门,咳嗽几声,神色从容,他知道李观一之后的道路难走,可以说是,走一步,就有一步的艰难,房子乔搀扶着他,道:“老师……”
  王通夫子道:“你之后,就去陪着他吧。”
  房子乔垂眸,轻声道:“是……”
  他之所以会对这位小师弟如此上心,帮助其劝说了元执第一个抵达江南,又动摇文灵均,风啸的想法,为李观一出谋划策,常常去找文鹤。
  这些都是因为王通夫子这位老师,否则,他这样的秉性,温和而疏离,不会对相处没有多久的师弟如此认真。
  房子乔低声道:“之后的学宫论道,陈国,应国都有大儒。”
  “素王询问小师弟那里。”
  王通夫子温和道:“我来吧。”
  房子乔脸上有不忍,轻声道:“老师,我来吧;陈国,应国有名家,名墨,纵横家,杂家,还有我儒家其他的许多学派,诸子百家,并不虚假的。”
  “而支持师弟的只有原旨墨家,公羊儒家这寥寥数派。”
  “六位宫主虽然对观一有好感,但是他们并不会去强迫其他的弟子去入哪一家,若是那样的话,学宫早就湮灭了,这是角逐天下大势的时候。”
  “会比起过去八百年每一次的学宫论道更为严酷。”
  “那时或许有上百位有名的大儒,大家,您的身体……”
  王通夫子洒脱笑道:“我以一匹夫而已,又何惧他们?”
  在他的院落里面,最里面的是一道垂下的白纸,上面用墨字写着一行行文字,字迹清俊洒脱,却又有庄重之感。
  王通夫子松开了房子乔的手掌。
  他看着那一行诗句,轻声道: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
  “为往圣继绝学。”
  “为万世开太平。”
  “这些话,若是没有做出什么事情来的话,只是空话罢了,可他正在这一条路上走,那么每走一步,年少时候吟诵的这些东西,就会多一分分量。”
  “善歌者,使人继其声;善教者,使人继其志。”
  “我很希望他能走得更远。”
  “儒家子弟却也还不至于依靠着道家的术数走下去,儒门弟子自有儒门弟子来保护。”
  “不过,只百家流派罢了。”
  “老师的意义,就在于此了。”
  王通夫子淡淡笑道:“且去会一会学宫的诸子百家。”
  “学宫八百年,终究积累下了许多的污垢,素王他们勉力支撑学宫的方向不变,却也难以把这些流毒清扫干净,若观一接手,会形成类似于世家门阀的学阀。”
  “那时候科举之中,会有蠹虫。”
  “我会清扫这些东西。”
  “学宫这样的地方,就该……咳咳咳……”
  “就该,干干净净。”
  ………………
  李观一安静走在学宫的大道上,他是第一次抵达这里,确实是觉得风光不错,学宫弟子似乎是到了学习的时辰,路上没什么人,想着凌平洋还有一段时间才回来,一时倒是有些无趣。
  李观一视线扫过,却微微一怔。
  在那里,一名三十余岁,胡子拉碴的男人颇为扎眼。
  穿着一身长袍,却又佩戴剑,坐在学宫一侧的一处荷塘旁边,哪怕坐在石头上,也是脊背笔直,颇为有礼数和法度,正在自斟自饮,双目却失神,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李观一好奇,走过去道:“这位兄台?”
  姬子昌迷迷糊糊抬起头,看到少年人在自己前面。
  姬子昌瞬间惊醒。
  李观一?!
  ………………
  与此同时,老麒麟注视着火麒麟,火麒麟看着严肃的老麒麟,他觉得老麒麟要说些什么,是那个,是那个对吧?!
  老麒麟正在觉得,要不要注意一下孩子的尊严。
  想要给出一种威严,宽仁却又温和的方式教导。
  不要太狠了。
  之前想的那种训练,或许太残酷了,自己不应该如此……
  夫子说过,因材施教,要对晚辈有容忍,有耐心。
  然后看到火麒麟跳下来了,小家伙尾巴迅速甩动,然后想了想,直接一躺在地上,露出了自己的肚皮,做出卖萌可爱的模样。
  好乖哦,我好乖的哦。
  老迈的,随着初代夫子行走天下的麒麟:
  “…………”
  一身鳞甲因为愤怒而涨红了。
  先前的温和思考,顾虑什么的,一点一点碎裂。
  火麒麟做出晚辈乖巧的表情:
  “老前辈,我的好果子呢?!!!”
  顿了顿,补充了下:
  “喵喵喵?”
  吱拉——绷!
  这是老麒麟最后理智那根弦断的声音。
  爪子伸出,抓住了小麒麟的脖子,提起来。
  麒麟身子垂下来,就在那里晃啊晃。
  晃啊晃。
  老麒麟深深吸了口气,然后露出了一个,年轻时代的张狂微笑:“很好,非常好。”
  “我这就给你,好果子吃!”
  “你要多少?”
  古儒会给对方第二次机会。
  他还希望火麒麟见好就收。
  火麒麟沉思,爪子一挥,豪气道:
  “多多益善!”
  老麒麟:“…………”
  即便是儒家心境也绷不住了。
  老麒麟脸上出现了一种,被称之为狞笑的笑容。
  “好。”
  “孺子【可】教!”
  “很好,我会让你,吃到饱的。”
  …………
  学宫另外一端。
  李观一走上前去,看着那三十来岁,胡子拉碴的青年。
  “这位兄台,你好啊。”
  姬子昌呆呆看着他。
  风从两人中间吹拂过去。
  天下的诸侯都已经汇聚来此,陈国的君王和应国的皇帝彼此对峙,明日的时候,就是当代的赤帝和秦武侯的宴席,要决定天下未来走向的两封圣旨还和赤霄剑,还一起沉睡在书房。
  而在此刻,在学宫。
  中州的皇帝和年轻的君侯,初次见到了彼此。
  (本章完)
  ()

第89章 都城之中,王当见王
  姬子昌看着那个笑容温和的少年道人,一时间大脑有些卡壳,只是因为这天下风起云涌的大势变化,乃至于未来的天下走向,都压在他的肩膀上。
  他只是三十余岁,数日枯坐,作为一个皇族子弟,中州的君王,从他的位置上,他应该选择第一道圣旨,去尽可能缝缝补补这破烂的天下和体面。
  但是他个人的心中却似乎有一团火。
  一股凛冽的气,烧灼他的肝肺,让他心里面觉得难受,想要去撕裂这越来越捆住自己,几乎要无法呼吸的绳索,这才写下来了第二封圣旨。
  他就在这两道圣旨之间挣扎徘徊着。
  本来想要询问公羊素王。
  他之前已经走到了公羊素王的门前,却自嘲一笑:“如此也不过只是想要将作出决定带来后果的职责,抛给提出建议的人罢了。”
  “这样的事情,只有我可以做出决断。”
  “值此天下变化之时。”
  “君王不应该去听从旁人的意见了,可能会亡国的这个罪名,也只有我才有资格背负。”
  天下仿佛在赤霄剑的前方分作两个方向,一部分将会是留下秦武侯,秦武侯必不可能听之认之,他会离开这里,彻底和中州撕破脸,但是失去了中州名义的秦武侯,会迎来一段时间的艰难。
  但是他应该还会崛起。
  中州的衰亡会比现在迟缓数年。
  而第二个圣旨,会将这位秦武侯最缺乏的【名义】交给他,天下兵马大元帅,中州手中这个东西只是空的了,无法给与任何的支持,但是在这天下,名义的分量也极巨大。
  节制天下兵马之大元帅。
  赤帝的传说还未曾彻底消失,有这个名号,出身寻常的李观一,将会具备讨伐一切不臣的正当性,天下学子不能声讨,四方百姓应以力荐。
  陈国和应国的兵马,在名义上都应该受到他节制!
  具备这名号的李观一,将会成为天下人心之中,不可讨伐的对象,攻击则代表着反叛。
  在这乱世之中,李观一和他的江南,将会成为短时间内无法被选中的进攻目标。
  哪怕是陈国,应国的豪雄,霸主,名将不会被这个名义所限制,但是他们麾下的普通战士,校尉,却会承受自己师出无名的压力。
  而麒麟军将会拥有,【伐不臣,讨叛逆】的恐怖正面士气加成,八百年前赤帝余威会化作一种,无形却必然存在的声威。
  这是无形却庞大的舆论力量。
  但是,青史当中的记录,但凡走到这一步的军阀,大将,没有一个不反的,哪怕他们自己不反,也会在天下大势的裹挟之下,把持朝政,废立帝王。
  但是这样却可以给赤帝一脉一个体面。
  让天下大乱,让赤帝一脉最后的大元帅去讨伐天下,去击败陈国,击败应国,然后让八百年的传说,轰轰烈烈地自我焚尽。
  赤帝的传说,从剑开始,以火结束。
  可就算是心中有这样的豪气,做这一步的决定却也绝不会是常人可以做到的。
  而就在姬子昌独自因此而惆怅的时候,遇到了李观一。
  姬子昌在第一时间,甚至于怀疑,这个少年是故意过来寻找自己的,作为帝王,这样的事情他见得多了,但是立刻就已经反应过来了。
  他认得李观一,李观一可不认得他。
  李观一在成名的时候,画像就已经被送到了中州皇宫。
  但是天下的画师却无人敢于将中州大皇帝的画像传出去。
  就算是千金在前,美人在侧,也是没有用的。
  不可以小看画师和九族之间的感情。
  况且,就算是要画帝王画像,也会失去真人的特色,而是展现出帝王神圣威严的一面,和真人还是有许多差距的,更何况,因为巨大压力而枯坐了七八日的姬子昌,颇不修边幅。
  不必说没有见过他的李观一,就算是上朝的官员,靠后些的估计也认不出他来,当即笑了笑,道:“是啊,这位兄台,也是学宫的弟子吗?”
  他举起手中的酒壶,道:“要来一点吗?上乘的果酒。”
  这种酒有酒味,却又不容易醉。
  姬子昌连醉酒一醉方休的资格都没有。
  只是客气一下。
  可是年少时就和慕容秋水流浪天涯的李观一却不知道什么叫做客气,既是有人邀请,就不会拘泥,他一下坐在姬子昌旁边,伸出手抓过了那个颇贵的酒壶,仰脖,倾倒。
  飞出一道酒线,入了喉咙里。
  李观一眼睛都亮起了。
  嘶……嘿,这酒!
  比起雷老蒙的猴儿酒,强了太多了!
  他喝了一大口,擦了擦嘴角,注意到那边胡子拉碴,不修边幅的老哥呆呆坐在那里,手还伸出去,保持着递过酒壶的姿态。
  姬子昌思绪都凝滞了。
  不是,朕就只是客气一下。
  你真喝啊!
  李观一一下把酒壶塞回了姬子昌的手里,豪迈痛快道:“好酒,他日我也给你一壶,今儿……”李观一看了看腰间的那酒壶,移开目光:“今天,不方便。”
  “在下学宫弟子,李药师,兄台是?”
  姬子昌看了看这酒壶,有些不适应。
  他自小不习惯和旁人用同一个酒壶,同一个食器。
  这样的事情经过了三十多年,早就形成了一种,烙印在本能里面的习惯,就算是李观一仰脖喝酒,没有接触,心里面还是有个疙瘩,闻言笑了笑,道:
  “在下常文,学宫弟子,见过兄台。”
  他把酒壶收回来,藏在旁边,默默用手去擦了擦。
  沉默了下,然后把酒壶递过去。
  李观一好奇:“怎么了?”
  姬子昌笑容温暖:“我素来有成人之美。”
  “李兄既然喜欢这酒,那么我就把这酒送给李兄,作为见面礼物了。”
  李观一倒是觉得学宫的人和麒麟都可讲究这些了,老麒麟见面,还有这位胡子拉碴大叔样的常文,都见面先给礼物,李观一道:“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他日有机会,我送你一件回礼。”
  李观一看着这酒壶,赞叹道:“如此精美,想来很贵。”
  姬子昌嘴角抽了下。
  酒壶算是什么?
  里面的酒更贵啊!
  这家伙,果然是和传说之中一样,只是白丁出身,若是有眼力的世家子弟,一眼就可以看得出此物乃是御用贡品,是一整块白银敲打成型的酒壶,上有纹路,极为精美。
  而这样醇厚的美酒,都是最为上乘的贡酒。
  李观一不客气地从大皇帝手里拿了酒壶,然后佩戴在自己腰间,道:“拿了兄台的礼物,虽然不能够立刻就给出回礼,却也不能够坐视不理。”
  “我看刚刚兄弟你坐在这里,唉声叹气的,是遇到了什么麻烦吗?”
  李观一性格里面还是有草莽豪雄的部分。
  主要还是拿人手短,不能够一走了之。
  姬子昌沉默,他看着眼前这个才十六岁的少年,看到他眉宇飞扬的模样,心中叹了口气。
  还能是什么?
  不就是因为你吗?
  但是说不能这样说,而君王的教育,又让姬子昌多少有些心胸城府,心中微有变化,若有所思,天下偌大,遇到此人,那就让你自己来决断你自己的命运吧。
  姬子昌嗓音温和,道:“倒是遇到些许困惑。”
  “我独自一人,难以想得清楚,恰好遇到兄弟,不妨为我参谋参谋,也好让我决断。”
  李观一笑道:“好啊,不过,我只擅长舞刀弄剑。”
  “提出的建议,怕是很难有什么用。”
  “虽然如此,也请说说看,我做个听众,还是可以的。”
  姬子昌淡笑了笑,他坐在树荫下,盘膝,脊背笔直,自有三分雍容华贵,那少年靠着一侧的岩石,坐在阳光下,双腿散漫翘起,双手枕在脑后。
  姬子昌道:“我是世家子弟。”
  李观一点头道:“看得出来。”
  姬子昌道:“何处见得?”
  李观一指了指他的姿态,道:“你的礼数被教导得很好,哪怕是在这个时候,没什么人看着你,你也会保持这个样子。”
  “而且你很有钱!”
  姬子昌的气氛被打断了,他嘴角勾了勾,无可奈何,嗓音温和:“学宫弟子,应该知道,君子慎独。”
  “越是独处,越可见自我修行。”
  李观一赞许道:“厉害!”
  姬子昌看着这少年认真赞叹的模样,倒是有些没有办法有那种氛围了,仍旧正坐端庄,道:
  “我是世家子弟,而今,也算是轮到我来当家,只是,哪怕是世家,也不是昌盛不衰的。”
  “我家百八十年,终于开始衰败了。”
  “以前有我爷爷一起壮大了家族的两个老伙计的后人,和我们家的感情慢慢单薄了,他们打算要把我家的铺面,地产都给占了,家族里面那些老人也是就知道摆谱。”
  姬子昌把赤帝天下比喻成了家族,又把时间缩短以免李观一看出什么,然后道:
  “而现在,那两个老伙计的后人也经营他们的铺子,我们家的产业倒也是越来越小,就在这个时候,我家产业里出了另外一个年轻的掌柜。”
  “这年轻掌柜的有本事,虽然说地下产业还小,可是在这个年纪,白手起家,已被认为是年轻一代里面最拔尖儿的了;就可惜年轻了些,和老一辈掰手腕还是难了些。”
  李观一道:“所以呢?”
  姬子昌看着眼前这个家伙,道:“所以。”
  “我该怎么办?”
  “我打算有两个想法,第一个想法的话,就是顺着家族里面那些叔祖们的想法来,把这个年轻掌柜拉拢回到家族主脉里,把世家里的女儿嫁给他。”
  “然后把他控制住,一方面防止他势大起来,也和之前老伙计的后人一样想要吞了我家的财产,一方面,利用这个人,去和那两个老伙计的后人对抗,维持住本家的脸面。”
  李观一瞠目结舌,然后毫不顾忌地骂道:
  “真是蠢啊!”
  姬子昌顿了顿,他觉得这四个字是把自己心里面对那些所谓的叔祖,叔父的感觉给说出来了,但是还是下意识回护道:“家族的宿老,也是有自己的想法的。”
  李观一道:“是蠢货。”
  “都到了这一步了,还要搞什么高高在上的制衡,我觉得这帮宿老欠削得很。”
  姬子昌一方面认可这个话,同时心中若有所思,叹道。
  哪怕是李观一没有猜到这个所谓的世家和掌柜指代的是谁,但是却因为和自己此刻的处境相似,所以下意识代入其中,和那个年轻掌柜共情。
  所以会觉得宿老们的抉择是不利的,说出这番话吗?
  如果说这样的话,简直是天生的政客权臣。
  姬子昌嗓音温和,道:“那就当他们短视吧。”
  他选择了个,听起来没那么刺耳的称呼,然后道:“所以,我自己还想到了另外一个抉择,那就是,彻底放权。”
  姬子昌深深吸了口气,注视着李观一:
  “去把大掌柜的名号给那个年轻掌柜。”
  “任由他坐大,任由他去和其他两个掌柜去争夺产业,给于其支持,哪怕我家灭亡了,也是被自己的大掌柜吞并,却不会落在旁人的手里,算是留了个体面。”
  他心中自嘲着,看着李观一,却见到那少年像是看傻子一样看自己,心中一滞,李观一笑道:“原来如此,你也有点蠢啊,老哥。”
  姬子昌只觉得一股怒气涌动出来了。
  他已经有如此的觉悟和豪迈,李观一却这样说。
  还有便是,帝王被呵斥,总会生气。
  姬子昌忍不住冷笑,没了先前的温和,道:
  “那你说,你要怎么做!”
  李观一用袖口擦了擦刚刚姬子昌喝过的酒壶,仰脖灌了口酒,道:“果然,比雷老蒙的猴儿酒好多了。”
  然后才道:“我只是好奇,你既然已经有了这个决断,为什么,只是去交给别人做事情呢?你自己没有想过奋起吗?”
  奋起。
  姬子昌缄默,想着往日的挣扎,叹了口气:“太迟了。”
  然后他听到那少年道:“谁告诉你迟了的?”
  姬子昌看到李观一笑起来,后者晃动酒壶,道:“你都有所谓的,维系家族脸面的情况,扶持别人,灭去自己,算是什么体面呢,若是真的有这个心,你不应该自己亲自去做吗?”
  “哪怕失败了,也可以堂堂正正地说,我已尽全力。”
  姬子昌下意识拒绝道:“我不够。”
  李观一道:“你还没有试过。”
  姬子昌道:“那你说,我该怎么做?!”
  李观一道:
  “排除族中宿老,那些各家各门的干扰,把家族和产业的权利收入自己的手中,然后改革,去把冗沉的去掉,用更多的人才来革新产业,最后和那两个老伙计的后人对抗呗。”
  李观一笑起来,道:“我知道这里是学宫,你在这里,肯定不是什么世家,商业,产业。”
  姬子昌心中一紧。
  李观一道:“你应该是当官的吧。”
  姬子昌无言,李观一得意道:“这个我还是猜得出来的,至于做不做,你为何要放弃,为何要去期望别人给你的家族脸面呢?”
  他看着姬子昌:“你是不是在害怕?”
  “害怕去和父辈的那些对手对抗?”
  姬子昌的拳头握紧了,他缄默道:“我不是先祖那样的英雄。”
  李观一道:“什么是英雄?”
  姬子昌不能回答。
  李观一道:“我倒是听说一位前人说过的所谓的英雄。”
  少年道人盘膝而坐,指了指天空,夏末之时,天上的云霞厚重,似乎有什么存在在里面盘旋似的,李观一道:
  “龙之为物,可比世之英雄。”
  “龙能大能小,能升能隐;大则兴云吐雾,小则隐介藏形;升则飞腾于宇宙之间,隐则潜伏于波涛之内。方今之时,龙乘时变化,犹人得志而纵横四海。”
  “可是,行云吐雾的是英雄,隐介藏形的,亦是英雄。”
  姬子昌听着这样的描述,不由神往了,怔怔失神道:
  “这样的英雄。”
  “天下之人,谁能当之?”
  李观一顿住。
  面不改色,坦然笑着回答道:“我只是个道士。”
  “我不知道。”
  “不过,兄台心中可是好受些了吗?”
  姬子昌看着李观一。
  姬子昌本来以为李观一会因为带入了自己的情况,而会鼓励他选择第二个选择,可是没有想到,眼前这个年少之人,直接给出了第三个抉择。
  奋起,我是在恐惧么……
  原来如此,这样才是如先祖一般的豪情之心吗?
  若是李观一推荐他选择第二个决定,这是天生的政客权臣,而现在他直接说出第三个选择,又该是怎么样的人?这个人竟然就没有考虑一下自己的情况么?
  姬子昌不由叹息。
  这是怎样的人,古时候那些‘傻乎乎’的家伙竟然真的存在?
  李观一把酒喝了小半,打算剩下的带回去给太姥爷。
  然后看着姬子昌,道:“兄台心中好受了些罢?”
  姬子昌温和道:“是。”
  “听闻君言,我还是有了些收获的,之后应该也要做出决断了。”他的笑容温和宁静,此刻已是午后,回去的时候恐怕就要日暮了,明天就是决定天下走势的那一场宴席。
  正在这个时候,姬子昌却感觉到手臂一紧,下意识抬起头,看到那站在阳光下的少年忽然伸出了手,抓住自己的手臂,那手掌有力,仿佛可以感觉到脉搏和心脏用力的搏动。
  李观一道:“我看兄台的表情,可不像是这样。”
  “况且,才在这里喝闷酒,还没有怎么样,就要回去。”
  “你这世家之主,当得也太累太憋屈了。”
  “我想到了怎么样报答你的方法。”
  姬子昌道:“我……”
  那少年一笑,一用力。
  坐在浓密大树下的姬子昌本能反抗。
  可是他一个四重天的皇帝,还是得靠着家传之物,才能够用得出赤龙法相的帝王,怎么可能会是在战场上厮杀的悍勇名将的对手?
  这一颗老树,是八百年前,赤帝在学宫建立的时候,亲手种植的,也因此被历代学子好生照料,而今已不只是亭亭如盖了,可谓是繁茂至极,盛夏的阳光垂落,没有一丝丝能落下。
  犹如君王华盖一样。
  姬子昌被拉起来,踉踉跄跄地从阴影下被拽出来,踉跄两步,走入阳光下。
  李观一大笑道:“恰好,我看你此刻还有些空闲。”
  “恰好,我也有些空闲,还有些钱。”
  “外面热闹得很,来来来,出来喝一顿酒,我来请你吃饭,就当做是报答你的酒了。”
  姬子昌道:“不,我是是说……”
  他顿了顿,微笑道:“我的酒可是很贵的。”
  “一顿饭,未必够。”
  李观一大笑:“这样才像话嘛。”
  他拽着这胡子拉碴的大叔,迈开脚步,李观一的体魄兼具了兵家,佛门之长,又最后融会贯通,走向了张子雍的传说道路上,见这大叔麻麻赖赖一点不痛快,索性用力拉着他。
  姬子昌几乎是被少年拽得飞起来,朝着学宫外面奔去。
  公羊素王和墨家巨子并肩踱步走出。
  墨家巨子道:“他日论道之事,恐怕决定了观一的江南和麒麟军之未来,应国,陈国,底蕴深厚,江南势猛,却终究只崛起一年,但是我看你倒是一点不担心。”
  公羊素王道:“君子无忧。”
  巨子啧了一声:“什么事情都藏在自己的肚子里面,表面上却一副和和气气的模样,所以我才厌恶你们儒家。”
  “老东西!”
  “今日你来找我,还要住在我这里的原因又是什么?”
  穿着黑色儒衫的老者掏了掏耳朵,面不改色:
  “老麒麟收拾那小家伙。”
  “惨叫的声音太剧烈了,君子远庖厨,引申而来便是,君子见到惨烈的事情,会于心不忍,可是庖厨是饮食,是正确之事。”
  “虽然正确,可是听了,看到,还是会有恻隐之心。”
  墨家巨子道:“所以呢?”
  公羊素王微笑道:
  “所以就躲远点,不要看,不要听,不要想。”
  “非礼勿听,非礼勿视,非礼勿念。”
  墨家巨子摇了摇头,“这就是从心所欲不逾矩么?”
  公羊素王大笑道:“不!”
  他揶揄道:“只是惨叫听多了,容易耳朵幻听……”
  正在这个时候,他们感觉到了李观一的气息奔过来,两位老人家止住脚步,等待着这一位看重的晚辈,回头看去,听到了少年意气风发的声音:
  “素王,巨子,两位前辈,今日可好啊!”
  公羊素王微笑道:“自是好……”
  墨家巨子则是豪迈多了,道:“你小子可算是来了,也不来看望老头我,我都………”
  素王,巨子回头看去。
  看到了李观一和他手里的挂件。
  儒门公羊素王。
  墨家第一巨子。
  两位老人齐齐陷入了死寂般的沉默。
  方才愉快的笑声,戛然而止。
  “嗯??!!!”
  ()

第90章 第二封圣旨
  学宫之中,墨家巨子和公羊素王瞠目结舌。
  看着那少年几乎是拽着一名胡子拉碴的男子一块狂奔而来,那男子羞愧急急捂脸,素王和巨子却认出来这人是谁了,李观一顿下,行了一礼。
  “弟子见过两位宫主。”
  “之后平洋来此,还请两位前辈说一声,不必等我了。”
  姬子昌羞愧捂住了脸。
  李观一感觉到了手中抓住的这位学宫学子,似乎是颇为紧张,回顾左右,没有发现正门,他意识到正门还要跑三五分钟,这位胡子拉碴的学宫学子怕是有点顶不住。
  于是道一声得罪。
  秦武侯扛起姬子昌。
  直接从学宫的墙上翻了出去。
  公羊素王:“…………”
  墨家巨子:“…………”
  素王忽而大笑出来,他并不如许多儒家学派那样的拘泥于死板的教条,而是会根据时势采取不同的变化,老人悠哉悠哉往前走:
  “非礼勿视,非礼勿言。”
  “老夫什么都没有看到,老巨子。”
  他看着那位墨家巨子,伸出手,笑着道:
  “风起云大,时间还长,巨子,你我不如再下一局?”
  李观一带着姬子昌直接翻墙而出,这对于出身于民间,又和司命,瑶光关系极好的李观一来说,不算是什么,但是对于自出生而来,便被框定于层层礼数之下的中州君王来说——
  在堂堂儒门魁首,墨家巨子眼皮子底下。
  被人提起来翻了墙。
  何其地,不成礼数!
  何其……痛快!
  刺激!
  姬子昌只是觉得心脏砰砰砰乱跳,他道:“你,你竟然敢在公羊素王面前翻墙?!”李观一道:“学宫有什么律令不准翻墙吗?”
  姬子昌不能回答。
  李观一道:“我认识一位,在学宫之中,地位颇高的长辈,他就喜欢翻墙来去,既然长辈如此,你我这样年轻的学子,自然也可以。”
  姬子昌苦笑:“不愧是你,去何处?”
  李观一回答道:“去吃个饭呗。”他顺手在怀里面掏了掏,发现自己身上的银子其实不多了,姬子昌注意到他的目光和视线,道:“怎么了?”
  李观一回答:“这,兄台,或许要选择普通些的店。”
  “我的钱财不多。”
  姬子昌瞠目结舌。
  江南,富庶之地!
  江南十八州,更是整个天下的水运中枢之地,你掌控江南千里之地,堂堂一位君侯,竟然说自己没钱,但是姬子昌当了许多年帝王,至少知道人所言是否真实。
  这小子是真没钱。
  江南的君侯,没钱?
  姬子昌忽然大笑起来了,觉得实在是世界上最有趣可笑的事情了,他指着李观一腰间从不离身的玉佩,道:“你可不要唬我,这玉佩一看就是王侯世家才有的东西。”
  “无论是质地还是色泽都是最上乘,价值千金。”
  “你若没钱,为何不把这东西当了去?”
  李观一手掌抚摸着玉佩,微笑回答道:
  “因为此物,千金不换。”
  这是大小姐薛霜涛给他的玉佩,怎么可能会换掉,姬子昌道:“好罢,既然如此的话,那就随你,带路便是。”
  李观一发现,这位常文兄台应该是不常常出门,对于这第一都城的了解,还不如他这样一个外来之人,李观一带着他转悠了片刻,去了一个看上去不如何昂贵的饭馆子。
  要了几道菜。
  姬子昌听到李观一要的菜,道:“你这人口里怎么没有几个实话?”
  李观一瞠目结舌:“什么?”
  姬子昌笑道:“你说的这些菜,怎么样也要数百两了,还说是没有钱?”
  李观一回答道:“什么东西?”
  他指了指自己点的菜单,道:“秋日的韭菜本就长老了的,秋韭炒鸡蛋,一道炖鸡,一道素拼,再来个芙蓉蛋花汤,两碗两掺米饭,这些东西,要几百两?”
  “这玩意儿就算是在中州,也就一钱多银子。”
  “你吃的鸡蛋是金子做的,还是米饭是金豆子做的?”
  李观一注意到姬子昌的笑容缓缓凝固。
  似乎有什么东西被撕裂开了。
  这位年轻君王的神色变得苍白,沉默了下,似乎明白了什么,道:“一枚鸡子,作价几何?”
  李观一回答道:“一两文吧?”
  “哪怕是中州这样的地方,十几文也是够一顿饭了的,若是有二十多文钱,是可以吃点荤腥了的。”
  姬子昌缄默许久,抬起手指按着眉心。
  李观一若有所思,道:“你是不是也被中州这皇族的内务府给强压过?所谓的一枚鸡蛋十两银,两根青葱五两银子,其中火耗五两银子。”
  “一盘最多二十文的清炒鸡蛋,敢卖到五十两。”
  “着实离谱。”
  姬子昌深深吸了口气,始终兢兢业业在皇宫之中的大皇帝手掌都在颤,他咬着牙,道:“……内务府,吃的是朝廷的俸禄,竟然欺上瞒下,等我回去,参他一本!”
  李观一道:“只内务府小小的官员,有什么用?”
  姬子昌顿住。
  李观一道:“一介内务府的官员,也就只是四品,甚至于五品,他哪里敢克扣这么大的一笔钱?肯定是层层上交,一层一层盘剥下来,也就是一枚鸡子一两钱银子罢了。”
  姬子昌道:“那么,药师觉得,这些银钱都去了哪里?”
  李观一道:“这还不简单么?”
  菜已上了,李观一吃了一口,道:“最近城里的事情,你知道吧,剑狂慕容龙图邀战江湖之中的列位宗师,学宫的宫主,以及那高高在上的江湖传说。”
  “按照道理来说,这样的事情,没有人敢搞事。”
  “但是我来的时候,却发现有人将一处城门的人头税收提升到了原本的五倍,借机敛财,而这一位则是某位郡主的驸马。”
  姬子昌的眸子垂下,带着一种阴霾之气。
  李观一要了一壶酒,喝酒的时候,自然而然开启了饭桌建政这样的天赋本能,谈论道:“其实问题已经很明显了,不提我那几位好友,就连我这样的人,都可以看得清楚。”
  “中州,只方圆千里之地,论及土地的富庶不如中原,关中,论及商业贸易,物产丰富,不如陈国;就连物产运输,都不如面积相似的江南十八州全境。”
  “那么,为何能有如此多的皇亲贵胄,世家族老?”
  姬子昌道:“因为有列国供奉。”
  李观一回答道:“往日是有列国供奉,诸侯到了时间没能够拿出黄金和赋税,甚至于要去剥离掉爵位,但是如今的陈国,应国,又有谁会把一国绝大部分的赋税交上来?”
  “三百年前,中州失势,皇亲贵胄之血流遍御道。”
  “陈国,应国脱离了中州,只是会给予一部分的供养,但是和往日比起来,简直是少得可怜,但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中州的大族,宗族,乃至于皇亲贵胄,铺张浪费和排场没有半点减弱。”
  “反而因为,要在陈国应国不服从自己的时候,更为夸张地去铺张,去浪费,去展示自己的威风,明明自己知道两国已不在意自己,却还要强撑着,天下到处都是这样的人。”
  姬子昌的脸色已铁青。
  他双拳紧握,尽管是之前就已经知道的弊病,但是因为他一直都在皇宫之中,却不知道已严酷至此,他抬起头,看着眼前的李观一,后者拈着一杯酒,神色沉静平淡看着外面。
  然后收回视线,道:“那么,请问了,常文兄。”
  “两国之供奉降低,大族之欲无限。”
  “那么这中间的钱财,从何而来?”
  姬子昌握着的拳头缓缓松开来,轻声道:“……百姓。”
  李观一回答道:“错了。”
  “我之前也以为,取之于百姓,后来才发现,并不只是这样,他们都是经历过漫长岁月的豪族,他们已经见证过了三百年前,得到了百姓民心之后的陈武帝的威风。”
  “是,取之于皇帝。”
  李观一道:“我也是来到了这里才发现,以皇帝之名义横征暴敛,然后也确确实实给出了税收的花销,但是这些却都是假账。”
  “或许皇帝是好皇帝,臣子是有能力的臣子,百姓勤勤恳恳种田,但是所有人的生活却都不能够如愿。”
  “在皇帝和百姓之间的渠道里,他们层层盘剥,如蛀虫一般。”
  “当百姓的愤怒抵达极致之后。”
  李观一手中筷子如同剑一般竖劈了下,平淡道:
  “不过只是换一个皇帝罢了。”
  这一句话落在了姬子昌的耳中,如同惊雷一般。
  他看着眼前持筷如持剑的秦武侯。
  秦武侯鬓角的黑发在风中微微扬起,神色却安静。
  姬子昌在这个时候意识到,眼前的不是之前和自己喝酒,甚至于提着自己翻墙的学子,道士,他的目光所落脚的地方,仍旧是天下。
  是凛然气度不逊色于开国诸君的秦武侯。
  李观一为姬子昌劝酒,随口道:
  “换帝以平息民愤,而宗室之中的宿老,仍旧掌握有实际的利益和权威,傀儡么?不。”
  “皇帝只是用来保护他们自己利益不受到损失的一个巨大的盾牌,赤帝的余威,不过只是用来收敛财物的口号,从这一方面看来,宗室之中必然有聪明绝顶,观局势洞若观火的顶尖谋士。”
  “若我猜测不错的话。”
  “历代的中州大皇帝之中,应该不乏年纪轻轻,明明还在身强力壮的状态,甚至于有至少三重天打底的内功,却开始呕血,病痛,在壮年就莫名其妙去世的皇帝吧。”
  哗啦!
  姬子昌的手掌按在桌子上,让桌子上的盘子碗筷哗啦脆响,他的神色剧烈变化,却也不得不认可李观一说出的那些东西的存在。
  李观一脸上带着歉意,道:“抱歉。”
  “我自己的性子如此,忘记兄台的立场。”
  姬子昌张了张口。
  先前心中的豪情,此刻却忽然熄灭了,并非是他一个人不去努力,而是以他的眼界和判断力,其实已经明白了,皇帝已成为了八百年赤帝家族共同的祭品。
  这八百年不断累积下来的王侯权贵,这些利益,就化作了一根一根的丝线,看起来似乎轻柔,但是累加在一起,却如同绳索一样吧皇帝死死捆在了皇族之上。
  也隔绝开了皇宫和民间。
  这些问题盘根错节,如同一辆由八匹发了疯的战马,疯狂拉着前行的战车,他已控制不住,回天无力,唯独外界清清白白的力量,才有可能撕裂如此的局势。
  内外解困,该当如何?
  他看着眼前的李观一,神色安静。
  他忽然叹息笑着道:“我真是羡慕你啊,药师。”
  李观一抬了抬眉。
  姬子昌忽然抓起了桌子上的酒壶,给自己倒酒。
  然后仰脖,自小不喜和旁人用一样食器的皇帝,此刻却一口一口地去饮酒,不片刻,已有了些微的醉意,李观一安慰他道:“不必如此。”
  姬子昌道:“你不懂,不懂。”
  李观一也不再反驳,只是和这个奇怪的学子一起喝酒,一桌子菜,两个人一坛又一坛地喝酒,姬子昌并不用一身四重天境的《赤龙震九州》神功去化去酒劲,神意已醉。
  李观一搀扶着这醉醺醺的学子出了这饭馆的时候,天空已彻底黑了下来,姬子昌踉踉跄跄,他拍了拍李观一的肩膀,道:“药师啊,你说你的玉佩,是旁人送你的。”
  “呵,是,是你心中的姑娘么?”
  李观一顿了下。
  姬子昌已是推开他,踉踉跄跄往前,轻声道:“我,我也有过的,那时候我还没有成为家主,是一个出身寻常的姑娘,喜欢弹琴,下棋。”
  “后来,后来十七岁,重病去世了。”
  李观一道:“你娶了世家之女是吗?”
  姬子昌轻声道:“是啊。”
  “借助他们的力量才能够站稳。”
  “但是……”
  他忽然自嘲一笑,道:“罢了,没有意思的事情,不管了,来来来,喝酒,喝酒!”他大呼,仰起脖子喝酒,却发现已没有了酒,皱了皱眉。
  这个难得恣意一次的帝王瞥见李观一腰间的酒壶。
  “哈!你这里还有我的酒。”
  他也不在意其他的了,索性伸出手抓住了酒壶,李观一下意识忽略了这个酒壶,直到姬子昌摘下酒壶口子的时候,瑶光奇术被破坏,李观一才意识到糟糕。
  拿的不是果酒,是千日醉!
  姬子昌仰脖就是一大口,这家伙心情似乎是极为不痛快的,索性大口大口去喝酒,却未曾想到这个里面被钓鲸客以阵法改变过,里面可以足足盛放三斗三升烈酒。
  姬子昌一口气喝得自己身子都有些摇摇晃晃。
  意识到不对的时候,把酒壶拿下来:“我的酒,这样烈吗?”
  李观一瞠目结舌。
  不是?
  中州学子,都这样可怕吗?
  文鹤可以避开千日醉也罢了,路边遇到的颓唐颓废胡子男,竟然都可以牛饮这么长时间不倒下,姬子昌把手中的东西扔过去了,李观一抓住。
  在姬子昌‘轮到你了’的目光下,李观一也洒脱一笑,仰脖狂饮,姬子昌好感度提升,大笑道:“好,好!
  姬子昌打了个酒嗝儿,道:“走,走吧!”
  他伸出手搭着李观一,踉踉跄跄道:“走!”
  两个人一路踉踉跄跄的,可是喝了这许多酒,忽然又口渴起来,姬子昌瞥视周围,看到一个院子,道:“药师,药师,你看!”
  “那里有蔬菜,那种红红的,是从西域,还是北域传入了东西,可以解渴。”
  李观一也喝了不少,道:“这是别人家的。”
  姬子昌拍着自己的胸膛,打着饱票,大着舌头道:“什么别人家的,我,我……”他竖起大拇指指着自己的胸口,得意道:“是我家的!都是我家的!”
  微醺状态的李观一道:“那就去拿点?”
  “好!”
  两个人极为熟练地翻墙进去了。
  然后就在这院子里摘红红的西域蔬果。
  “我摘得比较多!”
  “笑,笑话,朕……,我是说,真要论,肯定是品相好更重要吧?!”
  “多?”
  姬子昌不屑地道:“我的这个,最大。”
  正在两个家伙撸起衣服,蹲在这里疯狂踩东西的时候,一种异样的氛围逐渐出现了,秦武侯,中州大皇帝缓缓抬起头来,两个人看到黑夜中,有绿色的眸子亮起。
  然后看清楚了。
  是狗。
  冰冷注视着他们,李观一把手指竖在嘴唇边,姬子昌头皮发麻:“乖,乖狗狗,不要叫,不要叫……”
  一连串的狗叫声音打破夜的宁静。
  然后就是一个高昂的老者声音:“天煞的!!!”
  “哪里来的蟊贼,竟然敢来偷我的菜,旺财,咬!”
  “咬死他们!”
  艹!!!
  李观一大怒,这不是你家的吗?
  转过头去。
  名为【常文】的男子已翻墙到了一半,比他还利索。
  李观一大怒,然后怒了一下,在没有武功的百姓愤怒之下,堂堂秦武侯只好狼狈逃跑,最后怀揣着果子翻墙,反手一抖,一把铜钱落在了桌子上。
  “我们买了!”
  “买了!”
  那老者兀自大骂,李观一和姬子昌两人跨坐在这大墙上,一侧是蔬果院子,一侧是寂静的道路,天空是灿烂恢弘的银河,两个人忽然觉得了一丝丝安静,对视一眼,大笑起来。
  他们翻墙下来,然后很快跑远了,那狗死死追了他们二里地才被甩开,李观一横了姬子昌一眼:“你不是说,是你家的吗?!”
  姬子昌道:“我记错了。”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自是我家的!
  他看着天空,和李观一一起吃了这果实,然后爬起来:“我家的家教管得很严,下次再见吧,李药师。”
  李观一道:“你不是家主吗?”
  姬子昌笑着道:“家主,也是有许许多多身不由己的事情的,我倒是希望你可以一直这样,今日的事情,咱们倒是两清了。”
  “我也难得,痛快了一次。”
  “哎呀,我年少的时候,还是想要做个侠客浪迹江湖,无拘无束的,可惜不能啦,规矩真多!”
  他背对着李观一摆了摆手,然后踉踉跄跄走远了。
  李观一仰起头,看着天空,依靠着树木坐着,仰脖喝酒,水线落下,飞入少年喉中,从容洒脱。
  姬子昌脚步沉静,脊背也慢慢挺得笔直了,有中州皇帝之气在身,那是类似于奇术却更为磅礴的存在,被称为气运,被称呼为龙脉,在这样状态下,姬子昌对各类负面的抵御很强。
  他回到了皇宫之中,回到了侧殿书房。
  他想着,那位年纪已很大的颜太保,应该已是回去了。
  他推开侧殿的门,那位白发苍苍的老人仍旧安静站在那里,从容地拱手道:“陛下,您回来了。”
  姬子昌看着他,心中温暖许多。
  天下有佞臣,有为了自己的私欲而胡作非为的事和人,也有如老者这样的人,姬子昌道:“老师之前,为何不向朕进言民间之事。”
  颜太保惊愕道:“臣,不是每月都有进书吗?”
  姬子昌缄默,他忽然什么都知道了,皇帝被困在牢笼里,姬子昌洒脱一笑,他重新换了一身皇帝的常服,乱糟糟的须发修整了,然后从容地来到了这里。
  “让老师久等了。”
  颜太保道:“陛下,您做出决定了吗?”
  姬子昌道:“是……”
  “老师请坐。”
  颜太保落座之后,姬子昌坐在御书房的桌案前,以海外的巨鲸为材料制造的长明灯将周围照亮了,澄澈明亮,姬子昌想着今日所见,李观一的恣意所言,就如同一把利刃劈开了被层层关锁的皇帝和民间。
  但是这并不是让他做出决定的理由。
  颜太保看到这位沉静的,带着一身酒气的皇帝伸出手,拿起来了的是第一封圣旨,这是一个不会出错的,稳妥的选择,但是颜太保却似乎有些复杂心绪。
  然后他看到这位皇帝抚摸圣旨,伸出手,圣旨却被伸入了长明灯稳定的火焰里,火焰猛然朝着上面蔓延,颜太保神色惊动,猛地站起身来,道:“陛下!!!”
  姬子昌的目光注视着被燃烧了的第一封圣旨。
  火焰燃烧的光倒影在他的眼瞳里面,他想着今日那秦武侯的三个答案,却淡淡笑了笑,轻声道:“第三个答案,奋起余勇,这是卿会做的事情,少年意气风发,让人羡慕。”
  “可我已不一样了。”
  “八百年来,这赤帝的天下恢弘过,霸道过,背后却也都是腐烂的气息,盘根错节的阴冷。”
  “我已不会去所谓的奋起了。”
  “是不能,也是不愿。”
  第一封圣旨在烈焰之中焚尽了,最后只剩下了金红色的灰烬落下,缓缓化作了黑色,这暗藏的火焰落在姬子昌的眼底。
  他垂眸,仿佛可以感受到,自己作为帝王,身上缠绕着的,一根根无形的丝线。
  这些丝线来自于世家,来自于历史,来自于皇族和先祖。
  姬子昌却不再反抗了。
  他从容道:“我的出生,成长,长大,登基,已沐浴着赤帝的威荣,已经承受了赤帝的恩惠,而在这个时候,却要和他们斩断关系,装作自己清白无辜。”
  “这只是一种欺骗自己罢了。”
  “祸不及家人,惠不及家人。”
  “我亦是卿口中,那笼罩天下的阴影之中的一端。”
  姬子昌伸出手,握住了赤帝的印玺,缓缓抬起,在这个时候,颜太保却终于感知到了,眼前这位弟子身上那潜藏着的气魄,长明灯在剧烈晃动着,姬子昌自语从容:
  “已承其荣光。”
  “也就该要承担祂的污秽。”
  “连带着赤帝的威荣,赤帝的污秽,一起背负。”
  “正是为君者的义务。”
  “我会抓住这所谓的皇室宗族,然后带着这八百年来盘根错节的东西,一起走入火中,焚尽这八百年阴暗,这是属于我的权利,而卿,也该有卿的道路。”
  “你口中的英雄,我是不能做到的了。”
  “真可惜。”
  “我们皆有自己的宿命。”
  他伸出手,叩住印玺,缓缓压下在了那一封圣旨上。
  【敕令李观一节制天下兵马大元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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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加封,加封!(求月票)
  李观一目送那位胡子拉碴,似是颇为疲惫的学子离开之后,转身踱步,循着记忆往自己暂且居住的行宫走过去,时值夏夜,终于退去了一日的闷热,星空浩瀚,夜风凉爽。
  李观一反倒是有些担心起来,担心那位文鹤先生离开。
  此刻醉意渐醒,施展出剑狂慕容龙图自创的身法,如利剑出鞘一般朝着自己的行宫掠去,回去的时候,麒麟军铁骑守卫在外,皆行礼,李观一点头回应,然后快步走进去。
  他有些遗憾。
  在李观一的感知之中,没有发现文鹤的身影,询问凌平洋的时候,凌平洋回答道:“那位先生已经走了。”
  李观一苦笑,却又叹服,道:“不愧是他。”
  “看来,并非是同路之人。”
  “只是有些对不住元执他们的托付了。”
  他倒是没有因为文鹤选择离开而产生懊恼和反感,只是叹息,天下之人,来来去去,并不一定必然可以同行,而凌平洋脸上倒是有些古怪之色。
  “平洋,怎么了?”
  “看你好像是有些话要说。”
  一道悠然的声音传来:“他是要说,本先生只是出门转转,又不是说彻底不回来了,只是有些事情罢了。”李观一大喜,转过头去,看到侧门那里,一辆马车被驱赶进来。
  驱车之人,正是文鹤文清羽。
  面容寻常朴素的青年微笑:“方才只是出门去为主公解决一个困难罢了,也算是我的投名状。”
  李观一疑惑道:“什么?”
  凌平洋道:“此事末将来解释吧。”
  “您还记得,咱们离开之前,来到这里希望和您见上一面的各大世家吗?他们有些带着自己的女儿,有些则是独自前来,却都带着拜帖。”
  “文鹤先生方才就是处理这件事情的。”
  凌平洋解释一番,李观一才知,文鹤是觉得浪费,索性以麒麟军新招募的谋士之名,代李观一这位主公收下了拜帖,然后去转悠了一番。
  李观一道:“文鹤,你没有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吧?”
  文鹤道:“自然不会。”
  “只是觉得,这些世家来送拜帖,您大可以不必一定要把他们晾着不管,我知主公你大概率是看不起他们,但是在这种情况下,最好的应对方式,却不是无视。”
  文鹤微笑道:“反正他们对您,也只是多了利用和忌惮之心,如今天下的形势,您恐怕很难能够有再度回来的机会,就算是回来这天下第一都城,也不会是如今这样和和睦睦。”
  “下一次来的时候,在您眼前的,大概率不会是世家的拜帖,京城贵胄女儿的温香暖玉,而是铁与火的锋芒,既然如此,那么不必要讲究什么后来的事情了。”
  “中州的贵胄和世家,也只是冢中枯骨。”
  “却又偏要伪装成当年浩大的模样,这样的好事情伸到面前了,您竟然忽略,我看着实在是有些觉得不忍心,就代替您去了,放心,只符合礼数,符合规矩的寒暄罢了。”
  文鹤露出了纯良的微笑。
  素来刚正的凌平洋微微皱眉,李观一也是随意问道:“世家么?我确实是不擅长和这些人相处,那么,文鹤先生,有什么收获吗?”
  他对这些还没有概念。
  文鹤微笑着伸出手,掀开了车帘子。
  金银珠宝的光芒,映照了少年的眼睛。
  文鹤微笑道:
  “方圆千里之地,中州大小世家。”
  “我皆邀他们饮茶,彼此之间,争先奋勇,愿为主公上贺礼,似乎怕是输给旁人了似的,给出了不少东西,其中有书卷,财物,玉器,诸多金银器皿,清羽稍稍清点,发现中州的大世家确实穷了些。”
  李观一呆若木鸡。
  文鹤微笑:“约莫八十多万两银子。”
  李观一大步踏前,抓住了文鹤的手掌,用力摇晃。
  “先生!大才!”
  少年君侯眼中的朴素文士散发出黄金般的光芒。
  在他这位主公在外面像个街溜子一样溜达喝酒的时候,这位文鹤先生就从他忽略的地方,刨出来了足足八十万两银子,之前代清要他来此,至少弄回去百万两银。
  现在两个月伙食费一个月八万多两,两个月十六万。
  再加上文鹤搞出来的这些东西。
  差不多已有百万两银!
  来自于江南一带的内政金额任务已完成了。
  李观一的眼里面,文鹤头顶几乎顶着耀眼的光芒,文鹤笑着道:“不过,既然要把白银运回去的话,只运金银却有些亏了,既是在这中州之地,那不如采购江南需要之物。”
  “然后顺流域而下,如今百废待兴,比起单纯的金银之物,这些更重要些,以及中州的书卷器物,主公既然要铺开文运,笔墨纸砚这些东西最好提前准备。”
  “另外,我还拐……我还雇佣了一批匠人。”
  文鹤微笑道:“中州自古繁华之地,天下京畿重镇,又有各家的学宫,此地本来就汇聚了最为先进的匠人,可是而今中州税重,许多匠人生活贫苦,我说秦武侯雇佣匠人。”
  “给好的待遇,请他们来做些活儿。”
  “来了不少的人,其中陶匠,铁匠颇多。”
  “墨家和慕容家的力量用来民生的部分,太过于可惜。”
  “到时候主公就直接带着他们乘船而下,这些人也可以帮着搬运采购来的货物,省去一批开支,也可以用这些优秀匠人去填充江南之地的不足,倒是一举两得,还可以省点钱。”
  “嗯?两位为什么这样看我?”
  凌平洋迟疑了下,道:“世家就这么痛快给钱了?”
  “您怎么说服那么多的匠人的?”
  文鹤微笑道:
  “这个嘛……”
  他理所当然道:“在下温良君子,自是能说服人的。”
  他看到两人怀疑的目光,面不改色,顿了顿,轻声回答道:“因为中州权贵猛如虎,哪怕是如梦幻泡影一般的邀约,他们也会为了活下去而挣扎起来的。”
  “我没有做什么,我只是顺着民心在动。”
  “强大的不是谋略,而是势啊。”
  “也是主公要做的事情。”
  文鹤从容一礼,于是道:“天下诸侯世家以威,而主公当以仁德;天下诸侯以暴戾,唯主公以平和,而天下诸侯,凌驾于百姓之上,以百姓之血供养自身,而主公则与民同行。”
  “如此是民心流转变化的规则。”
  “如此长久,天下百姓,无不蜂拥而来,这就是文鹤所献之策,区别于【大义】【军势】之外的第三势,虽然不可以目光所见,却真实而庞大。”
  “是为人心所向。”
  “常人都知道民心,但是如何顺之,如何逆之,却不明了,顺之如何取利,而逆之如何激荡,这些大部分的世家和官员只是一知半解罢了。”
  “民心的动向,这正是天下变化的一环。”
  “违逆此变化者必亡,顺此民心者则必起。”
  月色下的谋士微微抬眸,那眸子沉静安和,让朴素的面容都有一种说不出的静气,道:“愿主公,以民为势,顺天下而动。”
  李观一和凌平洋看着眼前这位以小事情,提起了天下大势的一角的年轻谋士,李观一忽然好奇这位朴素谋臣眼底的天下,以及那被公认为【谋己】第一的表面下的真容。
  自己所见到的所有谋士之中,破军以军势谋略天下,侵略如火;文灵均以正统大义占据大势,眼前之人,正是第三位,拥有战略级别目光的顶尖谋士。
  以民心为兵锋,顺势而为,掀起浪潮狂涛。
  胸怀韬略,立足于谋士的最高心境,谋天下的层次,却用谋己的方式遮掩自己。
  这是否也是谋己的一环?
  “正因为中州的压迫和重税,我只是给出了一点点的希望,他们就全部都来了。”
  文鹤沉默,他平和道:
  “这算是我们的幸运。”
  “却是天下的大不幸,而我们却要以此大不幸而走上天下,看到这一点,心中有悲悯之心,可虽然有悲悯之心,却还要坚定地执行下去对自己有利的举措,才是中原天下的大道。”
  “主公!”
  “我中原天子,皆王霸道杂糅之。”
  “一昧宽和,绝非大道!”
  !!!!
  凌平洋悚然一惊。
  他追随主公,也知道主公未来必然成就不可限量。
  但是他眼底的主公,也就是太平公那样的极致,口中所谈及的也是天下两个字,到了此刻,只有眼前这个平和朴素的年轻人说出了天子二字。
  于凌平洋耳中,恍如平地惊雷一般。
  文鹤面不改色,仿佛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道:
  “江南十八州内世家必然把控了工匠,读书人;他们以为把持了这些人,主公的江南就会举步维艰,但是天下偌大,以主公之声望,权威,自可以不去管他们,自己做自己的事。”
  “他们会发现主公采取了他们预料之外的举措。”
  “人在发现事情走向超过预料的时候,就会做出愚蠢的行为,就会犯错,一旦犯错而被抓住,就会着急,就会忙乱,就会疯狂想要去补救,可是很多时候,是补救不了的。”
  月色和烛光下的儒门君子露出一个温暖的微笑:
  “啊,只要想到他们会犯各种各样的愚蠢的错误。”
  “我就感觉到一种愉快的期待。”
  “如同年少时候用滚沸的水浇入蚂蚁窝里,等待他们爬出来一个个戳死的期待。”
  “等到他们犯错,就给小世家一种可以成为大世家的错觉,给大世家一种荣光还可以维系住的渴望,再给那些脱离世家的庶出子一种,自己也可以开辟世家的梦幻泡影。”
  文鹤双手的十个手指彼此点着,眼前仿佛化作了纵横交错的棋盘,他的手指下似乎垂落了一根一根的丝线,丝线勾着的就是一个个傀儡,那些傀儡就是世家。
  “江南的困境就解开了。”
  “而且不动兵戈,也不会有伤天和。”
  文鹤先生的神色温暖。
  李观一:“…………”
  这家伙是不是故意的?
  算了。
  这个人还是养着吧。
  反正耗不了几口粮食,嗯,养着吧。
  凌平洋:“…………”
  年轻的骑将手掌下意识按在了腰间的那根宝兵绳索上。
  绑了回去!
  绑了!
  绑!
  李观一道:“这些事情,就全部交给先生了。”
  文鹤微笑道:“全部交给我?”
  李观一道:“这八十余万两银,再加上之前省出来的十几万内务府伙食费,全部给先生,您看我们的江南缺少什么,就尽可能去做。”
  文鹤想了想,微笑道:“如此,我明白了。”
  “文鹤不会让主公这一百万两银失去效果的。”
  李观一并不知道这微笑代表着什么。
  “只是先生为何今日匆匆忙忙,一日之间就要把这事情都做了?”
  文鹤回答道:“明日就是主公和中州大皇帝陛下相见之宴了吧?明日的时候,会有世家大族,宗室,大世家,以及学宫大儒,朝廷的公侯们等待在那里。”
  “他们会,亲眼看着您,而以我对您的了解,您和他们是很难相谈甚欢的,一旦您和他们出现了矛盾,再想要从世家的怀里拿钱就是很难的事情了。”
  “这些人都很奸诈的。”
  “又奸诈又卑鄙,见风使舵,欺软怕硬。”
  “那么我只好在这事情没有发生之前,先把我们的钱拿回来。”
  凌平洋:“…………”
  李观一笑道:“先生觉得,明日我是一定会和他们闹起来吗?”
  文鹤眯着眼睛,回答道:“这取决于,中州大皇帝陛下是昏庸无道,还是尚且有先祖的余威。”
  李观一回答道:“若是昏庸无道呢?”
  文鹤道:“那么您会和朝廷对立。”
  李观一又道:“若是豪情不减呢?”
  文鹤微笑道:“那么,您会和整个中州对立。”
  李观一大笑:“先生大才!”
  “那就让这一切发生吧,我来此,并不是为了卑躬屈膝地去和世家交谈才来的,不过,先生说错了一点。”
  文鹤怔住:“什么?”
  秦武侯握着配剑,微笑道:“并非是我和中州作对。”
  “而是,是他们要与我为敌。”
  “明日之事,明日再说,两位且先休息吧。”
  是夜——
  火麒麟未归。
  李观一回去之后,很快休息了,他的内功初入五重天,又有一身源自于张子雍的功体,那可是李观一至今为止,见到过生机最强之人,继承此功体的李观一,恢复力强得可怕。
  一夜安眠,醒来的时候,身体都已经恢复到了最鼎盛。
  第二日太阳升起,李观一开始沐浴的时候,忽然意识到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正式会面,难道要跪拜不成?
  啧!
  要不然说我病了好了。
  堂堂长生不灭功体继承人想着这个理由。
  倒是文鹤之后解释道:“主公和那些承受先祖余荫的人不同,那些人继承了开国豪雄的爵位,但是却没有他们的气魄,跪拜无妨,主公是十年内战功彪炳之人,大皇帝陛下不可能让主公去行这样的大礼。”
  “按照规矩,您穿朝服,只需要拱手一礼便是。”
  李观一点了点头。
  朝服啊……
  李观一不喜欢这个东西,他展开双臂,由礼部派来之人帮助穿着朝服,身穿绯色赤罗衣,外披一领缘白纱中单,在外罩了一身青缘赤罗裳。
  黄、绿、赤、紫织成四色花锦绶,下结青丝网,玉绶环。
  寻常公侯是云凤纹。
  唯李观一,乃有暗色麒麟纹路。
  腰环赤白二色绢大带,革带,佩绶,白袜黑履。
  黑发被用玉梳一点一点梳好,成为了发冠的模样,又以只在通天冠之下的七梁金丝远游冠,当礼部的侍女将那金丝冠系好,恭敬后退的时候,她抬起头看了一眼,心中微震。
  先前洒脱从容的少年道人此刻笼罩在威严肃穆的具服之下,眉宇的清澈,少年的意气风发,就如雨尽散,最后化作了承载着赤帝八百年,乃至于更早之前数千年积累下的威仪。
  眼前的不再是学宫弟子李药师了。
  是秦武侯。
  可李观一却觉得这一身穿起来很难受,他很想要活动一下脖子,这一身服饰很威严肃穆,但是取而代之的就是灵活性的降低,礼部官员垂首,轻声道:“君侯,时间差不多了。”
  银发少女晃晃悠悠在他后面跟着。
  似乎要一起去。
  礼部侍郎有些迟疑,面露苦笑:“君侯,这,这恐怕不合礼数,今日是朝会,朝会之后才是宴席,君侯的……的……”
  他看了一眼那银发少女,道:“君侯的家眷。”
  “并没有朝廷的诰命身份,不能入朝的。”
  银发少女晃了晃头。
  拿着象牙笏的李观一抬起手,手中象牙笏轻轻敲了下少女额头。
  瑶光下意识缩了下脖子。
  于是威仪的秦武侯脸上露出一丝丝微笑,道:“今日可不是去赴宴啊,你在这里乖乖等着。”他说,礼部的官员有些尴尬,但是却没有办法反驳。
  今日是赴宴。
  只是不是酒水的宴席。
  赴天下这一场宴!
  朝廷之中,宗室,世家,公侯,大儒都在。
  他们会带着审视的,戒备的,考量的,甚至于敌意,去作为权贵的层次,注视着这个突然崛起于微末的君侯走上台前来,并且以此来决定他们自己的态度。
  唯独陈皇应帝,不曾出席,如同是某种不成言语的约定,如此的浩荡天下,王与王不能轻易地相见。
  哪怕眼前这位只是侯爵,可是坐拥要冲之地,麾下有麒麟军的他,也不会被认为和列国的【侯】一般无二。
  瑶光注视着李观一,少女的嗓音安静,道:“好。”
  李观一笑了笑,伸出手摸了摸瑶光的头。
  然后他转过身,袖袍翻卷,在转身的时候,眸子里的笑意和温暖都散去了,他注视着来自于中州朝廷的这些官员,眸子里似是笼罩着一层厚重的云霞。
  “走吧。”
  他说。
  中州心中有着打探消息和试探的官员们下意识低下头来,视线的余光只能够看到穿着威严肃穆朝服的君侯往前,脚步沉静从容,麒麟的暗纹晃动。
  恍惚之间,仿佛是真的麒麟,正在缓步的从他们身边走过,好一会儿之后,他们才抬起头,看着那远去的背影,不知不觉,背后已经满是冷汗了。
  早有符合诸侯规格和礼仪的车舆等待着。
  李观一提了象牙笏,上了车,闭着眼睛等待着。
  这个地方距离中州大皇帝的皇宫不算是很远,就在车轮碾过去青石板的时候,就已经到了,李观一踱步下来,眼前的皇宫大门还有一段道路,他踱步而去。
  眼前早就有穿着绯袍,紫袍的高官名臣,世家大族们。
  他们悄声交头接耳,似乎都极为相熟,似乎在等待着什么,然后还笑起来,当他们看到李观一的时候,就停下了交谈,而是注视着这个少年人,或者带着笑,或者沉静。
  衮衮诸公,朱紫袍服!
  李观一心中淡笑,身旁的礼部官员们都因这样的目光感觉到一种心脏砰砰砰乱跳的压力,可那少年秦武侯只是漫不经心地往前走去,然后,在旁边的宗室族老开口的时候。
  李观一踱步走过这老头子们。
  不必说回礼。
  连一个眼神都不曾落下。
  宗室宿老,世家大族们脸上的表情难看,彼此的视线交错过去。
  ‘当真是,不懂礼数!’
  ‘哼,毕竟只是出身于泥腿子庄稼汉,肯定不知道礼仪。’
  ‘运气好,立下功业罢了。’
  他们这样的想法在心中闪过,却没有说出来,脸上都还是一种缓和的,从容温和的笑意,彼此对视着,而后以几个白发苍苍的老者为首,排列为文武两端,鱼贯而入。
  宦官以内功高喊出这声音来——
  “陛下上朝,百官觐见!”
  李观一腰间是有剑的,他伸出手摘下剑,就要如同其余官员一般,将这配剑放在旁边捧着的玉盘上,但是就在这个时候,一位宦官捧着圣旨,高声宣读:“百官觐见。”
  “秦武侯李观一,可剑履上殿!”
  声音落下,远远传出。
  低声交谈着的百官的声音,和他们内心的波动一起,猛烈地凝固了,只有风吹拂过大殿的声音。
  李观一缓缓提着配剑,然后在文武百官,世家贵胄的视线之中,佩戴在腰间,然后反而将象牙笏放在了玉盘上,扬了扬眉。
  一股烈烈如风的气。
  李观一踱步而入,两侧有持拿战戟的卫士,在少年行走的时候,次第垂下了首级,从高处看,仿佛一股风儿来,卫士垂首无声。
  只有那宦官的声音再度响起:
  “宣秦武侯李观一,入朝不趋!”
  “宣秦武侯李观一,上朝不拜!”
  每一个圣旨的声音中间有一段间隔。
  恰好是那少年前行十五步的距离。
  宿老们的脸上神色难看至极,他们感觉到了一种异样的不甘感,似乎是因为快要到秋天了,风吹拂过的声音,从秦武侯的袖袍里翻卷出来,似都带着一种如同龙般的声音。
  到了大殿。
  百官趋身入大殿,齐齐长行一礼大拜往前的时候,只有那少年人昂首挺胸地站在那里。
  李观一看到了那坐在皇位上的身影,认出来了是昨日的人,姬子昌看着李观一,微笑点了点头,没有说话,而宦官的声音却已是颤抖了。
  姬子昌淡淡道:“宣。”
  宦官咽了口唾沫,嗓音都在颤抖:
  “【敕令李观一节制天下兵马大元帅】!”
  只是一句话,就是一片死寂,所有的官员和公侯大脑短暂停止了思考,敕令是这个圣旨的级别,李观一为目标。
  节制天下兵马是职权。
  大元帅则是名号。
  这一行恣意连贯的名号,甚至于没有讲究什么文体,只是胸中一口气恶狠狠地冲出来,而效果则如同巨石砸下,朝廷一片死寂,但是这并不是结束。
  宦官呼出一口气,轻声道:
  “开府。”
  “仪同三司。”
  “上封号曰——”
  他抬起头,在皇帝的旁边看下去,看到百官垂首,唯一人昂然,扶剑而立,从容不迫,形成了巨大的对比。
  “天策上将军!”
  ()

第92章 赤霄剑,来!
  入朝不趋、赞拜不名、剑履上殿。
  开府,仪同三司。
  节制天下兵马,大元帅。
  尊,天策上将!
  古人有所说,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不飞则已,一飞冲天,姬道纯只道是青史之中的夸张言辞——宫闱之中,宗室之内,年幼的皇帝被培养起来,一举一动都会被宗室盯着。
  因为年幼,没有可以信任之人。
  因为年幼,没有被教导帝王的心胸,豪杰的气魄。
  治天下如烹小鲜。
  治皇帝也如此。
  这样的皇帝,名义上是天下的共主,实际上只是宗室手中推出来的,强大的是宗室而非是皇帝本身,他本身经历过了足足三个皇帝,却从不曾,从不曾如此措手不及!
  豪雄般的蜕变!
  龙之变化,乘势而起,姬子昌是李观一的大势,可是这崛起于微末,纵横于江南的秦武侯,又何尝不是姬子昌的大势?
  这一连串的加封说出来的时候,已经让秦武侯三个字成为了天下的一股磅礴大势,整个中州朝堂之上,都陷入了一种死寂般的状态,无论是公侯贵胄,还是宗室子弟,都一时死寂。
  他们的心脏似被攥紧了。
  被那种风云激荡的气压迫住,难以说出话。
  姬子昌仍旧是大皇帝,他或许无法调动中州的全部兵马,或许无法让世家和大族全心意地听从他的命令,但是他却还是这天下之主,他还可以给出这名义。
  中州世家不认可,宗室不认可。
  但是,天下人仍旧会认可这个封号。
  汝等要阻拦在天下大势和赤帝的八百年威名之前吗?
  姬道纯却忽然踏步走出,道:“不可,陛下!”
  “不可啊!”
  他的年岁已很大了,论及辈分,比起一身内功抵达宗师境,真实武功不会在十大宗师之下的姬衍中还要高。
  只是姬衍中这位宽厚长者,只是一心习武修炼,作为护剑者,保护赤霄剑,不让赤霄剑落入这些宗族势力手中,成为他们胡作非为的权柄。
  加侯爵,宗室里地位极为高。
  加太师太傅。
  可以说已经是文臣之首,哪怕是姜万象,陈鼎业如此的人物见面,却也要笑着打招呼,颇为尊敬地喊一声老太公,而此刻,这位当代宗族之内第一人踱步走出,扶着龙头拐杖跪下来,道:
  “不可,绝对不可。”
  “原本加封其名号为秦武侯,已经是皇帝陛下您犯了忌讳,出身于白丁百姓之身,纵是有武勋,又怎么能够一口气提高到了侯爵的级别。”
  “多少将军为国家征战,也没有这个名号。”
  “但是您是陛下,是皇帝,老臣不能多言,可,可如此殊荣,不能够给他啊!”
  宗室执着的点,并不是所谓的天策上将军,天策星为天上一颗星辰,区区一个上将军名号罢了,算不得什么。
  亦不是之前的那些剑履上殿的尊荣。
  他们觉得自己也可以轻易拥有这样的威荣。
  而是中间的那个待遇,【开府仪同三司】。
  或者说是开府两个字。
  仪同三司指得李观一的位格待遇直接比肩三司。
  而开府,是李观一本人具备有建立府署并且任选幕僚的资格,府下,参军,长史,丞,主簿,副将,皆如朝堂,各有品级,且这个府是围绕着李观一存在的。
  如同江南十八州,晏代清为此州州丞。
  可若是李观一失去了这一片区域的掌控权,所谓的州府也就消失了,但是李观一拥有开府资格之后,就可以直接选拔人才作为自己的幕僚,参军,长史,且这些人只对他自己负责。
  如同小朝廷一般。
  这一次代表着的是姬子昌直接把李观一的权限拉到最高。
  对于把持天下的宗室来说。
  这等待遇和机制上的变化,远远比什么剑履上殿,入朝不拜,更为可怕,这代表着他们绝对的失去掌控。
  “请陛下三思,请陛下三思!”
  这宗室老者叩首在地上,泪流满面,极为诚恳。
  这眼泪无比真诚悲伤。
  因他自己的利益受到巨大的损伤。
  于是一位位文武官员大礼拜下。
  他们拜下的时候,宽大的朝服袖袍翻卷着,李观一站在那里,看着坐在皇位上的姬子昌,想着在他的视角往下看,这些次第翻卷着的衮衮诸公袖袍,是否如同翻卷着扑向自己的浪潮?
  姬道纯想着,姬子昌会服软的。
  但是这一次那位君王却只是垂眸,淡淡道:
  “哦?卿有什么理由,可以说说看。”
  !!!!
  姬道纯的心中微沉,他抬起眸子,视线从旁边垂下的麒麟纹朝服上往上看,秦武侯的目光垂下,平静淡漠,那一瞬间,姬道纯觉得自己仿佛被某种蕴藏在目光之中的锐利东西刺伤了。
  是少年人的锐气,还是豪雄的淡漠。
  亦或者,二者皆有。
  朝堂上最无趣也最激烈的事情要开始了。
  论战。
  ………………
  中州的第一京城之中,阳光温暖和煦,已经褪去了盛夏最炎热时期的,风吹起来的时候,反倒是有一种舒爽的感觉,姜万象安静看着天空,优哉游哉,倒是从容。
  “朝廷里面,现在应该是很热闹的了。”
  姜万象洒脱看着那里,喝了口酒,他垂眸看着远处,在树荫下看书,姜素在旁边站着,道:“陛下倒是一点都不担心。”
  姜万象淡淡道:“担心什么呢?”
  “没有更坏的可能了。”
  “中州这一摊烂泥一样的地方,对于任何一个心中还有豪气的人来说,都是绝对不会来的地方,当初的赤帝和他的那些兄弟们,开辟了无人可以企及的传说,可是这传说……”
  “在这八百年的时间里面,早就腐烂掉了。”
  “我倒是希望他们说要让李观一留下。”
  姜素讶异:“您不会是乐见于此的性子。”
  姜万象挤了挤眼睛,大笑起来,道:“那样的话,我就可以顺理成章地把这小子给捞出来了,然后给他塞过去一个公主,他可是相当的知恩图报的!”
  “中州的王公贵胄们,我可是希望他们给我这个机会。”
  姜素笑着道:“您不会想要去施恩于他,因为即便是中州这些人想要把他留下,他应该也会能走出来的。”
  “我来猜一猜。”
  “您希望看到的,应该是李观一脸上被您救了不得不道谢却还是憋屈的表情吧。”
  姜万象得意地大笑起来了,道:“哈哈哈,你说的对,天下英雄虽多,可如此英雄之中,知我心者,唯太师也!”
  “那么,太师可做成了之前说的事情?”
  姜素微笑收敛,道:“我已传递气息给钓鲸客。”
  姜万象道:“何时见面?”
  姜素回答道:“钓鲸客性子张狂,对他需要有礼,我之前已经以气息传信相邀,今日和陛下谈完,就要去见见这位最年轻的武道传说了。”
  姜万象颔首,他抬起头,如猛虎苍龙般的目光注视着遥远的中州皇宫,道:“你说,今日会发生什么让我们惊讶的事情么?”
  姜素道:“天下何时皆有如此的事情发生。”
  姜万象感慨笑着道:“对啊。”
  他抓起一枚落叶,吹了口气,任由这落叶飞起。
  落叶在风中翩然落下了。
  风起颇大。
  池塘之中泛起涟漪,涟漪平息的时候,倒映着一个模样俊朗却冷淡的男子,陈鼎业端坐于石上,平静地垂钓着,他的目光安静,看着水上的涟漪。
  “李观一,已经到了皇宫之中么?”
  陈鼎业手中的钓杆上线垂下,周围的近臣,包括那位司礼太监都安静垂首,有些不敢去看这位君王,不知道为什么,司礼太监恍惚之中,觉得陛下越发不像是五年前的自己。
  却越发像十年前的自己。
  水面涟漪激荡起来,陈鼎业钓上鱼了,司礼太监连忙拿着竹篓往前,把鱼儿收起来,陈鼎业却只是摘下这鱼,随意抛入了水中:
  “被养在池塘之中的鱼儿罢了,不要说是跃过龙门,就连钓上来的资格都没有,中州的皇帝,就是这样的鱼啊,就算是有成为龙的可能,却早就被扼杀了。”
  司礼太监不敢说话。
  陈鼎业把鱼竿放下,司礼太监奉上绸缎,陈鼎业把手擦干净,淡淡道:“既然如此,我也该要做出我的决断了,把东西给我吧。”
  司礼太监把圣旨送上。
  是陈国的圣旨,陈鼎业平静注视着上面的文字,天下四起啊,若是论及他自己的选择,会在这个时候继续权衡江州城区域的世家,但是此刻却不然。
  陈鼎业缄默许久,只是写下一封圣旨。
  “敕令陈天仪为太子,遴选名臣文武之将教导。”
  “建东宫。”
  “他日,继承大统。”
  司礼太监脸色变化许多,他捧着这圣旨,身躯微微颤抖着,陈天仪正是陈鼎业和薛皇后的儿子,这一封圣旨将会在公之于陈国。
  陈天仪将会成为天下皆知道的陈国储君。
  陈鼎业淡淡道:
  “告诉薛家吧,朕只会有陈天仪一个儿子。”
  “陈国的未来是他的。”
  “此次,君无戏言。”
  他说的是薛家而不是薛道勇。
  世家本身的庞大,家族之中成员在知道这个消息之后,也会成为那位豪勇猛虎的制衡,这正是薛道勇的弱点,他的豪气,他的勇武和气魄,终究是为了家族的延续。
  司礼太监感觉到了额头在跳动,他看着眼前的君王,陈鼎业的鬓角不知道什么时候有了白发,司礼太监忽然意识到了什么,面色大变,道:“您,您修炼了……!”
  陈鼎业道:“嗯,先祖的神功。”
  “以寿为火,我今不过四十,能否再活二十年呢?”
  司礼太监猛地跪倒在地上,脸上悲苦:“您,陛下……”
  陈鼎业没有回头。
  修炼陈霸仙的真正绝学,没有足够的根基是难以支撑下去的,哪怕是五百年前的陈霸仙,也未曾如慕容龙图这样寿数,陈鼎业道:
  “我已不看什么千秋万代了,我的时代就只是在这里。”
  司礼太监捧着这一封圣旨,一封信件,忽然低声道:
  “您,后悔吗?”
  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才意识到了自己眼前的并不是那个年少被称呼为‘妇人之仁’,为了个小太监跪在雨夜里面的小皇子了,心中一下子浮现出偌大的恐惧。
  陈鼎业忽然笑起来,他坐在那里,背对着司礼太监。
  “是指李万里,澹台宪明,岳鹏武的事情吗?”
  陈鼎业回答道:“会悔过的是君子,是圣人,可是君王……”他抬起头,仿佛看到过往,看到了那时候的陈国天下,陈辅弼,李万里,澹台宪明,岳鹏武,萧无量,还有他自己。
  陈鼎业就只在这里安静注视着幻象,眼底没有半点的涟漪,没有恐惧,没有怀念,也终于不再有逃避和后悔了,道:
  “唯独君王,是不会后悔的,过往之事,皆是此身所作,而前方纵然是万丈悬崖,孤也要纵马而跃,就算是摔得粉碎,也要死在自己选择的道路上。”
  “长生不死……呵……”
  他的眸子垂下,就如同当日以剑杀死了那个蛊惑他以童男童女炼不死药的术士一样,斩杀了自己长寿的渴望,自己的寿数被投入了心中残留火焰的余温之中,炽烈地燃烧着。
  摆脱了澹台宪明的影响,也直面了杀死李万里的过往。
  于是他重新提起了剑,走向这天下。
  陈鼎业把鱼竿放下了,起身走过司礼太监,嗓音不紧不慢的时候,忽然伸出手,就在司礼太监的脖颈上劈了一下,道:“这一下,就代替你方才口出狂言的惩罚吧。”
  “你的头,就暂且留在你的身上。”
  司礼太监脊背发寒,双鬓斑白的陈鼎业踱步而行:
  “我死之后,天仪为君,你告诉他,他的父亲……”
  “不是好人,不是恶人。”
  “善恶对于我,都太过于狭隘了。”
  “只是这乱世里的君王。”
  …………………
  学宫之中,文灵均看着天空,他有些怅然,之前王通夫子门下的房子乔来这里,希望文灵均可以为房子乔他的师弟,那位李观一出一次谋划。
  文灵均因为之前的交情,写信给李观一,于是有了驱逐应国,陈国,占据大势,得秦武侯之名的步骤,以及此刻那一片区域的局势。
  可以说,破军规划了李观一所率部卒的战略方向。
  而文灵均的谋略则是让麒麟军在江南和天下站稳了脚跟。
  只是哪怕文灵均都没有想到,那位秦武侯的气魄竟然凌冽如此,其势磅礴,如同困龙飞天,一发而不可收拾,此刻他都有些后悔自己的计策了。
  若是此人有不臣之心……
  就在文灵均沉思的时候,忽然传来了一阵阵脚步声,然后是那个总也是在醉酒的风啸,风啸今日却似未曾饮酒,只是狂奔进来,一把抓住了文灵均就往出跑。
  文灵均道:“怎么了?风啸?”
  “有什么事情,这样着急?”
  风啸急急回答道:“啊呀,已经来不及和你慢慢说了,走,快走!”
  “听说秦武侯李观一,剑履上殿,入朝不拜啊!”
  文灵均面色大变。
  剑履上殿,入朝不拜?!
  下一刻,这位温润如玉,但是实际上二重天顶峰内功,儒门体魄的读书人伸出手,单手抓住了风啸,几步奔出,直接跳上了一辆马车,单手叩住风啸,另一只手抓住缰绳。
  控制住由四匹龙马驾驭的马车,狂奔向中州皇宫。
  文灵均的心脏疯狂跳动,心中充斥着懊悔。
  如此权臣做派,难道说自己当真是做错了,而且是大错特错,养出了一尊偌大的权臣么?
  在这样的情况下,他急急朝着朝廷赶去,同时往那边去的还有许多的学子,这些学子有的是如同文灵均一般担忧赤帝正统,还有一批则是因为好奇,学宫学子不能入朝,进入御道。
  但是却还是可以在外面等候的,抵达的时候,御门外面已围绕着许多的人,儒家学子多,名家,纵横家也不少,墨家对此似乎没有什么兴趣。
  文灵均和相熟的几个学子打了招呼,找到个地方,焦急等待,很快的,朝堂已结束,众多学子各自施展手段,或者踩在车马背上,或者仗着轻功,看到皇宫之中,一群朱紫大员走出。
  有人喊道:“是朝堂之上,衮衮诸公。”
  走出的人,泾渭分明。
  一大片的衮衮诸公,另外一个是一位年轻人。
  腰背挺拔,气魄不凡,一身朝服威严,单手提着一柄剑。
  文灵均道:“秦武侯,李观一……”
  李观一觉得无趣至极,刚刚朝堂上大半个时辰都是这帮老家伙在扯皮什么于礼数不合云云,最后以姬子昌怒而离开结束,最后李观一仍旧保留了开府建衙的资格。
  名头还在其次,这是可以在全天下建立自己的班底。
  且天下名士皆知可以来此。
  符合大义,任谁不能说什么。
  嗯,破军参军,文鹤长史,代清为丞,元执……
  李观一正在盘算着这天策府的配置。
  他踱步走在御道上,觉得心情愉快许多,有了这个名号,他去西域,去哪里都有一个名正言顺的加持,哪怕是去西域区域,去见到李昭文的时候,李昭文的父亲国公也不能排斥李观一。
  只有这个名号,开府建衙等等的资格,没有意义。
  若是手里有兵马有人才有地盘,还有这个名义。
  那就不一样了。
  李观一想着之后要做的事情,他发现,这御道似也不如何长,只是走到这里的时候,忽然传来一声呵斥:“乱天下之匹夫!逆贼!”
  似乎有什么东西砸在李观一的背上,发出了很大的一声脆响,李观一脚步顿住,周围的氛围都凝固了,甚至于在御门之外探视着的学子们都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拿着龙头杖敲击李观一的,是个白发白须的老者。
  就是刚刚圣旨下来之后,第一个反对的那宗室宿老,姬道纯,此刻姬道纯死死盯着李观一,就算是李观一这位麒麟转身,他亦是声威泠然,丝毫不弱势,道:“乱臣贼子!”
  “你本来是陈国之臣,陈皇怜你身世,给你爵位,让你做金吾卫,可你倒是好,竟然反叛家国,咳咳咳,叛出国去,也算是自保罢了,小杖受大杖走,也算是忠孝了。”
  “可是你,先是闯过镇北关,然后又去占据江南十八州,那可是,咳咳,那可是你陈国的故土啊,你竟做出如此事情,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辈,而今又做权臣!”
  “老夫我绝对不认!”
  周围的文臣皆是如此坦言,那边的学子们看得瞠目结舌,也是彼此交头接耳,姬道纯咳嗽了一段时间,轻声道:“秦武侯,皇帝虽然有了豪情,但是却忘记了,这天下人的耳目不只是他一封圣旨能改变的。”
  “天下是我姬家的天下。”
  “而不是皇帝的天下。”
  “你今日虽然得到皇帝的帮助,却要失去学子的名声,半月后的论道,我却要看你能够怎么样做,能够开府建衙又如何?”
  “我要你身入宝库孤身而返,要你身败名裂。”
  “要天下学子不入你的天策府。”
  “除非,你愿入赘我族,我老东西愿意舍下脸面来保你。”
  秦武侯扶着剑,往前走了一步。
  姬道纯心中惊悸。
  他忽然想起来秦武侯悍勇的经历,身躯紧紧绷紧,拿起来了手中的龙头杖,大义凛然道:“老夫辅佐三代帝王,皆受重用,为家为国,奋勇争先,汝之乱臣贼子,又待如何?!”
  “有胆,便来杀我!!!”
  “权臣?”
  李观一注视着他。
  注视着他背后的大小文武臣子,也似是看到了他们背后那层层叠叠的利益联系。
  李观一看着眼前的姬道纯,想到那坐在高位上,却显得孤独落寞的姬子昌,想到昨夜那个醉酒之后张狂恣意的学子,忽然叹息,原来这些年,你所面临的就是这样的人吗?
  你愿意给李观一大义,为此不惜对抗宗族和世家,李观一却不是只承受他人好意,坐视旁人承担压力的人。
  李观一的手已经按在剑上,此地剑拔弩张,姬道纯身躯紧绷,其余诸公亦是各有反应,而那些学子也是心境都要绷紧了,如此的局势之下。
  姬道纯道:“秦武侯,可知大局?”
  “为了你好,勿要鲁莽!”
  李观一垂眸,然后松开手。
  这把朝服自带着的配剑落下,坠在地上。
  当的一声。
  死寂的氛围里面,众人下意识松了口气,紧绷的精神放松下来了,秦武侯注视着这白发苍苍的老者,而后对着这一群朱紫袍服的衮衮诸公,也是对着这腐朽拥堵的世道微微一笑。
  他背对着皇宫伸出手,大声道:
  “赤霄剑!”
  ()

第93章 秦武侯名动一方,王佐之才归来
  姬道纯的声音压得很低,但是那少年秦武侯的声音却是明亮,文灵均的神色微凝固了,那三个字,和这位踱步而出的大权臣的存在,本身应该是相排斥的。
  一声霸道壮烈的剑鸣从大皇帝的皇宫之中升起。
  赤霄剑暴起。
  化作了赤色的神龙盘旋呼啸,把天空都染成了红色,然后落在了李观一的手中,剑鸣呼啸,姬道纯的神色一点一点凝重,秦武侯握着此剑,一句话都没有说。
  神兵赤霄剑重重劈下。
  姬道纯只是觉得眼前一花,他下意识举起手中的龙头杖,然后双手一晃,龙头杖猛地断开。
  赤霄剑落下。
  鲜血炸开。
  一阵阵惊呼,朱紫袍服的大官们跌跌撞撞后退。
  白如玉,刻录有浮雕的御道上哗啦啦地空出来偌大的一个巨大的空圈子,他们以为有惨事要发生了,心脏都砰砰砰跳动个不停。
  一时间没有人敢动,衮衮诸公僵在那里。
  敢动吗?
  不敢动,不敢动。
  甚至于闻讯而来的御林军,见那把剑,面色大变。
  皆齐齐半跪于地。
  这个时候,这穿着朱紫袍服的衮衮诸公才反应过来,连忙垂首趋身,御道外的学子们也都拱手行礼,拜这一把赤霄剑神兵。
  只有李观一还昂然站在那里。
  众人拜此赤霄剑。
  众人亦如在拜他!
  但是李观一持剑,却没有做什么,这把锋锐无比的神兵斩断了龙头杖,剑锋只是稳稳架在了姬道纯的脖子上,在劈下来的时候,剑身镶嵌入姬道纯的肩膀上,鲜血涌出来。
  现在就镶嵌在这里,鲜血不断滑落下来。
  年轻君侯的目光淡漠地似乎没有姬道纯这个人。
  姬道纯再度感受到了,那种被刺痛的感觉。
  他渴望的是把这威猛如同龙虎般的豪雄,拉入皇族里面,若是不行的话,就以声势去限制他的权利,保证赤帝一脉的威严不坠落下来。
  他没有想到李观一会如此决绝。
  他没有想到,那姬衍中不肯说的赤霄剑主就是他。
  李观一握着剑,架在这人的脖子上,道:
  “虽然我很想要一剑斩了你。”
  “杀死你,对我似乎没有什么意义。”
  “只是脏了我的剑,我的手。”
  姬道纯死死地盯着这年轻的面庞,看着这把赤霄剑,脸上露出了极端复杂的神色,周围的衮衮诸公都劝说他把剑拿回来,秦武侯似乎被说动了,剑锋收回,锋锐无比的剑身收回。
  就算李观一没有真的一下劈死他,但是赤霄剑斩入肩膀数寸,如同锯子一样,是擦着这老东西的肩胛骨和血肉经脉一起擦出来的,剧痛无比,姬道纯脸颊扭曲。
  御道杀人,才得到的大义转瞬就会消亡,成为暴戾的权臣之名,姜万象和陈鼎业不会放过这个弱点。
  李观一想着,如果是游侠时刻的自己,此刻早就拎起这个老登狠狠得砸在了地上,然后以拳殴打之,打的他满脸桃花开,才算是狠狠的出了心里一口恶气。
  这帮老家伙们,恶心谁?
  但是此刻的秦武侯不能做这样的事情。
  在得到皇帝给予的最大帮助之后,立刻杀死宗室的老一辈,哪怕是他也知道这样是多跋扈,少年秦武侯忽然叹息着道:“天下大势,捆缚你我身上,终究不得自由。”
  “看起来,我也是变了啊。”
  姬道纯在眼前的少年身上感觉到一种诸侯群雄的气魄了。
  下一刻,秦武侯忽而微微一笑。
  在那一瞬间姬道纯看到李观一脸上,诸侯的雍容散去,化作了一种凶猛的狞笑。
  “但是你要威胁我?拿你的规矩规训我?”
  “我艹!”
  “老猪狗!”
  “放你娘的狗屁!”
  他拿着赤霄剑,猛然用力,持剑横扫!
  赤霄剑的剑身宽大,重重拍在了姬道纯的脸上。
  啪!!!
  姬道纯被打的飞出去,李观一反手又是一下。
  左右两下赤霄剑狠狠地拍在这老家伙的脸上,一下又一下,赤霄剑就像是抡起来在打大耳刮子似的,把那老家伙打的口喷鲜血不止。
  不杀你。
  也只是不杀你罢了。
  抡起赤霄剑的秦武侯,谁都不敢拦。
  一口保养很好的牙齿飞出去,落在御道上,叮叮咚咚作响,一阵阵慌乱的声音,惨叫大喊的声音,那宦官奔出来,急急道:
  “上将军,上将军,陛下说,就请上将军高抬贵手,饶他一条性命吧。”
  李观一反手一剑,几乎是擦着那老家伙的脖子刺入御道里,他注视着姬道纯,道:“今日我不杀你,是因为我要给皇帝陛下面子。”
  “本侯,尊陛下旨意,不会杀你。”
  这声音缓缓传出,落在了诸多学子的耳中。
  李观一长呼出一口气,心口那一股不痛快总算是散了些!
  朝服僵硬,活动了下筋骨。
  痛快!!
  文灵均已是怔怔失神。
  李观一转身大步而行,根本懒得理会后面那些人。
  只是这个时候,那被权贵们搀扶着的姬道纯踉踉跄跄起身,他甩开了周围搀扶着他的权贵们,他看着那穿着雍容朝服的年轻君侯,悲痛不已,悲呼道:
  “赤帝先祖啊,您创立的家业,要被外人篡夺了!”
  “我没有脸面去见您。”
  “昏庸皇帝!!”
  “乱臣贼子,乱臣贼子!!”
  姬道纯经历过了三朝的帝王,是皇族的宿老。
  在他的眼中,赤帝先祖创立的功业超越一切,后世的皇帝只是家主,这天下本该是赤帝一系的,竟然把权利放出去了。
  而现在他看着那大步离开的秦武侯,意识到自己所熟悉的,所骄傲的一切都将要被撕裂,而他已年老如此。
  巨大的悲痛摄住了他,姬道纯大呼数声,忽然推开众人。
  “臣,上不能引导帝王,荣我皇族;下不能限制权臣,克其羽翼,臣有罪。”
  白发苍苍的宗室宿老惨笑着,朝着皇宫恭恭敬敬一礼,忽然闷头前冲。
  姬道纯一头撞在了李观一身后不远处的赤帝功德碑上。
  用尽了全力,脑浆迸裂,鲜血涌出来,缓缓滑落下来,人都有自保的本能,难以用巨大的力量把自己撞死,这样的决绝不是自刎可比的。
  姬道纯口中喷出鲜血,他的双目死死盯着李观一的背影。
  而后死在这里。
  鲜血顺着有着浮雕的砖石缓缓流淌着,整个御道的气氛都变得僵硬凝重起来了,李观一脚步微顿,姬道纯的鲜血流淌在脚下了,他明白,这些宿老和自己,是一种层次更深的冲突。
  他们遵循他们自己的道理和秩序。
  而自己就是为了毁灭他们珍视的那些荣光而来的。
  掀起战乱的白虎大宗么……
  李观一忽而垂眸淡笑,血腥的味道四溢,少年君侯的脚下踩踏着沾染了血液的白玉般的御道,然后持剑,迎着那些年轻学子骇然震动的目光,徐徐往前了。
  他并没有去回头。
  为这个时代去殉葬的姬道纯算是有些骨头,其余的宗室不过是枯骨,文灵均死死盯着这一幕,在学子们的眼里面,肃穆的皇宫,御道,宗室最年老的宿老已死。
  秦武侯握着赤霄剑步步走来。
  宽阔的御道好像都分成两部分。
  一侧是停在原地的宗室豪族,一侧是肃然往前的君侯。
  一种巨大的冲击力砸在了学子的心中,无论敌我,他们知道,自己恐怕再也无法忘却今日所见到的画面。
  哪怕过去几十年,哪怕已白发苍苍的时候,当晚辈询问年轻时候经历的时候,他们一定会回忆起今天所看到的画面。
  李观一止住脚步。
  秦武侯手腕一转,赤霄剑的剑锋终于再度抵着御道的白砖,入砖石三寸,他的手掌虚笼在剑柄之上,麒麟纹的朝服翻卷,眉宇凌厉,背后是皇宫巍峨,天空云层翻卷,
  抬眸,看向文灵均等学宫的学子。
  诸多学子,除去文灵均之外,皆下意识地垂首。
  这一日。
  阔别了三百年。
  赤霄剑主再度出现在中州。
  而后道:“李观一开府天策。”
  “学子有愿踏上天下者。”
  “来!”
  ……………………
  朝堂之上的血案已结束。
  李观一的声望变化极大,有的人认为,姬道纯才是宗室的忠臣,而李观一则是篡逆的权贵,也有人说,李观一拔出了赤霄剑,那么他才是赤帝传承的正统。
  而无论如何,李观一的名声必将要乘风冲天而起。
  已一跃而为天下声势最盛的那些。
  就算是他失败了,也会在历史上留下更为浓墨重彩的一笔,文灵均恍恍惚惚地回到了学宫里面,他到了此刻都还有些茫然,不敢相信之前所见的画面。
  姬道纯是素来被认为德高望重的皇族宿老,早在八十年前就已从政了,声望极高,极为隆重,朝廷和各大世家,都受过他的恩德。
  而李观一则拔出了赤霄剑。
  谁才是正统,文灵均都有些茫然了,忽然被人拉了拉。
  “嗯?怎么了?”
  文灵均恢复意识,顺着拉动自己的力道转过头看去,风啸正在喝酒,后者皱了皱眉,补充道:“一看你就没有认真听,这下子,怕是要出大事了啊。”
  文灵均点了点头:“是。”
  半个多月之后,就是学宫当中的论道,诸多学子,大儒都要出面,风啸道:“本来这件事情就是江南十八州不占据优势,李观一现在风头正盛,是天策上将军。”
  “但是他接受这个封号,就代表着和皇族,世家势力冲突起来了,学宫之中的学子,大多和世家有牵连,就算普通百姓出身,也都承受过世家的恩惠。”
  “到了这一步的时候,李观一几乎是没有胜算的。”
  “更不要说,姬道纯老皇叔祖还自尽于御道功德碑前面。”
  风啸呢喃道:“我都不敢想,这消息传出之后,整个宗室和朝廷会怎么样说他,到了这一步,李观一就算是声望再盛,那也是没有办法在学宫论战之中有半点便宜的。”
  “可是,他偏偏……”
  风啸沉默,不知道怎么样在自己好友面前说这个。
  文灵均道:“他拔出了赤霄剑。”
  风啸咧了咧嘴,道:
  “是啊,到底是赤霄剑的传说分量重,还是现实之中的世家恩惠情分有力,这就要看十几天之后的论道了,可是无论如何,李观一的名号算是彻底震动一方了。”
  文灵均道:“嗯。”
  风啸叹了口气,见到文灵均多少有些许的魂不守舍模样,就把他放在这里,让他好生休息,自己则是提着酒快步的跑出去了,去寻找其他学宫之中的故人好友说这件事情。
  只是路过儒家公羊素王的院落时候,似乎听到了一阵阵惨叫。
  醉醺醺的风啸疑惑,伸出手指掏了掏耳朵。
  “素王冕下是在杀鸡吗?”
  “叫得这么惨。”
  “不是,什么品种的鸡,这声音,真是嘹亮啊!”
  风啸喝了口酒,倒骑着马,晃晃悠悠,优哉游哉,往后面一趟,就背靠着这马儿往前了,今日所见的事情,冲击力实在是太大了些,让他很想要喝酒。
  啊,还在叫?
  风啸迷迷糊糊瞥了一眼,喝酒,心里面想着:
  “真是厉害啊,素王冕下!”
  “杀鸡都如此不同凡响!”
  “嗓门叫这么惨,还能一直惨叫,嗯,一定品种特别。”
  “正巧喝醉了酒早上起不来,他日问一问素王冕下,他家的大公鸡是什么品种的,叫起来真有活力啊!”
  风啸优哉游哉离开了。
  素王院里的惨叫还在继续。
  文灵均抚摸着手中的玉佩,一时间缄默许久,不知道该怎么办,就在这个时候,他听到了轻轻的敲门声音,文灵均从沉思之中惊醒过来,他抬起头看去。
  一名穿着灰蓝色上衣,苍青色裳,木簪束发,踏黑靴的青年站在那里,模样朴素,正是文鹤。
  文灵均把文鹤迎接回来。
  文鹤看着文灵均,道:“今日看了那事情?”
  文灵均苦笑,道:“是,可你怎么来了?”
  文鹤看着他,淡淡道:“我猜你现在心中应是极为难以抉择吧,毕竟,一方面是赤帝的正统,另一方面则是赤霄剑,这两方在你面前发生了冲突,以你的性子,虽然看得够远,却又太过于温吞。”
  “我猜测你应是挣扎之中。”
  文灵均缄默,苦笑一声,道:“这样明显吗?”
  文鹤平淡道:“你我不管怎么样说,也算是兄弟,再加上你也是二十余岁,肯定会这样,不过,你一直以来就想要忠于正统,如今却已经开始犹豫起来,不已说明,你对所谓的正统,也是失望的吗?”
  文灵均无言,文鹤随意倒酒,道:“说说看。”
  “你我之间,没有什么不能说的,或许我可以帮你做个建议。”
  文灵均叹了口气,拿起酒杯一饮而尽,端着酒盏道:
  “犹豫啊,我文家世代公卿,皆食朝禄,宗室皇家,对我不薄,如今之形势,若是我弃他们而去,与无情之辈有何不同?可是,可是如今……”
  “天下倾颓,风云四起,列国之间伐交频频,江南平定,西域纷乱,而诸侯齐聚于中州,此天下危急存亡之秋,李观一却又持赤霄剑,可以自开府建衙。”
  “中州却仍沉浸于世家的恢弘和历史的荣光之中。”
  文灵均对姬道纯之事,只道:“当真愚蠢!”
  “自以为是忠诚,可是却以自己的死亡,让整个世家和宗室都不得不走上和秦武争锋的道路上,这种老家伙,是用整个朝廷和皇族,成就他一个人的名声!”
  “如同蠹虫一般的佞臣啊!!!”
  文鹤看着文灵均,道:“原来如此,你的感情之上,和你的理性分析,发生了冲突。”
  “很好,你是个重感情的人。”
  “我喜欢和这样的人打交道。”
  “因为我也是。”
  文鹤微笑。
  文灵均想要笑他,可是开口却发现自己的声音细微起来,发现不对,晃了晃,这位王佐之才直接趴在桌子上,动弹不得。
  “你不是,要来帮我,给我建议,做决定吗?”
  文鹤把酒盏放下,然后从怀里掏出一根宝兵级别麻绳。
  文鹤先生脸上露出微笑:“是啊,我就是来……”
  “为你做决定的。”
  !!!!
  文灵均察觉到不对,可是挣扎不动,文鹤道:“你这样的秉性,有时候就要被人推一把,真是遗憾啊,灵均,你的才华,我是最知道的。”
  “堂堂正正,气势磅礴,这样的人才,天下不会有太多。”
  “我在主公这边,只要一想到你这样克制我的人,竟然在另一个地方,就会茶不思,饭不香,睡不好,想了想,还是把你先捆了再说。”
  绷!!!
  宝兵级别的绳索被绷紧,文鹤先生脸上笑容温暖灿烂:
  “七十八种复合猛毒麻沸散,六十八种身躯麻痹类药剂,另外还有三种元神类药方。”
  “请笑纳。”
  学宫之首,王佐之才文灵均,被捆。
  自愿加入了麒麟军。
  ……………………
  在李观一穿着了朝服,随着礼部官员一起前往皇宫的时候,那一座行宫倒也算是安生,凌平洋负责守备,慕容龙图闲散而去不知所踪,银发少女独自翻阅卷宗的时候,忽然有动静传来。
  轻轻的一声。
  银发少女的耳朵微动了下。
  但是她仍旧是在安心看着卷宗,没有转过头去。
  然后这声音的来源似乎还不肯认输,又传来一声。
  瑶光轻轻叹了口气,哪怕是这个时候,她的神色仍旧沉静,把卷宗放好,收起来,然后转过身来,踱步走过去声音传来的地方,地上放着两个馒头。
  墙角上蹲着一个老家伙。
  白发苍苍的,不修边幅,有玄龟在身边。
  司命。
  银发少女仰着脸看着他,嗓音宁静:“您觉得,这样就可以把我吸引过来吗?”
  司命尴尬地挠了挠头:“啊,额……难道不是吗?”
  瑶光道:“请不要浪费粮食。”
  司命老爷子被玄龟一下踹下墙角来。
  老家伙挠了挠头,颇尴尬的模样,把这两个馒头塞到了怀里面,看着瑶光,道:“哈哈哈,不会浪费,不会浪费的,不过,我老人家来找你,可是真的有事情的。”
  瑶光歪了歪头,转身就要走。
  司命连忙伸出手拉住这小姑娘,道:“是好事,是好事啊!”
  “我以司危的名义发誓。”
  “这一定是顶顶好的好事情!不然,就让他身败名裂!就让他,让他……”
  司命一时间都想不出什么过分的话,做到既过分,后面又可以让司危不至于追杀自己,瑶光无奈叹了口气,嗓音宁静道:“我知道了。”
  “您要带我去凑什么热闹?”
  司命竖起大拇指道:“好孩子!”
  然后一老一少两个人就翻墙出去了,老司命一路上施展了奇术,和瑶光配合,一起遮掩住他们两个人的气机,然后一路在这偌大的城池里绕圈圈。
  老司命掏钱买了些点心,糖果之类的送给小姑娘,然后大喇喇地说什么当年的故事,转悠了好一会儿,到了一个颇有些华丽的地方。
  有赤红色的高墙隔绝了内外,隐隐约约只能够看得到树木的顶端,外面则是有穿着甲胄,持拿兵器的卫士,都是浑身散发一股泠然之气,让人见到之后心中震动,不敢靠近。
  司命指了指里面,咧嘴一笑:
  “里面有可有趣的事情了!”
  瑶光想了想,咬了口点心。
  银发少女转身就走!
  “欸欸欸,回来回来,你这孩子……”司命老爷子伸出手,提溜着瑶光的兜帽,老人家其实身量颇高,就这样用力一拉,就把银发少女提起来。
  少女在空中迈步行走如平地。
  沉默了下,低下头,看到自己的脚步已经飘起来了。
  司命老爷子咧嘴一笑,不知道捏了个什么奇术,直接从墙壁穿进去了,走了进去,瑶光瞪大眼睛,道:“您懂得这样的术法,为什么要翻墙?”
  司命理直气壮道:“自是爱好和追求。”
  他一边说着一边和瑶光往内,藏在了亭台楼阁周围,却不在过去了,很快来了两人,只是一瞬,银发少女的神色似乎就有些变化——
  奔掠而来的两人,一位似年纪已极大,但是仍旧有一身泠然的气度,兵戈煞气几乎要化作了实质,另一人身穿布衣,银发垂落,气度洒脱。
  是军神姜素,钓鲸客。
  瑶光心中剧烈波动,她想要离开,却被司命拉住:
  “你要走的话,老头子不拦你。”
  “可被那钓鱼的空篓佬发现,就很难再见到了。”
  瑶光缄默许久,又乖乖坐在那里,两个人的奇术累加在一起,然后面无表情,小心翼翼拿着树叶,挡在自己的头顶,老司命无声大笑,把自己的胳膊肘给压在小姑娘头顶。
  一老一少就盯着那边儿看。
  亭台里面,姜素和钓鲸客的气氛相当不错,纵然是钓鲸客,也不会对同样境界,内功深厚还要超过他的军神姜素看不上眼。
  那不叫傲骨,那只叫傻。
  两人以平等态度相交,杯过数盏,姜素笑着道:“好身手,好阵法,好酒量。”
  钓鲸客道:“你也不差。”
  姜素只摇头道:“听闻钓鲸客素来傲气,而今所见却是如此。”
  钓鲸客道:“我若不这样说,难道要说你很差?”
  姜素不放在心上,只是大笑,起身劝酒,道:“好豪气,钓鲸客行走四方,可曾知道我大应的军势,见到过我国的太子?”
  钓鲸客喝酒,道:“不曾见过什么太子。”
  姜素笑着道:“我家太子,年过而立,风姿如玉,一表人才,他日老夫率百万雄兵,和陛下一并吞吐天下数万里疆域,太子便是这天下的共主。”
  钓鲸客道:“那不是很好?”
  姜素道:“好是好,只是还有一个困惑,我家太子还未曾有过正妃,也就是往后的太子妃,天下的皇后娘娘。”
  钓鲸客仍只是喝酒。
  姜素微笑道:“听闻,钓鲸你有一位女儿?”
  “可愿让她做我家太子的妻子。”
  “将来,母仪天下的皇后?”
  银发少女盯着那边。
  钓鲸客终于停止饮酒,眸子看向姜素:
  “嗯?”
  ()

第94章 命定之约,交心之谈
  钓鲸客注视着姜素,打了个酒嗝儿,然后笑起来:
  “可以啊。”
  银发少女目光宁静。
  司命老爷子咧了咧嘴,额头有点冒冷汗了。
  不是,钓鱼的,你可不要在这个时候掉线。
  你若是答应的话,就没有女儿了。
  钓鲸客倚着亭台的红柱坐着,拈着酒盏,道:“应国是天下大国,应国太子的夫人,倒也算是锦衣玉食,我有什么不能答应的呢?”
  “不过只有一点需要军神你帮个忙。”
  姜素道:“什么?”
  钓鲸客淡淡道:“有劳,请你们应国大帝陛下过来,然后从我这里钻过去。”他指了指自己的裆下,脸上浮现出微笑,道:“再学两声狗叫,我可以考虑考虑。”
  姜素脸上的神色微凝,道:“朋友是在开玩笑吧。”
  钓鲸客冷笑起来:“是你先和我开玩笑的。”
  他仰脖,道:“老子女儿都已说了无父无母,我说个屁,况且,她要嫁给谁,还是跟着谁,和老子有什么关系,是她要跟着人,不是我要嫁人。”
  “还问我,问我有什么用?腿脚长在她的身上。”
  “咋的,我答应了之后,我去嫁给你家太子?不成不成不成,得是你家太子嫁给我才是。”
  这个自小走南闯北的乞丐斜睨着姜素,咧嘴一笑:
  “哟哟哟?”
  “怎么,你家太子卖钩子吗?”
  姜素额头抽了抽,乞丐的嘴巴是真的臭得很,他无视了这位武道传说的其他话语,只是淡淡地道:“自古以来,君臣父子。”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为之正统。”
  “你是她的父亲,你说了,他自然要听。”
  钓鲸客伸出手指头掏了掏耳朵,道:“我不过就是一个乞丐,不知道你们的规矩,老子都是给人下了药才生出她的,那娘们给我下药的时候没问过我,我们生出那孩子的时候,也没问过她。”
  银发男子垂眸:“她对那孩子做那种事情的时候。”
  “也不曾问过她愿不愿意。”
  “临到现在,你要我一句话把她嫁出去给那什么三十来岁的老男人,你什么意思?”
  姜素的眉宇下已是有些怒气了。
  “而立之年,正是英雄奋发之时!”
  钓鲸客放声大笑起来:“当了三十年太子,算个屁的英雄,他老子还算是个英雄好汉,若是你家三十多岁的太子算是英雄的话,那李观一那个臭小子十六岁封侯,还是军功侯,岂不是天下无双?”
  姜素还没有说什么。
  钓鲸客已是面色大变,呸呸呸地吐唾沫。
  是市井人的习惯,说了不吉利的话,一定要吐出去。
  姜素微微皱眉,眉宇徐缓起来:“原来如此,看起来,钓鲸客也已经觅得佳婿了,何不早说,而今提起这事情来,倒是老夫的不是了,来。”
  姜素提起一杯酒,倒是宽宏从容,道:
  “那么,就祝那两个孩子白头偕老,永世欢爱了。”
  老司命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
  然后看了一眼僵硬住的钓鲸客。
  老司命看向那边的银发少女,发现这银发少女并没有因为这句话而产生半点的涟漪,微微一怔,忽然想起了什么,脸上有些怜悯起来。
  而钓鲸客已是怒掀了桌子,大骂:
  “艹!”
  “姜素你个老东西,不会说话的话闭上嘴!”
  军神姜素就算是涵养再好,此刻也有些怒气了。
  他本来来此,是温和徐缓的,提出邀约,若是不成,也是堂堂正正地祝贺,可是钓鲸客此人狷狂,终于是点燃了姜素的怒火,这位军神冷笑起来:
  “钓鲸,火气颇大啊。”
  钓鲸客冷笑道:“那试试?”
  在这声音落下的瞬间,一只手掌已经扣住钓鲸客的脸庞。
  钓鲸客一身内功暴起,然后被直接按碎。
  军神姜素拉着钓鲸客的面容,直接撞塌了旁边的亭台,假山,然后将其身躯直接压下,在这一招的同时,方圆数里的元气被直接压制,钓鲸客身上阵法次第显现,层层破碎。
  军神姜素拉着钓鲸客,只是朝着下面按下。
  大地直接迸裂。
  钓鲸客的头被直接砸入地面之中。
  姜素眼底有压抑着的冰冷煞气,大地层层粉碎,而被他抓住的钓鲸客身躯散开,化作了气息,以阵法重聚的时候,银发男子的右脸颊上有明显的擦痕。
  钓鲸客抬起手擦了擦脸颊,眼底锐利。
  姜素起身,从容不迫,张开手。
  军神姜素。
  剑狂之前,四大传说。
  单体最强,体魄无双,其杀伐,防御,皆是四大传说第一。
  唯剑狂不求长生的剑可破开他的功体。
  钓鲸客道:“军神姜素,天下无二,有点意思。”
  姜素从容回答道:“现在是天下第二了。”
  姜素看着自己的手掌,有如同被雷霆轰击的焦黑色痕迹,他有些惊叹道:“能够在被我攻击的时候,迅速地构筑阵法,果然有些意思。”
  “阵道第一,不是虚假。”
  “我给你七个呼吸的时间,结阵吧。”
  “你是阵道之首,不结下大阵的话,不是我的对手,可若是给你一两个时辰的话,我恐怕也步步难行。”
  姜素随意提了酒壶,然后抬手一招,一柄神兵长枪出现在了他的手中,随意插入地面,仰脖饮酒,从容不迫,淡淡道:“让我看看,有没有什么更强的手段。”
  钓鲸客恣意大笑起来:“和你打,还不需要结阵。”
  姜素微笑道:“年轻人,有意思。”
  长枪瞬间洞穿虚空,出现在钓鲸客之前。
  阵法出现,长枪被挪移。
  姜素出现在钓鲸客的身前,只是一拳轰出,犹如龙吟般的声音炸开,一瞬间不知道多少阵法出现,而后次第生灭,突然的战斗,不是钓鲸客所擅长的。
  但是此次并不是生死厮杀,他亦以阵招架住。
  “此地施展不开。”
  姜素道:“我也有许久不曾动手,在和慕容龙图交锋之前,多少要找到点状态,虽然不知道你心情为何如此难受,哈哈哈啊哈哈,看起来,是李观一?”
  钓鲸客冷笑道:“是你家卖钩子的太子殿下。”
  姜素摇了摇头,他的长枪扫出。
  天空中的云气被直接撕裂。
  万里长空,浩宇平定。
  两人身影已看不到了。
  司命老爷子抬起头看着,呢喃道:“这下完犊子了,得打得什么时候去啊。”
  银发少女晃了晃头:“谁会赢。”
  司命回答道:“平手。”
  “如果非要厮杀起来的话,大概率是六四开,或者七三开,若论及单体的厮杀的话,军神强于钓鱼的,只逊色于剑狂老头子,而这,是因为军神分出很大一部分精力在军队上。”
  “那一日慕容龙图找的是姜素,已很能说明问题了。”
  “只有姜素有资格在那一日拦在慕容龙图身前。”
  “只有姜素能逼迫慕容龙图用出玄兵之后,舍弃玄兵。”
  “只有姜素可以给慕容龙图带来这样的压迫。”
  “然后让慕容龙图彻底踏出那一步。”
  “其他的,道宗内功强,元神强,手段缥缈,论道无上,可是厮杀起来的话,绝对不会是兵家最强的姜素对手;你父……咳咳。”
  “我是说,那个钓鱼的。”
  “阵法多变,给足够的时间甚至于可能重现出剑狂八成左右的剑意,和军神的煞气,但是武道传说的争斗,是不会给他足够的准备时间的。”
  “再加上,他终究年轻,四十岁证武道传说,现在也就五十余岁,看上去和个年轻人似的,内功,身法,武技都不能够和剑狂,军神相比。”
  “只是阵法变幻莫测,也不好说胜负。”
  “谁都有可能赢了,谁也有可能输。”
  “但是你也不要担心,这是建立在他们杀红了眼睛的情况下。”
  司命道:“眼下剑狂邀约,他们都有武者的傲气。”
  “只是稍稍试试手,只要不打出真火来的话,大概率是打个数百回合平手……等等,那钓鱼的不会起真火了吧?!”
  老司命头皮发麻。
  军神姜素素来言谈雅量。
  但是这一次却每每都踩在那钓鱼佬的要害上。
  直如在那钓鱼佬的要害上跳起来胡璇舞。
  钓鱼的又是个最不喜欢贵胄的乞丐出身,脾气又臭又硬,狷狂得要死,一时间老司命都觉得这两个会不会直接打得火气上来,不管不顾,两个人先开战。
  银发少女摇了摇头,转身走开的时候,老司命挠了挠头,道:“你知道成亲婚配这些代表着什么吗?”
  银发少女回答道:“可以理解,但是无法共情。”
  少女的嗓音宁静,不起涟漪。
  老司命咧了咧嘴,觉得果然,这个孩子出世之后,一两岁就被生母当做了祭物和载体,想要借助法相和秘传的力量,创造出具备或者接近于所谓传说层次的力量。
  哪怕他和钓鲸客杀去,破了这阵,把这孩子带出来。
  但是情感波动也已被剥离了。
  是类似于道门太上忘情的第二阶段心境。
  奇术的最强天赋,正是来自于此。
  剥离情感,才可以冷静理智地去旁观万物。
  老司命不知道西域那位柔美长情的女子为何会如此狠心,他曾经见到彼时也如此刻瑶光一般大小的她,赤足踩于鼓上舞,口中吟唱妙法莲华经。
  那时候的她,和后来的魔宗宗主,几乎是两个人。
  只是司命已经见到太多。
  英雄成为枭雄,枭雄落寞又崛起,小人物崩塌死去,或者在血水之中,豹变成龙,柔美的变得冷厉,真诚的变得虚伪,天下的乱世就是一个大染铺子,不如荒唐。
  老者摸了摸瑶光的银发,只是叹息,不知道这少女的惊才绝艳,到底是好还是坏,这样会寿数不长,这一路他想要引动瑶光的情感波动,但是很难。
  哪怕是瑶光看向李观一,也没有什么外露的情感波动。
  从关翼城的初遇情况来看。
  瑶光对李观一的反应。
  是根据《初代瑶光手册》,以冷静伪装出的反应。
  西域,西域,李观一之后要去的地方,瑶光如果要去的话,恐怕也会是个麻烦,魔宗和西域的联系很紧密。
  他转眸看向钓鲸客离开的方向。
  如果钓鲸客知道瑶光要去西域。
  这位武道传说是一定会震怒的。
  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哪怕是钓鲸客护持也未必能彻底周全,最安全的选择,本来就是远离危险的源头,可是瑶光恐怕是不会离开李观一那小子的。
  老司命想一想到时候会发生的事情,就已经开始头痛了。
  这时候要怎么办呢?
  当然是直接忘掉这破事!
  到时候扔给秦武侯。
  他随意问道:“方才若是那钓鱼的,把你许配给那应国大皇帝的儿子的话,该怎么办?”
  银发少女嗓音不起涟漪:“跑。”
  司命道:“跑掉啊……”
  也是,瑶光没有多少情感残留,但是却心境通明。
  他注视着眼前的银发少女,道:“你没什么武功,皇宫里有一定会有巫蛊之流的人,你想要跑的话,有点难。”
  银发少女脚步平静从司命身边走过。
  “我不是一个人。”
  她伸出手指,指着前面的高墙,回答道:“如果眼前这个就是皇宫的墙壁的话,那么我从这里跳下去,李观一一定就会在下面,在外面等待着我。”
  瑶光努力爬到了这个高墙上。
  墙封锁了内外,也封锁了人间红尘和这被锁起来的江南风光,这墙足足有一丈多高,瑶光坐在上面,穿着观星术士的长袍,兜帽拉紧。
  在少女爬上来的时候,马蹄声响起。
  “嗯?瑶光?”
  银发的少女抬起头,胸高八尺近乎于龙的战马踱步而来,穿着朝服的少年秦武侯骑着这龙马,风吹拂的时候,眉宇微抬,骑着马儿的少年,坐在墙上的少女。
  李观一脸上有惊愕的神色。
  他从皇宫出来之后,没有去乘坐车舆,而是选择了战马,他想要迅速的回去,可是不能纵马驰骋,只好顺着大道慢行,而这里正是路过的一个皇家园林。
  瑶光站起来,看着他,摇摇晃晃,然后展开双臂。
  从这很高很高的墙上跳下来。
  李观一伸出手,将那少女抱在怀中,兜帽扬起落下了,银色的发丝从他的眼前划过,司命本来还担心着,直接踩着玄龟法相爬上来,却见到这一幕了。
  阳光下夏末的城池,慵懒燥热的味道退去了,远处的云彩慢慢舒卷着,银发少女的兜帽落下,她没有迟疑就跳下去了,神色安静。
  银发少女没有回答司命,李观一询问她来这里做什么的时候,少女眨了眨眼睛,没有去说自己见到和听到的话语,只是嗓音宁静道:“我在等您。”
  “嗯?我没有说过我从这里回来啊?”
  “因为我是观星术士。”
  “白天有星辰可观吗?”
  银发少女握拳,不轻不重敲了下李观一。
  李观一洒脱一笑。
  他让瑶光坐在战马的前面,和司命打了个招呼,一路而行,司命的胳膊托在墙上,扬了扬眉,道:“哦,原来如此。”
  “嗯,毫不犹豫啊。”
  “《初代瑶光手册》里面,应该没有这样的东西。”
  “老爷子我应该是看走了眼。”
  “是我和那钓鱼的确实是破坏了那魔宗的传承大阵,还是说……传承大阵里面,瑶光的母亲,故意保留了一部分女儿的意识?”
  司命微微皱眉,若有所思。
  西域么……
  那地方有点太大,也太荒了,不想去。
  只是老爷子踩着玄龟,玄龟恼怒,直接散开化作元气。
  老爷子一个惨叫,一屁股墩直接坐下去!
  然后又是一声惨叫。
  当场脸色就白了,不断倒抽着冷气的时候,却发现周围的气氛一下变得极为僵硬,他抬起头,看到身穿甲胄,手持战戟的卫士把他团团包围了。
  蹲在那里的老爷子咧了咧嘴:“我说。”
  “我是来拉屎的,你们信不信?”
  卫士首领微微一笑:“拉一个我看看?”
  司命:“…………”
  “我乃是学宫司危,汝等可听过我的名字?!”
  卫士首领冷笑:“乃公没听过!”
  “左右。”
  “给我抓起来!!!”
  等到了李观一和瑶光一起回去的时候,左右的人都神色古怪,李观一翻身下马,然后伸出手,瑶光搭着他的手臂也跳下了战马,自有麒麟军的将士将这马儿带走。
  李观一换了这一身威严肃穆却又繁重的朝服,重换了一身简单朴素的衣服,握着赤霄剑,赤霄剑老老实实的,一路上一声剑鸣都没有发出来。
  就好像是悄悄上车,然后努力地屏住呼吸的流浪猫。
  努力的把自己的身躯收缩在阴影之中。
  然后不发出一点声音,生怕被发现然后放下似的。
  李观一拔出赤霄剑,这把神兵的锋锐,坚硬程度都极强,且有龙元剑气的特性,持此剑器,有利于厮杀,李观一的手指拂过剑身,最后将剑收好,佩戴在腰间一侧。
  赤霄剑发出一声清鸣。
  然后主动去碰触敲打李观一佩戴在后腰的秋水短剑。
  得意洋洋的模样。
  凌平洋一脸迟疑的模样,对李观一道:“主公,这,这……”
  李观一见到凌平洋犹豫不绝的模样,道:
  “平洋,怎么了?”
  凌平洋整理思绪,最后苦笑一声,道:“这,末将不擅长言辞,就请您来看看吧。”他引着李观一往内走去,忽然就闻到了一阵阵酒气。
  李观一怔住,看到了在桌子旁边喝茶的文鹤。
  以及,瘫软在旁边的一名青年。
  这青年模样温润宁静,身上酒气和淡淡的香气混合着。
  李观一怔住,道:“文鹤先生,这位是……”
  文鹤道:“哦,这个不是主公的熟人么?”
  他洒脱一笑,道:“是我的错,没有解释清楚,这位叫做文灵均,主公占据江南之后,上表中州,以封侯,占据天下的大义这一步战略,就是他写信给你的。”
  “我和他喝了个舒服,他非要来我们这里。”
  “实在是盛情难却,盛情难却。”
  “啊呀,我就只好把他带来了!”
  李观一视线落下,看着文鹤身上的绳索,闻着空中那种特殊的酒味,只是闻到了味道,长生不灭功体就已经开始自行运转解毒。
  李观一伸出手,按在文灵均的脉搏上。
  他看着那边的青年,道:“文鹤先生和文先生是喝酒?”
  文鹤笑道:“是好酒。”
  李观一道:“文鹤是给文灵均先生喝了掺了酒的麻沸散吧。”
  文鹤笑道:“主公果然懂我。”
  “我们果然是一样的人!”
  李观一顿了顿。
  他觉得自己的道德底线受到了巨大的挑衅,叹了口气,道:“文鹤先生,往后勿要做这样的事情了。”文鹤笑着道:“放心,放心,文灵均是君子,不会迁怒主公。”
  “况且,他本身就支持赤帝正统之名,主公手中有赤霄剑,皇室则是代表着宗室八百年的传承,各自都有一部分名望在。”
  “他本来就只是在迟疑。”
  “而一直都是受朝廷恩德的他开始了迟疑,就代表他其实也不信任宗室,某所做的,不过只是顺水推舟罢了,主公放心,他已来此,就已经回不去了。”
  李观一道:“文灵均先生,是要来我们这里吗?”
  文鹤道:“我已经模仿他的笔迹,给他学宫所有的好友写信说他来这里了,君子一言九鼎,自不会后悔。”
  李观一:“…………”
  文鹤先生果然就应该在自家养着!
  文鹤笑道:“方才言相戏耳,他在这里醒来,您只需要展露自己的才情和气魄,文灵均王佐之才,不是瞎子的,他会选择您,而非是那再不能控制前行方向的朝廷。”
  “学宫之中,半月之后的论道,对于您来说很重要。”
  “而堂皇正大,从容徐缓而立于天下,无人能超过文灵均,主公,此人合该入我等麾下。”
  “天策府之长史,非他莫属。”
  “以他之才,他日可为尚书令君。”
  文鹤丝毫不说睡不安稳,然后笑了笑,道:
  “那么,这位天下大才,就交给主公了。”
  “我好不容易捆回来的,不要让他跑了。”
  “真的是好不容易捆回来的。”
  文鹤先生从容离开了,李观一无奈一笑,他把文灵均抱回客房的床榻之上,自己则是坐在旁边,伸出手按着文灵均的手腕,以《皇极经世书》的【泽天夬】为文灵均疗伤。
  这是武道传说道宗前辈所传的法门之一,尤其擅长疗伤。
  借助自身的生机真元,调动伤者的身体恢复伤势。
  生生不息。
  李观一这个本身生机磅礴的人用这一招,效果更是出类拔萃,极为纯熟。
  文灵均觉得自己迷迷糊糊的。
  他最后只记得那御道上发生的一幕,以及自己在迟疑,在挣扎,然后,然后文鹤来了……
  不对,文鹤来了?!!!
  文灵均背后一寒,想要挣扎,但是却似乎身躯动弹不得,只是一股平缓如水的内气缓缓从手腕输入,那种心慌意乱的烦躁感渐渐消去,文灵均心境疲惫,缓缓睡去。
  不知不觉,已睡了许久,文灵均精神恢复,只觉得口干舌燥,迷迷糊糊道:“水……”
  宽和又有一丝丝熟悉的声音道:“水来了,先生。”
  文灵均来不及细想这声音什么时候听过,就拿过杯子,大口饮下,水流从干渴的咽喉流过,冰冰凉凉的感觉,终于让他的意识恢复了,睁开眼睛,看到陌生的屋子,怔住。
  文灵均低下头,看到有修长手指按在自己脉上,传输内功,他心思通明,立刻知道,在自己旁边为自己疗伤了一整夜的,正是眼前之人。
  于是他带着发自于内心的感激之色抬起头,道:
  “多谢……”
  他声音顿住,视线偏移,旁边一位穿着蓝色袍服,木簪束发的年轻人微笑看着他,道:“先生醒了?”
  这一张脸。
  文灵均声音怔住。
  穿着道袍,气质温和的年轻人,和昨日站在遇到之前,手掌按着赤霄剑,穿肃穆朝服,金冠,麒麟纹,雍容霸道的君侯重叠在了一起,文灵均道:
  “秦武侯……”
  ()

第95章 学宫,诸子,大儒,名士,麒麟
  文灵均在认出来这少年身份之后,立刻坐起来,然后支撑着下来,拱手一礼,嗓音沉静温缓,道:
  “学宫学子文灵均,见过秦武侯。”
  李观一道:“文先生不必如此多礼。”
  文灵均缄默了下,叹了口气,道:“秦武侯已让文鹤入麾下,想来,是文鹤自己要来把我带了来,以我对于他的了解,应是已经给我的好友同僚写信,并且已回绝了文家和朝廷。”
  “前者也只是让我面上挂不住,后者则是让我彻底不可能入朝廷为官,就算是入了,也只会成为六品的小官。”
  李观一:“…………”
  此刻再度感慨文鹤先生在自己的阵营。
  文灵均看着李观一,他道:“既已至于此,就不必说些其他的了,文灵均只一个刀笔吏的才情罢了,秦武侯看重,晚生也是有一个问题想要问一问您。”
  文灵均并不被李观一的诚心就打动。
  他轻声道:“您要推翻赤帝的天下么?”
  文灵均历代公卿,时食朝堂俸禄,受大恩德,他自然会问出这个问题,在这个时候,李观一若是说一句不会,那么文灵均就会投入麾下。
  李观一想了想,回答道:“我不知道。”
  文灵均倒是讶异,道:“为何叫做不知道?”
  李观一回答道:“因为我自己不知道,我未来会做出怎么样的选择,文先生知道吗?李观一一开始的目标,只是一个月可以攒够一两银子,然后每个月可以和婶娘吃一顿烧鹅。”
  “然后平平安安离开陈国的边境,去找到太姥爷。”
  “那时候我还不知道我的身世,也不知道太姥爷是谁,我只想着能够和婶娘好好活下去,有几亩地,然后找个好的媳妇,生几个娃娃,赚点小钱。”
  “几亩闲田,三五好友,饮茶谈笑,坐而抚琴。”
  “心中没有什么事情,算得上是神仙日子了。”
  李观一脸上带着一丝丝微笑,他是真的这样想。
  然后回到了现实。
  他道:“但是这天下的波涛,让我走到了这一步。”
  “如今的秦武侯,也只是回春堂里面的小药师。”
  “我不能和先生证明,今日之秦武侯,他日会是怎么样的一个人,我会走到哪一步呢,会在这天下的骂名之中焚尽,还是成为一地之王侯,亦或者归隐江湖,我不知道。”
  文灵均缄默,他叹道:“君侯若说不会,我会入您的麾下,却不会献上一策,君侯若说会,那文灵均死也不肯为君侯出力。”
  李观一道:“那么,今日我也有问题想要问先生。”
  文灵均行了一礼,道:“君侯请说。”
  李观一道:“文先生忠心于天下,还是世家。”
  文灵均回答道:“天下。”
  而后秦武侯道:“那么,李观一敢问先生。”
  “这天下,是天下人之天下,还是一家一人之天下?”
  文灵均顿住了。
  这是诛心之言。
  “若是忠心于恩惠,那么我给你更大的恩惠,你就会反叛吗?”
  “想来不是。”
  “可若是忠心于天下。”
  “先生何苦把自己拘束于恩惠之中?”
  文灵均缄默,然后道:“君侯,当真是能言善道。”
  “无有赤帝一脉,无有文家的昌盛,这才是恩德。”
  李观一的手掌按着赤霄剑,想了想,道:“那么,给先生一个提议。”
  “至少现在,先生不如留下来,看看我会走到哪一步,今日的你我,至少在现在,我是这赤帝一脉的秦武侯,是天策上将军,而先生是学宫学子。”
  “今日之你我,自可以联手不是吗?”
  “而他日,先生要走,李观一不会阻拦。”
  文灵均垂眸,此刻的天下,李观一,陈鼎业,姜万象,李观一确实是唯一,还可以说是尊奉赤帝的一股力量了,这是他感情里做的抉择,同时,文灵均脑子里还在转着那一句【天下是谁人的天下】。
  简直是如同魔音贯耳一般回荡着。
  理智冲击着在世家大族培育出来的对于大皇帝的忠心。
  偏偏这一句话堂堂正正到了极点。
  反倒是忠君这两个字,在这个反问下有点苍白无力了。
  世家的培育,在这年轻人的脑海中扎根,可是却也正是还年轻的时候,还可以接受崭新的可能,就在这个时候,秦武侯直接一句话如同剑锋,刺入了世家的空隙。
  王佐之才的才情,敏锐发现了,天下的世家,将忠君爱国这两个概念混在了一起。
  “愿效,犬马之劳。”
  李观一大笑道:“先生请起。”
  他搀扶着文灵均的手臂让他出去透口气的时候,看到了文鹤就坐在那里吟诵诗句,见到文灵均来的时候,文鹤洒脱一笑,道:“灵均醒来了?”
  “你不胜酒力,昨日醉酒,我才把你带回来的。”
  “发生了什么吗?”
  文灵均看着文鹤。
  君子忍不住一脚踹上去。
  文灵均的脸庞扭曲,文鹤一晃不晃,他擦了擦袖袍,衣摆下面,是墨色连环锁子甲的寒光,从容不迫道:“谁人读书,不穿着甲胄呢?灵均。”
  “你的思考还是不够全面啊。”
  文灵均深深吸了口气,之后李观一邀文灵均,文鹤,凌平洋一起喝茶,在明白了情况之后,文灵均道:“君侯昨日于御道之上,威风八面,慨然有豪雄的气度,但是有一处不妙。”
  “这一处不妙,是那姬道纯所做,他以自己的死,让世家,宗室和君侯对立起来了,也因此,许多年轻的学子被裹挟起来,不能够来此相投。”
  “若我所言不差的话,这一日里,没有学子来自荐其名,加入天策府的吧?”
  文鹤道:“不,有。”
  文灵均讶异,道:“在哪里?”
  文鹤道:“你。”
  文灵均:“…………”
  他深深吸了口气,道:“这并不是因为对错,而是因为主公初来乍到,而世家在此地盘亘许久,在影响力上他们强过您,导致了学子不能够来此。”
  “我愿为君侯献上一计。”
  “或可为君侯得天下,不逊色于世家的名望。”
  李观一道:“先生尽管去做便是。”
  文灵均道:“多谢君侯体谅,不过,我听说君侯有一美酒,名为千日醉,不知道可不可以给我一些?”
  “我知道学宫之中有一位大才,名为风啸,其计谋百变,尤擅大势之判断,机谋巧变,兵法奇诡,如同羚羊挂角,难以捉摸。”
  “其天然克制于我,在别人之处,我睡着了不安心,吃饭也不香,还希望主公给我千日醉,我去把他带回来。”
  这最后一句话是文鹤说的。
  还模仿了文灵均的语气。
  文灵均看着文鹤,微笑道:
  “清羽再胡闹,我就要翻脸了。”
  文鹤眼观鼻鼻观心喝茶。
  文灵均看向李观一,认真道:“元执长于军阵,文鹤擅长大势,而我所擅的东西,并没有这样具体,而风啸奇谋,和元执配合,一正一奇,可以弥补我军不足。”
  “请主公给我千日醉。”
  “我为主公,邀此大才。”
  文灵均带着李观一的酒壶离开。
  第二日,麒麟未归。
  而李观一在昨日同一个地方看到了同样烂醉如泥的少年,以望气之术观之,虽然烂醉如泥,但是头顶文华冲天灿烂,虽然如此,却还是醉得要死。
  凌平洋:“…………”
  李观一:“…………”
  儒雅的骑将迟疑,盯着那桌椅,在许久之后,离开中州城的时候,把这一张桌子都带走了,旁人询问,便说是此地有利于生长出一流级别谋士,是奇物,带回去吉利些。
  文灵均伸出一根手指。
  李观一松了口气:“喝了一杯?”
  文灵均道:“一直喝。”
  李观一神色凝固,他可是记得的,这酒壶里面,装了足足三斗三升天下第一烈酒,就算是之前用了点,可是也没用多少啊,风啸一直喝了一个钟头。
  李观一有点哭笑不得,只好以《皇极经世书》为他解酒。
  这三位谋士,一个是吃了掺了酒的麻沸散。
  一个是浑身的酒液里面发现了一点点的血。
  自己也得不断帮忙解毒解救。
  嗯?怎么好像所有人里,只有一个家伙没有吃过亏?
  李观一看向那边朴素的年轻谋士。
  年轻谋士温和一笑。
  默不作声,在众人之间,退后半步。
  风啸只是喝醉了酒,在醒过来之后,直接拉着李观一的手臂,说只要给他喝酒,要他做什么都行,一开口就是主公主公。
  这是真的馋了。
  破军在其他领域,也是这个级别。
  除了打架的时候,人菜瘾大了点。
  是以以文灵均为天策府之长史。
  以风啸为天策府军谘祭酒。
  只有文鹤死活不肯接受天策府的高职,只肯要一个刀笔吏,要了天策府录事这个最普通的文职,而后——
  天策府就没人了。
  不是没有人来,是不敢来。
  “以我观之,只是小事罢了,喝酒。”
  “世家浩大,学子有愿望却也要保护自身,主公您风头正盛,如同利剑出鞘,但是世家盘亘于此,又有陈国,应国,如同巨石一般碰撞,学子们在其中一不小心就会被碾碎。”
  “但是,以我观之,主公必胜,世家必败。”
  “什么几胜几败就不说了。”
  风啸看得很清楚,嘿然笑道:“学子们有腿的,主公在这里,他们不敢在世家脚下来投,等学子奔赴天下,那么,自是有天下的才子前去奔赴江南。”
  “世家如同冢中枯骨,白纸老虎,只能够以势压人。”
  “这个时候越是压制学子,等到主公您离开此地的时候,其反弹之势就会越大。”
  “哈哈哈,喝酒喝酒。”
  李观一觉得这家伙迟早要醉死在酒里面。
  他想了想,道:“之后回去江南,可以去找一下雷老蒙。”
  风啸好奇道:“雷老蒙?”
  李观一点了点头,道:“还有石达林,他们能钻研出……”李观一想要说是戒酒疗伤的药,想了想,换了种说法:“可以让你喝更多酒的药,不是,我是说,果子。”
  于是风啸大喜。
  美滋滋,美滋滋。
  吃那种能喝更多酒的好果子!
  “妙也哉,妙也哉,到时候去找那个什么老石头先生,卖个乖,讨个巧,我可是主公的军事祭酒,他还不好好的把果子拿出来?”
  又一日过去。
  麒麟仍旧未归。
  房子乔来邀请李观一前去学宫之中,说是王通夫子有邀,李观一欣然而去,打算也去看看麒麟,虽然说李观一相信老麒麟,作为这世界上唯二的两只麒麟,老麒麟不会对小家伙如何。
  可是这好果子吃的也太久了。
  到底有多少好果子吃啊?
  夏日已渐渐快要过去,李观一和房子乔去了学宫之中,再度见到了王通夫子,王通夫子神色温和宁静,邀请李观一坐下来,桌子上放着一个小小铜香炉,炉上烟气袅袅。
  是王通夫子自制的松香。
  儒家的君子不是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
  王通嗓音温和问道:“天策府找不到人?”
  李观一捧着茶,稍微有些尴尬,这事情倒是四处都传开来了,王通微笑反问道:“你觉得是为什么?”
  李观一道:“世家。”
  王通点了点头,道:“算是对,却也还稍微显得不够些,不仅仅是因为姬道纯为了自己的名声,把宗室和世家架了起来,和你为敌,更多的问题在于……”
  “不要以一个整体去看待他们。”
  “要看到具体的个体。”
  王通夫子神色温和宁静:“世家是一个庞然大物,他们繁衍至今日,八百年,甚至于在赤帝的时代之前,就已经存在了,他们也有很多的聪明人,这些聪明人因为自己的出身。”
  “而选择立刻帮助世家。”
  “世家的弊病,你我可以见到,他们也可以见到。”
  “所以,他们也会想办法去救自己的家族。”
  “网罗人才,就是其中之一。”
  王通夫子给李观一添了茶,道:“学宫之中的学子有许多,其中大抵也就分作两种,出身于世家的,出身于普通百姓的,或许有人觉得,出身于世家的会看不起百姓出身。”
  “可是事实上,不是。”
  “世家子弟会对能够靠着自己走入学宫的那些百姓学子很和善,会掏出银钱来补贴他们的生活,会给衣服,粮食,会帮助他们的家人,给他们变更籍贯,给他们免去地税和田税。”
  “就算是面对他们的父母也会持之以礼。”
  “而纨绔子弟,也不会得罪前途光明的学子,世家所谓的纨绔,只是指着在文武上不能立足的弟子罢了,他们会带着出身于百姓的人才去各处游玩。”
  “世家甚至于愿意把自己族中正当恰好年龄的女儿嫁给这些人,以人情,金钱,姻亲血缘去网罗人才,让自己的家族壮大。”
  “在这样的情况下,你和世家对立,他们不选择你也是自然的。”
  李观一捧着茶,忽而道:“当真是步步艰难。”
  他感觉到了践行自己目标的巨大阻力。
  这是乱世,却还没有到真正天下大乱的时候。
  原本的秩序和世家之间的规矩层层封锁下来,要把他阻拦住,王通夫子道:“但是,还有心中的抱负,纯粹的理想,以及为何而读书的愿景在。”
  “会有寒门子弟为了人情,为了荣华富贵走入世家。”
  “也会有世家子弟,为了大同之愿,而入你麾下。”
  “人皆复杂。”
  “学宫论道,决定这些学子的走向。”
  “世家大族会阻止你想要做的事情,除此之外,还有那些已经成名的大儒。”
  李观一道:“大儒?”
  王通夫子轻声道:“是,大儒成名之后,他们的弟子,徒孙,在整个学宫里面都有自己的巨大影响力,很多时候,哪怕是求学也难以自由自在。”
  “大儒成名于世,世家尊奉他们,陈国和应国赏识他们的学说,而后有诸弟子相从,于是可以立言,以传后世,你和他们之间的矛盾,是很直接的。”
  “他们都会是你的对手。”
  “而他们又会对学宫学子有偌大的影响。”
  李观一缄默,大儒,名士,世家,王侯。
  王通道:“学识纯粹,若成了这样的流派,自是变了味道,能够有现在的模样,已是公羊素王他们勉力支撑,才没有让这些学派撕裂了学宫。”
  “否则,一次次乱事,学宫早就四散分裂,入了各国。”
  李观一道:“大儒,名士,他们会帮谁呢?”
  “有人说,得天下人心者,得学宫诸子百家名士大儒者,可以得天下。”
  王通夫子注视着自己这个弟子,温和道:
  “想要听真话?”
  李观一道:“那肯定!”
  夫子轻声道:“谁赢他们帮谁。”
  这一句话六个字,已道尽此刻学宫内的弊病。
  李观一看着眼前才三十三岁的夫子。
  夫子微笑温和。
  夫子并不是一个只知论经和读书的死板读书人。
  王通夫子道:“你在学宫之中没有什么根底,他日论道,倒也可以放宽心,恣意走,随意往前便是了,能够被你吸引来的,自会随着你走,心意已决要求富贵的,你也给不了。”
  “我门下这数百子弟,也会入天策府。”
  “许多人生于天地之间,都有各种各样的约束,各有各的苦衷。”
  “极度纯粹的是少数。”
  李观一点了点头。
  午后稍微有些闷热,但是也不如盛夏时那样似要把人闷死在空气里。
  夫子门外对着池塘,上面挂着一串铜铃铛,风吹过来叮当响,蝉鸣声音躁动,少年秦武侯一只手撑着下巴,听着清脆的声音,想着这天下的规矩拦在自己身前,想着那天下的波涛。
  和老师下棋。
  魏玄成找了个瓜,用绳套着扔到了井水里面泡着。
  在淡淡松香下,他下棋,棋子和棋盘碰撞的时候清脆,眼前的夫子神色温和,等到傍晚世界,魏玄成把瓜切开,李观一一边吃,一边拿着箭矢,抛掷出去,落入远远木桶里。
  听旁边夫子讲述些卷宗道理。
  说儒家从容。
  说道门逍遥。
  说释家清净。
  说三教于是乎可一矣。
  夫子才三十三岁而已。
  傍晚之后,李观一辞别夫子,然后踱步远去了,想了想,他还是拐着弯儿去找了公羊素王的住所,喊了半晌,没有人回应,也不知道麒麟在做什么。
  李观一敲了敲门,门没有回应。
  或许素王不在。
  李观一打算离开。
  忽然一阵阵大喊,把李观一都吓了一跳。
  李观一蹭一下后撤了一大步。
  轰!!!!
  几乎是一团火撞了出来!
  落在地上,化作了麒麟模样,姿态威猛,和李观一对视着,抬头,按爪,鳞甲之上起火光,利爪之下踩祥云,威风凛凛,气魄不凡。
  李观一都惊讶起来火麒麟的变化的时候,火麒麟看到了李观一,然后瞬间变了表情。
  他已经可以口出人言。
  “都已经过去三年了啊!”
  “三年!!!”
  “我一直都在等着你,呜呜呜呜……”
  李观一呆滞:“才三天多啊?”
  火麒麟:“???”
  李观一:“???”
  (本章完)
  ()

第96章 火麒麟的好果子,学宫双子之计,君当名动天下
  公羊素王府似乎是没有人在,所以这个爪子从黑暗中伸出来的动作,就带着一股说不出的压迫感和气魄,稳稳地扣住了小麒麟的脑袋瓜子。
  噌!
  利爪弹出,卡住了小麒麟。
  森森然的声音从黑影之中传来了,明明语气庄严慈悲,却又莫名有种后脊背发寒的声音:
  “来啊,还有很多很多……”
  “好果子吃呢。”
  火麒麟两眼冒着眼泪。
  李观一道:“前辈?”
  老麒麟的嗓音沉静徐缓:“学然后知不足,教然后知困,麒麟放纵于天下之外,是为天性质朴,然一味放纵,并非是正道。”
  “玉不琢,不成器。”
  “秦武侯,是希望火麒麟恣意生长,不通晓学识吗?”
  “纵然你答应,吾是他的长辈,天下间唯吾和他两只麒麟,我却不能让他如此恣意妄为,吾需要将麒麟一脉的知识和神通,尽数教导给他的。”
  李观一道:“他说过去了三年……”
  老麒麟缓声道:“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
  “只是儒门古道之中,些微手段罢了。”
  “火麒麟天赋异禀,寿数漫长,可以承受短时间内的时间流逝变化,而人却不同了,好了,小友可去,你亦是有想要做的事情,不是吗?”
  老迈的麒麟注视着眼前的李观一,道:
  “学宫的变化,我一直看着。”
  “最初的素王夫子,不肯把自己的思想写下来传承后世,儒门最初的经典,都是他的弟子记录他的言行,最后整理成册的,夫子他则是【述而不作】。”
  “因为一旦他把自己的言行用文字流传下来。”
  “后世的人就会扭曲他本来的意思,借助他的威严,来宣扬他们自己的理念,每一个人都这样去做,儒家就会衰亡了。”
  “但是他的弟子们还是这样做了。”
  “就算是有纯粹之人,却也还是会慢慢积累人心的欲求,吾亦希望,你可以走得更远些,至于这个小家伙,就交给我吧。”
  老麒麟的目光垂落下来,注视着火麒麟。
  祂的脸上出现了一种混合慈祥的冰冷笑意。
  “来罢,还有的是好果子吃呢。”
  “你不是说,多多益善。”
  “要吃够饱吗?!”
  火麒麟挣扎道:“不,我吃饱了,吃饱了!”
  “我,我消化不良!”
  “我我我,我胃口不好!”
  火麒麟的爪子弹出来,死死扣住地面。
  “无妨的,呵呵呵……这不是还有老夫在吗?”
  老麒麟声音温和慈祥,火麒麟赤色鳞甲都发白了。
  老麒麟拖着火麒麟往里面走,小麒麟的力量爆发,在大地上撕扯出了大片大片撕裂状态的粉碎纹路,着急之下的挣扎,炽烈的高温爆发。
  无声无息。
  地面被撕扯,融化,祂的抓痕令青砖大地化作了熔岩般的状态,而后留下了大片缓缓流动的金红色岩浆,炽烈的高温让空气都已经扭曲。
  无论是自身的力量,还是凝练程度,都大幅度提升。
  但是没有卵用。
  火麒麟被一点一点拖回去。
  创造出的熔岩岩浆被老麒麟直接镇压。
  “太嫩了。”
  老麒麟就像是抓着顽皮的小猫一样往回走,退后的速度都很稳定,一点一点隐遁入黑暗之中,已因为岁月流逝而苍白了的鳞甲和鬃毛微微晃动。
  慈祥的面容遁如黑暗,带着一种压迫。
  “放心,有的是好果子。”
  “吃不下。”
  “我喂你吃啊。”
  “不要吃了!!!噫呀啊啊啊啊啊啊啊!!!!!”
  轰!
  公羊素王的大门轰一下关上来,小麒麟的惨叫声音被压制住了,李观一瞠目结舌,苦笑摇了摇头,老麒麟要作为长辈,作为这个世界上唯二的麒麟,把小麒麟那五百年的愉快生活浪费的东西都补回来。
  火麒麟躺平。
  老麒麟缓缓抬起爪子,缓声道:“你应该也可以感受到,这三年你的变化了罢,此刻的你,已经可以击败刚刚踏入中州时候的你了。”
  火麒麟呢喃道:“我不想要吃果子了。”
  老麒麟不答,只是道:“你陪伴在他的身边,应该知道,李观一要做的事情,比起他的父亲更大,他的父亲只是得罪了陈国,他要做的事情,是去挑战这个天下过去的秩序。”
  “文灵均的计策,让他短暂披上了一层伪装。”
  “但是,獠牙终归有露出来的时候,到那一日,天下为敌。”
  老迈的麒麟叹了口气,声音慈祥,却又遗憾:
  “你要再度看着太平公之事发生。”
  “看着李观一死在你的面前吗?”
  火麒麟的鳞甲微微亮起一丝丝赤金色。
  老麒麟注视着祂,语气慈和,古代的儒家,是以直言为师长和友人该做的事情,所以言语也如当初的夫子一样,直接锐利,毫不留情,撕裂了火麒麟心中的魔障:
  “在事情发生之前不去努力,而在事情之后的悲痛,不过只是一种软弱;而已经经历过一次悲痛之事,却还不思进取的话。”
  “就是连下等的驽马都不如了。”
  “你是被麒麟天生的力量所蒙蔽了双目,事发之前不思进取,事发之后乃至悲痛,愚蠢而软弱,若是剥离了麒麟的身份,你又算是什么呢?”
  “小猫,小狗,用拌蠢的可爱模样来讨果子吃。”
  “然后看着第二位战友死在你的面前无能为力吗?”
  火麒麟发出低声咆哮:“住嘴!”
  一团火光撞击向老麒麟。
  下一刻,暗黄色的前爪按在火麒麟头顶,把他按下去了,烟尘弥散,下面的土地瞬间化作了岩浆,这里几乎化作了一座火山,火麒麟努力挣扎,老麒麟看着祂,道:
  “这样的愤怒,这样的眼泪,算是什么呢?”
  “你这样可以改变天下,你这样可以承担祥瑞的名号么?只是简单的言语就让你震怒。”
  火麒麟挣扎着起身,一番战斗之后。
  火麒麟耗尽了全部的力量,趴在那里,老麒麟不知道去了哪里,回来的时候,咬着一个巨大的竹篓子,把竹篓子放在那里,里面放着各种各样的果子。
  这老麒麟可是在上古时代追随儒门初代夫子的。
  祂确实攒了许多的好果子。
  老麒麟遵循着夫子的教导。
  不但能打,而且能说。
  打能打的把对手找不着北。
  说得能让人道心崩溃。
  唯独遇到了某个剑客,老麒麟确实是破了那剑客的道心,但是剑客于此愤怒之后,反而剑意更加坚定,一着不慎,被斩了一支角罢了。
  老迈的麒麟趴在那里,安静注视着小麒麟。
  那个篓子是南山之竹编制的,很大。
  小麒麟整个身子窝在这竹篓里面,刚刚被老麒麟一顿削,从内心,精神到肉体都被碾压得半死,鼻青脸肿,却在那里哼哧哼哧咬果子吃。
  老麒麟伸出爪子去摸摸头。
  小麒麟哼一声,转过头。
  然后低下头,恶狠狠地咬了一口果子,泪流满面,抽着鼻子,人说麒麟五百岁成年,但是并非如此,麒麟寿数漫长,折算人身,此刻的麒麟约莫只是个十二岁的童儿。
  火麒麟一边儿流泪,一边心里面想着。
  哼!
  好好好,我要变成一个无情的,只知道修行和学习的好麒麟,不会再理你了。
  然后又恶狠狠地吃了一口果子。
  咀嚼咀嚼。
  老麒麟把一个好果子递过去,很大的爪子伸出去,就按在小麒麟的头顶,小麒麟挣扎片刻,失败,索性不去管祂,只是自己在大口大口地吞咽果实,老麒麟温和一笑,道:
  “天下要大变了。”
  “吾用三年的时间,整合了你的力量。”
  “剩下还有五十七日。”
  “五十七日,人间的宗师之境,不算是什么难的事情。”
  ????
  两个月直接让神兽之姿跨越一个大境界?
  老麒麟悠哉悠哉道:
  “若是过不去的话,就留在这里吧。”
  “什么时候出去?”
  “哈哈哈哈!”
  “那就等到学宫的学子念完了书,等到南山的马尾全部变成了笔,再等到北库堆积的白纸都写满了文字,天下的粮食都被人吃完了,那时候,我就把你放出去。”
  火麒麟大喜:“一言为定!”
  咀嚼咀嚼咀嚼。
  火麒麟反应过来不对劲。
  “嗯???”
  “你是不是在唬我?”
  火麒麟瞪大眼睛瞅着祂。
  于是老麒麟放声大笑,痛快极了。
  自从初代夫子去世之后。
  他再不曾如此开心。
  夫子您说不知生,焉知死。
  老而不死是为贼。
  夫子您若是还活着就好了。
  ……………………
  天下之势汹涌如波涛,纷乱如漩涡,但是在这漩涡最中心的中州,反倒是一种一反常态的宁静安详,整个天策府门可罗雀,虽然有学子们佯装路过地来来去去,可是没有人踏进。
  李观一很无趣,距离天子的游猎还有一个月的时间。
  秋狩的传统,似乎比起赤帝的年代还要更早些。
  风啸并没有去带回谁来。
  好像是因为他实在是舍不得千日醉这样的顶尖美酒。
  比起谁谁在外面,不在自己的阵营,还是失去了美酒更让他痛心一些,有一日明明都已经鼓足勇气去找人了,可是到了还是舍不得把酒倒出来。
  李观一自己失笑,并不以为意,给风啸倒了一斗一升的量,想着什么时候还可以见到那位便宜大哥的话,一定要多说说好听的话,让这位大哥多给自己匀出来一点好酒。
  却不知道这个时候某个眼眶微青的银发男子已要咬碎钢牙。
  李观一每日只和瑶光下一种在民间流传很广的棋类游戏。
  而后去学宫里面,拜访几位宫主,去见墨家巨子和素王,然后去王通夫子那里和老师闲聊,太姥爷则只是看书,不单单是用剑比武,他现在连剑都不碰了。唯独有变化的,是文灵均和文鹤。
  文鹤和文灵均谈论了此刻麒麟军的大势,而后文鹤说有一百万两白银,文灵均缄默许久,以文灵均的大势勘破和文鹤的手段,两个人敲定了一个计策。
  他们开始让麒麟军去收购粮食。
  大肆地收购。
  他们手里面有足足一百万两的白银,对于个人来说,这其实是一个恐怖的数字,麒麟军开始收购粮食的消息,很快就被中州的各大世家发现了。
  世家和李观一彼此对峙,虽然还没有彻底地撕破脸,但是也实在是算不上是什么和睦的关系。
  他们自然涨了价。
  可是文灵均却连涨价之后的米粮都在买。
  世家很快反应过来。
  “仇敌是仇敌,银子是银子。”
  “立场是立场,买卖是买卖!”
  “哈哈哈,麒麟军,恐怕是江南那里的各大世家不配合,区区麒麟军粮食都不够吃了,所以要在咱们这里买粮食罢,哼,涨了这样多的价,还是照着买!”
  “麒麟军,愚钝,愚钝!”
  “人傻钱多!”
  中州各大世家便是抽调各地,买来粮食,然后高价卖给麒麟军,又因为文灵均在,所以也不好彻底把价钱拉高,很快,麒麟军就已有了大量的粮食储备。
  只是很快的,麒麟军购粮,而世家直接提价带来负面的影响。
  卖给麒麟军涨价,卖给普通人呢?
  “自然也得要涨价了。”
  也算是和皇室有些姻亲关系的世家之主崔昊旻转动手中华贵的玛瑙转球,不紧不慢道:“若是不给这些百姓涨价,李观一从这帮人手里买粮怎么办?”
  “那岂不是真的让李观一和麒麟军,从咱们这儿把便宜拿了去?!况且,江南之地的消息我已知道了,那边的世家,受麒麟军之辱极大。”
  “嘿,怕是知道了苦头,不得不买粮食了。”
  “我们和江南世家,也算是有些联系,颇多来往,自然得要帮助他们了。”
  他的属下迟疑,道:
  “可是,如此百姓民变了怎么办?”
  崔昊旻淡淡道:“百姓嘛,就是这样的。”
  “奸诈,又狡猾,说是没有了粮食,可是水井下面就肯定藏着东西,屋顶上放着粮食,就连墙壁上,都有的是用粮食做成了米糕烘干然后填进去的,遇到事情就拿出来,用水泡成糊糊吃。”
  “你我见得多了。”
  “百姓是死不了的,你看看这天下,死了一批又一批的泥腿子,若是对他们放松了,过上十几二十年,就会和春天的杂草一样地长出来,吵着要地,要粮食。”
  “再说,若是来吵闹。”
  “就说——”
  崔昊旻声音顿住,淡淡道:“是麒麟军李观一大肆收购粮食,导致了粮食涨价。”
  “……是。”
  如此之事在各处发生,于是普通百姓还可以支撑得住,一大批自己的地贫瘠,以及连土地都被收走,只在富户那里打零工的人们却支撑不住。
  世家不给多发钱,却又大肆涨了粮价。
  终于是有的人忍不住饥饿,去了麒麟军驻地泪流满面,希望不要再收购粮食了,宽和的嗓音传来,道:“这位先生,请起来吧。”
  那本来就只是苦苦支撑着的男人抬起头,看到一位温和的青年,青年眼底不忍,轻声道:“我等还是要继续购粮的。”
  “不过,让诸位有如此痛苦,也是我们收粮的事情。”
  那男人张了张口,他知道不是麒麟军的原因。
  麒麟军收购粮食,但是世家却趁势涨价了。
  这是谁得错,很清楚了,男子泪流满面,道:“可是,我们,大老爷,求求你,我家里还有儿子,还有老母,就只靠着我活,粮食而今已是翻了一倍,我们家中没有余粮,活不下去啊。”
  文灵均道:“那么,君侯仁德,不忍见民饥渴。”
  “在此地开设粥铺。”
  “救济百姓。”
  这样的消息迅速传播出去了,于是百姓奋勇而至此,又需要再这里做工才能得饭食,于是那些打算来此占点便宜的人就退去了。
  崔昊旻闻言,对好友冷笑着道:
  “李观一当真是放不下他那点虚名。”
  “哈哈,买了粮食想要救济麒麟军去,结果被那帮泥腿子缠上了吧?这下好了,银子了,粮食没有留下,还留下了一大批吃他的肉,喝他的血的泥腿子。”
  “这样说起来,李观一倒也是可怜。”
  “既然这样,就把咱们底下那些个泥腿子赶过去吧。”
  崔昊旻下了一子,淡淡道:
  “反正他们的地已在我家了。”
  才过去了十几天,麒麟军的粥铺规模越来越多,这些人拖家带口,为了能第一时间吃到粥,索性就找个能躺的地方,就窝在了麒麟军的附近,人越来越多,世家都在看笑话。
  “这样子,每日白的银子烧掉了,可惜,可惜。”
  “我的心都痛了,哈哈哈!”
  “把银子给了泥腿子,啊哈哈哈哈哈!”
  而在天策府里面,文灵均和文鹤正在下棋。
  文灵均落子白,嗓音温和道:“如何?”
  文鹤愉快道:“主公的一百万两银子,在烧一样。”
  “每天少一点,每天少一点。”
  “你的计策,钱的时候,真是不留情啊!”
  文灵均道:“嗯,我是说,最后可以带走多少人?”
  麒麟军和天策府表面上是为了收购粮食,实则是借助世家的敌意而聚拢百姓。
  文灵均和文鹤都很清楚,中州的世家,是因为有百姓被他们吸血才成为了世家;而江南的世家,是因为麒麟军这里的百姓还不够多才有张狂的资本。
  他和文鹤看到了的,是整个天下最重要的一环。
  百姓和民心。
  文灵均轻声道:“在天下大乱之前,将必然死在这乱事之中的百姓全部带走,此为一也;中州的世家失去他们脚下的百姓,会迅速衰弱,赤帝一系可支撑更久,此计二也。”
  “江南的世家因为麒麟军突然多出了的人力,会被制衡,此计三也。”
  “以此一计,保赤帝,弱世家,强天策,得民心。”
  “以此为你我入江南的投名状,还够吗?”
  正因为百姓流动,粥铺施粥,以及军队采购粮食是很常见的事情,才能顺利地变化,文灵均轻声道:
  “备周则意怠;常见则不疑。阴在阳之内,不在阳之对。太阳,太阴。”
  是所谓的瞒天过海。
  文鹤漫不经心地道:“下个月的天子游猎,恐怕是最后的安宁了,在这之后,天下大乱,我让这些人每日做工,表面上说是运粮的船只,其实是墨家机关船的构造。”
  “最后天下大乱的时候,列国诸侯,皆在举兵戈,人心仓惶,百姓的心中恐惧。”
  他拈起一枚黑色的棋子,目光沉静:
  “当诸侯和国主们为天下举起兵器的时候,只有一个人在保护百姓,这两种对比之下,天下的大名望,唾手可得,会有相当一部分百姓逃离原本的地方,投入主公这里。”
  “陈国兴兵,而应国举戈。”
  “唯我主公,聚拢百姓,两下对比,才有上下;天下这样的幕布掀开,陈鼎业,姜万象……”
  “抱歉了,只能让两位的豪情壮志,成为我主踏上天下的基石了。”
  “如此,我主可立于【不败之地】,天下未定之前,没有哪个诸侯会想要杀死主公,激起天下民愤。”
  “吾主,安也。”
  天下百年,谋己全身第一。
  文鹤悠然道:“敌之害大,就势取利。”
  “微隙在所必乘;微利在所必得。少阴,少阳。”
  “中州就算是个破马车,也有不少的钉子可以用。”
  黑白棋子落下,落在木制的棋盘上丁丁作响。
  旁边风啸则只是饮酒。
  那黑白棋子厮杀的棋盘,就仿佛一整个天下,他们两个人给李观一和麒麟军准备的第一个策略,和投身于此的投名状,就是这个了。
  “趁着天下大乱的机会带走。”
  “若是那时候发生的事情,真的如你我所推测的那样的话,我想着,后面一路上还会有人来投奔,这一百万两银子换来的粮食,可以是这个数字的人口。”
  文鹤伸出一根手指,淡淡道:“十万户。”
  “操作一下,还可以更多。”
  风啸咧了咧嘴:“你们两位,好狠啊。”
  文鹤道:“狠吗?这计策的大方向是灵均指出来的。”
  “我只是又稍微改变了一下而已。”
  “毕竟我拿了中州世家百万两银。”
  “中州的世家又是如此地小心眼,还很记仇。”
  “一定会想要报复回来。”
  “他们太强大了,我很害怕他们,只要一想到中州世家还可以蹦跶,作威作福,我就会睡不好觉,吃不好饭,捆不好人。”
  “心情都会很难受,茶不思饭不想。”
  “所以我要把中州世家的根基和骨头都直接抽走。”
  “看看他们还可以骄横否?”
  “一百万两银子,天下大乱的开端乱事叠加在一起,换十万户流民入江南,以壮江南,弱世家,再借主公天下闻名,分化江南世家,尽取其利,这才是彻彻底底属于主公的江南。”
  “才算是立足的根基之地。”
  中州是风云激荡的地方。
  江湖最强的剑狂要迎来最后的收官一战。
  夫子读书,君王敲剑。
  天下年轻一辈最强的谋士其中的两个,就此要踏上天下。
  文鹤叹息道:
  “还没有去江南,就了这样多的钱。”
  “就是不知道,这百万两银,主公会不会觉得值得呢?”
  “每天烧钱似的,一个多月烧完百万两银。”
  文灵均道:“君侯穷于财,而名通天下。”
  “而且,可以把乱世里第一批死去的,连饭都吃不饱的百姓救出,以君侯的秉性,他应该会这样说……”
  他落子,嗓音清冷道:“大赚。”
  时间轮转,中州城中,军师谋臣角逐,江湖豪客走马,帝王起身,而豪杰对峙,陈鼎业和姜万象彼此不见面,而李观一也终于迎来了对于江南第二重要的东西。
  学宫论道,争诸子百家,学宫士子。
  而在这个时候,一行车舆,自陈国方向,不疾不徐而来。
  为首有骑兵开路。
  驱车的男子怀里揣着一把喷香喷香的盐焗生,车舆旁边旌旗打高了,上面有一个白虎纹路的大字。
  【薛】。
  (本章完)
  ()

第97章 学宫论道,不过一介匹夫!
  中州之气候,相较于江州,更为干燥一些,赵大丙觉得自己的嗓子稍微有些干,那盐焗生吃起来也不如往日那样有味道了,齁嗓子。
  他喝了口过了夜的浓茶漱口,悠哉悠哉驱车往前,薛家的车舆,与其说是车舆,不如说是商队,顺便来中州这里做买卖的,大小姐亲自带人,陈清焰随着一起。
  “到中州了,距离那皇城也就不远,中州不如咱们陈国大,也就千里之地,就算是路上再耽搁些功夫,也用不了太多的时间了。”
  又行了些时候,天上日头虽然不是那么毒辣,但是在大太阳底下走,却也不是什么很好的事情,薛家的车队到了一侧停下,结成了车阵,恰好有游商在售卖东西。
  车里的人说了几句话,然后赵大丙就去把那游商队伍喊住了,道:“兄弟卖的什么?!”
  那是个憨厚汉子,回答道:“卖得好大枣,还有自家酿造的酒,便宜,滋味大,这位老哥哥,要点不?”
  赵大丙大笑道:“来罢,我家的掌柜的见你们有些累,日头毒,不如过来休息,恰好我们赶路也是有些干渴,既然有酒水和枣子,就稍微吃点解解渴。”
  “兄弟怎么称呼?”
  那汉子道:“我,我叫石武,这我儿子。”
  “叫石一松。”
  他指了指那边一个半大小子,那孩子给中州的太阳晒得皮肤稍黑了些,一身布衣,腰带上头挂着一把木剑,挺胸抬头的模样,倒是恣意。
  赵大丙大笑邀请他们入内,然后买来了枣子,酒水分给众人,这枣子是脆枣,生津止渴,酒的度数也不高,都是有武功在身的人,这点酒水合起来如同喝水。
  过一会儿,商队来感谢掌柜的,却没有想到,那马车上走下来的掌柜的却是个十七八岁的姑娘,身量颇高,穿一领青云纹的交领袄,腰间细褶数十,行动如水纹的马面裙,却以簪子束发,明朗动人。
  石武带着儿子恭恭敬敬道谢。
  这位掌柜的却似是极洒脱随意,只让他们在此安坐,让人取了价钱给他们,不曾少了一分,又允人把他们的吃食分给了石家父子那边,指挥两三百人的大商队,却都井井有条。
  是一位很有气度,且厉害的掌柜的。
  薛家的商会,在石武的家乡也是有铺面的,不过这样大的商队,那得是县城,不,郡城级别的大商铺子吧?
  石武想着,他儿子石一松又拿着那少年道士给的木剑,去找到商队的护卫,想要见识见识他们的剑术,护卫们刷了几下,果然是寒光凌厉的。
  护卫觉得这个执拗倔强的小子颇为可爱,道:
  “怎么样,做个交换吧?”
  “你看看我这剑器,怎么样?”
  他拿出一把剑来,那是一把铁剑,鲨鱼皮的剑鞘触感很好,拔出剑来的时候,寒光森然,肯定是一把好剑,薛家走商护卫很能挣钱,他把剑放在那里,石一松眼馋得很。
  然后学着江湖侠客们道:“好剑!”
  护卫们哈哈大笑。
  那拔出剑的护卫道:
  “那我拿着这把剑和你的木剑换一换,怎么样?”
  石一松迟疑了下,却还是摇了摇头,握住木剑,把放在他前面的那把百炼钢剑推回去了,回答道:“不要。”
  护卫好奇,还没有说话,忽而瞥见有人过来,于是脸上露出一种凛然恭敬的神色,拱手道:“掌柜。”石一松下意识转过身来,看到那边的女子站在那里。
  石一松被吓了一跳,本能握着木剑挥出去了。
  被那女子只用两根手指就夹住了。
  而后那女子似乎微怔了下,眸光落下,然后微笑了下。
  “小兄弟,这剑,你是从哪里得来的?”
  石一松回答道:“是,是一个道士大哥给我做的,我们一起走了一个月的时间,他用一把小刻刀给我刻出来的这把剑!”
  那少女笑了笑,道:“可以给我看看吗?”
  她分明能够施展出不弱的武功,直接把剑夺走的,可是还是问了石一松,石一松想了想,道:“好吧。”
  他松开手。
  那位少女掌柜把剑拿在手中,手指轻轻拂过这剑器,眸子微垂下来,睫毛很长,那柔美的目光注视在了木剑上,在剑身靠近剑柄的地方,有一个字迹洒脱的【李】字刻痕。
  石一松咕哝着道:“我本来说是要一位天下绝顶的剑客给我写下这个字的,可是李道士就给我写来,那没办法啊,我就只好努力,让我自己成为一个很厉害的剑客!”
  “到时候这把剑也是可以很有名气的!”
  他很自傲地说。
  也很孩子气。
  小石头看着那发呆的少女,石头脑袋忽然就聪明了一回,他小声问道:“掌柜您认识李道士?”
  那少女掌柜微笑道:“是啊,认识的。”
  她坐在旁边的石头上,一只手握着剑柄,另外一只手的手指轻轻按着木剑上的削刻剑痕缓缓拂过去,小石头好奇咕哝了下,道:“李道士的运气真好,他竟然有你这样的朋友。”
  “你们是从小就一起长大的吗?”
  那少女微笑回答道:“不是。”
  “只是我们确实是比较小的时候在一起玩。”
  那少女又道:“你刚刚为什么那样说呢?”
  小石头很耿直地道:“因为李道士很穷!”他回忆了下,再度郑重地道:“他真的非常非常的穷!”
  少女禁不住轻笑出来了,但是石一松沉思许久,回忆许久之后,道:“但是他明明这样穷了,每天啃大饼,还得吃我们的葱,自己吃葱白,把老了的葱绿给我,穿一身发白的蓝道袍,可是腰上却还带着一枚玉佩。”
  “嗯,他可宝贝这一枚玉佩了。”
  “这样大个人了,整个人身上就这一枚玉佩值钱的。”
  “却宁愿每天啃大饼吃大葱都要保护好。”
  “不知道谁给他的呢?”
  这个才十岁的孩子很耿直的说着这些感慨,可是抬起头,却看到那边很从容,很厉害的少女掌柜捧着木剑,那一张面庞上出现了一种以孩子的思维,还不能理解的神色。
  石一松反应过来了。
  “哦哦,那玉佩,是你送给他的?”
  那位薛家的少女掌柜微笑道:“是啊。”
  “只是我给他这样的玉佩,只是希望他在需要的时候,可以拿去当铺换钱的,没有必要一直留下的,那不是很特别的东西。”
  “您在说什么啊!”
  孩子反驳,指着木剑,大声道:
  “我也很想要刚刚的那把好剑啊,我知道那把剑,我肯定拿不到的,我就算是再和阿爹一起在外面跑商跑了好几年,给人捡好多的柴,攒下的钱也会用来补贴家用。”
  “我是不会买这样的一把好剑的。”
  “可是我不会拿着这把木剑去和他换!”
  “因为这是那道士给我的,所以木剑比起我这辈子都买不起的好剑更重要!”
  “对李道士来说,那一定,一定是非常非常重要的东西,不是因为那东西很值钱才重要,那就就和这把木剑是李道士一下一下给我刻下来所以对我很重要一样,那东西对他肯定很重要。”
  “因为那是你送的!”
  那少女怔住了。
  石一松愣住。
  然后思考之后,他的右手握拳,重重地砸在了掌心。
  “哦哦,我明白了!”
  孩子指着眼前的少女掌柜,大声且直接地道:
  “你喜欢他!”
  或许是庙会的原因,或许是在庙会看人唱戏的缘故,小石头说出这句话,那边的石武头皮都麻了,先是缠着那少年道士要学剑,又一句话对州郡薛家商会的掌柜说这样的话。
  一辈子都是做好事的汉子都觉得自己是不是倒霉。
  自家孩子才这样口里没遮拦,石一松给自己的父亲拉着去道歉,可是小家伙没有听到那个和气的女掌柜说话,好奇的时候,小石头抬起头,悄悄看过去。
  然后,他看到那位美丽的少女掌柜捧着木剑,没有反驳,那张面容上出现了,仿佛天空最美丽晚霞一样的颜色,就连耳廓都红透了。
  石一松想着。
  真是美丽啊!
  那少女把木剑还给了小石头,然后回答道:
  “嗯。”
  “是的。”
  她这样道。
  于是小石头觉得这位美丽的女掌柜真的是有一种豪侠一样勇敢的模样,他和薛家的商会分别的时候,那位女掌柜亲自拿着一把剑递给了小石头。
  于是小小的游侠腰间佩戴着两把剑了。
  一把是这位少女掌柜送的剑。
  一把是那名少年道人送的剑。
  剑身上一把是【薛】,一把是【李】,石一松开心地笑得脸上都安静不下来,咧嘴大笑,把两把剑交错在一起了,很豪气很江湖地道:“如果李道士欺负你的话。”
  “我一定会去找他的!”
  然后那位少女掌柜噙着微笑回答道:
  “他不会的。”
  …………………………
  江湖上的故事,风起云涌,却又平静交错地如同风卷起来的两枚落叶,李观一换了他初入中州时穿着的猩红色麒麟纹战袍,金丝发冠,本来是拿着祖老的松纹古剑。
  沉吟了下,他将松纹古剑重新放下。
  他提起赤霄剑,佩戴在腰间,然后前去中州的学宫,今日是学宫的论道开始——公羊素王之前提出了决意,一个足以搅动了这天下风云的恐怖提议。
  诸子百家子弟出世。
  八百年来积蓄的力量,终于要展露于天下,哪怕是五百年前,薛神将和陈国公的时代,哪怕是三百年前,那个英雄烈烈之气撕裂整个天下暮气的时代,学宫也不曾出世。
  天下要大变了。
  这样的感觉越发具体,越发清晰,但是风啸陪伴李观一前去的时候,却并不对今日的论道抱以什么期望,他喝了口酒,道:“主公觉得,今日拼的是什么?”
  “是大儒的学问?是各家各派的理念?”
  “当然不是!”
  风啸的脸上带着一丝丝忧虑:“拼斗的,还是这天下的大势,这一次不过只是表面上像是个文斗这么回事儿了,可实在的呢,不过是列国,势力,一起去仗着自己的影响力收割学宫。”
  “这也是学宫之前为什么不入世的原因。”
  “只是我也不知道,素王冕下为何此次愿意让学宫入世,当真不担心学宫被吃了吗?况且,有这诸子,世家在,学宫学子入了应国,陈国,倒还算是可以制衡得住。”
  “怕的是入了江南,那时候这帮大儒名士,依仗着天下的贤达民生,以及自己门下的弟子,难免会对整个江南的走向,指手画脚的,倚老卖老。”
  “可咱们还不能说什么。”
  “一开口就是长幼尊卑有序。”
  “他们手底下还有学派,还有学子,徒孙。”
  风啸把自己有些天然卷的头发挠得更乱了,他已经知道为什么公羊素王不让学宫入天下,是不愿让学宫被切割吞没,也是不愿意这各大学派裹挟了那些还是年轻,不经世事的学子。
  免得自家学子给人当了刀子,最后还被扔掉了。
  学宫已到了,不似往日的肃穆,反倒是有些人声鼎沸的样子。
  风啸喝了半壶酒,他的脸上有些醉意,抬起头,轻声道:“主公,姬道纯以一死而让您成为了世家大族的对立面,而今日又是抢夺大量的人才,陈国应国乐于见到这样的事情。”“而文鹤和灵均为主公编制的大势还不能声张出来。”
  “今日论道,您会是那些个大儒的目标,不要说什么愚钝,他们很聪明的,一面是聪明,一面也是人情架着了,姬道纯老而弥坚不是靠着那一手阴谋手段的。”
  “年轻的时候,他也是有一番志向的,而今的文相公,当年家贫,姬道纯亲自送书给他;江先生雪夜入学宫,因为遇到了大雪封山,身子僵死,姬道纯带着人把他带回来。”
  “那时候的姬道纯二十三岁,在皇族里面也不得志,背着那时候名气不显的江先生走了一夜,回去的时候,腿脚都冻僵了。”
  “这样的事情还有许多,只能说,五十岁前的姬道纯和后来的他,很多地方表现得几乎像是两个人,自古以来,年轻的时候英气勃勃,年老的时候变得顽固糊涂的,不是少数。”
  “青史漫漫,书中所载,大半的昏庸之人早死三十年,都是天之骄子。”
  “毕竟能落于青史就不会是真的无能。”
  “可惜寿数太长,毁去了身后之名。”
  “他死了,他的人脉,他的人情,反倒成了主公您的对手。”
  “所以我宁愿在老糊涂之前醉死在千日醉里。”
  李观一笑骂一句:“还是贪醉。”
  风啸挠头一笑,抽空喝了口酒,看着那大门,道:“我就不能够陪伴主公您进去了,我有些其他事情要做……”
  他微笑行了一礼,道:“愿主公,可以顺利。”
  李观一道:“你觉得,学宫汇聚万人,我们能带走多少?”
  风啸回答道:“在您来中州之前,约莫一百多。”
  “天策府之事后,应该有一千,已算是翻了十倍,您的对手是有三百年国祚的陈国和应国,是八百年累积下来的大儒,名家,学派,能够以一个人的声望,争夺出一千多学子。”
  “主公的名望,已足以自傲。”
  李观一笑着点了点头,把坐骑系在了旁边,然后从学宫肃穆的大门入内了,青石砖块幽幽,他踱步行走到论道举行地方的时候,已是人山人海了,学子们层层围绕在外围。
  事实上,今日能在此地旁听旁观的都是各大学派的杰出弟子,更多的学子不能靠近,是以文字,用飞鹰把论道的进展,传递到不同地方,然后再由九流之一,【家】的说书人把消息传出去。
  李观一目光很好,已经看到在高处的陈鼎业,姜万象,姬子昌,他们是君王,今日虽然来此,却不参与论道,而是在高处看着这一幕。
  姜万象的武功很高,注意到了李观一,微微颔首。
  陈鼎业的目光投落下来了,他的视线沉静冰冷,带着一丝丝寒意,却又带着一股和往日不同的气息,他举起了桌子上的酒盏,对着李观一微微举杯。
  目光冰冷。
  举杯相贺,然后就仰脖饮酒。
  李观一踱步徐行,在此地的学子其实也极多,只是在发现了李观一的时候,都微微一怔,然后层层叠叠的退开来了,李观一前面,就如同是波开浪斩一般出现了一条坦途。
  两位大儒正在论道。
  口中所说的都是圣人之言,旁征博引,妙语莲,借助圣人之言,彰显自己的政治主张。
  只是现在的论道却和当初那种,为了完善自己道路的论道不同了,更多的是为了壮大自己这一脉,打压其他,寒门学子不入学派之中,则如寸步难行。
  这等情况,还是在公羊素王登上学宫之位以后,才算是有些缓解。
  当李观一来到这里的时候,两位大儒的论道却忽然止住。
  他们的视线都齐齐转移,落在了李观一的身上,先前之论道,只是彼此之间的闲谈这个层次罢了,他们所有的注意力其实都是落在李观一的身上的。
  这个世家之敌,这个天下之敌。
  有一位威严的学宫大儒轻声道:“天下之大贼。”
  他的目光注视着李观一,嗓音徐缓低沉,道:“你要破灭如今八百年天下的秩序和规则么?秦武侯。”
  他一眼就已经看出来了李观一的所作所为之目标。
  从那种蛛丝马迹之中,看到了这【天下之敌】的特性,他眼底所见到的,是李观一,是破灭赤帝时代秩序之人,也是那堂堂皇皇的白虎大宗。
  于是先前论道的夫子们注视着李观一,拱手道出名姓。
  “程儒龙。”
  “朱景勉,”
  “见过秦武侯。”
  李观一从容颔首,朱景勉已抬眸,老者缓声道:
  “秦武侯欲如何?”
  “吾听闻你欲收拢学子,前往江南,是为了教导百姓读书识字?”
  李观一淡淡道:“有何不可?”
  朱景勉摇了摇头,道:“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
  “圣人有言,百姓应该让他们吃饱喝足,穿暖住好,而后就可以,百姓不懂得分辨,需要有君王引导他们前行,是所谓圣人君子。”
  “秦武侯是要将利器交给百姓吗?”
  而在上位,陈鼎业端着酒盏,淡淡道:“李观一没有根基,我还不曾听过,见过有学宫的大儒们去齐齐挑战一人的。”
  姬子昌缄默,他担忧看着李观一。
  原本这天下的秩序就是一潭死水,他和李观一搅动了这凝滞的死水,于是就翻腾起来了浪潮,原本被积压着的,潜藏在平静死水之下的那些东西,就会在第一时间出现。
  君王出行,自然会有史官相随。
  姬子昌背后的宗室史官提笔记录,低声道:
  “天启十一年秋,学宫诸子百家,共伐一人。”
  姬子昌的手掌握紧,这是代表着宗室的反扑。
  诸子百家,共伐一人。
  后世人看史书,第一时间就会去觉得此人恶劣。
  面对皇帝,皇族的宗室不会不知死活地明面上去反扑,他们的反扑会是一种阴柔的,防不胜防却又笼罩了各个方面,不同角落的反噬。
  陈鼎业嗤笑,淡漠垂眸:“史官。”
  陈国史官往前一步。
  陈鼎业独自饮酒,鬓角白发垂落,宽大有陈国纹路的袖袍垂下,淡淡道:
  “记载。”
  “天启十一年秋,学宫,秦武侯,独战诸儒。”
  陈国史官应诺。
  姜万象大笑,也道:“史官。”
  应国史官踏前一步,道:“陛下。”
  姜万象道:“载——”
  “天启十一年秋,秦武侯独战学宫。”
  姬子昌看着一左一右两个男子,却忽而垂眸,而在这个时候,下面的两位大儒已是踱步而来,嗓音不紧不慢道:
  “秦武侯千金之躯,而武勋凌冽,但是君子为何不修文,为何不重修赤帝法,而要重立一秩序。”
  “如此是违逆诸礼,是为失德。”
  另一位老者缓声道:“礼,法,君王之道。”
  “秦武侯为臣,却要妄动此礼此法,名不正,言不顺。”
  “又要违逆圣人之所学,如何,秦武侯觉得,自己比起圣人夫子更懂得这圣人之学吗?”
  李观一的手掌按着赤霄剑,他知道自己说不过这两个老迈的夫子——因为对方自有一套完美的逻辑,他们的逻辑和思维是基于维护他们熟悉的秩序而完成的。
  他们维护的是这个基础的秩序之下自己的利益。
  这诟病已继续了八百年!
  李观一想要拔出剑,但是他知道,这帮老朽的腐儒他不在意,他要的不是名士和大儒,是学宫那些年轻的学子们,老迈者守旧,年轻的人去奔赴时代。
  但是偏这些老朽者具备偌大影响力。
  李观一眸子里带着淡淡的元气,他看到这老朽者身上有一股浩大的气息冲天而起,这就是所谓的【浩然正气】,是这些大儒自我意志和气息的汇聚。
  磅礴浩瀚,并非武者,却也各自有玄妙之法。
  就在此刻。
  一阵和此刻针对李观一的氛围格格不入的脚步声传来了,平淡的声音道:
  “建国君民,教学为先。”
  “发虑宪,求善良,足以謏闻,不足以动众;就贤体远,足以动众,未足以化民。君子如欲化民成俗,其必由学。”
  两位老迈的大儒怔住,此地上千人注视着那踱步走到了李观一旁边的年轻儒生,后者模样温和宁静:“我便是观一这边,应对诸位夫子之人。”
  朱景勉皱眉道:“也没有老师代替学生而出的道理。”
  王通笑着道:“今日就有了。”
  他看了下李观一,温和道:“你不擅长这些东西,学宫的论道,比得是圣人学说,也比浩然正气,你终究是修行武道的,于此不熟悉。”
  朱景勉道:“今日就有,果然是歪曲夫子之说者。”
  王通道:“你我之辈,永远局限于夫子的名下么?”
  程儒龙沉声道:
  “圣人微言大义,百年难以得其真传。”
  王通笑着道:“夫子听到这样的话,会生气吧?”
  “人能弘道,焉知来者之不如昔也?”
  他从而踱步,道:“请吧。”
  程儒龙,朱景勉皱了皱眉,他们可是与素王的辈分相差仿佛,这区区一介晚辈,怎么有资格来说和他们论道。
  可君王在后,毕竟得忍耐,没有拂袖而去,于是询问道:
  “……你这晚辈,倒是张狂,你欲要和谁来论?”
  王通摇了摇头,他抬起头看着远处,道:
  “一个个论,倒是要论到什么时候?”
  “诸位,以及作壁上观等待时机的这些……”
  “诸位,一起来罢。”
  王通踏前半步。
  一股气机牵引,于是李观一感应之中,一道道代表着诸子百家的浩然文脉气息,就这样冲天而起,横压四方,就在李观一的眼中,整个学宫都似乎是变化了模样一般!
  王通夫子抬起头看着这一切。
  他咳嗽着,道:
  “莫怕,莫怕。”
  手掌放下,年轻的儒门夫子挺直自己的腰背,轻声道:
  “也不过一介匹夫。”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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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匹夫,儒生,素王
  王通微笑垂眸看向李观一,他轻声道:“你胸中的那些东西,不能说出来,说出来的话,天下人还容不得你,那走得太远了些。”
  “说出来天下为敌,没有人能理解你的。”
  “都说当仁不让于师,可是,连师父都不让了,徒弟自然更不让。”
  “老师帮你一把,但是我其实也不是在帮你。”
  “最后能有几成机缘,看你。”
  李观一看着他,垂眸,道:“是,弟子知道了。”
  论道只不过是手段。
  那只是天下大势表现在外的外在。
  天下间的事情从没有这样简单的。
  核心并不是以论道决定的,此刻争斗的是这学宫培育出来的万名学子,这些学子未必具备有顶尖的大才,却足以胜任中间段位的职位,是构筑一个势力的骨骼。
  王通笑了笑,看着这个弟子,道:
  “大厦将颠,非一木所支也。”
  拂袖,从容往前,儒门的气息升腾而起,儒家学子元神与气息相连,能成种种妙用,修到后面,不会比武夫差,而此刻,王通徐行,那一股浩然之气腾起。
  程儒龙,朱景勉皆面色微变。
  这两位德高望重,白发苍苍的大儒竟然被逼退!
  这才三十三岁的儒生一身纯粹浩然正气直逼迫而来。
  将他们两人从蒲团高位上逼的落在地上。
  王通踩踏在两个大儒的位置上,轻声道:
  “两位,请了。”
  李观一越过老师,他知道的,其实今日是不会论出高下的,就如同文鹤,文灵均,风啸所说的那样,学宫是一块肥肉之肉,天下列国诸侯都要分一杯羹。
  大儒都读书读出精明的聪明人。
  用最初夫子的话语,来伪装掩饰自己的思想,聚拢了学子们,然后划分势力,投靠列国,此刻争斗的,并不是什么学派和四象,以及对错。
  浩浩天下。
  并无对错。
  李观一自语道:“谁赢他们帮谁。”
  他的袖袍翻卷,握着赤霄剑,看着前方的道路,学子们目光还澄澈,注视着李观一,陈国,应国,皆有百万大军军势,数万里之地。
  兵强马壮,金银满仓。
  却也在意这万名学子。
  三百年乱世之中,继承初代儒家夫子的理念,培育而出的学子,怎么可能会是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乱世的读书人可是有游学的传统的。
  学宫上万的学子,都经历过学宫君子的训练,皆有入境以上内气,可以骑射,可以驾驭四匹战马驱使的战车驰骋于战场之上,而战列不乱。
  懂得天下的律令规则以及历史,明了政策的变化。
  上马就可以挥舞戈矛,利剑去杀敌。
  下马则可以立刻写下报告呈送。
  于内政可以通晓律法,民间习俗;于后勤可以通晓筹算之术,负责一地之民生。
  儒家六艺。
  礼、乐、射、御、书、数。
  礼为天下列国的法律和规则,乐是引导百姓祭祀的音乐。
  射和御,以及默认的剑术,是战场上厮杀的本领。
  书和数,一个是书卷禀报情况,以及政策,另一个是整合部曲所需的学识,因为公羊素王未曾死去,因为程朱两位大儒尚且没有真正走到学宫宫主的级别。
  在此刻的学宫里,古儒的训诫仍旧传播,学宫融汇百家,所有弟子都会修行这六门技艺,当初的初代夫子麾下,只是有三千这样的学子。
  而此刻八百年层层传承之下,这个级别的学生。
  学宫里面,足足有一万上下。
  这是一万学子。
  是一万上马就是校尉,下马则是官员的绝对精英。
  文武双全才是古典学派培育出的人才标准。
  诸子昌盛的时代已经是过去。
  那最初的荣光早就如同东逝之水一般离去,不再回头。
  而此刻的学宫,已是诸子百家时代,古典学派留在此地的最后一股力量了,在儒家和纵横家的夫子里,有天下难得的谋士,兵家的夫子,不乏足以登上名将榜的将军。
  此地学子,虽只万人,却可破数万大军。
  而且他们彼此之间是同窗,同袍,是同一学派的同道。
  还保留有学宫里纯粹的理想主义,这一万人为核心,每一个人率领三五十人,足以在瞬间拉出数十万大军,只有再有名将负责统帅,稍加训练,则可不乱,进退有度。
  可以说,只需要几年就可以拉出五十万军势的人才框架。
  这是中原这二十年内绝大部分的精英储备。
  诸子百家最后的荣光。
  一万人下限全部在基准线上的全方位文武全才。
  这才是陈国和应国都要来这里的原因。
  任何一位雄主都会明白,这代表着什么。
  学宫学子入天下之后,百年之内,学宫不可能如同过往那样,纯粹地去训练年轻一辈,让他们专心地修行技艺,有些事情,打开口子容易,想要回去就很难了。
  得学宫者,可得天下之一端。
  在这个时候,陈鼎业和姜万象不约而同得抬了下头,他们的目光带着审视,注视着那边安静坐着的公羊素王,这位出身贫寒的素王年少的时候,要给富户世家抄书才能看到书。
  为了求知可以跋涉百里,只求一句话之要解。
  询问之后,转身就会回去家中。
  出身贫寒的公羊素王,遏制住不同学派之间的争斗,却也数次地拒绝了陈国,应国邀请他出仕之事,就是为了在这乱世之中,维持住学宫的存在。
  天下的人才都会来学宫进修,学习儒家六艺,学习百家之法,这许多年来,他竟然能压得住这许多的学派纷争,硬生生让大部分的学子安心修习,如此一代代累积,才有此刻的积累。
  竟然让学宫的学子入了天下。
  你在赌什么?
  是赤霄剑的出现,让你决定赌一次吗?
  陈鼎业和姜万象都在想着。
  李观一一步一步走上了诸侯们的高位,他注视着姜万象,陈鼎业,然后坐在了另外一个位置上,金丝冠,猩红麒麟云纹战袍,且是文武袖,一侧战袍,一侧露出甲胄。
  端酒祝姬子昌,而后独饮。
  诸侯有诸侯的立场,儒生有儒生的执着。
  他看到王通眼中的决意了,他意识到老师想要做的事情。
  ………………
  风啸喝了口酒,看着天空漩涡变化,呢喃道:“完犊子,真的要完犊子,我本来以为就是要出事了,但是主公进去之后,这事情比我想到的还要更大。”
  “顺势而为,逆势而动。”
  “乘隙插足,扼其主机,渐之进也。”
  风啸喝了口酒,呢喃道:
  “为人驱使者为奴,为人尊处者为客,不能立足者为暂客,能立足者为久客,客久而不能主事者为贱客,能主事则可渐握机要,而为主矣。”
  “主公势弱,列国势强。”
  “主公来此中州如同客人拜访,第一步站稳脚跟,就是占据客位;第二步乘隙;第三步插足;第四步握机;第五步可以转而为主。”
  “如此,已算是插足了,王通夫子不知道要做什么。”
  “但是,【反客为主】的机会来了。”
  风啸狠狠地喝了口酒,正要此刻,他忽然眼睛了一下。
  仿佛看到虚空之中,一只小玄龟飞出来了。
  风啸愣住,他伸出手,狠狠地揉了揉自己的眼眶。
  “嗯?玄龟?”
  风啸终于开始怀疑自己,呢喃道:“我喝多了?”
  “终于喝坏了脑袋么?”
  直到那带着一股内气,主动显形的玄龟法相不耐烦,一个巴掌拍打在了风啸的额头,把这个小醉鬼打醒了,玄龟晃晃悠悠地转过身来,背后的龟甲浮现出了金色的光。
  龟甲上的纹路组合成为了李观一的笔迹。
  是李观一让自己的玄龟法相出来的。
  风啸辨别了下玄龟法相背后纹路组成的文字,脸上的神色一点一点凝重,而后点头,道:“主公所说的,和我所想,不谋而合,小玄龟告诉主公。”
  “风啸不会让他失望的。”
  风啸抬起酒壶仰脖要喝。
  迟疑了下,还是把酒壶挂在腰间,舔了舔嘴唇,感觉到心脏的激荡和热血沸腾的感觉。
  骑着马狂奔而去了。
  玄龟法相化气,重新回到了李观一的体内。
  于是李观一知道自己方才托可以外出离体的玄龟传递的消息,已经确切地传递到了,才稍微松了口气,目光沉静安宁,注视着这一场论道。
  王通夫子本身是儒家公羊一脉颇为受到看重的年轻一辈弟子,颇有贤明,是最开始的时候,越千峰谋划营救岳帅的时候,请来的天下名士之一。
  在学宫之中,兼具三家之流。
  而程儒龙,朱景勉不同。
  他们吸收了道门的一部分学识,存天理、灭人欲,以天理构成人的本质。
  而在他们的理论之中,天道在人身上呈现出来的。
  就是三纲五常。
  超过这一部分,以及求生所必须的东西之外,就是人欲。
  人之欲,与天之理相对立,应斩人欲,存续天理,李观一注视着王通夫子的这一场大战,儒家这些夫子们皆有四重天左右的内功,元神之气更强。
  一开始的时候是程儒龙两人。
  但是后来面对着刚健的王通,程儒龙,朱景勉渐渐难以回说,诸学子们也注意着这位一开始被认为,收徒颇多,才通三家,却没有形成自己学派的年轻夫子。
  这一场论道渐渐变得炽烈起来了。
  一开始的时候,只不过是朱景勉和程儒龙两人。
  后来,名家,名墨,纵横,兵家,道家,一位位名士起身了,他们皆有自己的理念,自己的理由,都有自己的决意,自己的学派,也有自己的弟子,前来和王通论道。
  诸子百家,一位位饱读书卷数十年的大学士都走出来,他们是很聪明的人,知道天下的大道争锋,并没有什么所谓的正确错误,知道决定论道输赢的,应该是势力。
  但是他们也同时有着读书人的傲气和傲骨。
  王通这样邀请他们了,他们又怎么可能不来。
  即便是再如何钻进了名利场里面的读书人,能走到如今的地步,心底终究还是有着一股气在的,这一股气是在最初读书的时候升起的追求,只是被世事打磨干净了。
  学宫的学子们汇聚来了。
  风啸和李观一想到了一起,只是风啸是想着兵法反客为主,李观一却只是,想要让王通夫子可以尽其所求。
  万人汇聚在这里来看这一场论道。
  这里是容纳不了这样许多的弟子的,儒家素王道:
  “将墙壁拆了吧。”
  “诸子百家,在学宫之中论道说法,哪里需要什么【墙壁门户】呢?”于是学子们一起用力,他们拆去了学宫阻拦在论道之处外面的这些墙壁,壁垒,然后进入了论道之地,他们神色恭敬,在靠近之前,就已经躬身行礼,然后找到一个地方,盘膝坐下。
  儒门夫子王通,同时应对诸子百家各宗各派。
  与其说是论道,其实已经慢慢变成了讲学一般的状态。
  王通的学识,他的志向,在和诸子百家,三教九流的大宗碰撞之间慢慢展现出来,李观一的脊背笔直,安静看着王通讲学。
  入夜的时候,学子们捧着灯,灯烛举起来的时候,这被拆了墙壁的学宫里面,光芒灿烂,如同繁星点点,汇聚成为了一片。
  论道一直持续了下去,姜万象,陈鼎业都没有离开。
  第二日日出的时候,忽而发生了变化,王通夫子驳斥之后,朱景勉的神色忽然几度大变,他似乎无法再度维系自己的心境,儒家浩然正气,其实是坚定如武者武道意志般的存在,和元神相结合的产物。
  类似于武道的法相,却又不同。
  此刻那朱景勉夫子忽然高呼几声,翻身跌倒,他头顶浩然正气崩碎了,化作了一股股文气逸散,朱景勉道心破碎,张口喷出鲜血,倒在地上。
  这个时候,众人骇然,这些往日掌管有学派的大儒名士们才在这一股论道里面,感觉到了一股凛烈的风姿,他们停下来了交谈,万人注视着那位辩倒诸子百家的王通夫子。
  以道对道,以佛对佛,以儒对儒。
  三教合一的大宗师。
  学子们,还有这被以最直接的方式,正面碾碎了的各学派大儒们都神色变化,程儒龙低声道:“你以一对百,你本身就慧极必伤之根骨,如此耗神,你当真不想要再看十年春秋了吗?!”
  阴阳家的大宗主中天北极,给王通下过判词。
  说他情深不寿,慧极必伤,好生修养的话,可以活过四十岁,之后约莫就可以活到了个一甲子,但是若是不加以收敛,王通的寿数不会长。
  王通夫子回答道:“我闻有舍生取义者也。”
  儒门这一句任何人都能说出来,五岁小童儿也能侃侃而谈的话语,在这个时候却忽然变得沉重起来了,文字里面的分量,唯独在某些关键时候才会展露。
  儒家的凌冽和刚烈就在这里了。
  程儒龙脸色大变。
  那边的李观一忽然起身,这少年诸侯缓声道:“论道,至此为止吧。”
  他的目光落在了王通夫子的身上。
  《皇极经世书》的泽天一卦,让李观一可以感知到生机,他感知到了夫子的生机抵达极致,就在即将衰落的时候开口止住,他终究只是个少年人,他希望亲近的人得偿所愿。
  他希望亲近的人得偿所愿之后,还可以活下去。
  李观一伸出手,端起了一杯酒。
  猩红色的战袍翻卷,姜万象微笑看着他,倒是没有阻拦。
  陈鼎业垂眸。
  他们有数万里的疆域,他们有三百年的国祚和积累,这会让他们有一种君王的雍容,论道只是天下大势角逐,呈现于台面上的一种表现方式罢了。
  真正看重的还是大势和国力。
  就算是王通夫子辩驳了诸子百家,可是大儒携学派弟子入两国,已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了不得,姜万象尊这王通夫子为天下的大才,给他个大名号,却也罢了。
  有甚么用?
  他带着一种看晚辈的愉快从容,注视着李观一,好奇这小子要做什么,哈哈,大不了,展露豪雄的气魄,多拉几个人去,却也无妨!
  而诸子百家的目光也落在了那少年诸侯的身上,李观一缓步走出,他的脚步落在空中,元气散开,化作了火焰托举。
  赤霄剑鸣啸,他身边赤龙缓缓盘旋,李观一走到了夫子的身旁,以皇极经世书为王通疗伤,而后举起酒杯,敬这学宫诸位弟子,而后站在了王通夫子身前。
  夫子微笑道:“并不曾有诸侯下场的。”
  李观一回答道:“今日您就见到了。”
  有中年男子喝骂道:“李观一,太平公之子,汝也是世家,所说的话语,不过只是想要带着诸多学子入你的麾下,做你的臣子罢了,权臣,夺取天下之心,何等明显!”
  风啸嘴角一咧了咧。
  这可不只李观一,陈国,应国都是这个想法。
  李观一直接回答道:“诸位可以不入江南,不争天下,只是百姓存活于世,民智不开,学宫不是争霸天下之力,学宫,本就该去教化天下。”
  他举起手中盛满了酒的杯盏,朗声道:“敢问学宫诸子,可还记得最初夫子,可还记得天下游学?敢问诸位,可还记得有教无类?”
  “《礼》曰:善歌者,使人继其声;善教者,使人继其志。”
  “学宫诸子,是在中州富贵之地读书,还是要行走于天下?”
  陈鼎业,姜万象面色骤变。
  猛然起身。
  而后徐缓坐下。
  姜万象苦笑:“这小子,要掘了根子啊!”他有些后悔方才为什么没有把这小子压住了,李观一太年少了,他下意识把李观一当做了子侄辈,于是被那锋芒刺伤了。
  万人学子只见那金冠赤袍的秦武侯踱步而行于学宫。
  “李观一今日来学宫,不是请一家一派。”
  “李观一以一杯酒,敬八百年学宫风流。”
  “敬夫子有教无类,敬诸子百家争鸣。”
  “李观一斗胆,请学宫出世!”
  “如先古诸子,游学天下,教化万民!”
  他眼中的并不是一个人才,一堆人才,李观一来此,就是为了将封闭的学宫打开,而一开始,只有那位公羊素王看到了这一点,那少年抬起头,看着那些学子们,轻声道:
  “学习他们。”
  “成为他们。”
  “然后……”
  秦武侯手中之酒落在了学宫的地面上,轻声说出了四个字,只是四个字,就可以激荡起来所有年轻的,还怀揣着理想的血液。
  “超越他们。”
  王通夫子看着李观一,他垂眸笑了笑,他其实看到了许多的弊病在,李观一想要走的道路,希望以才选士,希望能够让百姓读书,开智,一步一步走。
  但是学宫里面已经被大儒把握,他们有自己的理念,学派,浩然正气所在之处,就算是百姓读书明智,最后也会被他们影响到,自然而然地汇入不同的某个学派里。
  学宫应该纯粹。
  现在的学宫内部,则如世家门阀一般,依靠着把持学子,在天下拥有名望,汲取学子的血液,成就自己一个人的地位,那不该是学宫,不是诸子百家。
  八百年,积累了太多的弊病。
  这弊病是伴随着举荐制,如同毒一样蔓延在学宫内部的。
  在举荐制更换为科举之前,必须要抹去这些遗留之毒。
  新的时代之前,学宫应该重新干净,虽然再度过去几百年,就一定会积累新的弊病,但是,莫怕,莫怕。
  来者,无穷。
  至人天隐,其次地隐,其次名隐。
  王通当为大事,弟子入天下,天下不知我名。
  王通夫子抬起头,看着公羊素王,素王注视着这位最看重的晚辈,怔住,旋即立刻意识到他要做什么,眼底悲苦,叹息,王通微笑拱了拱手,往前一步。
  他眸子微垂,不紧不慢:“之前王通回答你们的问题。”
  “现在是我要问你们了。”
  “大儒,名士,求名利吗?”
  这个时代的百家名士一时无言以对。
  王通笑了笑,眼底似乎有了一丝丝遗憾,道:
  “最初的时候,夫子说,知之者不如好之者,好之者不如乐之者,我那时候觉得夫子所言甚是,可是后来在这天下走过一遭,却发现有了新的想法。”
  “知之者不如行之者,行之者不如安之者。”
  “知道,行道,最后安于道。”
  程儒龙面色大变,道:“王通,你要做什么!”
  王通回答道:“儒家要成儒教,学宫也成腌臜,我见诸位文气鼎盛如同气运,仔细看来,汲取的却是这学宫诸学子之气运。”
  “汝等圣人不灭,学子不能出头,皆被汝等吸血取运。”
  “老而不死是为贼。”
  “人人成龙,诸位却就是那鱼跃龙门之前的关隘,尊师重道?”
  三十三岁的儒生踏前半步,朗声道:
  “何为尊师重道?”
  “弟子不必不如师,弟子超越老师,才是尊师,重道。”
  “而非执牛耳叩首请安,不是唯诸位大儒夫子马首是瞻,不是上下尊卑有别,汝等所渴望的,只是弟子对你们叩首罢了。”
  “不过,如此些微问题,也不过只是灰尘落叶。”
  “拂去便是了。”
  拂去?!
  诸子百家大宗有半数面色大变。
  王通道:“论道已毕,王通今日就碎了诸位的文气鼎盛,灭一灭学派世家的风采,学宫若入天下,就不该是如此之模样,看了让人耻笑。”
  “放心,我会先断我自己的。”
  王通说这一句话的时候,终于有了几分年轻的意气风发,踏前一步,浩然正气冲天而起。
  于是儒门古道之中,一股更为磅礴的浩然正气冲天而起,化作利剑,诸子百家之下的各大学派,那积蓄气运而成就的文气华彩开始异样的变化,似乎要散开似的。
  却也有纯粹归于自己意志的那些真正的大儒。
  有剑鸣声音炸开,恢弘肃穆。
  儒门古道里,一把把剑飞出来,就连公羊素王手中的剑也飞出,落在这年轻的儒生之前。
  【德】【仁】【义】。
  修德。
  求仁。
  取义。
  儒生持剑而行,看着李观一,道:“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
  “这些我都做不到了。”
  “但是第三个,我可试为之。”
  他笑了笑,夫子手持剑,踱步徐行。
  天空都阴沉着压制下来了,风起云涌,一股浩然正气自学宫每一位学子身上冲天而起,化作一柄长剑,王通双手持剑,斩过天空,就像是斩断了约束在年轻学子身上的锁链。
  先以论道破其心中神,再以浩然气破其身上锁。
  于是门阀可被伐。
  于是学子可出世也。
  清脆的破碎声连绵不绝。
  于是诸多所谓学派头顶华光,层层崩散。
  一道道被层层汲取的文气流转入了那些学子体内,这一幕气息的变化,混着剑鸣声音,悠长不绝,激荡着学宫之中一处青铜钟,钟鸣悠长不绝,似乎自千年前传来。
  王通手持素王剑,剑刃抵着地面,儒生袖袍翻卷,温和道:“为往圣继绝学。”
  “革故,鼎新。”
  “继往,开来。”
  “八百年枷锁已断,学海无涯,再无拘束,诸位——”
  “请!”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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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书生胆气大,道宗徐步来
  学宫秘地,儒门古道,其中乃蕴藏八百年来历代学子之气,以致于儒门古道之中,儒家素王天下无敌,已经成为了一种共识。
  只是儒家古道之气若是不为天地而动,就是落了私处。
  剑狂慕容龙图数次来挑学宫,素王应敌却都没有动用儒门古道的气运,而这八百年来,儒家古道第三次气运彰显,却不再是斩去乱臣贼子之心,而是逆斩学宫自身。
  百家大宗之中,十之七八都咳血倒地,自身元神和气运结合化作的浩然正气全部都被斩碎了,中土活佛双手合十,面容含着慈悲之色,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素月真人道:
  “素王,儒家之中,又有这样的人物了。”
  公羊素王道:“什么儒生,素王?”
  “他做到了这样的功业,他才是这一代的素王。”
  墨家巨子道:“一次性破了这许多大儒,名士的道心,浩然正气,不可惜?”
  公羊素王道:“若他们是刻苦修持出来,不动不摇,如颜子一般的心性,王通那一剑只会让他们心旷神怡,有悦见同道之感,而不是心境仓惶逃遁,浩然气崩碎裂开。”
  有学子缄默,他们有自身的气息不再被压制的感觉,他们起身,然后朝着那边拄着素王剑的年轻夫子深深一礼,慢慢的,所有学子皆如此,道:“多谢夫子。”
  “多谢素王。”
  年轻夫子侧身,没有受这样的礼数。
  没有顺势接受这一名望,凝练自身的浩然大势,只是道:
  “莫如此。”
  他看着回答:“也只不过一介匹夫而已。”
  他张开手,让儒门古道之中的那几把剑重新飞腾起来,飞入了儒门古道之中,然后剑鞘和剑契合,稳稳地落在了那里,儒门古道之中的气机缓缓散开,这里的气息消耗极剧烈。
  学宫之中的论道,以一种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方式结束。
  在三教九流十家之中还分出来的各大学派尊奉的大儒,名士,带着他们注解的那些经典书卷,一并被击溃了自己的浩然正气,原本只依仗着【立言】之功,而在天下有了偌大名声的各位大儒,一下子就仿佛销声匿迹了似的。
  学宫之中的气氛也逐渐变化了。
  公羊素王拆了那些墙壁,而王通夫子则是斩去了拦在学子们头顶的一座巨山。
  天下大变,人心思去。
  学宫也不例外。
  往日去何处,需得听从师长,而今诸位大儒们一落千丈,学子们抬头望去,只是觉得天下各处,无处不可以去得,天下四方,哪里都是施展手段抱负的地方。
  陈国,应国,皆有其变。
  陈鼎业,姜万象,天策府,都开始招揽学子。
  陈国许之以金银,土地。
  应国许之以官爵,抱负。
  相比起这两个大国,天策府就穷得叮当响,简直是穷苦得要了老命,李观一的地,他不可能说给予这些学子特别的土地优待,那是会创造世家的。
  夫子斩去学阀,他们踏上江南,不是为了把脱离学阀的学子们往世家的方向培养,而就算是李观一拼了底线不要,给特别优待,官位,金银,他都不是陈国,应国的对手。
  文鹤,文灵均,风啸倒是还看得很开。
  此刻李观一名声不曾彻底彰显出来。
  这帮学子自是不知真面目。
  蓄势待发罢了。
  渐渐要入秋了,风也变得舒爽起来了,王通的院子里面,铃铛声音清脆悠扬,李观一提了酒来拜见老师,房子乔将他迎接进来,进去的时候,二师兄杜克明正在教导着许多的师弟。
  魏玄成看到李观一来,于是来此沏茶。
  王通夫子正在内室读书,他见到李观一来,微笑了笑,让自己的弟子坐下,一起喝茶,李观一为王通夫子把脉诊断,他以《皇极经世书》为这位老师疗伤。
  王通论道,耗神颇重,但是其实没有导致生死之危。
  只是他本身就是慧极必伤的根骨,阴阳家大宗师劝他安心治学,就在学宫之中,不看着天下弊病,或许还可以多活一段时间,只要能够捱过四十岁,就有望活到六十岁。
  而到了一甲子,就有望再继续活下去。
  只是从王通四方游学就知道,他根本没有把阴阳家首座大宗师的劝告放到心中,如今做出了偌大的事情,明明是可以名动四方,一跃而为儒门,甚至于学宫领袖的。
  王通仍旧如往日那样,读书,写字,喝茶。
  静待天命。
  李观一来,王通和李观一闲聊些寻常的事情,说今日风大,是一日冷过一日了,想来很快就要入秋了,入秋之后,橘子上市,天高气爽,也有些新菜上来。
  “鲜蔬焯水,以麻油拌之,佐以芝麻,很是下饭。”
  言谈的时候,年轻夫子取出一卷竹简,按在桌子上,朝着李观一递过去,王通道:
  “如今天下变化,风云四起,我看到已经有学子要入四方了,只是,为师破去了诸子之学阀,却不能以自己的声望,来为你招揽人才。”
  “那样的话,我不过只是新的学阀。”
  “天下变化,不会有非黑即白的事情,你还记得我问你,性恶论吗?”
  李观一回答道:“天地合而万物生,阴阳接而变化起,性伪合而天下治。”
  王通道:“我只是借助了儒家古道之力,短暂抚平了这诸子百家上的灰尘,但是只要是人,就会有私心,有杂念,一年十年不算是什么,但是数十年,上百年,就会重新出现问题。”
  “一劳永逸,彻底解决问题,是孩子气的话啊。”
  “百年之后,两百年之后,之前的问题还会出现。”
  “但是,莫怕。自有后来人无穷。”
  “革故鼎新,今日之新,也会成为他日之故,不断革新,不断去抚平积累的恶,便可走向更远。”
  儒门性恶论,是见到人本能趋向的那些东西,却又相信教育和自持可以走向善,树木会生长扭曲,却也可以引导成为笔直的参天大树,钢铁会生锈,磨砺就可以变得锋利。
  人也如此。
  王通道:“我年少时候想要做的事情,就已经做完了,之后的道路,是你们的了。”他的手指轻轻点在了竹简上,逐渐缓缓展开,上面是一个个名字。
  号称学子多谋第一的房子乔。
  凛然有决断第一的杜克明。
  目光沉静,言谈恳切,鞭辟入里的魏玄成。
  还有更多,淡金色的文字在阳光下散发出一丝丝平淡的韵味:“我问过了我的弟子门生,他们里面有两百三十七个人,愿意入你的天策府,共赴天下,其余百人,则各有所求。”
  顿了顿,王通道:“这样挺好。”
  李观一双手接住这竹简,道:“老师要去江南暂住吗?”
  王通玩笑回答道:“我昨天做,梦到颜子称夫子之命曰:归休乎?大概是夫子召我了,我就不走了,走远了,初代夫子迷了道路就不好了。”
  “我五岁来到这里,觉得就在学宫里面读读书也挺好的,你的江南,我就不去看了。”
  李观一道:“老师……”
  王通道:“我不是为了你,只是因为你,也终究让我看到了扫平这学宫积累学阀的阴霾之机,不过,学子入四方,还是会受到各种方面的影响,天下偌大,英雄四起。”
  “没有那样简单的。”
  “万万人之敌,还有最后一句话。”
  李观一将写着王通名下诸学子的竹简放入袖袍,起身,拱手深深一礼,神色恭谨,道:“请老师教我。”
  王通回答道:“强国战兵,霸道战智,王道战义,帝道破战德,皇道战无为。”
  强大的国家需要依靠军队,想要成就霸业就需要智谋,堂皇的王道要天下的大义。
  千古一帝的需要的是【德】,而这个【德】却并不是个人的私德,若想要成就人皇之业,需要的就是堂皇之势,自然而然成就。
  李观一若有所思,回答道:“不需要所谓的智谋,不需要大义,是因为最高的境界,是把天下百姓放在心中,于是天下百姓都会汇聚在那个人的背后。”
  “只有不求那个自己万岁的人,才会被天下之人放在最高,这就是所谓千古一帝之上,人皇的境界,他的眼中,不是自己成就功业,而是天下之人本身成就了功业。”
  王通夫子注视着眼前回答的弟子,微笑道:
  “你见过。”
  李观一顿住。
  这样的大才,是可以瞬间做出判断的。
  王通没有说什么。
  只是垂眸而笑,伸出手指着门外的天空,道:
  “天地偌大,且去吧。”
  李观一注视着王通夫子,拱手,起身离开,房子乔亲自带着他离开这里,秋日的天气说变就变,王通读书,嗓音仍旧沉静清朗:
  “富观其所与,贫观其所取,达观其所好,穷观其所为。”
  “非君子不可与语变。”
  “爱名尚利,小人哉!未见仁者而好名利者也!”
  外面的声音似乎渐渐远去了。
  有银发的道人踱步而来,王通夫子似乎早就知道了,抬眸,只是微笑道:“道宗前辈,来得有些迟了。”来者正是四大传说之一的道宗,他平静坐下来,道:
  “与赤龙论道,耗费了些时日。”
  “本不欲来。”
  “剑狂慕容龙图相邀,不得不来,可是才回到了中州,就见到你做出这样大的事情,一个人碎了诸子百家大名士们的浩然正气,倒是好大的气魄。”
  “你不怕后世人把你藏起来?”
  王通洒脱一笑,道:“君子隐其名,无妨。”
  银发道宗注视着这年轻一代的儒门读书人。
  对他来说,祖文远,王通,其实是同一辈分的人。
  在王通出世的时候,他曾经路过,为王通算了一卦。
  是【坤】之【师】。他建议王通的父母让他去读书,未来可以为夫子,但是哪怕是武道传说的道宗,也没有想到,王通可以走到如今这一步,有烈烈的威风。
  王通笑着道:“道宗前辈本来就是数百年前的道宗宫主,只是后来,您见到了学宫之乱,觉其污垢,不与同流合污,于是离开。”
  “我今日也见学宫之乱,觉其污垢,觉其学子可爱,就替他们扫除污垢,您是武道传说,在学宫之中,也是历代高人,那么就请您看看,这学宫能够清净多久吧。”
  王通并不相信一劳永逸。
  王通相信永远会有后来者。
  道宗看着王通,想到的却是祖文远,学宫里有渴望形成门阀,压在所有人头顶的人,但是却也有如同他们两个这样的人,阴阳轮转,存在于万事万物之中。
  道宗轻声叹道:“一个一个的,都如此狂傲。”
  在他眼底。
  祖文远,王通,他们皆是狂傲的人。
  只是他们的狂傲,不是对人。
  他们对所有人都温和守礼。
  他们是对天下,对世间和岁月狂傲,他们看到了天下之弊病,一旦发现可以去改变这弊病的机会,就会坦然而动。
  王通坦然道:“这就是我儒家那句话的意思。”
  “君子藏器于身,待时而动。”
  “只是天下腐儒不知这句话的分量,只把这句话当做是自己去出世当官做人上人好机会的作证,甚至于夫子三十而立,是三十才能立下此生的志向,却被有些爷娘说是三十成家。”
  “至于狂傲。”
  “读书人,心中没有傲气,读什么书?!”
  “有人为了美人读书,有人为了金银读书,也一定会有人为了天下而读,为了百姓而读,亦或者,虽为了金银美人而读,可心底却也还是藏着为天下之心,这也很好。”
  “道宗前辈,我可是王通!”
  王通指了指自己,他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个年轻人应该有的傲气。
  地二化为天一,上德而居下位,能以众正,可以王矣。
  虽有君德,非其时乎?是子必能通天下之志。
  遂名之曰【通】。
  王通,通天下之志之通!
  道宗微笑颔首,他的脸上终于再度多出了一丝丝人间的气息,比起当日见祖文远更甚,这位道门不世出的高人缄默许久,道:“你们比我,做得更好。”
  王通没有谦虚。
  他只是回答道:“后来人,会比我们都好。”
  “我本身不是长寿之人,纵无此事,也怕是没有多久可活,今天可以见到道宗前辈,有一个请求。”
  道宗似乎明白:“是对你的弟子?”
  王通坦然颔首:
  “……是。”
  ………………
  房子乔把李观一送出去,他嗓音沉静温和:“之后,我们会去江南,夫子和素王会留在这里,留在这个学宫残留的地方,至于离开的那些学子,他们出身世家,没有办法的。”
  李观一道:“师兄不也是世家出身?”
  房子乔道:“出身于世家,投身于学宫,放眼于天下。”
  “我辈读书,并不是为了彻底尊奉父母的。”
  “大孝尊亲,其次弗辱,其下能养,不曾说唯父母马首是瞻。”他笑了笑,道:“你那天策府的名号,给我留下一个。”
  “前方路远,我还要去见夫子,就不送你了。”
  李观一道:“师兄回去便是。”
  “前方之路,我自己走。”
  房子乔微笑道:“好。”学宫的大道上,李观一和房子乔分别离开,少年人踱步徐行,前面行不得多远,忽然听到了一阵阵声音,道:“秦武侯来了!”
  李观一站定,看到前面乌泱泱地就来了一群学子。
  其中为首者行了一礼,道:“敢问秦武侯,夫子此刻身体情况如何?”
  李观一回答道:“夫子身体一如往日,虽然有些耗神,但是却不会危及性命。”
  那学子松了口气,呢喃道:“那就好,那就好。”
  然后他微笑,道:“在下茂约,见过秦武侯,夫子斩去我等约束,破去学宫的学阀,诸子尽去,我等愿意前去江南麒麟军中效力。”
  这些学子们都齐齐说道:“愿入江南!”
  李观一缄默了下,却道:“多谢诸位,但是,还请诸位回去吧。”李观一的拒绝反倒是让学子们有些诧异了,然后看到李观一笑了笑,道:
  “希望诸位可以回头,不要因为老师的缘由而入江南。”
  “这不是夫子希望的。”
  “他不希望众人因为盲目尊崇大儒而被影响,你们这样做的事情,虽然对李观一有利,却又无形中还是和夫子希望的情况相违背。”
  “李观一不能够受此。”
  李观一声音顿了顿,道:“当然,如果在经过这些,你们回去冷静下来,认真思考之后,还愿意来我这里的话,李观一扫榻相迎。”
  秦武侯对着诸学子拱手微微一礼。
  众多学子面面相觑,也都回礼,这一日虽然回去,李观一也没有收下这些学子,但是李观一的评价却在学宫学子和当代读书人当中往上面更窜了一截。
  不过在这些学子离开之后,那少年目送着这些学子走远,却忽然咧了咧嘴,见到四下没人在,忍不住伸出手来,不轻不重拍了下自己的额头,咬牙切齿:
  “你啊你,装什么装!”
  “顺着老师的名望,能收一大批的学子入江南,这都是多好的机会,搞不好还可以省点钱,你!”
  “蠢货啊蠢货!”
  李观一咧了咧嘴,长长地叹了口气,他也想要收下这一批人的,可是他又觉得,如果自己收下这些人的话,自己的内心就会有什么东西,永远失去了。
  李观一觉得自己真是个别扭又倔强的家伙。
  明明睁一只眼闭一只,放弃某一部分原则就可以得到偌大的好处,而且没有谁会在意,可他就在这临门一脚的时候卡住了,做不出那种事情。
  “可我不愿意。”
  李观一自己咕哝了一句。
  和光同尘,一不小心就会坠成了个同流合污。
  他伸出手捏了捏眉心,伸出手摸了摸束发用的木簪,然后有按了按袖袍里面,王通夫子写下的竹简,里面除去了那些名字,还有一卷是王通夫子亲自所写《太平十二策》。
  祖文远,王通。
  李观一安静站着,许是秋风萧瑟,他忽然有点怀念,在最开始还在关翼城的时候,他跟着王通读书,随着祖老学算经,在薛家练武功,薛老哈哈大笑,点拨他的剑术射艺。
  越大哥也还可以见到,共论天下。
  可是,这些故人,这些长辈。
  一步一步往前,一个一个到来,一个一个离去。
  岁月无情。
  无人可以陪伴走完全程。
  这也是大势,他是真的在一步一步往前走,有人帮助他,有人也止住了脚步,为了自己的意愿而止步于某个地方,而李观一还要往前继续走。
  李观一忽然明白了青史之中记录的那些所谓的豪杰和枭雄,他们年少奋发,大笑豪迈,周围都是朋友,越是往后面走,越是孤独,也越是冰冷。
  可即便是孤独,即便是冰冷,也要不顾一切往前走,不回头。
  因为如果此心坠下,如果自己的志向也沉沦,那么一路上走来,离去的那些师长,同伴,袍泽,就真的消失了。
  所以就算是孤身一人,也要走到最后。
  称孤道寡。
  是因身边人尽去。
  祖老以一死护他出了陈国,夫子以浩然正气破尽了学宫污垢,平静等待自己的天命,麒麟军的战士们倒在了平定江南的征途中,李观一觉得,如果自己某一日不再坚持那些可笑的东西。
  他们会生气的吧。
  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李观一握拳,自语道:“我已不能止步,不能回头。”
  “祖老,夫子,诸位同袍。”
  “我终究是要走到结局的。”
  袖袍翻卷,忽明青史,成长需要代价和经历,李观一终于懂得了那些枭雄们的心境,为什么霸主宁愿自刎,却也不愿意投降,也不愿意回头。
  李观一有一种自己行走于真实存在的历史之中的感觉,这般大势,加诸此身,不能回头,也不愿意回头,就在这浩浩荡荡的磅礴大势之下往前走去。
  李观一往前走的时候,忽然闻到了淡淡的酒香,而后有人用揶揄的声音道:
  “秦武侯,你刚刚义正词严的模样,结果后来还后悔,哈哈,给人看到了,这怎么像话?”
  这声音洒脱,而且眼熟。
  李观一下意识看过去,看到了在那一株号称是赤帝在八百年前亲手栽种下的大树下,一个熟悉的身影坐在那里。
  身穿一领暗红色金纹的圆领袍,玉带,不再是胡子拉碴的,但是还是疲惫,只端着酒壶,强自微笑。
  中州大皇帝,姬子昌。
  李观一道:“常文兄弟,许久不见了啊。”
  姬子昌顿了顿,脸上神色越发温和:“哈哈哈,好。”
  “药师兄,来来来。”
  “我今饮酒,找到一物给你!”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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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 风!风!大风!
  姬子昌笑着拉李观一过来,拿出酒壶,然后掏出一个包好了的绸缎包,就放在树下面,打开包裹之后,里面放了一把盐焗生,一些煮鸡蛋,些许肉干。
  八百年前赤帝手植此树,开创学宫。
  八百年后学宫入天下,姬子昌和李观一在这树下喝酒吃肉。
  姬子昌指着那鸡蛋,带着三分自嘲道:“我才知道,这鸡蛋如此便宜,根本用不了银子去买;可是就连这样的鸡蛋,天下的百姓却也慢慢的吃不起了。”
  “喏,给你一个。”
  他把一个煮鸡蛋扔过去,李观一看了看,焦黑的。
  这个成色,李观一总觉得很熟悉,斟酌了下言辞,古怪道:“……你煮鸡蛋的时候,是不是没有注意,水都给煮干了?”
  姬子昌神色凝固,道:“这,我,咳咳。”
  他装作豪迈地大笑,右手用力一挥:
  “能吃!”
  李观一道:“那倒确实是。”扒开鸡蛋壳,一口咬下,而后拿了两粒盐焗生,靠着大树乘凉,秋风吹拂,喝一口小酒,仿佛可以忘却此刻的局势。
  “常文兄弟说的什么东西?”
  姬子昌微笑道:“一个能帮助你的东西。”
  “那一日我在高台上,看了王通夫子论道诸子百家,包括程朱两位夫子之学说在内,数十个大大小小的流派都被打散,但是这许多学子不受拘束,反倒会四散而去。”
  “陈国有钱,应国有地,你个李药师,除去了一股子穷酸气味儿,还剩下个什么?”
  李观一大怒,一脚踹翻。
  “骂人揭短,何苦来哉!”
  “吃你十两银子一个的鸡蛋!”
  姬子昌大笑。
  他道:“你嘛,初来乍到,我倒是在这里呆了不少时日,所以知道诸子百家的倾向,就算是没了各家各派的学阀,于各国之间,学子也是有渴望的。”
  姬子昌手中握着酒壶,悠哉悠哉道:“兵家,绝大部分会前往应国,那里可是有着百万雄兵,有着天下第一的神将,以及天下前五神将的三位。”
  “对于任何一个兵家的弟子来说,那里都是他们所渴望的地方,而名家和纵横家,会偏向于陈国,陈国啊,好地方,遍地金银世家,纵横家和名家弟子一张嘴,便可以兜来金银功名。”
  “你那江南嘛……”
  “墨家,以及一部分古儒。”
  “佛道两脉,一时半会儿却还是入不了这天下的,但是啊,李药师,你可知道,墨家要搞的玩意儿可都是烧钱的事情,我还看你的麾下买粮不成,反倒是得给世家反打一下。”
  “眼下还在开粥铺施粥,你那钱还有多少?”
  李观一额头抽了抽。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姬子昌还是温和儒雅的,只是最后一起偷了东西爬了墙,两个人的关系就忽然混熟了许多,姬子昌拈起一枚盐焗生扔到嘴巴里面砸吧砸吧。
  手握着酒壶晃了晃,手指指着李观一,咧嘴笑道:
  “江南占人和,却有世家之隐患。”
  “而且缺钱,这个问题,天下人可都是看得明明白白。”
  李观一道:“你有钱?”
  姬子昌沉默了下,道:“我有中州国库。”
  李观一道:“国库有钱?”
  姬子昌自嘲一笑:“皆被宗族把持,我这用度,有一大批之前都是这帮人用的,我此番归来,暗自查探一番,方才发现,所谓的御用之物,人家早就用得不用了。”
  “我这当代赤帝,在他们眼底也就只是个推出来的门面,那姬道纯,却也没有把我看在眼里,说实话,那一日你在御道上拿着剑抽他大耳刮子,我看得爽快地很。”
  “如果不是因为这身份和脸面,我都想要把你推开。”
  “我来!”
  这位赤帝子终于没有了一开始见面的时候,端坐在那里,哪怕是穿着常服,胡子拉碴,也是要坐得脊背笔直,此刻双腿箕张,仰起脖子咕嘟咕嘟喝酒,两根手指并起指远处,大骂:
  “艹他妈的老匹夫!”
  李观一瞠目结舌。
  “不是,他不是和你沾亲带故的吗?”
  姬子昌缄默,沉思。
  然后大骂:“卖钩子的老猪狗!”
  李观一嘴角咧了咧,看着这位威严有礼仪的大皇帝指天骂地,也就是此刻没有学子在,要不然他们两个都得要掩面狂奔的,姬子昌喝了口酒,道:“说起来,那老东西急急下葬,药师,和我来!”
  “咱们来一票大的!”
  李观一发现这家伙有点像是个流氓混混。
  姬子昌一把擦了擦嘴角,拿起那个绸缎包着的盐焗生,仰起脖子把剩下的那些生倒入嘴巴里面,砸吧砸吧,抖抖手,剩下一点点最为有滋味的碎渣子都入了嘴。
  于是李观一也没继续问那是什么礼物。
  两个家伙直接溜达到了姬道纯下葬之地,因为天下局势的变化,李观一觉得宗室和世家棘手,麻烦,可是早已经是外强中干的中州世家看李观一不啻于见一头壮年猛虎。
  姬道纯之死把世家和李观一架起来,世家担心这个时候要是轰轰烈烈地给他风光大葬的话,怕是会激起学子舆论,那帮年轻人还是很容易被世家引导的年岁,可也是这个年纪,才有一股烈气,轴起来谁都拦不住。
  姬子昌和李观一武功都不错。
  混进来之后,姬子昌指着那墓碑大骂一通。
  李观一还揣了一把零嘴,一边吃一边看着姬子昌醉酒大骂,从这小子的表现来看,那一日御道上,姬子昌是真的很想要撸起袖子自己把姬道纯打个满脸桃开的。
  骂了一通,姬子昌还不过瘾,想了想,直接解开裤腰带。
  给那姬道纯墓碑上来了一泡。
  李观一瞠目结舌。
  李观一放声大笑。
  李观一加入其中。
  似乎是这边动静惊动了看守,有人大喊过来了,李观一和姬子昌就直往小树林里面急急而奔,避开来人,彼此对视,皆放声大笑。
  “痛快,痛快!”
  姬子昌直接把手臂搭在李观一的肩膀上,道:“好兄弟,今日就再陪我胡闹一番,待会儿给你一个好礼物,必不让你失望!”
  李观一喝了口千日醉,悠哉悠哉道:“好!”
  他的心中也有些郁郁之气,于这层层叠叠规则,秩序笼罩的时代里面,他这般性子,这几日也不痛快,两人一拍即合,一个展露些许流氓性子的皇帝,一个本身就流浪长大的诸侯。
  可是说到底,也就只是去赌场里看看这赌场是个怎么样的模样,溜达到了鬼市之中,看一看鬼市里的买卖,姬子昌对于青楼有莫大的兴趣,要拉着李观一一块去。
  被李观一反手扛起来。
  姬子昌醉醺醺道:“你没有兴趣?”
  “啊,你这般年纪,如此武功,莫不是元阳之……”
  哐!
  姬子昌被一个背摔放翻在地。
  姬子昌双臂展开躺在这一处亭台院落里,大笑:“可惜,可惜,我的年岁比你大不多,我确实是有女儿,可是才五岁,若是她有十二三岁,我便让你和她定亲了。”
  李观一回答道:“你倒是开明。”
  姬子昌竖起手指,道:“毕竟你这个年岁,这种本领,而且怎么说呢……”他注视着李观一,微笑道:“王通夫子之事后,你的气质有些变化了。”
  “在那之前,你身上还是凛冽的豪侠气。”
  “今日见,却又沉凝许多。”
  李观一道:“人都会变。”
  姬子昌道:“是啊,我这般人都能如此,何况你呢?”
  姬子昌笑得无力了,捂着肚子躺在那里,呢喃道:“女儿有好几个,儿子嘛,儿子倒是也有。”
  李观一道:“多大了?”
  姬子昌比划着,轻声道:
  “本来有的,但是死了,很小一个,中毒死了的,脸上青紫的,手指还蜷缩着,很可爱,我最后看他尸体的时候,他的小手攥紧了一根绳子。”
  “上面是我给他的长命锁。”
  “我希望他可以身体很好,健康长大,问学宫道门先天拿来的,那长命锁都碎了。”
  李观一看着姬子昌。
  姬子昌在描述着自己儿子死去的时候,语气平实。
  看不出什么悲伤来。
  最后沉默,补充了一句道:“如果他现在还活着。”
  “得有个七岁一百三十二天了。”
  “是该握剑和读书的年纪了。”
  姬子昌道:“那是文贵妃的儿子,我知道是谁杀死的,是皇后下的手,她却说是个宫女所做,声泪俱下地跪在那里,说自己管理后宫不好,请我惩罚她。”
  “我怎么可能惩罚她?”
  “我的皇后是清河崔氏之女,文贵妃是文家之人,这不是个人的争斗,而是天下势力角逐,反倒影响到了后宫里。”
  “贵妃,才人,每一个都是世家的弟子,药师啊,你猜皇帝为什么不能只有一个妻子呢?如果只有一个妻子,不是没有这些烦人的,血腥的,可悲的争斗了么?”
  李观一看他,姬子昌伸出手指,醉醺醺地道:
  “不行的。”
  “假若,我只有一个皇后,乃是在列国都有分脉的崔氏之女,那么不知不觉,朝堂之中,就会都是崔氏子弟,或者崔氏有旧之人。”
  “大将军会是我的大舅子,崔氏的少家主管理财政。”
  “不出十年,朝堂无有可用之人了。”
  “各部官员,都得对他们讨好,因为我之皇后唯一,我和崔氏所生的儿子会是太子储君,哈哈,真可笑啊,所以,需要有不同世家的女子成为妃子,来用世家对峙世家。”
  “而我采用的,很好的清白才子,会被世家官员攻击,不得不把他贬下去保护他,但是却在我要再度启用的时候,他会出事。”“要不然投入世家,要不然,暴毙而亡。”
  “往日只是觉得,天命如此,是上天不假时与我,让我所作所为,皆不能如意,年少失父,及长失心爱之人,等到成为皇帝,我看重的学子,能臣,要么坠落,要么横死。”
  “我被你点醒,此刻回看过往种种,原来一切遗憾,皆是争斗,所谓天命,不过是人为,是啊,在宗室的眼底,我这个皇帝只是个傀儡罢了。”
  姬子昌大笑,最后无言许久,道:
  “皇帝苦楚,众生苦楚。”
  “可我终究比众生百姓好太多。”
  “我感觉到一阵一阵苦楚痛苦,还可以借酒消愁,和你说说,可百姓只能低着头去挣扎活着,这样说来,我这所谓的痛苦,反倒是有些无病呻吟起来了。”
  “可我这些时日回过头看那三十多年时间,只觉得每一步都沉闷,一切都似乎在被人引导着走,越想越是难受,整夜整夜睡不着,想到难受的时候,竟然会控制不住落下泪来。”
  “可你说世家子就是不好的吗?可是文贵妃是真的好人,她确确实实对我全心全意,但是我不能回应,因为回应之后,她的兄弟们反倒是会猖狂,她反倒是会有杀身之祸。”
  姬子昌张口大口地喝酒,他有四重天的武功修为,借助家传的神兵,可以施展出赤龙的法相,但是此刻却是醉醺醺的。
  酒不醉人人自醉。
  “兄弟啊,你说,我若只是个贫苦游侠如何?”
  “有一把木剑,就连鞋子都穿不起,然后遇到我那个‘病死’的青梅,她脸上带着羞涩,我心中有豪气,眼底有天下,我们的故事,会否不同?”
  “我这样说很欠揍是吧?”
  姬子昌看着天空,淡淡道:
  “下一世,幸不生在帝王家。”
  李观一点了点头,认真道:“是挺欠揍。”
  姬子昌哑然。
  李观一道:“不过,顺着你方才所说,你若是贫苦游侠的话,故事未必会这样发展……”他舒展了下身子,指着自己,洒脱道:“我算是在江湖里游走过,小时候在外面躲来躲去,也是看到了些事情。”
  “美丽的姑娘被小世家发现了,他们是有狗腿子专门帮着盯梢村镇里好看的姑娘的,为了三两银子,五斗粮食,她被爹娘卖给了这个村子里的地主。”
  “你是个游侠,你不服气,你去讨个公道,被打了个半死扔了出来,你去报官,可是官员和这世家其实是豺狼一窝,你被随便拿了个罪压了牢狱。”
  “你那青梅为了你而主动去答应了地主。”
  “你给发配出去了,当你脸上刺青,脊背因为杀威棒发脓,腿上捆着锁链走出村子的时候,那姑娘正在入门呢,她会是第十七房妾夫人。”
  “说着,你虽贫困,嫁入我家,却要享福气了。”
  “后来遇到山贼,你可算是逃出去了,你想着去拜师,可是江湖里的规矩也多也大,最后你给人伏低做小,好不容易学了武功,赚了银子回来。”
  “却发现那姑娘早已被大房夫人打死了。”
  “你握着剑,杀红了眼睛,可是刀剑会迟钝,一个人终究也不是衙役和兵士的对手,你大闹一番,想要杀死那个世家公子哥儿,最后却被闻询赶来的官府一轮齐射射死了。”
  “射死之后,你被扔到乱葬岗,野狗吃你的骨头。”
  “你的青梅,那个姑娘就在这乱葬岗更深的地方。”
  “你们也算是葬在一起。”
  “就在这个时候,那世家正娶新的小妾呢。”
  “说着……”
  李观一声音顿住,平静道:
  “你虽贫困,嫁入我家,却要享福气了。”
  这一句话不知为何,却带着了幽幽的寒气似的。
  姬子昌安静许久。
  李观一晃了晃酒壶,道:“你幻想的那个未来太好,我所说的这个未来又太差,可是现实嘛,好坏掺半罢,皇帝苦楚,百姓苦楚,皇帝之苦,多因身不由己。”
  “百姓之苦,则因为命不由己。”
  “这故事嘛,自是不存在的……但是每一个阶段的人,买卖人口,打杀小妾,江湖的蝇营狗苟,横行乡里的恶匪,我都见过的。”
  少年声音安静得不起涟漪。
  黑市之买卖人口,被打杀的宫女,那个逃兵的家书;狩麟大会,流风回雪楼,阴阳轮转宗之江湖,去接元执母亲时见到的乡里恶霸,世家送礼百万两白银,以及活不下去要麒麟军开粥铺的百姓。
  秦武侯仰脖饮酒,目光沉静,鬓角黑发微扬。
  垂落的袖袍微动如云。
  我都见过的。
  这五个字已道尽一切。
  你是自上而下,看世家的跋扈,权衡之狠厉,争斗之血腥,我自下而上,见百姓之苦楚,知世家之专断,明江湖之杀伐。
  姬子昌忽而大笑,笑罢了叹息:“说的好。”
  “说的好啊!”
  那少年秦武侯伸出酒杯,道:“虽然是这样荒唐的世道,但是也没有办法,就当做是勉强为之,也算是敬这纷乱世道之中的百姓,你我。”
  姬子昌抬了抬眉:“敬酒乱世?”
  李观一道:“先礼后兵呗,怎么样也是个学子。”
  “那就,这天下乱世——”
  他举起酒,对着天空,大地,人间,痛痛快快地道:
  “金杯同汝饮,白刃不相饶!”
  姬子昌放声大笑起来,笑罢了道:“好!”
  “走罢,一场糊涂醉,我和你去拿取礼物。”
  他起身踉踉跄跄,李观一扬了扬眉,也随意同行,他已经不在意这位赤帝后人能够给出什么了,只是在这乱转了片刻,姬子昌竟然熟门熟路带着李观一,绕开了越来越严密的看守。
  最后到了一处肃穆园林群,前面有巍峨的碑文。
  李观一神色肃穆,他看出来这是什么了,他注视着那踉踉跄跄的醉酒君王:“祭文?这里是,赤帝一朝八百年,三十三君王的陵墓群。”
  帝王陵墓分为上下两重,下面是墓葬,上面还有建筑。
  这里是上面的地方,姬子昌仰起脖子喝了口酒,然后从怀里拿出了一个白玉令符,他把封锁着的陵墓群地上宫殿部分打开来,一步一步往前走来。
  一边走,一边轻声道:
  “这里的下面,埋葬着我中州历代的先皇。”
  “而上面地方,是用来祭祀和供奉他们的,这些年来,每一年都要大张旗鼓地来此祭祀,就连陈国和应国先祖反叛,来到中州,也要恭恭敬敬的过来。”
  “在这里金银器物,已算是最不值钱的,都堆放在这里上面的部分。”
  姬子昌在赤帝塑像面前止住脚步,他的醉意消散了,他想着那日见到的,陈鼎业,姜万象的气魄,比起这样的枭雄和霸主,姬子昌觉得自己果然不是什么英雄。
  他不过只是个弱小的家伙,各方面来说都是,文不成,武不就,若非是机缘巧合,就会被蒙蔽在世家编织的泡影之中,看不到世界的真相。
  先祖赤帝啊,您不孝之后代子孙来了。
  姬子昌在这一段时间回忆过去,难受无比的时候,却还会有一股股说不出的炽烈的火焰在燃烧着,想要彻底地掀翻一切,他最后和自己和解。
  他转过身,看着李观一,嗓音温和沉静,一字一顿道:
  “此地金银器物,历代累积下来。”
  “纵然每年一次,却也不少,若是售卖的话,应该有三千万两以上,皆清白干净,卿,尽可取走,如此江南之势可以彻底崛起。”
  !!!!
  李观一看着姬子昌,瞳孔剧烈收缩。
  哪怕是他,都被这皇帝的所作所为震动到。
  轰然风起,这陵寝上部的宫殿外有大旌旗,烈烈地舞动着,姬子昌的黑发扬起,他的配剑抵着地面,左手的手掌按着剑柄,右手朝着李观一伸出。
  姬子昌从容道:“卿在看什么呢?”
  “我必是亡国之君,末代君王。青史之上,史官必要骂我几句,不骂我,就显现不出他们的能耐,呈现不出他们的忠诚,后世的人,一定会将我骂得都要流脓了。”
  “可既然是亡国之君!”
  “那怎么能不彻底的展露出亡国之君的那累累罪行?!”
  “如此骂名,就由我来背负,卿取此地之财,可收学宫之子弟,于是江南可成,你是如同先祖一样,从微末之中而崛起的人,我相信你可以做得比起姜万象,比起陈鼎业更好。”
  姬子昌一抬手,那白玉符落在李观一手掌。
  “我是会被先祖责骂的吧,但是就允许我这末代的罪人做出这样的事情吧,天策上将军,去拿着这些,去如赤帝先祖一般,平定天下。”
  “但是,我只有一个请求。”
  姬子昌轻声道:
  “勿伤我民。”
  末代的君王眯着眼睛,背后烈烈的大风吹拂长明灯,一直到现在,他也并没有激荡出赤帝一脉的赤龙法相,按照皇族那一套君权之说法,便是他并没有成为君王的气魄。
  按照宗室的说法,就是他不曾得到历代先王赤帝的赞许。
  他不配成为赤帝子。
  姬子昌已不在意这些了,他只是轻声道:“我想要成为游侠,可是后来想想,游侠保护不了多少人,现在这样的举动,或许能多救两个人吧,或许后代人笑我愚蠢,可是——”
  “就让历代赤帝的余晖,最后一次保护这个时代的百姓吧!”
  他一步一步走下来,手中的剑轻轻磕着地面,发出清脆的声音,姬子昌低声吟唱道:
  “大风起兮,云飞扬。”
  “威加海内兮,归故乡。”
  “安得猛士兮守四方。”
  他手中的剑举起,亦如最初的赤帝,如同个蠢货,愚夫一般,泪流满面,独自一人,大声喊道:“风!”
  “风!”
  “大风!!!”
  (本章完)
  ()

第101章 长风楼中再重逢
  这一日和姬子昌的再会,一直到颇晚,姬子昌拍了拍李观一的肩膀,最终不再以好友兄弟之类的称呼相称,只是道:
  “天下之变,在于你我,学宫里发生的事情只是一个开始罢了。”
  “前路漫漫,卿可好自为之。”
  “下次再会,应已是一个月后,那一场秋猎了。”
  李观一和姬子昌离别之后,回到自己所部暂居的地方,接受了姬子昌的馈赠之后,迎面而来的就是一个巨大无比的问题——
  如何把这至少是三千万两白银的财物从那一片陵墓之中拿出来,然后还得运转回遥远的江南第十八州,这不是一个普通的事情。
  这件事情,李观一沉思之后,找到了文鹤。
  把这件事大略说了说。
  文鹤沉思,认真点头,然后询问道:
  “可以把下面陪葬的也刨出来吗?!”
  李观一嘴角抽了抽,他在接受姬子昌的好意的时候,只是感觉姬子昌的决意,以及作为赤帝一系的后人,做出这样的事情的魄力,接受别人先祖祭祀之物,李观一心里还是有点障碍的。
  而现在,他发现了,相比起自己和姬子昌,文鹤的道德底线实在是太微妙了点。
  文鹤道:“主公此事,应该没有告知灵均吧?”
  李观一咧了咧嘴,回答道:“如果我告诉他,他会把我头拧下来。”
  就算是打不过,文灵均也会气得暴走。
  在文灵均的眼中,就算是姬子昌主动做出这样的事情,作为臣子和百姓也应该坚定地拒绝这件事,是以李观一绝对不能够好他商量。
  文鹤点了点头:“主公还是很了解灵均的。”
  李观一道:“况且,先生手中,有我的把柄,岂不是更放心些?”
  文鹤顿了顿,注视着李观一,朴素的脸上露出一丝微笑。
  两个人心照不宣。
  李观一接受姬子昌的好意,但是这种事情,说出去是会坏了名声的大事,把这事情告诉文鹤,文鹤就相当于有了李观一的把柄。
  对于以谋己为第一的他来说,可谓安心。
  文鹤微笑道:“主公也很了解我。”
  “吾主将兵不过五万,倒是擅长将将和谋士。”
  “好,我们来看看里面有多少……”
  李观一带着文鹤去了,文鹤沉思之后,回答道:“可以卖到五千万两。”
  李观一倒是讶异,稍有些许不解,询问道:“怎么会,常文兄出身于皇家,对于这些东西的价值高低多少有些判断。”
  文鹤道:“您口中的常文兄,应该就是大皇帝陛下吧,大皇帝陛下从小生长于宗室之中,所用的东西都是上上乘的御物,见多识广,在估算这些宝物价值的领域,自是厉害。”
  “可惜,他懂得金银,却不懂人心。”
  “三千万两的金银器物,只卖三千万两,就是亏本的买卖。”
  “就只皇家二字,稍微运转,就可以换两千万两。”
  “恰好我还需要些可以让世家彼此斗起来的东西。”
  文鹤道:“主公勿忧,这么多的东西,一口气拿出去了,反而倒是不值钱了,一个一个来,细水长流,才能够换到最大的利益。”
  文鹤清点了这些金银玉器,道:“不错不错。”
  “比我预料的要更多,许多都是失传了的宝物,而今的时候,世家大族都以搜集皇室贡物为荣,主公,可曾经听闻过【二桃杀三士】的计策?”
  李观一看着温和笑着的文鹤。
  他对于江南十八州的世家,心中有了一丝丝怜悯。
  真可怜,竟然要对付文鹤先生。
  清点之后,回到了暂且落脚居住的地方,文鹤亲自操刀,和李观一一起费了许多时间,把这些金银器物全部带回来了,其中自是有些波折,频繁来去,难免被人发现。
  文鹤使了个计,趁陈国,应国招揽人才的时候。
  令李观一在台面上,和学宫学子闲谈论道,自己则是声东击西而去。
  “以主公为诱饵,吾之计乃行也。”
  “主公,此举,为天下也!”
  文鹤朴素的脸上带着一种诚恳的微笑:“也要去和世家们的小姐喝喝茶什么的,请不要浪费了您从爹娘还有慕容世家那里得到了的这一张面皮。”
  李观一的嘴角抽搐:“嗯???”
  “先生说的什么,我不是很明白。”
  文鹤言简意赅道:“美人计。”
  “美人不是主公你的脸,虽然这张脸确实是可以吃白饭的,但是麒麟军和天策府再穷,也不能让您去换钱来。”
  “当然,主要我觉得您的嘴应该没法子从小姐夫人那里把她们的首饰钱拿出来,这软饭您是吃不来的。”
  “嗯???”
  “嗯???!!”
  李观一掩饰尴尬喝茶,然后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盯着文鹤:“夫人?!”
  你做了什么?!
  文鹤面不改色:“君子固穷。”
  “君子遵道。”
  “但是偶尔为了生机,不免做些违背本心的事情。”
  “只是可惜,喝喝茶就能够换来不少白银的好事,主公你应该是做不了的。”
  文鹤似乎真的很遗憾:“那些夫人小姐的首饰盒其实能换掉不少钱,如果您拿到这几位小姐的手饰,其实可以以更高的价钱,卖给这些夫人和小姐的追求者。”
  “不要说十倍的价钱,就是百倍的价钱,那些世家的公子哥儿也是甘之如饴的啊,而且还可以拿到他们的把柄,可以很轻松做到许多事情。”
  “他们的底线没那么难以突破,又站在高位,简直是最完美的……”
  文鹤顿了顿,微笑道:“适才相戏耳,不过只是玩笑。”
  “我也只是从我的一个朋友那里听来的。”
  李观一咧了咧嘴。
  决定不去探究自己这位刀笔吏的过去。
  或许是对比的原因,他觉得自己在这一瞬间,道德水平高得让他自己都害怕了,文鹤先生道:“所以,我口中的美人,其实不是您这个个体。”
  “而是,开府仪同三司,麒麟军统帅,秦武侯李观一。”
  “您代表着的大势,可能性,对于世家来说,才是美人,而您和世家联系,犹如猛虎动身,应国,陈国,是不会忽略您的,而如此,我才可以安全地把银子弄出来。”
  文鹤的计策很成功。
  李观一轻易吸引了陈国和应国的注意。
  文鹤得以将那许多的金银一点一点运转出来,藏匿于麒麟军施粥的地方,那里人来人往,又有麒麟军看守,反倒是没有人发现。
  文鹤清点收获之后,告知于文灵均,乃是大皇帝陛下所赐,又因为李观一手中那一枚白玉令符,显而易见是皇家之物,文灵均不认得此物乃是开启皇家陵墓群的东西,勉强接受。
  君子坦诚道:“主公不是文鹤,必不至于欺瞒于我。”
  李观一觉得自己的道德底线被衬托得开始降低。
  文灵均的性格,相信了李观一就不会怀疑,和文鹤清点之后,禀报李观一道:“很多,其中多有皇室的印记。”
  “其中纯粹的金银倒也有个一两千万银的分量,一千多万两白银,哪怕是应国,用金铁粮草抵税,也算是一年税收三分之一了。”
  “用一个方圆数万里的大国,一年税收的三分之一。”
  “不需要供养皇族,不需要分给世家。”
  “而是全部投注到一个千里之地的地方,想来主公之前构思的那些东西都可以成功,只是这些金银,不能够此刻就运回江南,天下大势刚要变化,金银又沉重,很容易被发现。”
  文灵均为李观一解释了目前的情况,他说话的时候徐缓温和,不疾不徐,袖袍带着如同冬日雪松般的清淡香气,手指指着桌子,道:
  “一国四个月的税收,要以一千骑兵护卫,远远不够。”
  “这已是足以掀起一场小规模战争的金银。”
  “除非……天下有大变,令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到了这一件事情上,人心仓惶,根本就没有时间去在意这些,或者说,就算是在意了主公您手中的金银,却也已经没有办法阻拦。”
  “这样就立于不败之地,然后计可行也。”
  文灵均道:“秋猎之后,这天下大变的机会必会呈现。”
  “那时候,将会以百姓,金银,一并汇入江南,君侯当如龙归于大海,大势可以成就,不必受到世家和天下的羁绊……”
  文灵均迟疑了下,起身拱手,温和道:
  “不过,我有一个请求,请君侯可以考虑一下。”
  李观一道:“长史请讲。”
  文灵均徐缓从容道:“既已有此金银,那么可以做的事情就会更多,请先写书信一封,遣州城代清开始兴修水利,避开潮汛。”
  “若是君侯允许,我将和清羽一起,聚拢更多百姓,但是这样的话,江南十八州终究会显得堵塞。”
  “彼时汇聚大军,若是当真天下大变,那么,敢请主公,倾江南十八州之兵马,将周围一十七州,从应国陈国手中占据在手中。”
  文灵均道:“这十七州绝大部分都在陈国手里。”
  “应国大帝如果拿在手中,对于我等大不利,要争,争的就是那一瞬之机,借助潮汛,以大船涌去一十七州,迅速攻克,不再是势力笼罩方圆千里之地,而是彻底掌控这一片区域。”
  “君侯之前,和应国大帝有过约定;所以,只有抓住那一瞬间的机会,才能够让他和陈鼎业,都硬生生咽下去这一口闷亏。”
  李观一道:“长史有多少把握?”
  文灵均道:“将元执,风啸调与我差遣。”
  “如果那时候,君侯的大名可以名动四方,而代清所作所为又足够彻底,能够让一十七州的百姓心中羡慕的话,九成吧,九成……”
  温润君子轻声道:
  “我有九成把握,让君侯彻底平定江南全域。”
  “再然后,就要看君侯在西域的所作所为了。”
  李观一道:“好。”
  他起身深深一礼,道:“那么,有劳先生。”
  这些金银都暂且留下来了,风啸也被文鹤,以及文灵均带走,他们的计策再度变化,李观一给晏代清写了一封信,告诉他钱的问题已经解决了,可以着手准备防秋汛的水利措施。晏代清将信将疑,但是距离秋汛也只是不足百日。
  其实晏代清早就开始了防止秋汛的举措,墨家,农家的弟子们的推行速度很快,就只是每日银子消耗巨大,大到了晏代清看到了之后都觉得有些胃疼的程度。
  与此同时,天下各处,皆有所变。
  应国·宫廷之中。
  破军注视着突厥七王和应国公主闲谈,这位应国的公主年纪比突厥七王小了足足的十一岁,生得美丽,谈吐落落大方,武功文采都不错,而七王则自有一番英雄的气度。
  破军使了好些个计策,让突厥七王展露自己的武功和豪情,那位一开始不喜七王的应国公主慢慢接受了他,两人感情渐渐变好,公主一开始从旁侧击,告知姜万象自己愿意随七王去。
  可是姜万象只是装傻。
  要么就是佯装落泪,说自己年老,实在是舍不得自己的女儿云云。
  看得破军咬牙切齿。
  这帮老家伙,没脸没皮的,打感情牌。
  姜万象的口风,是从一个多月前,应国和突厥一战后转松了口气的。
  应国名将不动明王尊大将军宇文天显,率领应国那一支墨家的机关兽,于北境应国和突厥接壤的地方,正面击败了突厥十一王,狠狠挫败那边的威风。
  表面上看只是两国边境冲突。
  实际上则是突厥大汗王为首的草原势力,和愿意和中原联盟的新兴七王之间,守旧派和少壮派的冲突,突厥大汗王是天下第二名将,生平正面只败给过中原的军神。
  在草原之上的名望很大,被称为天人般的英雄,是这千年来,唯一一位可以和最初时代,口口相传史诗当中英豪媲美的大豪杰,他渴望维系着这千年不变的草原秩序。
  可是七王去过江南,中原之后,更加不满大汗王的守旧。
  他同样渴望得到中原的工匠,技术,文字,文化。
  父子之间的冲突已经上升到了远比叛逆之子更大的层次上,而在宇文天显击败突厥十一汗王,证明自己的统帅能力之后,姜万象对七王的态度尤其和善。
  在姜万象前往中州之前,甚至于允许七王参与家宴。
  七王回来的时候欣喜不尽,说那位公主的美丽温柔,说中原女儿的多情洒脱,破军直接用酒浇在了七王的头顶,喝骂道:“你沉醉在温柔乡了吗?!”
  七王心中一凛。
  破军道:“仔细去看一看,是在宇文天显将军击败了突厥重骑兵之后,他才同意的,你回去草原之后,就会制衡住你的父亲,而在这个时候,在北域突厥和应国接壤之关外面。”
  “太平军,岳家军被第三神将逼迫得死死的。”
  “姜万象在稳住后方。”
  “这老家伙是做一笔大的了!”
  七王冷静下来:“要快些走。”
  破军道:“你不走,天下有变,突厥七汗王,中原有的是不想要你活着回去的人,比如说和三公主青梅竹马长大的那位年轻将军,比如说应国老谋深算的丞相。”
  “以及你的父亲和哥哥们。”
  七王打算第二日去找姜万象,但是姜万象已在那一日去中州,于是七王就被困住在了这里,给姜万象的信已去了半个月,始终都得不到回应,七王心中越发忧心忡忡。
  破军倒是看出了姜万象打算做什么了。
  姜万象需要最为稳定的后方。
  最稳定的后方是什么?
  是争斗起来的。
  那一头苍龙绝不相信什么所谓的盟约,所谓的姻亲,他亲自从乱世之中走过来,只相信人心中的欲望和利益,只相信剑与火的厮杀。
  这老迈的大帝,打算在天下大变的时候,再把忧心忡忡的七王送回突厥,如果说破军猜测不错的话,那么送亲之人,将会是宇文天显。
  这就是和古代的赤帝国使一样,奔着搞事去的。
  几乎百分百会打起来!
  只有突厥人自己打起来,这位帝王才会放手于天下。
  “老东西,心真狠啊。”
  破军轻声道:“把自己女儿也当做天下的祭品么?”
  “……毕竟,不是你和那女子所生的。”
  年轻的谋士道:“帝王啊帝王。”
  “当真豪情万丈,却又薄情漠然,放在这青史之上,也算是重情重义的一个,是个合格的君王了。”
  他声音顿了顿,下巴微微抬起,嘴角挑了下!
  “不过,那是你们,我家主公就不是这样子了!”
  破军的嘴角微微勾起,从容不迫,有一种炫耀的感觉,却又因为这样的事情实在是不能和其他人说,所以只好很遗憾得低下头,自己品评了。
  遗憾的事情是,你们竟然没有这样的大好机会,听我为你们讲述我主公三十七个优点和长处,以及那一本新写下的《论吾主为何是最强的白虎大宗》的论述策论。
  实在是,太遗憾了!
  真想把这本书刻录个千万份,江南十八州人手三本。
  一本用来翻阅,一本用来赠友,一本用来供奉。
  破军微微抬眸,遗憾不已。
  他已促成了突厥和应国之联姻,引导了二皇子和太子之间的争斗,尤其是姜万象离开之后,这两位之间的争斗渐渐有些剧烈起来。
  但是,并不是直接的争斗。
  那是愚蠢之事。
  姜远按照破军的建议,开始塑造爱父爱母,忧心于天下的名声,且结交名士,尊重谦虚,远离女色金银,生活简朴,争斗的从不该是势力,而是名声。
  破军和这应国的丞相,尚书郎之间多有明争暗斗。
  但是丞相只当做这样的敌意是因为他们两人针对七王。
  未曾更进一步去想。
  破军在应国的战略基本已经完成了,虽然自己还处于一定危险之后,可是抬起头看着远处,却还是担忧,道:
  “一叶落而知天下秋,应国波涛已至于此。主公啊,主公,你那里,可还安全?”
  “恨不能此刻身在主公身边!”
  “为主公,排忧解难!”
  ……………………
  中州学子变化,应国国内的波涛,此刻还牵连不到中州,姜万象每日里只是和学子宴饮,要不然就是钓鱼喝酒,宴饮至酣畅的时候,会自己弹琵琶,歌而和之。
  声音苍茫嘹亮,有豪雄气魄。
  而陈国陈鼎业则是和学子谈论学问,他当年就是以读书极多,极深而明传于四方,确确实实可以折服许多的学子,让他们的心中多有尊崇。
  陈鼎业私下里却对司礼太监道:
  “学子天真稚嫩,口中道德仁义,却还说不过我这样一个孤家寡人,他们只是懂得这些东西,却不能遵守,我论道高于他们,可我自己只把这所谓的仁义道德,当做一种兵器。”
  “可见除去蛊惑人心,儒家也没有什么用。”
  “兵家法家纵横一脉,才是治世之才。”
  不同一方都有自己的抉择,这一日瑶光和司命老爷子一起去钓鱼,李观一如往常那样,拜访了王通夫子之后,又和谋士团说了两句,前往长风楼中。
  他有习惯,每过一个月都会去长风楼里,看这个月天下各处的变化,在镇北城的时候是这样,在江南十八州的时候是这样,在公孙家的时候也是这样。
  这个习惯和文灵均他们说了之后。
  文灵均呆了好一会儿,斟酌言辞,温和地道:
  “主公有大运气。”
  文鹤先生却悠哉悠哉地道:“主公这习惯,完全就是被惯出来的,情报传递本来就是很难的事情,兵法里都有专门的【用间】篇,可见其重要。”
  “您真的是被惯坏了才没有发现吧?”
  “您去了哪里,都能找到长风楼,乱世麒麟所在之处,必有长风楼等待,这习以为常的事情,本身就是最为不合理的事情!”
  “这长风楼又不是路边的杂草,可以自己长出来,想要立足在不同的地方,传递情报,搜集人员,可不是张张嘴说说话就能做到的事情。”
  “主公您最好考虑一下,要好好感谢且奖赏那位长风楼主。”
  李观一挨了一顿谋士团的‘批评’,无奈离开。
  目送李观一离开的时候。
  文鹤摇了摇头,道:“真是宠坏了啊。”
  “这样潜移默化地让主公几乎忘掉了经营情报体系有多困难,把这事情当做寻常的事情,不知道是要费了多少苦心。”
  “更奇怪的的是,那个人竟然不希望主公因为这件事情感谢她。”
  “奇了怪了,世界上真的有这样的人吗?”
  风啸道:“或许有。”
  文鹤道:“我不信。”
  于是风啸只好狂翻白眼。
  骂骂咧咧。
  李观一登上了长风楼,他进入静室之中,现在长风楼传递情报的静室有点像是鬼市了,中间有一层厚厚的幕布遮住了,只传递情报,不见对方是谁。
  已慢慢像是个正规情报组织了。
  想来这一两年是吃过许多闷亏才慢慢改变的。
  李观一坐下等待长风楼主。
  中州皇城的长风楼主正等待上去,却被唤住了,她诧异转过身,看到一位熟悉的少女,穿一领青云纹的交领袄,腰间细褶数十,行动如水纹的马面裙。
  中州长风楼主神色一变,就要行礼,却被那少女按住。
  少女手指抵着嘴唇,示意安静。
  然后让楼主后退,她自己一步一步,走上前去。
  这三十三级台阶,却如此漫长。
  最后她坐在了静室的幕布之后,看着眼前的身影。
  微微吸了口气。
  嗓音清澈:
  “这位贵客,不知要什么情报?”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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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 当年两人,如今两人(感谢暖阳巨白银盟)
  穿青云纹交领袄的少女手中垂下一枚珠子,这是薛家的一枚白虎珠,据传是得之于先祖薛神将,可以遮掩气息,否则的话,她只消上来,就会被那少年发现。
  哪儿还能如这般玩笑。
  李观一道:“最近一月,天下可有什么大事情发生?”
  在幕布后面,少女微笑垂眸道:“天下风云四起,自是有许多变化,西域大漠,突厥草原,北域之关,不知道先生要问的,是何处之事?”
  李观一发现对面称呼自然而然地变化了。
  长风楼这一年已是逐渐正规化,已经不再是一年多前,在镇北城时候,一座楼的楼主就能够知道李观一的真身,李观一微微抬眸,道:“那么,就请楼主详细说说看。”
  少女翻开卷宗,然后手指抵着其中一张,微微一弹,这一张卷宗就划过了幕布,落在李观一前面,道:“若说起来,突厥草原之上,有大变化。”
  “突厥开始收敛和其余国度的通商,哪怕是薛家也受到了巨大的影响,这些草原上的人,既豪迈,又狡猾,他们开始大肆收购茶砖,盐铁,对于他们自己售卖的货物里,却把马匹用牛羊替代。”
  “先生觉得如何?”
  李观一回答道:“草原不产蔬菜,茶砖是必须要用的东西,可以预防许多的疾病,而战马,盐铁都是战争之器,草原上的大可汗,在准备一场战争了。”
  少女嗓音清澈:“薛家发现,陈国也做出相应的收敛,但是应国却似乎没有发现一样,将茶砖,精盐,供给了突厥。”
  她把另一张卷宗递过来,上面详细描述了陈国,应国对于突厥之变化的反应,根据这两种变化,李观一瞬间意识到陈国方面负责这一部分的换成了鲁有先这一位名将。
  应国,恐怕是破军先生所说的计策成功。
  应国和突厥应该达成了某种同盟。
  天下第一神将所在的应国,和天下第二神将,也是最强的具装骑兵统帅,突厥大汗王一起的乱世同盟么?李观一感觉到了一种巨大的压力。
  这个时候,情报汇总,就可以感受到时间和大势是在一点一点往前推行的,李观一自己有收获,甚至于可以说他的收获很大,有学宫,有名望,和姬子昌的同盟之约。
  而应国的大帝在钓鱼和喝酒的时候,就已经和突厥大可汗完成了一种不需要言语的‘同盟’,甚至于这样的同盟未必是和善的,只是逼迫那位大可汗不得不采取这样的形势。
  突厥改变了通商的往来,陈国陈鼎业,鲁有先也顺势收缩陈国的商业,和姜万象几乎是同时限制薛家,乱世开始的迹象,越来越明显了。
  这就是争渡啊。
  争渡的意义不在于渡,而在于争,争先。
  若此天下乱世,崛起皆豪雄,麾下有强军悍将,谋臣智者,所有人都看到从自己的方向出发,征讨天下的谋略,那么就是争先了。
  谁能更早一步占据关键位置,谁就可以胜。
  破军之谋,灵均之势,文鹤之民,皆是求得个先机不败。
  李观一心中有一丝丝紧迫的感觉。
  薛老是乱世的豪杰,豪商,可是陈鼎业和姜万象是制定规则的君王,李观一翻看卷宗上的变化,道:“陈国限制商业,薛家可还好?”
  少女嗓音宁静,不紧不慢道:
  “薛家自是受到许多影响。”
  “这是陈国最近发生的大事……”
  她似乎是早有准备一样,把对应的卷宗一个一个排列下来,刚刚已经给出了两张,在李观一询问之前,她的手指就已经按在了第三张卷宗上,往前轻轻推出去:
  “陈皇立了薛皇后之子为太子,并且告知于天下,薛家虽然还在老家主的引导下,维持住了大体的秩序,但是人心浮动,一旦陈国得势,薛家就是皇亲国戚。”
  “这四个字,对于薛家子弟来说。自有莫大的吸引力。”
  “人心已动。”
  “陈鼎业立鲁有先为大司马大将军,应对西域。”
  “陈鼎业立江南一十八州州城晏代清之父为礼部侍郎,加封玉带,大学士,银青光禄大夫衔,风头一时无两。”
  李观一看着陈鼎业的一一举措,微微呼出一口气。
  忽而觉得更为抱歉起来了。
  晏代清本来就是后来才到了麒麟军的,其实在麒麟军的内部,多少有些声音觉得他是外人,没有经历过那两万里的跋涉和平定江南的厮杀。
  在这样的情况下,陈鼎业又对晏代清的父亲加以封赏。
  这种消息传递到了麒麟军那里,自会出现不信任和怀疑。
  而在这种情况下,晏代清既需要克制世家,又需要安抚百姓,还需要顶着一部分来自于麒麟军内部的压力和怀疑,坚定推行种种政策。
  李观一觉得一种巨大的抱歉,只能想着,等到手头的这些银钱运送回江南的时候,可以让晏代清稍微舒服一些。
  姬子昌从傀儡化作了现在的模样。
  而摆脱澹台宪明的陈鼎业也发生了蜕变。
  李观一忽然想到那个自尽的陈国丞相,缄默许久,他想着,陈鼎业的变化,会不会也是在澹台宪明的预料之中,澹台宪明需要的是陈鼎业和摄政王陈辅弼,李观一厮杀么?
  只是澹台宪明应该也没有想到,姜万象的时间也不多了,这世道会朝着更为混乱的方向涌动着过去,重新苏醒的陈皇,时日无多而越发霸道的应帝,得到赤帝一系最后血与火的麒麟。
  老一代,年轻一代,皆是风起云涌。
  李观一缄默许久。
  幕布之后的少女安静等待着对面的继续询问。
  阳光温暖。
  这幕布极厚实,让她回忆起第一次相见的时候,那时她用算经的题考核他,他下笔如有神,她的随身侍女来来回回,在两个人中间传递纸张。
  和现在倒像是有三分相似。
  少女噙着一丝微笑,窸窸窣窣的声音,对面的秦武侯翻看完了,然后安静了一会儿,呼出一口气,沉静道:“那么,敢问西域。”
  李观一道:“我记得,薛家,应国的国公府,以及铁勒族的契苾力,应该是和突厥七王一起成立了商会,突厥大汗王改变了通商的货物品类,七王那里呢?”
  少女手指微动,第四张卷宗飞过去,不紧不慢道:
  “七王,如常。”
  突厥草原上的共主大汗王改变通商。
  突厥大汗王第七子部曲一切如常。
  这两句话,已可以品出腥风血雨,这代表着那偌大草原之上势力之间的争斗和暗潮涌动,李观一心里倒是松了口气,这也代表着破军计策推行,代表着铁勒族没有受到影响。
  以及,薛家所蒙受的损失终究少了些。
  那少女手掌按下,抚平裙摆褶皱,道:
  “通过商路的变化来来,铁勒部的契苾力已经将铁勒九姓的部族汇聚了八族,还剩下了最后一部部曲未曾回来,已重新组建了黄金弯刀骑兵。”
  “但是他们一开始的时候,以黄金弯刀骑兵重聚为名号,聚集了铁勒九姓,后来则是不再用【黄金弯刀骑兵】的名义了。”
  “西域那里,势头很乱。”
  “有人说,铁勒部只是借助这个传说之中第一轻骑兵的名号,把人们汇聚起来,避免亡族的惨剧。”
  “也有人说,【黄金弯刀骑兵】是过去西域王者的亲卫骑兵,是王者的侍从,所以,在他们认定的王没有抵达西域大漠的时候,【黄金弯刀骑兵】是不会真正的复苏的。”
  “这是一种传统。”
  “但是无论如何,契苾力所率的轻骑兵仍旧是此刻西域一股颇为强劲的力量,被苛责的,只是没有后勤,以及,缺乏具备战略级眼光的军士,以及天下一流的统帅。”
  “契苾力被西域各部各方势力认为,是一位豪迈有勇武的骑将,却还缺乏大战役的锻炼,没有敏锐的目光,只是战将,而非统帅。”
  少女语气沉静简练,不疾不徐地将事情讲述出来,又道:“至于原本的西域势力,吐谷浑灭亡之后,他们的一部分精锐保存力量,往西域更深处而去了。”
  “党项人立国,陈国原本的摄政王陈辅弼率领一部分陈国精锐,组建了具装甲胄骑兵,此刻党项人之国已被攻掠了九成,只剩下了党项人的圣山所在区域,原本的都城范围还在。”
  “党项朝着陈国要求援兵,但是鲁有先选择固守,固守的同时也在缓步往前推进,占据党项国的疆域,党项人大怒,按照党项古代的传统,要在圣山下活祭了陈国公主。”
  “陈辅弼的儿子,原本的陈国太子陈文冕一身白袍突入其中,将自己的堂妹救回来,而神将萧无量于党项灭国之战当中,大放异彩。”
  “于此战之中,陈辅弼亲自为陈文冕擂鼓助威。”
  “百姓和士兵都声威大震。”
  “陈国宗室公主被陈辅弼安慰之后,留在了那里,未曾回归陈国;应国国公府也率军出战,多有收获,只是最为好战的二公子李昭文,似被父兄限制,麾下兵马不多。”
  “即便如此,也以少打多,打得党项国名将丢盔弃甲。”
  李观一点了点头,他自己都未曾发现一种相谈时的自然,有提起茶壶斟茶的声音,然后那幕布微微扬起,从缝隙里可以看到里面少女裙摆,声音清澈安宁:
  “请饮茶。”
  “多谢。”
  李观一回答,喝茶时候觉得是他喜欢的那种口味。
  李观一看着卷宗,明明是应国,陈国,突厥草原,西域大漠发生的事情。
  且前后时间不一,涉及到了军阵排布,商路流通的品类,应对对外商业的收缩和扩张,雇佣骑兵,以及西域灭国征战,可是此刻在李观一眼底,这些事情,分明就是一件事。
  天下大势,风起云涌!
  阴谋,阳谋,决断,厮杀,争夺,说到底。
  这不过只是那一句话罢了。
  “赤帝失其鹿,天下共逐之。”
  突厥草原,南国曰陈,中原大应,关外豪族,北域军阀,西域大漠,群雄并起,豪杰相争,彼此都看到了这天下的变化,而后都做出了自己战略之下该做的事情。
  而后在同一时间,大步前行。
  在墨家弟子跋涉,为了自己的理想抵达江南的时候,大漠之中的摄政王正用双刃战刀劈斩党项国贵胄的首级,跛脚的狼王踏上天下;
  在李观一和诸多宫主一起面对青袍长生客的时候,突厥的大汗王勘破了应国的决断,用草原的弯刀撕裂了最初的约定,然后召集重骑兵之王。
  李昭文的金翅大鹏鸟在天空盘旋落下,陈国已换立了太子,薛家开始人心浮动,天下有数的守城名将提起了自己的兵戈抵达了前线。
  而在这个时候,应国的太子和二皇子之间的争斗逐渐彰显出来,突厥七王为了自己的志向在和应国公主谈笑。
  姬子昌和李观一谈论天下。
  萧无量和陈文冕角逐党项。
  他们手中的长枪用摧山断岳的姿态猛然递出,凿穿了党项武师炽烈的胸口,撕裂党项人的豪情壮志,鲜血涌出,中原的将领们高唱大风,姬子昌提起那把剑,将赤帝最后的余晖托付。
  这一切,皆是在同时发生的。这天下,何其壮阔。
  这天下之人,何其苦楚。
  突厥大汗王,铁勒契苾力,应国国公府,姜万象,姜素,陈鼎业,姬子昌,宇文烈,贺若擒虎,第三神将,岳鹏武,越千峰,陈文冕,陈辅弼,萧无量,陈鼎业,破军,元执,文鹤,七王……
  李观一。
  那少女却忽然注意到,在幕布背后的人呢喃着什么,最后他安静坐在那里,而后带着一缕自嘲,平淡地道:
  “百流争渡。”
  “天下英雄,真如过江之鲫。”
  “李观一什么时候也是这些人里的一个了啊。”
  他站起身来,袖袍翻卷落下,猩红色的战袍上是暗金色的麒麟纹,无论他是否愿意,但是这战袍下的手掌,早已经沾染了比起江湖上的恶人更多的鲜血。
  少年人的嗓音温醇宁静,带着经历过十万军阵级别厮杀之后的镇定从容:
  “祖老说过,或许是气运如水流转,每每到了最后的时候,天下气运反倒是会爆发出一个不逊色于开国时代的高峰,犹如鲜着锦,烈火烹油,可其实如人的回光返照。”
  “这十年间的事情,比起过去一百年都要风起云涌。”
  “六十四卦的首卦是乾卦,大哉乾元,万物之始,可是乾卦开始于【潜龙勿用】,却结束于【亢龙有悔】,或许是这个道理。”
  李观一似乎没有意识到,自己无意识地说多了些。
  他其实已是有警惕性的人,只是不知为何,或许是茶水太熟悉,或许是那个人和自己交谈的时候,一举一动都自然平和,或许是心里的本能。
  那穿着青云纹衣裳的少女也在李观一的谈吐中,真切感受到了这一年多离别的分量,人会在一瞬间老去,也会在短短的时间成长,对面那个人,已经不再是最初时候的药师。
  最初那个少年得过且过,想着的只是能多攒点钱,不会有现在这样的眼界和判断力,不会从这些支离破碎的情报里面,平凑出一整个波澜壮阔的时代,看到其中的英雄。
  少女眼底神色安宁温和。
  这样的英雄。
  才是李观一。
  他就该怀揣着那个拯救天下的志向,踏上这个天下。
  就算是他会和她渐行渐远……
  就在这个时候,秦武侯声音低了些,还是询问道:
  “大小姐呢?”
  少女动作微顿。
  “嗯?”
  李观一皱了皱眉,重新询问道:“薛家受到影响,薛老面对陈鼎业,世家,以鲁有先为主的武官,以代清之父为首的文官影响,我担心大小姐会不会有受到影响。”
  少女有些不自在地晃了晃身子,嗓音清澈回答道:
  “云梦郡主薛霜涛吗?”
  “她啊,过得还可以。”
  “每日习武,管理些商会,倒是有人在朝堂之上提议,要把云梦郡主嫁给某个年轻的将军,最后被丞相,薛家的老家主抽出了玉蹀躞带,在朝会上打得半死,摔了半边的牙齿。”
  “然后陈皇亲自把剩下半边也打落。”
  “说,‘卿既要清名,那朕给你清名’”
  “‘自古清官无不以死谏君王,留名后世,今日朕便允了’,便将那谏官叉出去打了个半死,革了官职扔回家中养老了。”
  李观一道:“打得好!”
  少女顿住,抿了抿唇,险些笑出来,她抬起手掩住了嘴唇,嗓音清澈道:“云梦郡主也这样说。”
  “说若是秦武侯在的话,一定把他打得爬不起来。”
  李观一道:“那是自然!”
  他想了想,道:“不过,大小姐和我约定在中州见面,可是天下这风云四起,或许是薛老不让她来了……”顿了顿,李观一道:“不来也好。”
  “如今这中州,乱成一锅粥,来了做什么?”
  “有劳,请给我笔墨纸砚。”
  那少女敲了敲桌子,得得作响,于是自然有人来了,送上笔墨纸砚,李观一提起笔来,自然而然落笔写下来:
  “霜涛,见信如面,近来可好?”
  笔迹从容不迫,可是李观一迟疑了下,还是把这个揉了,麒麟不在,没法放火,就随意扔掉了,未曾想到,幕布那边少女竟然展开信笺看了,嘴角不自觉微勾起一丝微笑
  嗓音清澈带笑道:
  “如此称呼,不也不错,先生为什么要改掉呢?”
  李观一道:“嗯,信笺之中,太过于亲昵,总觉得会太过不合适,而且我担心被薛老偷看,不过,阁下还是不要偷看我给霜涛的信为好。”
  那少女微笑一下,然后把信笺折好,放入袖袍里:
  “好,那么,我会为贵客燃尽的。”
  “把这信好好处理好。”
  李观一道:“之后废弃的信,尊下且勿偷看。”
  少女认真回答道:“我等长风楼之人,信笺,情报只会传递到本人面前,先生的信笺,在我们这里的规矩里,可是只有那个该收信的人才能看到的,我怎么能看?”
  “肯定不会的!”
  “先生若不相信,我可以发誓。”
  “倒也是有点道理。”
  李观一点了点头,他写信的时候,把这一段时间自己的经历都写下来了,偶尔还是揉了,偶尔还会随意把里面一部分无关紧要的部分说出来,让‘长风楼主’听听。
  那少女认真思考了下,道:“先生为何不把这些事都告诉她呢?只我所知,中州局势,风起云涌,处处危险,可不是先生口中所说,这般的轻描淡写。”
  李观一道:“我告诉她的话,岂不是让她担心?”
  少女神色温暖许多,左手右手搭在一起,轻声道:
  “可是啊,先生不懂得女儿心呢。”
  “先生不说明白,那边大小姐也不是傻的,她肯定知道世事变化,绝不会如信里面所说的那么简单,那时候心里面想着,或许会整日整日睡不好觉,想得您的遭遇害怕。”
  “她想要作为朋友,知道你遇到的事情,庆贺你的成功,不想和少时一样,被你编织出来的故事,游学路上遇到的这个夫子,那个老师这样的假话蒙蔽了。”
  “刑不可知,威不可测。”
  “事不知,则心中恐惧犹甚,是一样的道理。”
  李观一想了想,道:“……却也,有理。”
  那少女道:
  “再说了,薛家的女儿,也不会是软弱的女子,乱世里面,若不想要做玩物,哪里可以一直天真下去,先生征伐在外,诸事闲杂,大小姐肯定会希望知道先生真正的遭遇。”
  “而不是如那时话本一般闲谈改变过的故事。”
  李观一道:“你如何知道我给她讲的话本。”
  少女眸子往一侧偏了偏,强绷着不露怯道:
  “大小姐自是告诉了我等,还说……”
  “先生用这些故事,从她那里赚银子!”
  李观一道:“哈,这样事情,她也和你们说么?”
  少年苦笑一声,写好了信笺,递给了那边的少女,嘱咐对方不要偷看,道:“可惜,此次之后,我还是要去西域,一年两年的没有办法回来。”
  “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看到她……”
  少女把这一封信放入袖袍里兜着,手指轻轻按着,然后道:
  “你想要见她?”
  李观一道:“这种话,我可不能和你说。”
  那边少女忍不住笑出来,心里咕哝这样不已经是说出来了嘛,然后一本正经道:
  “那我若是说,她已经来了呢?”
  李观一惊愕,那边的幕布下面伸出一只手,手掌抬起,把幕布打开来,穿一领青云纹的交领袄,腰间细褶数十,行动如水纹的马面裙的少女起身。
  不知怎的,李观一心都提起来了些。
  可再看到却是难免丧气。
  少女脸上戴了一个面具,手指白皙修长,敲着这面具,不紧不慢,却带了两三分莫名熟悉的得意洋洋,道:“在下面上丑陋,可不能见君子。”
  “云梦郡主来了,不过嘛,她还没有来和你见面,听说学宫弟子离开学宫之前有灯会,打算那时和你相见,如此郑重些。”
  李观一皱眉道:“那我得要准备一下。”
  少女呆呆道:“啊?准备什么?”
  李观一想了想,回答道:“一年多没有见面,我肯定不能这样见她啊,得要换一身衣裳,找点有趣的事情,比方说庙会啊,灯会啊,杂耍啊什么的,她喜欢这些的。”
  秦武侯一下又从指点江山,粪土王侯的豪雄变成了那时候的小药师了。
  那边少女面具下的嘴唇微微勾起,道:“我和大小姐也是关系不错,你既然要准备和大小姐相见的种种事情,那么,不如让我参谋下?”
  “毕竟,先生到底如何准备。”
  “我也蛮好奇!”
  “若是不嫌弃的话。”
  “我陪着先生去做完这些事?”
  少女似乎笑了笑,那一双眸子弯弯,手指伸出,抵着嘴唇:“放心。”
  “我会对【本人】,保密的。”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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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章 西域生白莲,学子入江南,摘面相逢抛绣球
  李观一和那位中州长风楼的负责之人一并下来,两人并肩徐行,去往学宫,最近学宫的学子都在准备着各自奔赴前程,学宫反倒是比起往日更为热闹起来。
  有人说现在这般模样,没有了往日清净自在。
  却也有人说,天下纷乱至此,百姓水深火热,若学宫仍旧如同往日那样自在,那才叫做不得清净。
  乱世之中,无论是入世行走,还是避世而居,都是各自的选择,谈不上什么对错,入世的就未必高上,避世的也不必被称呼为懦弱。
  可若是明明躲在这里享受清净自在,却还要高高在上说什么乱世百姓可悲可怜云云的,说什么学子就该在这里的,就该一棍子打翻在地。
  这是之前和活佛对峙的大胖和尚和人辩经说的话。
  那是农家进入江南时候发生的事情。
  这僧人询问活佛农家此举损失是否太大。
  那时活佛问他放下,这臭小子仗着一身水火不侵的牛皮横联神功,硬顶着沸水不把手里的杯子放下,被老活佛一顿削,此刻佛门弟子其中不少不愿意入世,觉得出家人不该沾染这些红尘。
  于是这一身体魄的和尚拎着根棍子大骂了一炷香时间秃驴。
  老活佛注视着这个俗家弟子,问道:“你放下了吗?”
  和尚摸了摸光头,回答道:
  “弟子还是不知道什么是放下。”
  老活佛仍旧取来了沸水煮茶,让那弟子捧着一茶盏,自己倒入茶水,茶水滚沸落下来,很快就溢出来,但是这个僧人的手掌仍旧不动,老和尚询问道:“为何还是不放下?”
  僧人回答道:“弟子不愿。”
  老和尚道:“放下是清净。”
  僧人道:“不放下是众生。”
  这憨厚僧人咧嘴一笑,把滚沸的茶水一饮而尽,道:“弟子知道宫主的劝导,但是如那些喜欢论经辩道的和尚和道士一样,留在学宫里面,不是我想要做的事情。”
  “弟子知道该放下,但是却不放下。”
  “知该放下而不放下,处于得之而不得之境,微妙也哉,谁人说我不知道佛法呢?”
  老活佛看着这憨厚僧人,目光温和慈悲,道:
  “十三横练到了什么境界?”
  僧人用力拍了拍胸口,得意洋洋:“最高层了。”
  “五脏六腑也都无惧水火了。”
  “难怪敢喝这茶。”
  老和尚哂笑一声,以手摸了摸这和尚的脑壳儿,道:
  “既然如此,就赐于你法号【十三】。”
  “一把水火玄兵包铜棍,并一领墨色僧衣,就此下去罢,下山之后,可以去北域之地,我在这学宫之外,也有一清净道场,于那佛门之地,有个师弟,唤作是【吾印】。”
  “【吾印和尚】在十来年前,在山下捡起了一彪形大汉,擅使一把重棍棒,一身的战袍染血,却是那太平公之麾下,扛纛猛将【燕玄纪】,我那师弟见他可怜,捡他回去。”
  “又请托了道门先天的紫阳真人为他护持住一口先天之气不灭,这才从鬼门关捡回来了,赐法号【止戈】,修持佛门八十难,却在陈国宫廷破了最后一难。”
  “此番却在北域关外,以太平公之将的身份投身于岳鹏武。”
  “你此次下山,却去投他而去便是。”
  法号十三的棍僧听完了这一桩陈年故事,应一个诺。
  转身就离了学宫而去。
  他顿了顿,最后双手合十询问了中土活佛一个问题:“宫主,弟子还有疑问,杀生是否不得正果?”
  老和尚回答道:“你要的是什么正果?”
  棍僧思考许久,回答道:“弟子不知道。”
  “等弟子走过一遍之后,再回来您的身边,应该就可以回答这个问题了。”言罢,提起了那柄水火棍,当即下去了,出去的时候,却遇到了秦武侯,还有个戴着面具的少女。
  这和尚修出一身的肌肉,又有一颗剔透的佛心,佛门天目通,实际上介于了奇术和武功之间,类似于阴阳家望气术的手段,当即看出了什么,道:
  “恭喜秦武侯。”
  李观一道:“这位大师……”
  和尚笑着道:“在下棍僧十三,见秦武侯脸上喜色,最近应该是可以和故人重逢了,可喜可贺啊,我也要离了这个狗屁倒灶的地方,也是可喜可贺啊,可喜可贺!”
  他喜不自胜,笑着离开了。
  却说他离开之后,本来是打算按着中土老活佛的指点,去了北域,去寻了那位师叔燕玄纪帐下,可是方才走了数日,却见了路边一伙儿山贼抢夺百姓的财物,凶恶得很。
  已是要拿出来刀子杀人,道上已是躺了好几个人的尸体。
  那山贼乃大呼:
  “老子可是摩天宗弟子,手里有武功,你们把钱都拿出来,女儿舍了给我,做个媳妇消消火气,便也放你们走,若不然,多少要细细剁成臊子,卖给柳树下的饭馆做了包子。”
  大和尚当即抽出水火棍,将那一伙山贼打得昏厥过去,又将财物分与众人,沉吟思考许久,把那一封老和尚亲自写下的拜帖给烧了去,自语道:
  “我用老宫主的名头过去,和燕玄纪师叔有同门的情谊,他们定会让我做个小将。”
  “只和其他军阀将军手下的兵家争来斗去,好生没趣。”
  “名动天下的岳家军不缺少我这个勇夫,可江湖的百姓却缺少一个给他们出口气的和尚。”
  “杀人不能得了正果。”
  大和尚看那杀人的贼子又醒过来,握住水火棍,就只一下,把那山贼的脑袋打了个稀巴烂,活脱脱开了个扎染铺子,性子起来了,又循着时间去了十字路口大树下的包子铺。
  确定了人肉包子之后,发了性子,一顿打杀把这包子铺上上下下杀了个干净,就是那吃了人骨的大黄狗,也被打做一滩肉泥,最后一把火,将这地方烧了个干干净净,灰飞烟灭。
  烈火燃烧,礼敬诸佛。
  乃单手树立身前:“如此也就不得正果罢!”
  “若是有灵山佛陀,那地方也不缺我个和尚,世上也不需要端坐莲台的活佛,需要的是手持水火的渡世明王,不去那什么燕玄纪师叔那里。”
  “听闻西域,魔宗昌盛肆虐。”
  “我该为行者,双步丈量这天下,再回去学宫之中,问问活佛师祖。”
  “何为正果。”
  ………………
  却不知道那自号十三的棍僧所去,李观一和长风楼主拜见了老活佛,老活佛瞥视了一眼那少女,注意到了那一枚白虎宝珠,倒是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招待他们喝了杯茶。
  道:“学子思变,只是佛门弟子,终究不是儒家,不擅长军政之事,若是去了学宫之中,定力不足,反倒起来了祸心,引得军中信佛,那天下也就不必要打了。”
  “反倒坏了军心,唯方才那小子混不吝,倒不是个佛门中人,似是个军中将种,药师他日有缘分,可以和他相见一番。”
  李观一辞别老僧,和那少女并行的时候,心中起了些疑惑,他在长风楼中的时候,和这少女谈论天下局势和情报的时候,有一种说不出的熟悉感。
  这种熟悉之感,是曾经在一起生活,习武之后才产生的。
  而且总觉得是被单方面的顾忌了。
  这种似乎是作为姐姐才有的习惯,以及情报体系……
  还有对李观一的熟悉。
  莫不是……
  李观一心中微动,有一个念头微出现心中来,他稍稍放缓了脚步,从后面看着那位少女,穿一领青衣墨裙,微有肃穆,却又不至于过于死板,腰间垂落流苏玉佩,手腕上有一珠子。
  嗯,身量比起大小姐高了些。
  大小姐当时比起这模样,要更清瘦些,偏向于年少少女,这位长风楼中州的楼主却不然了,腰肢纤细,却又不至于清瘦,是更有女儿家韵味的模样。
  李观一伸出手叩了下额头。
  是大小姐么?
  一年多,大小姐比起李观一大大半岁,此刻若是大小姐,也是十七岁了,不再是初遇时的模样,李观一按了按眉心,稍微有些怀疑起来了。
  那少女嗓音清澈温和:“这位贵客,你的准备,难道说,就是来这学宫里面,和几位宫主商量的吗?”
  李观一面不改色:“自不是。”
  少女询问道:“那么,贵客却要做些什么?”
  李观一道:“说起来也没有什么,只是准备些饭菜,换一身衣裳罢了,毕竟如果送什么礼物的话,薛家富甲天下,可以和鬼市媲美,我可送不起什么。”
  少女点头,揶揄道:
  “君侯之穷,即便是我也是明白的。”
  李观一无言以对,复又往前行去,两人漫不经心行过学宫,学宫学子来回颇多,也有些带不走东西的,索性摆摊来售卖,有人售卖杂货,也自然有脑袋灵光的人来这里卖各种点心。
  活脱脱一处庙会似的。
  两人一路并行,买了些东西,李观一自己提着,往往只是李观一提议这个东西或许大小姐会喜欢,于是那边少女会认真思考,偶尔点头,偶尔摇头,又有时无可奈何道一句,绝不可能喜欢。
  那少女想了想,道:“不过,君侯说之后要去西域。”
  “长风楼倒也是尝试去西域的,只是西域那里,情势复杂得很,不同的族裔之间,恩怨情仇几乎比起话本里的故事都来得精彩,就像是一团卷起来的线,在这种情况下,西域各族都有自己打听情报的法子。”
  “再加上魔宗,这帮魔宗的人,武功强大也就罢了,还心狠手辣,就在乱世里买来孩子,然后给他们灌输一些扭曲的思维,让他们修持一种快速进步的法门,然后教导他们秘法。”
  “以此秘法扑杀过去,内气逆流,当即炸开。”
  李观一回忆起,越大哥,燕玄纪他们都说过这魔教可怖,那边的少女拿起一枚金簪子,打量了下,又放下来,道:“他们把西域渗透得很厉害,长风楼很难插入其中。”
  “我们尝试过,付出了不小的代价。”
  李观一道:“这样的事情也可以在这里说?”
  那少女微微笑道:“我们只是在谈论西域。”
  可她还是放下簪子,和李观一走向渐远少人的地方,道:“不过,魔宗只是我们中原人的称呼,他们有很多的说法,说什么【混元宗】,【焚香教】,又说什么【党项门】【茶门】。”
  “于底层,则是【乡约持教】,于城镇里则是【差役书办持教】,彼此之间称呼也不同,有的彼此称呼是老师,弟子,有的则是掌柜的,香主。”“从上中下,于西域的影响力极大。”
  “我为修武功,需去昆仑山,就前去西域探寻。”
  “那时我武功还不如现在,长风楼救下来了一批孩子,我们如往日那样教导她们武功,文字,问他们若是愿意的话,可以留下,若不愿意,自可以离去。”
  “其中有个孩子很安静沉默,最后却杀死了所有的同龄孩子,然后握着匕首要杀我,被我打退了之后,说和中原人不共戴天,说【真空家乡,无声老母】,然后自暴血脉。”
  “那一次我没有防备,险些死了。”
  “老师救了我性命。”
  “我也才知道魔教可怖。”
  “就是因为名字实在是太多了,金蝉,无为,弘扬,大成,我们才以魔教称呼,统一称呼他们,但是他们主坛之位,名为【闻香白莲教】。”
  “听闻十余年前,那一代的教主,欲要以无上法门,让所有信众口中的,无生无灭的古佛,真空老母出现在世上,还举行了一场超过万人参与的大醮。”
  “就连那时候的吐谷浑国都参与其中,因为那位教主似乎是他们的国师。”
  “只是后来,听说出了什么事情,那一日参与者大醮之人,大半都没有人见过他们,后来有些还活着,也只疯疯癫癫,似乎见到了不可思议之事。”
  “只知在沙漠之中,叩首膜拜,最后在风沙里化作干尸,而武功高强的那些人,则不知为何横死,有信奉魔宗的渔民在南海捕鱼的时候,钓上了棺材。”
  “棺材里有泡了浮肿之人,身上令牌,都是这魔宗高层,只是不知为何他们却会横死于数万里外的南海之中,只是在约莫七年前左右,参与这一场大醮的万人,皆已死了。”
  “后来我们的情报知道,吐谷浑不少的精锐将军都是白莲教的信众,而这些悍勇的将军都被莫名其妙诛杀,这也是导致了宇文烈灭吐谷浑可以如此迅速的原因之一。”
  “听闻,就连十余年前那一代吐谷浑王都被发现死了。”
  “那位颇有豪勇的吐谷浑王的死因,对外的说辞有许多,都冠冕堂皇,但是据我们打探的消息,似乎是被一位江湖武者悍然击杀。”
  “死去的时候,被以大醮用的割肉刀,浑身割了一万三千余刀,然后倒悬于高处,放尽了浑身鲜血,方才死去,因为死得突然,吐谷浑就陷入了内乱,过去了十余年,彻底衰落。”
  “这就是吐谷浑不如中原大国的原因了。”
  李观一从这位长风楼主口中,知道了当年的一部分往事。
  只是他却不知道瑶光过去,是以还不曾联系起来。
  那带着面具的少女呼出一口气,道:“所以,大小姐要我和你说声抱歉,西域之事,长风楼可能没有这样简单能够进入其中,魔宗的历史和根基都太长了……”
  李观一想到了文鹤,文灵均的话语。
  情报组织是需要将原本把持这一部分能量的势力去掉,然后才有可能立足的,这其中的几许明争暗斗,几许苦心,自己却不曾发现。
  能够在江南十八州那样,世家争斗局势复杂的地方,以及中州这样,宗室大族连城门税都不放过的地方,建立长风楼这样的组织,其中的苦心,不用多说。
  李观一轻声道:“真是要多谢大小姐了。”
  那少女扬了扬眉,微笑道:“那么,秦武侯。”
  “我就代替大小姐,接受你的感谢了。”
  少年拿起簪子,道:“你说,这簪子大小姐会不会喜欢?”
  面具下少女想了想,想到路上遇到那个小家伙。
  于是笑着回答道:
  “她或许更希望是你亲自削一根木簪给她的。”
  李观一注视着那边的少女,可是后者因有了面具,也或许是在这一年多的经历之中,磨砺出来了底气,一点都不露怯,只是道:“先生,我的面具上有什么吗?”
  李观一正要说话,却听到一阵声音:
  “啊,秦武侯果是在这里!”
  “那些人,这次可是没有胡说了!”
  李观一循声看去,看到许许多多的学子奔着自己这边来了,为首之人正是前些日子见过的那位茂约,是之前因为王通夫子声望而要入江南的学子。
  李观一当日拒绝了他们,他们不以为怒,反而欣喜。
  觉得这样才是可以托付之人,于是仍愿意去江南,可如今却又有困境,天下乱世,从这里到江南十八州的距离极远,一路上也不安生,茂约面有些红色,道:
  “敢问君侯,可能支取些银子给我等当做盘缠?”
  他迟疑了下,道:“另外,还有一批学子,他们不想要加入任何一个势力,却听了君侯当日所说,是‘学子入天下’的说法,所以愿意去各处办理私塾。”
  “可办私塾也不是一笔小钱……”
  李观一觉得胃痛起来。
  他是有钱,但是这一笔金银可不能现在动,麒麟军也不能护送这些人,正当他想着怎么样解决的时候,那少女忽而伸出手轻轻按了下李观一的手臂,开口用传音的法门道:
  “先生不妨答应下来。”
  “薛家于这一路上都有商会,学子愿意入江南开私塾的,可以一路上在薛家的商会喝茶休息,当做驿站,并赠予盘缠,可以随着薛家商会前行。”
  她站在李观一身后,眼睛微微弯起来,传音道:
  “先生你说就行。”
  她垂眸微笑,道:
  “这样的机会,积累你自己的声威,可不能让我占了威风。”
  李观一暗暗道谢,然后道:“诸位可以徐行。”
  “我已和薛家商会谈好了,只要是愿意去江南,哪怕不入我麒麟军,只是去做私塾,教化百姓,也是大好事,可以在薛家的商会借住,可以跟着薛家商会一起去。”
  “另外,也有许多盘缠相赠。”
  于是茂约大喜,连连拱手,道:“原来如此!”
  “君侯原来早就已经为我等准备好了!”
  “君侯神机妙算,我等无忧也!”
  于是众多学子离开,茂约对旁人说道:“想要和薛家商量这么大的事情,肯定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做到的,君侯恐怕在那一天论道之后就准备……”
  茂约顿了顿,道:“不,是在这之前!”
  “我明白了!”
  “我明白秦武侯之所想了!”
  他的眼睛大亮起来,大声道:
  “君侯就已经为诸位学子前去江南做好了准备,而就算是准备了,却也不如陈国,应国一样大肆宣扬来吸引诸位同修,而是等到了我们去问的时候才说。”
  “这是不想要用利益吸引,也不想要用权势逼迫!”
  “秦武侯,何等君子!”
  因为那少女恰到好处的提案,秦武侯李观一李某人的声望不知不觉朝着另外一个方向偏移过去了,李观一目送学子们开心离去,侧身看着那边的少女。
  ‘能够直接一开口就定下薛家的行为,这样的权限……’
  李观一心中的怀疑已经到了足足八成。
  那少女手指戳着面具,微笑道:“您还要去做什么?”
  李观一道:“没什么了,我知道该要怎么样迎接,大小姐了。”
  少女微微颔首,微笑着道:“那么,时候不早,我也该要去长风楼了,希望您可以在今夜见到大小姐。”
  李观一道:“我来送送你。”
  两人一路并肩徐行,闲谈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只是路过大道的时候,李观一瞥见那边绣楼,却是头皮微麻,之前李观一被文鹤‘逼迫’,去和世家拉近关系。
  那楼宇上的正是某位世家的大小姐,却在抛绣球。
  榜下捉婿是传统,学子们即将要离开中州,这些世家自然是要抓紧时间,多拉拢些了,那位大小姐正抛绣球,犯愁着哩,瞥见那边穿着一领绯红色战袍的少年君侯,眼睛一下亮起来了。
  然后带着一份惊喜,三分羞涩,还有六分捡到便宜的决意,她虽和这位君侯没有说过话,可也知道,嫁给他,便是君侯夫人啦!
  有的是享受不完的荣华富贵。
  用不完的金银,享不尽的尊崇!
  把那绣球,只往李观一身上一抛!
  李观一以内气一挡住,但是在挡住的同时,那边戴着面具的少女手掌一拉,一股无形气流直接拉扯,那绣球直接偏移,落在了那少女的手中,没有砸中李观一。
  她出手比起李观一更快。
  李观一微微眯了眯眼睛。
  陈国宗室秘传神功·六虚四合。
  大小姐正在和陈清焰姑姑学武。
  怀疑度——
  九成八的九成八。
  李观一忽然伸出手,手指叩住,屈指一弹,只是一道劲气弹出去了,众人本自哗然那位美丽的世家小姐的绣球落在了个面具人的手里,却见到那面具人脸上面具忽然裂开。
  然后露出了一张比起那位世家小姐,还要美丽一百倍的面庞来,面具碎开,像是齑粉一样散开,在这道路上,人们的交谈声,交头接耳的声音,惊叹的声音成为背景。
  时间缓慢,面具坠下,李观一看到了飞扬的眉毛,高挺的鼻子,微笑的嘴唇,看到了少女那标志性的澄澈杏瞳,时间仿佛停滞了,任由风吹散了这些时日的间隙。
  周围的人都哗然惊叹的时候。
  那少女忽粲然一笑。
  双手用力。
  只把那求亲绣球,往那少年怀里一抛!
  那少年却也未曾避开,少女就笑出声来,眼睛明亮:
  “喂,一年多了。”
  “我的客卿大先生。”
  “怎么还是这样呆呆的啊?”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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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 礼物,江南,大势,江湖剑狂共饮酒
  这地方算是中州最核心的区域了,能在这儿晃悠的,哪儿能有个寻常人呢?更不必说,今日本来是郑家的大小姐去抛绣球,来的除去了凑热闹的本家子弟,还有些其他世家之人。
  以及早被郑家那老成持重的老狐狸引来了的那些个读书人,能够入了那老狐狸眼睛的,全部都是清清白白,心思光明正大的人儿。
  或者是遇到了朋友喝酒叙旧,或者是另一条路车马给堵住了,走不通,只好绕了个远路,走了这一条路,郑家轻而易举就让自己看中的年轻人来了这里。
  所以郑家的老家主对于那些话本说书口中的缘分,实在是不屑一顾的,一看什么大小姐翻墙而出的事情,便是些穷酸书生编撰的,世家若是关人,那墙得有个丈余,又有家丁拿着棍棒看守。
  弱女子,穷书生,怎翻得过这墙?
  就是所谓的缘分巧合,也都是世家家主在后面安排好的。
  年轻人便只想着自己遇到正缘了。
  殊不知后面是权势和金钱。
  只是正看好戏的郑家家主却见到了自家孙女把绣球抛飞出去之后,又给个少女拿了,然后那人就直接砸到了秦武侯的怀里,老家主眼睛差点没有凸出来,剧烈咳嗽起来。
  嗯???
  嗯??!
  这还是那个豪气吞云霄,千骑卷平冈的秦武侯?那个在御道前面,用赤霄剑把宗室辈分最大的那位打得满脸桃开,牙齿落了一地的权臣?
  郑家家主看到那少女的时候,忽然反应过来:
  “陈国的云梦郡主。”
  “皇后的外甥女。”
  “中州敕封,薛国公家的大小姐;富甲天下的薛家商会少管事,难怪秦武侯没有反应……”
  郑家家主自以为自己看透了一切,悠哉悠哉地喝茶:“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你秦武侯自诩豪杰,不逊陈武,却也不过如此。”
  他看到了周围骚乱,因着众人都认得李观一,而世家子弟,没有不认得这位薛国公家长女的,皆迎上前来,李观一抱着那绣球,一伸手,如往日那样拉住薛霜涛的手腕。
  拉着她一阵狂奔,绕开了周围众人,去了个僻静的地方,李观一才长松了口气,道:“这些人可真是……”方才已有人打算抓住他袖袍了。
  恍恍惚惚还听到有人在喊:“你接了我的绣球!”
  “便是我的夫君了,夫君。”
  “快些,择日成亲罢!”
  郑氏大小姐这般无赖似的么?
  薛霜涛禁不住笑:“毕竟可是秦武侯。”
  李观一把手里的绣球放在少女的头顶,道:
  “你去西域了?”
  少女抬起手把绣球拿在手中,随意抛了抛,然后把这东西扔出去:“只抛给绣球儿,就要决定未来,却也太过于儿戏无趣了。”
  她把这东西抛出去,手指一动,一股劲气击中绣球。
  似射箭一般,把那绣球远远抛飞出去。
  把外面的人引开来,也是展露了一番自己的所成。
  薛霜涛道:“是啊,我跟着清焰师父习武,修行昆仑一脉的心决,要去昆仑山上一处特别的密室之中,路过的时候,顺便把长风楼安排下去。”
  “只是没有想到,西域奇诡,无论民俗还是其他,都和中原迥异,又没有什么江湖经验,就着了道,哪知道那里被魔宗影响这样大。”
  “如果不是十余年前,魔宗遭遇重创。”
  “又有澹台宪明,宇文烈的手段,把吐谷浑给灭亡了,或许现在西域之国,就是魔宗了。”
  “听闻魔宗起源,其实是三百年前,被霸主吐谷浑灭亡的偏激佛法,所以以莲为信,只是那位霸主虽然手段霸道,横压一世,但是那些余孽,还是在他死去后慢慢恢复了。”
  李观一把手放在了薛霜涛的手腕上,感知到少女的脉搏,《皇极经世书》泽天卦运转,感知到了薛霜涛的气息还有些衰弱,是今年负伤的。
  李观一安静了下,道:
  “……长风楼的事情,就交给其他人吧。”
  他不是一开始的小药师,也见识过了宇文烈所率领的虎蛮骑兵,江南之地也就罢了,如果长风楼继续下去的话,一定会和陈国,应国本身的情报组织撞上。
  西域已酷烈如此,那么澹台宪明这个心思细腻阴冷的前丞相,姜素这位王道霸道阴谋阳谋,奇正之法,运转如意的第一神将调教出的情报组织,难道会比西域魔宗差吗?
  江南只是第一步,越往上走,厮杀越凶狠。
  情报之事,本来就是危险的,他不想要薛霜涛踏入更深。
  当时在关翼城的约定还在心中。
  薛霜涛用自己的性命来保护李观一闯出了第一层的包围,要他走,也是薛霜涛把穷苦的李药师一把抓到了更高的地方去,甚至于没有薛霜涛,薛贵妃,李观一未必能成金吾卫。
  不成金吾卫,就没有门路进入皇宫之中,即便是想要搏命,也无能为力,一腔豪情,何处施展?
  薛霜涛摇了摇头,道:“我不要。”
  她扬了扬眉毛,道:“我知道你关心我,但是如果我说要你放下你的麒麟军,放下那处于天下要冲的江南一十八州,回到陈国的江州城,关翼城,和我在一起。”
  “就那一日那样,踏青,摘,在庙会里弹琴吃枣子的日子,你愿意吗?”
  她紧紧盯着李观一,然后笑道:
  “你不愿意。”
  “巧啦,我也是。”
  “我本来只是想着帮助你的,但是后来我在管理长风楼的时候,也看到了一些,原本作为世家女子不会看到的,黑暗些的东西。”
  “被恣意买卖凌辱了六七次之后发疯的女孩子,被挖去双目,挖去膝盖骨当乞丐儿的男儿,战败的屠城,苟延残喘着的百姓。”
  “我们两个啊,那时候摘,爬树,但是……”
  “在外面,陈国中部连年重税,都活不下去了。”
  “都得要卖女儿换粥。”
  “换粥,省吃俭用养大了儿子,去服了徭役。”
  “然后死在给前线运粮的路上。”
  “知道了这些,我已经回不去啦。”
  薛霜涛轻轻笑起来。
  她看着李观一,认真道:
  “我渐渐明白你的想法。”
  “所以,若是你想要对抗这些的话,我愿意和你同行,这天下很大呢,我不会和你去江南,不会随着你去西域,我是这天下猛虎的子孙。”
  “陪着你身边,去江南,去天下,是很好。”
  “可我不喜欢。”
  “就算只是被养在院子里面的梅树,也是梅树。”
  “本来是有礼物给你的,来!”
  薛霜涛微微笑起来,她伸出手拉住了李观一的手腕,然后拉着他走向外面,两人一起去了长风楼里,原本的长风楼主是一位很清秀的女子,约莫三十岁左右,见了他两个来,连连行礼,苦笑着道:
  “这,君侯勿怪。”
  “大小姐非要如此。”
  李观一自是说无妨,薛霜涛拉着他去了后面,薛家的车就放在这里,一辆一辆大车拉着的,其中绝大部分都在中州薛家商会那里,唯独一辆在这里。
  赵大丙在那儿坐着,显得无趣,见了李观一来,先是大喜,屁股蛋上似是安了两个弹簧,蹭一下蹦起来,脸上已挂上了狂喜大笑,蹭地往前走出一步。
  却又记起来此刻的身份不同,自个儿只是个‘不入境’的薛家车夫,眼前这少年人是剑履上殿,入朝不趋,开府仪同三司的秦武侯。
  身份差距太大了,大到了赵大丙抬起手来,却只是尴尬地挠了挠头,可是李观一却是直接伸出手臂,勾着了这车夫的肩膀,道:“赵老哥,盐焗生还有没?”
  赵大丙微怔,旋即嘴角勾起,那笑意就止不住了。
  开府仪同三司,秦武侯啊!
  这回去了,不得要让那家伙都羡慕得眼睛都红了?
  赵大丙拍了拍胸口,道:“那不废话,出来日晒雨淋吃干粮的,就得要有这些个盐口重的玩意儿,才能顶得住,要不然的话,做什么事儿都没精神的。”
  他掏出一堆的盐焗生塞给李观一。
  薛霜涛让赵大丙和那位负责中州长风楼的人离开了,然后她伸出手,缓缓按在了马车拉着的车厢,道:“这里面的,就是我给你准备的礼物。”
  她有些吃力地打开来,就算是有陈清焰这样的武道高手教导,但是毕竟时间短暂,大小姐此刻境界也只是二重天水准,在这个年岁来说,算是天赋异禀。
  在此刻搅动起来的天下来说,却有些不够看。
  这乱世动起来,便是上上下下,混作一团。
  断没有二重天的对手只是二重天,甚至于一重天的道理。
  譬如夜不疑他们,二十岁左右的年轻将领,武功已算是不弱,家传渊源,未来可期,但是他们的对手或许是萧无量,或许是宇文烈,甚至于姜素,这才是乱世的匹配机制。
  抓住要害死命得狠踹。
  让初出茅庐的人就面对第一神将。
  李观一看到车厢里面的东西,里面是一个一个的大箱子,从车轮往下陷下去的痕迹来看,倒是颇沉,薛霜涛笑着对李观一道:“我们从陈国运送了许多上好的瓷器精品。”
  “在这里可以卖出很不错的价格。”
  “那是给世家和王公贵族们的礼物,至于这里的,就是给你的了……”她伸出手打开一个匣子,里面是一张张纸,上面有文字,手印,李观一看过一眼,神色缓缓凝固。
  薛霜涛轻声道:
  “是江南十八州周围这些州郡百姓的卖身契。”
  “薛家很轻易就得来了,但是世家不放人,这算是他们常用的做派了,吃了好处不吐骨头,地头蛇欺辱过江龙,钱给了,卖身契也给了,甚至于地契也给了。”
  “什么手续都是符合律令和法条的,可就是不放人,不给地,和官府勾连在一起。”
  “他们还自诩得了便宜呢。”
  薛霜涛忽然得意地笑起来:
  “他们可没有想到秦武侯。”
  “这些卖身契,我想,对你来说应该会很有帮助。”
  李观一知道这些东西意味着什么。
  这是百姓,是大势,若是交给文灵均这位天下堂皇第一的年轻谋臣,足以让那十七州尽数归于李观一麾下,李观一看着薛霜涛,张了张口,然后感觉到嘴唇温润。
  少女三根手指掩住李观一,一双杏瞳注视着他,微笑道:
  “道谢的话不必多说。”
  “这些东西在薛家这样的商人手中没有用。”“可是对节制天下兵马的天策将军手里,就是大用。”
  “本姑娘可是用了好大的功夫,才把这些东西拿到手里的,那些家伙似是个胃口没了个底的饕餮,今日说好明日变卦,恼火起来,真想要拉开弓把他们都射成刺猬!”
  薛霜涛说起来的时候,咬了下牙,又有当年模样,然后注意礼数,把那被薛长青称呼为母老虎的模样给收了去,少女把手指收回来,道:“不过,好在是拿回来了。”
  “虽然有些迟,但是,生辰快乐。”
  薛霜涛微笑:
  “虽然这样说不是很好,但是希望你喜欢我的礼物。”
  “长风楼,我可不会不管。”
  “我也有我自己想要做的事情,但是我想我们做的事情或许会类似吧,我希望长风楼不再有必要存在的时候,我就会舍了这些。”
  “不过,现在嘛……”
  少女灿烂一笑:“这般礼物,可还喜欢?”
  李观一抓住信笺,他踏前一步,一下把这少女抱在怀中,用力抱了一下,道:“简直是,深知我心!!!”少年的眸子清亮:“霜涛,我有些事,稍后我自会来寻你。”
  他转身大步的去了,他要去找文灵均,文鹤。
  他要去找风啸,巨子。
  在他看到这些东西的时候,那一件件事情就涌出来了,该如何做求救人,如何去救出更多的人,银钱,后勤,保护这些人的军队。
  这些事情都太大,太重,如同激荡起来的火焰。
  占据了李观一的注意力。
  他的眼前是天下,他要把这些百姓救出来,就只差一步了,这样的事情如同火一般占据了他的注意力,李观一和少女告别之后,甚至于狂奔而去了。
  薛霜涛面颊微红,看着李观一大步奔远,却道:
  “果然呢。”
  “和爷爷说的一样,此刻他的眼底,家国天下,高于其他……看到这些卖身契的时候,他心里恐怕已全部被怎么样把这些人带走占据了吧。”
  “真是失望啊,明明我这样用心用力地,把这些东西搜集来,然后亲自运转到了中州城呢,你竟然不无比感谢本姑娘?然后对我说说漂亮的好话?”
  “可是,若你真的……”
  薛霜涛抬起头,看着这院子里面的银杏树,轻声道:
  “若是你真的,眼中没有了这些百姓和卖身契,而是只有我的话,那我才是真的失望呢……”
  她迟疑了下,注意到周围没有人,然后小心翼翼抬起手指来,那三根手指先前堵住了少年的嘴唇。
  若只小儿女,此番怕是要纠结许久,可这个时候,薛霜涛却忽而莞尔一笑,洒脱而有一丝豪侠般的气质,抬起三根手指,轻轻抵着自己的唇。
  倚门回首,垂眸,脸颊微红。
  这般模样,这般女儿家的小小窃喜和心思。
  却没有谁能见到。
  …………………………
  李观一前去拉着自己的三个谋臣说这些事情,这四个家伙几乎不眠不休地谈论了整夜,将之前的谋划重新修缮一遍了。
  文灵均的目光几乎要亮起来了。
  李观一道:“如何,灵均,有几份把握?!”
  “可有个九成六,还是十成?”
  文灵均摇了摇头,道:
  “十成?不,有了这些,哪里还需要赌?”
  这位温润的君子沉吟了下,微微笑道:
  “只是,机会难得,君侯,可要来一次大的?”
  更大的?
  文灵均,大势第一,就如同下棋的时候,他就是那种一旦占据优势,就会如同滚滚落石一般,让这一股大势越发磅礴起来的性子。
  直至最后,汇聚为浩然磅礴之气,再也不能够拦下。
  李观一询问文灵均若是要搞个更大的出来,有多少的把握?
  文灵均不紧不慢道:“若是主公可把这些卖身契交给我运用,再给我拨三百万两白银的话,九成。”
  李观一道:“还是九成?”
  文灵均不紧不慢道:“若是说八成,是看低了你我,若是说十成,便是看低了天下,君子应该务实,却也要谦虚,故而说九成。”
  李观一大笑,指着他:“狂傲!”
  而后起身,拱手道:“就全部托付给先生了。”
  文灵均怔住,他本来是觉得把这样多卖身契交给他,至少要有文鹤在,可没有想到李观一竟然如此信任他,于是神色沉静,起身,拱手,温和道:“定不负将军所托。”
  口称将军,而非君侯,已经一种暗暗的表示。
  文鹤道:“所以,这些东西,主公何处来的?”
  李观一将今日之事说出,文鹤砸了咂嘴,忽然佯作夸张,连连拱手道:“主公啊主公,清羽先前不识得庐山真面目,竟然对主公口出狂言,罪过,罪过!”
  李观一被弄得糊涂起来,问先生怎么了。
  文鹤那朴素的脸上带着一股愉快的揶揄:“某先前说,主公没有掏来夫人小姐首饰盒里金银的本领,可现在看看,是我拘泥了。”
  “主公这软饭吃的,我可是望尘莫及!”
  “佩服,佩服!”
  风啸被一口酒噎得咳嗽不已。
  文鹤大笑。
  李观一哭笑不得,文灵均道:
  “这些东西,只有在我等的手中,才有大用,便是无有我等的计策,没有那天下大变,却也难以发挥出来,但是云梦郡主能如此,却也是让我们可以做出更大的一次谋划。”
  “算是鱼水相得,主公。”
  “当要好生多谢。”
  李观一神色温和:“嗯。”
  “我知道的。”
  ………………
  而在薛家,陈清焰归来之后,便知道了今日的事情,淡淡道:“见了观一,却也不留下吃个饭菜,便让他走了?”
  “此地却清冷得很。”
  陈承弼老爷子也在这里,只是他可没空回来,这几日快活得很,虽然没有和剑狂交手,可是这中州城里,江湖人士越来越多,他每日里寻人打架喝酒吃肉,快活得不得了。
  陈清焰看着自己这位弟子,淡淡道:“观一应该有让你,不要继续维系长风楼罢?”
  薛霜涛道:“老师真了解他。”
  “不过,我拒绝了。”
  陈清焰道:“你确定,他身边也是有女子的。”
  薛霜涛轻声道:“嗯,只是可惜啊,若是我没有去负责长风楼的话,我肯定立刻就愿意过去,若是我没有看到那些卷宗,也是好的。”
  “我呢,若只是个笨头笨脑的世家大小姐就好了,见到那些卷宗的记录,也只是落下几滴眼泪来,然后接着伤春悲秋,才是最好!”
  “只是可惜,我没有那样单纯。”
  她认真地道:
  “我也有我想要做的事情,老师,南国的梅,也是在料峭的冬日里开放的啊,至于我和他之间,老师,您之前问过我的问题,希望我和他的关系,又小石头的事情。”
  “我想明白了。”
  少女深深吸了口气,她看着陈清焰:“我不是很有天赋的女子,武功,才情,什么都只是寻常,但是我却也有不同之处,此心坚韧。”
  “天下人感情分分合合,我想了许久,这世上痴情男女们,都求一个【情投意合】,却也因为情爱而纠纠缠缠,薛霜涛不是他们,我求的更多些,也更深些,却求四个字。”
  薛家的大小姐回答道:
  “志同道合。”
  “薛霜涛希望,李观一的故事开始是我。”
  “李观一故事结束的时候,还是我!”
  “这样,就好。”
  ……………………
  李观一回去,想了想薛老长女夫妇在应国给他的那个薛家家传之物,今日突然遇到事情,没有把这东西带着,下次得要把这个送给大小姐。
  李观一想了想之前和薛霜涛的交谈,谈及她想要一枚木簪子,李观一便去寻了一节好木料,要用赤霄剑重新做一枚簪子回来,可是好不容易寻了木料回来了,却见慕容龙图独坐。
  天色已晚,点着了烛光晃悠,老人一身青衫,独自饮酒,倒也是畅快得紧。
  旁边桌子上有一卷书,见了李观一回来之后,慕容龙图笑着让他过来,陪着自己喝一杯,两个人谈笑闲谈,就和这一段时间里每一个晚上一样,就和天下哪里都随处可见的爷孙一样。
  老人喝了口酒,品着其中的味道,让那一缕缕酒香晕染散开,然后也如同寻常所说那样轻描淡写的语气,温和道:
  “时间差不多。”
  “老夫也该去赴约了。”
  李观一的身躯微微凝滞,正削木簪的手一颤。
  他抬起头看着慕容龙图。
  对于学子入江南的渴望,和文灵均,文鹤,风啸的韬略谋划,来自于姬子昌的托付,和薛霜涛的重逢,王通夫子的论道,这些事情轮番而过,却也不能拖慢时间一丝半点。
  剑邀天下江湖!
  此刻回望。
  这时间不紧不慢,却又如白驹过隙。
  忽然而已。
  剑狂慕容龙图迎战江湖之日,到了。
  (本章完)
  ()

第105章 慕容龙图,但求一败!
  似是因为这消息,李观一安静了好一会儿,慕容龙图倒是随意洒脱,笑了笑道:“既然已是约定了时候,一直等着也就不是个什么事情。”
  “这些时日里看你忙碌,一块儿在江湖里面走了走,倒是也算是快慰此心,现在就只是觉得手痒痒,只想着能够打一架。”
  “那一天看那王通模样,气宇轩扬,差一点没忍住一剑过去把他那一股冲天而起的浩然正气给截断了,可是又想想看,若是截断了,反而不美了。”
  慕容龙图喝了口酒,拿起来旁边的一卷书,递给了李观一,李观一接过来之后,把书展开,发现里面却是一卷画集,笔锋清淡从容,画山水,云霞,万物,就是他和李观一一路走过来时见到的那些风景。
  而此刻,以李观一的武功,可以隐隐约约感觉到这山水写意之中,一股蕴而不发的磅礴剑意,或者浩浩荡荡,苍茫雄浑,或者随意洒脱,如同溪流潺潺。
  这是,剑意!
  慕容龙图仰脖饮酒,温和笑道:“我此生所修武功,多为驳杂,只是因为我慕容家,历代铸剑而闻名,所以非得要用剑在这天下闯荡出一个名堂来,这才用剑。”
  “一开始用剑的时候,不求甚解,觉得只要能够杀人,报仇,那么什么东西都算是剑器,哪里那么多规矩?武功也是,只是觉得剑谱里的招式拘泥死板,没什么意思。”
  “觉得剑谱的招式都是定式,全部都是错的。”
  “后来渐渐长大,报了些仇,结下些怨。”
  “却又觉得,剑器就得要有剑的模样,那时我有了武功经验,杀过了江湖的仇敌,也犯过错,险些就在对招的时候被人顺势一刀劈了,这个时候我再看剑谱,才明白之前自己觉得刻板的招式,全部都是剑客们用性命试出来的。”
  “那时候,我觉得这剑谱之上,一招一式都是精妙绝伦,绝对没有半点的错。”
  “可后来,我才发现,他们还是错了。”
  “那写下这剑谱的剑客,并不如我。”
  “如此兜兜转转好多次,此刻再回去看,剑谱剑招都是对的,却又都余味不尽,只是可惜罢了。”
  “我将这剑术神韵,都留藏在这些画卷里面,你往后可以好好临摹,什么时候觉得画卷神韵错了,就是进一步,何时能觉得画卷对了,再进一步,最后你觉得这画卷只是画卷了。”
  “大概就有我此刻七成的武功。”
  慕容龙图微笑遗憾,轻声道:“可惜了。”
  “你的天赋不错,又有我也不知的神兵傍身。”
  “最后是走不到我这一步的。”
  李观一道:“太姥爷的剑术,毕竟天下第一。”
  慕容龙图大笑。
  “不是天下第一。”
  “该是古往今来第一。”
  “至于后来人,有没有人能超过我,不好说,我希望有,我觉得有。”他喝酒,道:“不这样的话,这天下江湖,就太寂寞了些。”
  李观一看着这一卷画集,里面甚至于还有李观一自己。
  慕容龙图自斟自饮,道:“比剑之后,剑谱给你,慕容家给秋水,我知道你不打算让未来有世家,慕容家不会有太多的土地,会以剑器,琴音,铸造技艺传家。”
  “你若要公开功法的话,慕容家藏书楼你尽数取走。”
  老人的声音不紧不慢。
  李观一脱口而出道:“太姥爷!”
  他一句话说出去,然后压住了自己的情绪,道:“可以,不比吗?”其实李观一说出来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答案,可是他的感情还是让他说出这样的话。
  慕容龙图慈和看着他,笑了起来:
  “真的是孩子气的话啊。”
  “你那夫子王通,可以不去管学宫的歪门邪道么?公羊素王,可以不去压制学宫学阀近百年么?那祖文远,可以仗着自己的推算之术,逍遥快活一辈子吗?”
  “都是可以的。”
  “只是,我等不愿罢了。”
  慕容龙图伸出手摸了摸李观一的头,道:“世上再多的好,比不得一句我心痛快,你总归会明白,不……你也应该已经明白了。”
  “百舸争流,万川归海。”
  “这天下大势,这你我之心。”
  “哪里是说回头,就能回头呢?”
  老剑客感慨:“这一路走来,不会回头,因为我等此生所走,就也图那一个终点罢了,正因为如此浩浩荡荡,和尚才说回头难,放下难。”
  “可是回头,放下,就不存在了吗?”
  “有个和尚很喜欢辩论,我那一日也和他说过,他说了什么回头是岸,苦海无涯,我问他放下是否不存在,他说此心空明,并不存在,我一剑刺去,他却闪得很快。”
  “我笑他却也贪生怕死,看来也未曾放下。”
  “那和尚掩着脸跑了,就再也没和人辩过经文。”
  “可见一甲子的苦修不如我手中的剑。”
  慕容龙图笑着起身。“我也知我这只是个胡搅蛮缠,旁门左道的辩论法子,佛道的经文之中也有道理。”
  “可惜世上没有神佛,解答不了你我的问题。”
  “可惜世上没有神佛。”
  他饮尽了酒,交代完了各种事情,从容起身:
  “见不得我手中的剑。”
  “他见了我的剑,可能也会为我写一部佛经呢。”
  这白发苍苍的老剑客笑着说了一句话,李观一觉得这样的话语平实,却也实在是张狂,他在这天下走了这样远,再也没有谁能这样平平淡淡说出这样狂的话来。
  慕容龙图说了事情之后,没有立刻就去,而这个时候,中州皇城里是有最大的事情的,那就是学子离京,一批一批地走,每天往外面走出去,都能够看到学子们离开的身影。
  做买卖的人有些头痛,这少了学子,就少了一批大手大脚的人,不过好在学子走了,江湖人又是进来了不少,倒也算是能够弥补一下。
  丝线垂落下来,落在了水面上,泛起了一丝丝涟漪。
  拿着鱼竿的是一身寻常布衣的姜万象,目光安静从容,平和地看着这水面上泛起的涟漪,有声音传来,道:“陛下,没有钩,怎么钓得上鱼来?”
  姜万象看向那边的第一神将,笑着嘴硬反驳道:“这便是大势所来,这鱼儿不得不上钩来,倒是国师,可有什么收获?”
  姜素道:“先前和钓鱼的打了一架。”
  “他很不错。”
  “可惜,为太子求娶他女儿的事情,恐怕是没了可能。”
  姜万象道:“谁赢了?”
  姜素拿了一把鱼饵洒落入了池塘里面,于是大片锦鲤翻卷出来夺食,翻腾似锦缎,姜素皱了皱眉,总觉得这池塘里面的锦鲤似是比起往日肥了不少,却似这段时间给喂得太胖。
  他瞥了一眼姜万象旁边的鱼篓。
  看来陛下钓鱼的功夫,比不得那钓鱼佬。
  应国太师想着,微微一笑,道:
  “他若是再修一甲子的话,就是他胜了。”
  姜万象大笑,道:“这世上便是这样不讲道理的,说起来,学子各处离散,太师观察,其走向如何?”
  姜素回答道:“兵家大部分学子,已入我国之中,诸学子,另外有墨家的侠墨,纵横家,儒家一部分,以及出身于我应国世家子弟的那一部分学子,共计两千六百余人入大应。”
  “正堪用的时候。”
  “至于陈国,陈鼎业变了不少,舍得花钱,用心,以礼相待于贫寒士子,墨家三脉之一的名墨,名家,纵横家,法家,以及两成兵家战将,一部分儒家,入了陈国,有两千四百人。”
  这个数字落在一起的时候,已证明了什么。
  姜万象安静下来,道:
  “李观一那里,多少?”
  姜素道:“明面说是去麒麟军和天策府的,哪怕是加上了王通那一脉,也不过是一千一百余人,只是,李观一之前与王通论道的时候,说了一句话。”
  “不入麒麟军也好,不入天策府也罢。”
  “希望教化天下,有教无类。”
  “又有薛家那位云梦郡主帮衬,薛家沿途的商会为这些学子准备歇脚之处和盘缠,还可以随着薛家商会入江南,两者相加。”
  “再加上其实很大一部分学子只是想要找个安静地方,研究学问,教导弟子,并不想加入这乱世的角逐,这些缘由加起来,共计有五千三百余人,前往江南。”
  “其中以原教墨家,儒家一部分为主,战将不多,而佛道两脉在学宫之中,本就人数较少,各自有宫观寺庙,却不在计算之中。”
  姜万象呢喃道:“五千三百余人。”
  “比起我大应和那陈国的收获加起来都多。”
  “但只是如此的话,这些学子入江南也只是教书而已,倒也是犯不着让太师你专门来一趟。”
  姜万象一笑:“太师还有其他的说法吧。”
  姜素颔首,道:“他手底下那些个小辈,在收拢难民,以我看来,他们应该是打算在天下大变的时候,裹挟这些流民入江南,如此有三个好处。”
  “一个是可以补充江南民力,一个是天下的仁德之名望。”
  “最后一个便是。”
  “以这样大的名声,之间那些入了江南的学子里,一定会有一大批会选择加入麒麟军,这是打算先把这些学子带到江南,再慢慢地一点一点收服其心。”
  “看来这些人对李观一,以及江南十八州很有信心。”
  姜素微微笑起来,他看着那池塘水中翻腾的锦鲤,忽然就想起来了那个眼里似阴冷沉静,笑意却温和的年轻人,被观星破军一脉抛弃,却又挣扎着活下来,依旧不改其心的谋士。
  天下第一神将轻声道:
  “年轻一辈人里面,也有不逊色当年澹台宪明的人啊。”
  “这样的计策,胆子大到拿着你我当踏脚石。”
  “你我年少的时候,是不是也这样狂傲?”
  姜万象笑着道:“年轻一辈,确实不错了。”
  姜素点了点头。
  这个计策的核心在于天子秋猎之后的事,只要天下有变,这计策就会堂堂正正施展下来,而秋猎如同漩涡的中心,必然发生,于是李观一那边准备的计策,也是一定会成功。
  这就是计策的高明之处。
  纵然是看出来,却也难以阻拦。
  一旦阻拦,就要背负着打散流民的恶名。
  姜素赞许道:“一招一式,莫不是从容广阔,兵法之中,以正相合,就是如此了。”
  “吾等不能拦流民,不能杀君子,他们料定了秋猎之事,才敢这么堂堂正正地做出这般举措,也不担心你我发现。”
  姜万象道:“不过,太师。”
  “学子出中州,那么学宫就空出来了。”
  “那剑狂之战,是否要来了?”
  姜素轻声道:“正是。”
  姜万象摆了摆手,道:“去吧。”
  姜素微微一礼,就已经消失不见了,姜万象注视着这锦鲤,呢喃道:“五千余人,区区一州之地,竟然有如此多的学子……”
  “江南多少兵马来者?”
  五万麒麟军。
  却有五千个学宫古典风格培养出的全才类军官。
  也就是说,每十个麒麟军,就可以配备一个懂得大道理,可以观察天象地理确定行军,具备二重天战斗能力,擅长长枪,弓箭,剑术,战车,且至少懂得基础兵家阵法的头领。
  兵士颓唐时候可以谈心,战士迷茫时候可以激励士气。
  可以凝聚士气,可以约束军纪。
  上可以应对战阵,下可以清点战利品。
  临战的时候,甚至于还可能冲在最前面。
  且拥有学宫培养出的纯粹的理想和炽烈之意志。
  每十个麒麟军,配备一个这样的人?
  奢侈,奢侈!
  姜万象的脸颊抽了下。
  流民,大势,学子……
  姜万象低声道:“麒麟军要扩军了。”
  就在这个时候,姜万象心中有一股遗憾,他禁不住赞许道:“李观一,果天下奇才也。”
  与此同时,心中对于李观一的杀意,以及当日在宫中未曾强杀了李观一的遗憾和后悔,升腾到了一种极致,养虎为患,乃至于次。
  他又觉得自己眼力是对的,又觉得自己就应该调来禁卫军,让军神姜素率军和那剑狂一战,然后杀死李观一,当日自己看重他,虽是赞许年轻的才气,可也是对自己的自傲。
  年轻猛虎,不能小觑啊。
  一想到那日的事情,姜万象一咬牙,然后重重一拍大腿:
  “可恨,可恼!”
  又一拍自己的额头:“若是个流氓就好!”
  看着那池塘,老迈的帝王忽然没有了那钓鱼的闲情逸致,一下把这鱼竿轮直了砸下去,然后气呼呼地转身就走:“钓鱼?哪里有这样钓鱼的?是养鱼了吧!”
  那边随侍的侍从疑惑道:“陛下不钓了吗?”
  姜万象不耐烦,气呼呼甩袖子,道:
  “钓鱼,钓鱼,不钓了!”
  “对了,今儿晚上吃鱼,咱们上上下下,全部吃鱼!”
  “全鱼宴!”
  “每人一条,我要吃麒麟鱼!”
  他一脚踹开门,却又还是忍不住叹息:“若我儿能有如此便是最好。”
  又是因为李观一,人才,地盘,时间,民心,即将都要汇聚,姜万象经历过这一切,故而知道,这就如同风起云涌,龙乘云飞升,势不可挡了。
  又是赞许,又是叹息,又是杀意。
  可无论如何,此刻也已迟了,咬牙切齿半晌,也只得一拍大腿。
  今日多吃两条麒麟鱼解闷。
  学子们浩浩荡荡一蜂窝地出去了,要么怎么说是学子,独自上路无聊,一定拉着和自己吃饭的,读书的,喝酒的同窗一块儿走,乌泱泱一片去了,学宫也没能清净下来。
  因为江湖风波已起。
  不知谁人走漏了消息,说是剑狂慕容龙图之战要来,就在学宫里面,江湖豪客,名宿宗师自不必说,那是一定要来这里的,而后就是世家,贵胄,宗室们。
  他们也想着看看那剑狂慕容龙图的风采。
  听闻这个人剑气无双,纵横捭阖,数次来学宫之中,可是那时学宫学子都在,这一场比剑切磋意味更大些的,寻常外人进不得这里,自然也是无缘观看。
  这一次却不同了,学宫学子皆去,江湖豪客你来我往,这个世道,世家和贵胄们也要练武的,请的都是江湖上有名气的好手,练得无不是上乘武功,用的也是好兵刃。
  可若是说江湖嘛,却都是不曾去过的。
  了不起,三五好友,再带着胆子大,闲得发闷了的大家小姐,一块儿出城,听闻哪儿有劫道儿的,便雇佣个好手去,山贼镖师你来我往,乒乒乓乓打得热闹,小姐们看得紧张,公子哥心脏都砰砰砰狂跳,便也是见过江湖了。
  却不知他们回去之后,镖师和山贼勾肩搭背,五五分账。
  包扎伤口,喝骂这世家不当人。
  约定下次,你当贼来我剿匪。
  拿到了钱。
  再去个拐来良家子的暗娼门里,舒舒服服睡上一脚。
  白雪天里黑煤窑,谁也别说谁干净。
  江湖嘛,也便是这样了。
  而这一次听说来的是个大人物,这些自诩已是走过江湖的人们,便觉得自己也是江湖客,也要去看看,更有甚者,心里面嘀咕着,听闻剑狂剑术无敌,却不知道能否招揽了来?
  如此这般,剑狂慕容龙图亲自牵马护卫。
  说出去却也是指得炫耀的美事一桩。
  这江湖客们,世家子们,都来了,那就自是少不了背着扁担做买卖的人,今儿这摊主背着个扁担,两边儿一个放着包好的毛豆,一边是酒,便是摊位,沿学宫来回走。
  有江湖人扔出几个铜板,拿了些毛豆下酒闲谈。
  便赚个辛苦钱。
  一连几日,学宫里的学子慢慢走得没了影,却也不见那什么剑狂来,有些世家子弟都已经闲散烦闷离开了,那摊主却见一个青袍老者迈步走来,摊主瞅他腰间,没见着剑器。
  这才松了口气,脸上挂着笑,招呼可人了,道:“这位老爷子,也是来看这江湖比斗的罢,我看着今儿那剑狂应该是要来了,不如找个凉快地方坐下,也喝点小酒,吃点毛豆?”
  那青衫老者道:“那就来一壶。”
  摊主美滋滋地拿了一壶馋了水的酒,酒是掺水的,不掺水卖了血亏,这行当就这样规矩,酒鬼们喝了酒,无论搀几份水,都得大骂一句,可就不掺水的,就一句话不说,只是几杯酒醉了。
  却都是喝惯了掺水货色,吃不来好酒。
  然后又拿了些毛豆,酒是掺水,这毛豆可是自家做的好东西,那边的青衫老者拿了东西,喝了口酒,失笑,又吃了口毛豆,却道:“滋味不错。”
  “我那重外孙应是喜……”
  老人的声音顿住了。
  可是这摊主却是个精明性子,眼见着生意来了,哪里肯放过,笑着道:“重外孙,老爷子身体硬朗,却不知道多少岁了?!”
  那青衫老者笑着道:“忘了,早忘了。”
  “不过,两百来岁是有的。”
  摊主不信。
  就只是觉得老人家拿自己寻开心,笑着道:“哈,两百岁,两百岁怕是人都没了,都算是个神仙啦,您老重外孙没来,不如说个地方,我今儿回去,多做些给送去!”
  这老人笑起来,道:“好,那我给你说个地方,你送去。”
  说了地方之后,老人从怀里拿了些钱放下,玩笑道:
  “我那孩子素来朴素惯了,还是我老人家给了吧。”
  摊主见状,倒也是收了钱,熟络着道:“您太外孙倒是受宠,不过没关系,咱家的东西,吃了都说好,吃了之后再要的话,您和我说,我给您送去。”他迟疑了下,认真补充道:
  “我家东西不错,比酒好。”
  青衫老者点了点头,然后就往前面走去。
  这摊主一惊,挑着扁担往前走,拉着这老人的袖袍,道:“老爷子?老爷子!你不能往前面走了,这地儿都给江湖豪客们占了。”
  “之前有个卖酒的,就应该往前走太近,叫卖声扰了个抱着姑娘的公子爷,给打断了两条腿,扔回去躺着等死,这世家公子可不讲究,也就是最近安生点。”
  “听说江南那边需要人,可惜我就是个腌豆子的,没什么本事过去,要不然这边乱糟糟的,还不如走了。”
  “老先生,老先生!”
  他拉着这老人,青袍老人明明看着七老八十,力气却似极大,这摊主拉不住,被带着往前走,面色煞白,却发现周围那些个穿着豪气,拿着神兵利器的江湖豪客侧目看自己。
  他们脸上的神色都有变化,或者惊愕,或者震动。
  却都起身了,然后把头都低下来。
  摊主被骇得面色煞白,说不出话来,那青袍老人喝完了酒,骂一句:“掺水的货。”
  摊主结结巴巴。
  青袍老者笑道:“我刚入江湖的时候,喝了的酒,掺的水比你的多,你这江湖酒,一点都不纯,水啊,掺少了。”
  摊主已经有些明白过来了,那青袍老人把手中的酒扔下,随手拈了旁边的一根柳树枝,平静迎着这两侧站满了江湖名宿的大道往前。
  柳树枝往前一抵地面,一股说不出的气浪朝着两侧猛烈翻卷,那些世家大族们,来这里凑热闹,要看看这剑狂比剑,到底是和自家客卿比剑扑腾有什么不同的世家子弟齐齐坠下。
  那些华贵屋舍都坍塌,世家子弟连滚带爬,骇的面色惨白,连怀里姑娘落地都不觉,这江湖中往前八百年,往后八百年都再难以凑起的阵容们齐齐拔出兵器。
  宗师联手,豪杰共起,苍龙龙吟,猛虎咆哮,一尊尊法相晕染内气,化作了肉眼可见的姿态,占据了天空,龙腾虎啸,万物苍茫,如同回到了太古神话时代,瑰丽苍茫,浩瀚壮阔。
  那摊主呆呆看着前面。
  一切故事中,这被记录于一切武道宗门传承的一战,都是从那青衫老者平淡的几句话开始的,他单手拎着那柳树枝,在这不知道多少法相咆哮之中踱步往前,青衫微动:
  “慕容龙图江湖两百年纵横不败,有些乏了。”
  “慕容龙图今日前来求这一战。”
  “但求一败。”
  “亦或者——”
  老者提起手中柳树枝,道:
  “败尽江湖。”
  ()

第106章 入江湖豪迈
  天下江湖起落,风起云涌变化,剑狂慕容龙图的时代已是两百年前,那时的一个被灭门的铸剑少年,是怎么样杀得江湖剑道凋零,怎么样又把各处的名剑收归于自家。
  这些即便是眼下那些白发苍苍的老武夫也是不明白的,即便是薛道勇这样活了一百多岁的老人,在慕容龙图提着剑,荡尽江湖一甲子的时代,都还没能出世。
  此地的人不知道这老人煞气多重。
  只奔着那名头而来,老人提了树枝起手,最先暴起,身上纠缠着煞气气运,单论起个人武功,不逊色于当初越千峰的武夫就已经被打飞了。
  却已是有人掠身而来,道:
  “剑狂施主,得罪了!!!”
  那是个悲苦和尚。
  正是西域那位活佛,先前长生客之事,因为这两人厮杀到了西域,他出手相助,却被这老剑客不分青红皂白一起打了一顿,和尚也有火,就也来凑这热闹。
  他单手拿住了被剑狂剑气震退的那位宗师。
  反手一击。
  琉璃金刚体魄!
  却被一根顽童就可以折断的树枝拦住。
  拦住他的不是树枝,而是握住这树枝的人。
  佛说力士移山。
  我说,
  不可!
  轰!!!!
  之前的天下十大宗师排行榜第三位,西域三百年来最杰出的活佛,而且最是擅长防御和体魄,众人本想着,他可以在这位剑客的面前多支撑一下,却未曾想到。
  琉璃体魄,金刚不坏。
  一剑便破!
  继承西域活佛三百年修为的老僧,名列天下十大宗师第三位,是因为他只有第三位的实力,而那白发剑狂名列宗师第一,只不过因为十大宗师排行榜最高只是如此罢了。
  剑气冲霄!
  在某个楼宇下面藏着个人,看似是四五十岁,目光灵动得很,正是早早来此的天下第一楼客卿涂胜元,这老小子早早就来名家蹭吃蹭喝。
  剑狂追逐长生客之战,仗着自己轻功绝世,一路追着去悄悄凑出头去,见了那剑狂起手的战斗,被长生客盯了一眼,吓得脸色发白,心慌意乱许久,才知那一下已是中了招。
  回来被道门先天紫阳真人疗伤,却还没有休息了多久,就兴冲冲来这里盯着,涂胜元把脑袋伸出去,看着那天空的法相,一个一个数着,三十个,三十五个。
  足足四十七个。
  江湖上潜藏着的宗师人物,北至草原,西至于大漠,东趋于海域,除去魔宗,鬼市这样的势力外,以及身处于军队之中的战将外,全部钓出来了。
  剑狂一个人打入其中。
  来回纵横。
  一开始的时候,那还是树枝。
  而后便是剑气盈满四方,那分明已是剑器。
  只是一个恍惚,眼前就已是森白一片,四方银光游动如同鱼儿一般,周游四方,此已经是大片汪洋,剑气如海,涂胜元看着这一幕,呢喃道:“剑气如此,哈哈哈……”
  “天下无双。”
  “古今无双!”
  他忽跌坐于地,抚掌长笑,那老迈剑狂独自和这许多江湖大高手争锋,龙吟虎啸,那摊主腿脚都发软了,却发现那剑气无论如何不曾伤及自己这边。
  于是才反应过来,打算溜出去,已经一下把这扁担都抛下来,走出了两步,可是回过头来,看着扁担里的酒水,毛豆,想着家里那两个五岁的孩子。
  他忽有了江湖豪客似的胆气。
  咬着牙,挪着步子,一点一点走过去,抓起扁担。
  担着在肩膀上。
  等到一步步挪移出来了学宫,才发现背后的汗水早就已经湿透了,一双腿控制不住地打摆子,抖个不停,回过头去,好一战,苍龙接天,猛虎哮地,背生双翅的巨狼俯冲,一把利剑冲天,好似个神话传说的话本展现出来,简直是做了个噩梦。
  之前还风轻云淡,高谈阔论自己也是个江湖剑客。
  说着多少要见识见识,看那剑狂的剑,到底是否是那样的天下无敌,那样的高不可攀的世家子弟,已是面色发白,手里那把镶嵌着宝石的剑似个拐杖支撑地面。
  这摊主往前走去,却见一个年轻人背着个东西走过来,好心道:“这位小哥儿,前面,前面打杀起来了,可不要过去。”
  穿着蓝色道袍的少年人道谢,文质彬彬道:
  “请给我一壶酒。”
  “啊?”
  摊主呆滞了下,只是觉得今日遇到了好生奇怪的人,但是奇怪归奇怪,买卖还是要做的,他手掌都还在哆嗦着,拿出了一壶酒,递给那少年人。
  少年道人从一个破旧口袋里面,拿出了全部的钱,都是些铜板,有的还缺了口子,拿了一壶酒,又拿了一份毛豆,尝了尝,道:“这味道很好。”
  “我太姥爷应该会喜欢。”
  “请送些毛豆去我住处。”
  那少年道人拿了些钱,又买了摊主剩下的毛豆,这摊主胡乱应下来,等到那少年道人走远,他心里迷迷糊糊,实在是困惑,觉得今日运气似好又似是不好。
  虽然说没有卖掉准备的东西,但是似有了两个更大的买卖,于是他定了定神,重新回忆了一下,想着可不能忘记这两个地址,可仔细思考一番之后,却反倒是愣住了。
  “是一个地方?”
  天下第一楼客卿正在以刻刀刻录这注定了要名传后世的一战情报,剑狂的剑气霸道从容,已经臻至了他所知道的极限,这一位位两百年来,江湖之中最杰出的武夫们合力一战。
  都是江湖宗师,都有法相,若不是这个级别的江湖武夫,那就根本没有资格站在慕容龙图的面前,没有资格去给出那一招。
  但是涂胜元知道,这才只是刚刚开始。
  学宫的六大宫主尚不曾出手。
  那江湖中的剩下三位传说,还不曾出手。
  此刻这内气,法相,彼此碰撞,爆发出一股一股强横的气息,让涂胜元的呼吸都有些压抑沉闷了,但是他却知道,这只是前菜罢了,刀剑鸣啸,枪锋战戟,你来我往。
  江湖之中两百年风流人物尽数在此!
  就在这个时候,涂胜元忽然听到了一声裂帛般的琴音。
  这琴音肃杀凌冽,却恰好到处,参与到了这刀剑鸣啸之中,刹那之间,仿佛让整个战场氛围都变化,涂胜元只觉得一股寒劲从尾椎骨炸开,层层叠叠地往上面涌来。
  打了个寒颤,却转头看去。
  穿着蓝色道袍的少年郎摘下背后背着的东西,那东西颇大,落在地上,震荡发出清明,少年袖袍一扫,将先前刀剑交锋震碎落下的碎石都抚平了去。
  解开布匹,里面是一张古朴的琴。
  此地,宗师争斗,法相咆哮,劲气流转变化,乃至于绝妙了,先前那些旁观者都已被吓跑,眼下武功不够的,根本不能站在这里,靠近过来都会被震退,乃至于震死。
  可是剑狂的剑气也就罢了。
  就连其余宗师逸散出的余波,在靠拢李观一的时候都被震散开来,前方三步之外,风起云涌,天穹垂落,仿佛神话时代,这少年身边却是风平浪静。
  那古琴平放。
  那少年拿着石一松托付给他的钱买来了的酒。
  这是石一松的渴望,他说,他希望李观一用这些钱来看这一场大战。
  那少年郎端着酒,把这酒放在旁边,然后手指落在了琴弦之上,抚琴从容不迫,嗓音在那刀剑鸣啸之中,极为沉静,且能传递极远,清晰道:
  “江南慕容龙图,重外孙嫡亲,李观一。”
  “为诸位抚琴,助兴。”
  少年的手按在琴弦上,青铜鼎剧烈鸣啸着,此地四十多位宗师的气息疯狂倒灌入了青铜鼎当中,虽然不能够和当初青袍长生客那样的质相比,可是这量,实在是够多!
  多到足以让李观一的功体在这无量元气的推动之下,硬生生踏入更高的层次;多到了李观一愿意的话,可以立刻破境,抵达六重天巅峰。
  只有那真正意义上关隘的宗师之境可以拦住他。
  但是他没有。
  心念微动,那一口青铜鼎猛然倒灌而下。
  元气轰鸣,流转周身,落于手指之上。
  于是抚琴。
  于是琴音烈烈,荡起波涛无数。
  剑狂慕容龙图逼退数位宗师,回头看来。
  李观一和慕容龙图对视。
  他看着那青衫剑客,纵然心中有再多不舍,却也勉强露出一丝微笑,这少年亦有豪气,嗓音清朗,道:“太姥爷,不知道,怎样的剑,称得上古往今来,天下第一?”
  “我还不知何为江湖不败。”
  “不知,何为天下剑狂。”
  !!!!
  涂胜元打了个寒颤,牙齿一合,一句骂人的话就喷出来。
  他身躯因为紧张和兴奋而颤抖起来。
  他知道这一句话在这个时候,产生的效果是什么,他也知道,李观一一定明白这代表着的是什么——
  李万里的儿子,慕容龙图的子嗣。
  艹!
  哈!
  那琴音不绝,青衫剑客却似极尽兴,放声大笑起来,道:
  “哈哈哈哈,好,好,以琴音而佐以剑气,好,好,好!!!!”
  他抬起手一招。
  无量内功运转,李观一放在旁边的酒壶炸开。
  一股澄澈的酒液飞腾而起,直落入了慕容龙图的喉中,分明是馋了水的酒,酒壶之中,却尽是江湖气,老人持剑横扫,剑气恢弘,道:
  “一个一个打,太过于没劲了!”
  “陈承弼,墨家巨子,公羊素王,老活佛……”他手中握着剑,一个一个地点过去了,被点出来的人,皆展露出一身磅礴的内气,最后他看向那边虚空。
  “姜素。”
  兵戈煞气冲天,将天空都似乎染黑了,身穿布衣,手持一把尤其大之长枪的老者踱步而出,背后似有千军万马相随,气焰滔天。
  “道宗。”
  白鹤长鸣,银发男子穿着一身道袍,只盘膝坐在了那白鹤背上,神色沉静。
  “阵魁。”
  银发男子负手而立,周围已经准备好的诸多阵法,次第生灭不定,这三位分三方立足,这是整个天下至此武道的极致高峰,剑狂单手背负身后,右手伸出。
  “诸位,来!”
  琴音激荡变化,那老人腾空而起,寻常宗师甚至于已不能参与此战,道门先天,中土活佛,墨家巨子,公羊素王,乃至于武道传说,齐齐腾跃于长空之中厮杀。
  天空都似乎黯淡下来,云海升腾变化,长啸剑鸣,枪出化蕴,李观一琴音激荡肃杀,并不停歇,只那许多余波,皆被这琴音抚平了。
  李观一鼓琴不止。
  剑鸣不歇。
  那位天下第一楼的客卿涂胜元险些被震碎的势头砸死了,却仗着身法灵动,硬生生避开,此刻瞪大眼睛,看着外面,宗师旁观,更不必说更遥远处的江湖武者。
  天穹之上,传说交锋,宫主拔剑。
  大道之上,麒麟抚琴,宗师旁观。
  九天之上剑气长!
  天下第一楼客卿涂胜元身躯颤抖,呢喃道:“能见此番模样争斗,足以名传后世八百年,我亦是不亏了,不亏了啊,哈哈哈。”
  涂胜元是天下第一楼首席客卿,他追逐天下诸多消息。
  可是他也知道,不要说八百年。
  就是一百年时间,就足以把涂胜元这个名字给湮灭掉,江湖之上,天下之间,波涛汹涌,都是一代新人换旧人,旧人去了哪里?那自然是消失不见了。
  所以他才行遍天下,观诸多奇异妙事,编撰于册,希望自己的名字和事迹,可以在这岁月多留下些时间,而现在,涂胜元很清楚这一战足以绵延千年。
  涂胜元兴奋不已:“该是我记录这件事情!”
  “幸亏找到了这个好地方,不被卷入其中,又能看得清楚。”
  “没有人发现我。”
  “哈,他们知道了,肯定羡慕死我了!”
  正在兴奋的时候,却听到后面有一声叹息感慨:
  “幸亏找到了这个好地方,不被卷入其中,又能看得清楚,运气可好,还没有人发现了我。”
  “这帮只知道舞刀弄剑的憨憨,肯定羡慕死我了!”
  嗯????
  自诩轻功天下前十,躲藏更是天下第一的涂胜元一愣,回过头去,却见了个巨大玄龟,那龟的脑袋就杵着眼前,把涂胜元吓了一跳,再看却发现,那分明是个老头子。
  这老头把玄龟当做盾牌挡在自己面前。
  顶住了那宗师级别武者交锋的余波。
  硬生生爬过来了的。
  此刻正在擦着头顶的冷汗,一边把玄龟塞在自己屁股底下当成座位,一边用运气真好躲过去了的表情松了口气,对涂胜元很熟络地道:“真的是打得够凶悍,险些就过不来的。”
  “还好我这老友,龟壳坚硬厚实,做盾牌手感还好。”
  涂胜元:“…………”
  天下第一楼客卿道:
  “您要不要考虑一下,将老友二字去掉?”
  老司命道:“这可不成!”
  “这么长时间里来,就只我这老友是我挚爱亲朋。”
  “给我挡下了不知道多少的冷刀暗箭。”
  涂胜元咧了咧嘴,没有去理会这位老爷子,只是聚精会神注视着这大战,呢喃道:“秦武侯亲自抚琴助兴,邀战江湖,他日后人,谈及这堪称传奇的一战,也会记下,是我涂胜元记录的。”
  司命道:“呵,要这什么虚头巴脑的,没什么用。”
  老人依靠着这极好的位置,看着外面,大道之上,宗师们各持兵器,法相盘旋,天穹之上,刀剑的痕迹几乎要把这天穹踩踏个窟窿出来。
  而那穿着蓝色道袍的少年人抚琴沉静。
  明明是来抚琴的,却偏生露出那样一副表情,不像是个气吞天下的诸侯,不是那种折服年轻一代菁英的豪杰,眉宇垂下,像是个又要孤独被抛弃的孩子似的,抿着唇,绷着脸。
  司命总觉得这样的画面在什么时候看到过。
  是独自一个人,拿着白骨法器在佛寺舍利塔下坐了一夜的吐谷浑;是打破了最初赤帝威名,用车舆把皇亲国戚的身躯碾成了血肉烂泥,成就自己威名的陈武帝。
  还是那个创立了鬼市,却年纪轻轻就去世的初代夜天子。
  老人安静看着这注定了会成为传说的一幕,就如同往日见证这一件件事情一样,而天穹之上,剑鸣破开了阵法,阵魁似是吃了个大亏,而后是道宗的神韵散开。
  《皇极经世书》六十四要诀神妙,却被一一斩断。
  虽然被一一斩断,却又一一重续。
  最后只那枪霸道从容,放下重甲的军神,反倒是在这个时候更为洒脱从容,只有他可以和剑狂一对一厮杀,而不至于短时间内落败。
  到了后面,就连学宫六位宫主的气韵都被压下!
  天穹云海汇聚,有雷霆炸开。
  “那哪里是雷霆啊?”
  老司命晃了晃酒壶,轻声道:
  “那分明是剑光和枪芒撞在一起散开的碎片。”
  涂胜元骇得说不出话。
  老司命道:“江湖武者独自一人能发挥出的实力是一个水准,战意激昂发挥出的是另一个水准,而若是双方战意昂扬,彼此激斗,那自是能攀升至于平素自己不可能抵达的境界。”
  “此刻就是这样了。”
  武道传说气息战意已经推升到了极致,而这个时候,那青衫老者的生机开始衰弱下来了,李观一按着琴弦,琴音有些杂音,他深深吸了口气,道:“赤龙!!!”
  少年的声音伴随着琴音传出,紧随其后的,便是一阵阵龙吟,那少年袖袍翻卷,在他身旁,赤霄剑猛然离开剑鞘,如一道火线也似地,直冲向天空,而后,整个天空暗淡下来。
  不,那不是黯淡下来,而是翻滚着,朝着大地压下来!
  云从龙,风从虎。
  司命猛然起身,目光死死盯着天空。
  赤霄剑飞天,剑鸣升腾,至了极限处,反倒是成为了一阵阵低沉龙吟,这龙吟和法相龙吟不同,更为高昂,更为雄浑真实,带着一股说不出的威严神圣。
  本来被武者刀剑碰撞的弧光炸开如雷霆的天空,出现了一团赤红泛金的光影,那光影极为磅礴浩瀚,缓缓游动而来的时候,即便从大地上往上看去,都可以看到金红色的鳞片。
  赤龙。
  于是不仅仅是这江湖了,这里是赤帝八百年天下之地,气运汇聚之所在,而在这个时候,赤龙出现,对于中州的百姓来说,已是传说,正是神迹!
  姬子昌登临了那最高处,不敢置信地看着这先祖的传说。
  姜万象看着天空,道:“赤帝,神兽……”
  陈鼎业手中杯盏破碎。
  云霞缓缓从九天之上垂落下来了。
  越是垂落,越是崩散,自那龙鳞之间的缝隙,犹如瀑布也似的落下,巨大苍茫的赤龙缓缓游动,带着一股神圣威严,百姓们抬起头,看到了这传说之中的神龙。
  “是赤龙!”
  “是神龙尊啊!”
  八百年的传说重现。
  也不知道是谁开始的,满城几十万的百姓都跪在地上,朝着天穹之上的神龙跪拜着,脸上带着憧憬,和狂热的期盼,司命死死盯着那出现在这里的太古烛龙尊。
  “……太古烛龙尊,他的不灭龙元回归,抵达全盛。”
  “出现在这里,赤霄剑,李观一难道说许了什么愿望,让祂来保护住慕容龙图的生机?”
  诸位传说齐齐散开,那龙展露自己的神威,于是君王下阶,百姓跪拜,云霞翻腾,赤金色的光芒散发四方,唯那一身青衫烈烈,自天而来。
  慕容龙图看李观一一眼。
  他眼底温和沉静,嘴唇开合。
  只是说了两个字。
  “抱歉。”
  李观一琴音杂乱了。
  和你的这一段江湖路,老夫很是开心,我也有时想着,是不是要放下这剑,遂了你的愿,就此老去,但是那是你希望的,却不是我希望的。
  你,秋水,你们都很好,于我来说,也是这人生道路上,至关重要的存在。
  但是是至关重要,却并非我这一生所在。
  吾此一生,唯念剑道!
  剑鸣的声音忽然升腾而起。
  赤龙腾空,青衫烈烈。
  在众生跪拜,君王垂首,天地苍茫,传说行礼之时。
  那白发苍苍的老剑客。
  只是一脚,踩踏在赤龙龙首!把这神龙从众生跪拜,九霄之外,踏入人间,那老者袖袍烈烈,惊破了这天下人胆魄,剑气滔天,乃自放声大笑:
  “既已来了!”
  “不如一战!!!!”
  ()

第107章 慕容龙图落幕
  那青衫老者一声狂笑,即便是以赤龙之身,竟似是阻拦他不住,被这一下镇得朝着下面落下,龙吟声起,只是一下,就将这慕容龙图震退,赤龙苍茫于云海之间。
  姬子昌的身躯都僵硬了。
  陈鼎业,姜万象看着这一幕,即便是他们这样视天下雄浑,远远超过江湖,觉得在天下烽烟,千古豪雄之中,所谓的江湖,就只是一片小小水洼的人物,此刻脑海里也只剩下一个狂字。
  江湖狭小,不值一提!
  可此刻一战,这江湖狂徒,硬生生把这江湖二字,拉得比天还高!
  而下一刻,那被中原百姓看做是护国之神的八千年赤龙垂眸,说出的一句话,更是让这中州百姓数十万人都震动得不能自已,太古赤龙垂眸,只看着那抚琴的少年人,嗓音苍茫道:
  “李观一,吾应你之约而来。”
  “今日怕是要失信了。”
  声音苍茫雄浑,缓缓落下,在这一瞬间,在那青衫老者脚踏神龙之后,这一对爷孙,再度让整个中州皇城都陷入了死寂。
  令赤龙赴约?
  简直如同八百年前的赤帝复苏了一般!
  姜万象一字一顿道:
  “应李观一之约?”
  百姓们似有的不关心这天下大势,就好奇那李观一到底是谁,却见这江湖战场之上,那赤龙注视着慕容龙图,似乎出现了一丝丝人性化的情绪,伴随着一声长吟,将那老者震飞,然后驾驭着赤红色的云霞飞天:
  “八百年天下风云,吾今也有些兴致。”
  “慕容龙图。”
  “今日,我就与你一败!!”
  龙吟之声震动四方,搅得天空都乱起来,那赤龙身上的鳞甲一层一层亮起,龙尾甩动,搅动了狂风暴雨,朝着那老迈剑客狠狠砸下来。
  那老剑客抬手一招,于是树木,飞花,柳树叶纷纷飞上来,天和地之间,却似多出了一道桥梁,天下万物,却皆似化作了长剑一般。
  慕容龙图以天地万物为剑,邀太古赤龙一战!
  宗师们都要退避开来,江湖武夫们再按捺不住,已经忍受不得远远旁观的待遇,愤愤提了兵器,朝着这边过来,一时间都乱起来,李观一手中的琴音驳杂起来了。
  祖老,夫子,太姥爷……
  就在这个时候,忽然有一股森森然的锐气爆发出来,却有一道身影,直朝着这里的李观一过来,那人身法灵动飘忽,显而易见有不弱的修为。
  却是趁着剑狂这位天下顶尖高手邀战江湖的时候,来夺李观一的性命。
  李观一得罪的人太多。
  他自己都不知道谁会来杀他。
  现在这样纷乱的时候,谁能说得清楚?
  在战场之上所向睥睨的豪雄战将,离开了军阵,战甲,死在了江湖人手中的,也不是少数了,这刺客目光冰冷沉静,死死锁定了那听闻境界不高,一路侥幸活下来的少年郎。
  这男子这一剑老辣。
  他曾经为了宗室,杀死过不少人,其中有的是那年轻皇帝都看重的良才,今日也不例外,杀死此人,便可得了宗室之中,硕果仅存那两位老前辈之一的看重。
  荣华富贵,唾手可得啊。
  他看得很清楚——
  剑狂慕容龙图战意正盛,且和武道传说,太古赤龙交锋。
  哪怕是这样的天下顶尖,无双绝世,此刻也反应不过来。
  而且听闻皇宫之中那位世外三宗占命一脉的大宗师说过,慕容龙图今日一战之后,纵然是没有死在这天下所有高手围杀之下,怕是也要老死当场。
  他自是不必担心什么后来的报复。
  至于李观一。
  李观一的命数很薄的。
  上一个这般命数薄的,听闻是个年幼丧父,年少丧母,及长丧师,旋即丧祖,中年丧妻,老来丧子的烂命一条,天生的天煞孤星,孤家寡人,与其这样在这乱世之中,苟延残喘。
  却不如死了!
  为我换个荣华富贵!
  这刺客已经算计好了一切,时机,后路,乃至于此刻纷乱的气机,杀人之后都很难还原到底是谁下的手,却未曾算到一件事。
  他那一柄剑刺歪了。
  那个据传说只得二重天的麒麟军首领只抚琴的一瞬间,不知怎么做的,就用轻柔的琴弦,卡住了这许多剑锋,那刺客的心中一紧,功法暴起。
  境界,六重天。
  武功修持——《赤龙镇九州》!
  琴音纷乱。
  可是下一刻,那抚琴的少年起身,伸出手。
  五指伸出,扣住了这刺客的脸颊。
  起身,踱步。
  根本没有用什么内气外放。
  单纯蛮力!
  直接将这一身功力不弱的刺客的脸颊按在旁边的学宫墙壁上,那人脸上的皮肉似乎都要被镶嵌进去,最后这学宫墙壁齐齐粉碎,琴音震颤,最后一声刺耳,然后琴弦就齐齐断开来。
  那刺客脸上已是一片烂泥似的。
  “好小子,这就是所谓的二重天?!”
  那刺客身子一晃,已分开身影,奋进气力,震开了李观一的手掌,旋身回退。
  那身穿蓝色道袍的少年人握拳,踏步。
  浑身筋骨发出脆声。
  什么武功?
  什么招式?
  什么法相?
  只是一拳!
  恶狠狠的砸在了这刺客腹部,然后手腕转动,劲气爆发,把这刺客一身的内气甲胄砸碎,将后者打得飞退出去,身躯僵硬,口吐鲜血,动弹不得,李观一起身,伸出右手。
  低沉的声音,是钢铁肃杀的鸣啸。
  一丝丝流转的金光顺着李观一的手掌朝着外面蔓延,化作了暗金色的长柄,化作了猛虎的吞口,李观一朝着那落在地上,气机被打断的刺客走去。
  明明只是浆洗得发白的道袍,此刻却仿佛化作了战甲兜鍪。
  李观一手中战戟朝着一侧横着挥出。
  刺耳的兵器碰撞声。
  第二个刺客出现了。
  那是个看上去温和的说书先生,先前来看着剑狂一战,表现得极为正常,却在关键时刻暴起,杀向李观一,但是未曾想到,竟然被这一把战戟拦下。
  猛虎吞口之上仍旧还有金色流光蔓延。
  化作了森然锐利的战戟。
  在这变化的同时,就把对方的刺杀兵器截断。
  李观一抬起头,在他眼里的这一场大战,其中许多的法相转而注视着自己,目光里带着一缕缕血色,原来如此,太姥爷邀战江湖,可李观一,却是天下群雄想杀。
  “也挺好的。”
  神兵显形,李观一忽然转身拧腰,猛虎啸天战戟猛然划过弧光,只是一瞬间狠狠抡起,劈下,战戟刃口之上,自有血光出现。
  只一下,那也五重天的刺客兵器被中间斩断。
  战戟劈开他的脖子,然后镶嵌入地面。
  李观一右脚抬起,朝着下面一踏。
  直接踩在了先前被他击退了的刺客背上。
  内气流转变化,化作了甲胄,从少年身上层层叠叠铺展下来,在这一脚踏下的瞬间,化作了战靴模样,狠狠地把这刺客给踩入地面,俯身,避开弩矢的瞬间抓住了这刺客。
  而后猿臂轻舒,提起这刺客,朝着后面一按。
  刺客的脖子卡在战戟的锋刃上。
  只是一下,头颅落地。
  鲜血喷在地上,气势瞬间凌冽。
  周围的刺客们气氛忽而凝滞了,李观一起身,目光看着那边的刺客群,有老者模样的,有女子温润,有书生,有摊贩,甚至于有小儿,道人,和尚。
  江湖上说,和尚道士女人老人小孩不能招惹。
  今日却是齐了。
  “看来想杀我的人不少。”
  “看来你们都把杀我的时候选到了今天。”
  “看来你们真的害怕我太姥爷。”
  李观一把被杀刺客的尸首踢开,右手落在战戟之上,兵家煞气恐怖,仿佛化作了一只白虎,在他身边缓缓迈步,李观一道:“你们却不害怕我。”
  “本来打算要用战戟斩了你们,可是今日我不用戟了,不合算……”猛虎啸天战戟就放在里,那少年目光垂了垂,抬起手。
  九天之上,忽然剑鸣,龙吟不绝,一道赤色的流光洞穿了一层一层厚重的云海,就从天坠下。
  一瞬之间,赤龙之火贯穿九天!
  剑光如霞,直接从一名书生模样刺客头顶贯穿。
  地面开裂,剑气冲霄,地面上被剑气撕扯出了一个个断口锋锐的切口,李观一已踱步往前了,右手伸出,握住了赤霄剑的剑柄,眉宇之间,自有了那几分气度,道:
  “我懒得问到底谁要杀我。”
  “也不想和你们多费口舌,既来杀我,且来赴死!”
  拔出剑器,长剑之上,锐气森然。
  “李观一只学了三日时间慕容龙图的招式。”
  “今日,李观一以慕容龙图之剑杀你们。”
  “诸位,请了。”
  李观一手中之剑施展出来,正是慕容世家的剑术,这三天时间他看那些画卷,就学会了些剑招,那些刺客本来就误判了这李观一的武功。
  涂胜元瞠目结舌。
  九天之上老迈的剑客握剑对阵传说,大地之上年轻的剑客握剑对着江湖,可他们分明握着剑,用的也是同样的兵器,恍惚之间,如同一人!
  年老者,年少者,入江湖,出江湖。
  你已苍老,我尚年少。
  你出江湖。
  我入江湖。
  九天上下,唯我慕容。
  剑气长!
  刹那之间,仿佛上上下下,同时出了那一剑,涂胜元身躯僵硬,不敢动,就死死盯着这一幕,几乎要醉去了一样,反倒是那白发苍苍的老司命转过身来,脊背靠着这墙,也不去看着一幕,只是微笑垂眸,似乎看到了两百年前那个决绝的少年,轻声道:
  “潇湘横渡。”
  剑光灿烂如同潇湘之雨。
  上者破龙鳞,下者灭刀兵。
  老司命闭着眼睛,似乎怀念,摇了摇头:
  “江南春风。”
  一老一少的招式似是顺势而为,等到那老人念出了第五剑招的时候,天上天下,俱都一片灿烂剑光,司命呢喃道:“一老一少,一个走了一个来了。”
  “你们两个,真的要吞尽这天下江湖吗?”
  江南十八州,慕容家。
  那把平平无奇的木剑忽然亮起来了。
  这把木剑已在这里放了许久,慕容秋水想要用琴音去唤醒这一把木剑的剑灵神蕴,但是却总是失败,这把木剑就在那里放着,平平淡淡,任风吹过,鸟站过,风吹雨打,平平淡淡。
  有的时候,就连慕容秋水都怀疑,之前这把剑出现的异相,是不是只是自己看错了?但是她还是每日抚琴,以自家的功法去催化此剑,然未有所成。
  只是这一日,慕容秋水知道是慕容龙图邀战江湖的时候,她没有了心思去抚琴,心慌意乱的,琴音肯定也会乱起来,她就只想着自己往日,想着那高大的老人也会抱着自己。
  也会在树上果子结的时候,让自己坐在他的背上去拿花,剑客也曾经低下头,用灵巧的手编织花环,做出过结实的玩具让自己玩耍。
  往日只觉得爷爷是天下最强的剑客。
  可是临到此刻,过往的事情一一出现在心头,才知道。
  天下最强的剑客是自己的爷爷。
  往日种种事情,本来以为几乎要忘记,此刻却鲜明地不可思议,慕容秋水这样的性子,都忍不住鼻子发酸,落下泪来,胡乱抬手擦去,却忽而听到风声。
  风声微动,凌冽地如同剑鸣,温柔地如同剑鸣。
  那老人曾经用断剑做过风铃,风吹而过,如千剑齐鸣,名之为【残响】,慕容秋水年少的时候很喜欢,后来渐渐大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没了。
  此刻剑鸣却像那少年时候就遗失的风铃。
  慕容秋水恍惚,踉踉跄跄起身,朝着那声音响起的方向奔去了。
  却见木剑在树下震动不已,周围早就围了一圈的慕容世家子弟,脸上都是惊讶,却都不敢靠近过去,那剑剑鸣不止,见慕容秋水来,忽然止住。
  似乎是为了见这女子最后一面。
  于是剑身之上,剑鸣声起,一股锐气冲天。
  那得罪了李观一的昆仑剑派怒长老本来就随着晏代清自陈国来此,就在此地,保护慕容秋水,却忽听到了一声清越到让自己头皮发麻的剑鸣。
  老剑客怀中抱剑飞奔而出。
  “何处神兵如此!”
  却只见一把木剑长鸣。
  木剑围绕慕容秋水鸣啸数声,那素来性子洒脱的女子却不知为何泪流满面,站在那里哭成了个泪人儿,下一刻,这木剑便即冲天而起。
  满城剑器长鸣不绝。
  江南十八州距离中州皇城,极为遥远,要借助水路,都要一个多月时间才能赶到,此刻这一股剑鸣冲天,天空之上的云海却似刹那之间撕裂。
  木剑自实体化作了气机,乃自江南而去。
  怒长老脸色骤变,不敢置信:
  “神兵升格?”
  这一剑似贯穿江南中州,所行各处,皆有剑器出鞘。
  中州皇城之中,好一场恶战,九天之上龙吟不绝,李观一身上也染了些许血色,可是周围倒下的那些刺客近乎骇破了胆子,他们拼尽全力,在那少年身上留下了些痕迹。
  可是这种痕迹,却似乎转眼之间,就要痊愈?!
  慕容龙图是怪物,他的太外孙也是个怪物,李观一最后用赤霄剑一剑把这最难杀的家伙捅穿了,那人临死的时候求饶道:“不是我们要和你为敌,是,是……”
  李观一道:“是这皇城宗室,是这天下世家。”
  那人脸上神色一滞,然后脸上的神色越发慌张。
  李观一道:“我会去找他们的。”
  “告诉刚刚二十三个刺客,黄泉路上。”
  “且慢走,等等他们。”
  只是一下,握着赤霄剑就和握着一把杀猪刀似的,一下贯穿了那人的咽喉,将其钉杀入地面,旋即旋身一剑,吸取经验教训,将其首级割了下来。
  血水流入地面之中,李观一身上伤势,缓缓痊愈,他心里却很不痛快,来这中州皇城之后,李观一在做很多事的时候,都是合了刀剑,蛰伏爪牙,压制性情。
  他只是希望能平和解决事情。
  但是似乎那些宗室中人,当真觉得是他李观一良善可欺。
  这一战,是老人最痛快的一战。
  就算是他们等到太姥爷慕容龙图出江湖之后,再来动手。
  李观一都可以理解。
  这天下争斗,本就如此,没有什么理由,可现在老人迎战,这些宗室宿老们就已经忍不住,老谋深算,聪明绝顶,觉得万物大势,尽在掌握。
  要趁这个‘大好机会’,把李观一刺杀在街道之上。
  李观一握着赤霄剑,目光看向那皇宫。
  却在这时候,九天之上龙吟不绝,赤龙竟然落下些微,军神,道宗,阵魁,活佛,素王,墨子,紫阳,素月,纷纷然落下,各自占据了八卦位置之一。
  江湖武者们瞪大眼睛看着这纷纷乱的一战。
  他们可认不出谁高谁低,只是咬着牙,不要命了也似的在这里看着这一战。
  说句实在话,这江湖不好走啊,这到处都是坑,也没什么意思,每日里洗衣服头皮发麻,每日伙食费不知道哪里挤出来,最痛的就是剑没有保护好给锈死了,拔都拔不出来。
  江湖?屁的江湖,只不过是一帮没什么意思的人,不愿意当狗,出来到处流浪。
  人家听说是个江湖人,没有几个心底里瞧得起,又不是那些个武功高强的高手,高手不管在不在江湖,都是舒舒服服的,可普通人的江湖,也就是个柴米油盐,四处白眼,这样时候,江湖游侠儿们就喜欢找个什么事儿。
  排行榜也好,江湖高手也好,总得有些意思在,免得闷死。
  可是到了这里看到这一战的时候。
  这些个江湖武夫们才觉得,这江湖还是有些趣味的。
  那剑狂似又说了什么,于是这五大宫主,三位传说,彼此对视了一眼,放下了各自的高人风度,竟是各自施展奇门手段,齐齐出手。
  军神持枪,阵魁开阵,道宗身后,阴阳轮转。
  那素王长笑,巨子扛剑,那道门先天抚琴,活佛诵经。
  江湖侠客们觉得,就算是死在这里也是值得了的。
  江湖武者们觉得,这天下江湖风流,就在这里到了极限处。
  他们忽然口渴,想要喝那掺了水的江湖酒,然后大醉一场
  却见远远的,云光散开,忽然有一道剑鸣冲天而起,一把木剑从天而落,满城的剑都在长鸣,似乎要脱鞘而出,满城剑鸣,声势何其浩大,可那青衫白发的剑客只笑着摇头。
  他没有去用这一把自江南而来的木剑。
  他只是倾尽全力,去在九天之上,同时和这八百年间武道风流人物一战,去和赤龙交锋。
  痛痛快快!
  这最后的一次交锋,也不知是谁胜谁负了。
  江湖人们抬起头,只是看着那八位武道第一流人物都落下来,而赤龙盘旋,这位龙身的龙角上出现了一道断裂的痕迹,几乎要就此断开,龙吟之中有些痛楚。
  那青衫老者伸出手,握住了自江南而来的剑器。
  此剑迟来二百一十三年。
  此剑跨越一万三千余里。
  可慕容龙图已不需要剑器。
  迟了就是迟了。
  但是他伸出手,手掌拂过这木剑的时候,却又回望此生,这一生,纵横不败,后来江湖偌大,却是越来越觉得乏味了,现在想起来,这江湖最为痛快的时候,却是那两百年多年前。
  那时他还没有入江湖,只是个孩子,用石头敲击做出了这一把木剑,眼中江湖,广阔无边,老迈剑客垂眸,看着这满城的江湖人,他微笑,轻笑,最后只是放声大笑起来。
  剑狂,再提剑!
  这一次,这老迈剑客的神意,锁定了这满城的游侠儿!
  老夫聊发少年狂,他却只是提起剑来,指向这一个一个的江湖武者,那些江湖摸爬滚打而来的武者们里,胆怯的丢下了兵器,可是豪迈的却是踏前一步,于是那老人痛快大笑起来。
  后世记载老迈剑狂这一日的最后一句话。
  “江湖,接我一剑!”
  老迈剑狂一剑递出。
  他和这满城的江湖游侠儿,皆对了一招。
  然后他转过身来,抛了手中木剑。
  慕容龙图以杀入江湖。
  慕容龙图以剑出江湖。
  江湖偌大。
  只在一日老去。
  ()

第108章 天策上将入宫杀人!
  那青衫老者一场比剑,就已道尽了江湖八百年风流,只比完之后,那把已因为剑狂传说而升格而成的神兵木剑盘旋于空中,就这样稳稳落下,落在李观一的身边。
  木剑朴素,剑身不似是猛虎啸天战戟,赤霄剑一般华贵。
  剑身之上,颇多坑坑洼洼,剑身之上,有如同李观一腰间秋水剑一般的小篆铭文,自然而然浮现出来,竟似乎还有着些微的锐利感。
  【龙图】。
  短剑秋水。
  木剑龙图。
  那一身青袍的老人踱步而来,只是他身上不再有之前那般锋锐到不可匹敌的锐气,而是带着了一丝丝老迈之感,慕容龙图拔起了木剑,把这木剑抛给李观一。
  “尽兴了,这一身武功剑道,皆已到了极致。”
  老剑客笑着道:“走吧。”
  李观一不敢置信,旋即大喜,起身往前一步,抓住了慕容龙图的手腕,却是一滞,感知到老人体内生机,近乎于全散尽了,却还有一缕流光不灭。
  伴随着苍茫龙吟,赤金色的光焰汇聚升腾,化作了那巨大无比的苍茫赤龙,太古赤龙道:“今日之战,吾亦欣喜,慕容龙图,你当日说的约定,我已记下来了。”
  “今日之战,不逊当年天下人围杀霸王。”
  “吾会将此战记在心中。”
  伴随着龙吟,赤龙升腾而起,满城的江湖人都躬身一礼,目送那最后一剑递出给他们的青衫老者在那少年人的搀扶之下远去了。
  这是这些人此生最后一次见到那个青衫剑客。
  姜素手中的神兵化作流光散开,他想着那老剑客最后说的,引了众人联手攻他的那一句话,叹了口气,不知道该要保持怎么样的情绪,道:“苦也,苦也。”
  那老人先前对众人说:“汝等可以试试看联手杀我。”
  “慕容龙图最后会留下一剑之气韵生机。”
  “我之寿数,不过三年。”
  “亦或者一剑。”
  青衫剑狂在最后一战之后,留了一道剑气在体内,彼时慕容龙图对这天下所有可以单兵突袭杀死那少年人的天下高手说出了那句话,平平淡淡道:
  “三年之内,这最后一道气韵散去,慕容龙图死江湖,可这三年之内,若有谁人,舍下面皮对我家孩儿出手。”
  “那么,慕容龙图那一剑,就会落在谁家。”
  “诸君,大可以试试看。”
  天下传说,五位宫主,十大宗师,乃至于天下的大势。
  竟然就被这一个即将要老死的剑客,以最后一剑。
  硬生生维系住。
  姜素看过去,那少年搀扶着天下第一的剑客,往远处走去了,那把木剑通灵,缓缓飞在身边,猛虎啸天战戟,赤霄剑则都化作了流光,飞入李观一身边。
  “太姥爷,吓死我了,我以为你要……”
  慕容龙图笑道:“哈,不能如你所想活那么长了,但是这些人,却也还不至于让我拼到最后一口气都散尽了,你太姥爷我不求那几百年的常驻人间,却也不至于脆弱至此。”
  “这一战快意!痛快,痛快了,江湖也无趣了。”
  慕容龙图看一眼诸多宗师。
  老人把手掌搭在李观一的肩膀上,和他一起回去,说着些简单的话语,说今日的那毛豆味道不错,酒水也可以,李观一说他也遇到了。
  两人一起回了住处。
  慕容龙图似是疲惫极了,和李观一闲谈着,就慢慢困倦了,老人坐在那里,慢慢闭上眼睛,李观一握着慕容龙图的手,感觉到老人的脉搏还在,那一口生机确实是维系住了。
  “你娘亲啊,小时候最是顽皮了……”
  “最喜欢抓我的头发。”
  慕容龙图闭上眼睛,慢慢睡去了,李观一握着老人的手掌,那双曾经握剑天下无敌的手掌,已满是皱纹,李观一一直等到了慕容龙图彻底睡着了,才把老人的手掌放回。
  凌平洋,文灵均,文鹤都知道了今天的事情。
  慕容龙图震动江湖。
  以及李观一遭遇到足足二十余刺客的刺杀。
  李观一身上的蓝色道袍已经染血,虽然说他的伤口已经在长生不灭功体的作用之下,全部恢复了,但是外人看来,这一身的道袍血染,委实是骇人地很。
  李观一起身。
  文灵均看着他的背影,喉咙动了动,一时间几乎说不出话。
  他们都是大才,都知道会是谁对李观一下手的。
  李观一的声音一反常态的平静。
  “动手之人,用的是《赤龙镇九州》之功。”
  “此刻老少,共计有二十四人。”
  “在我太姥爷赴死一战的时候,围杀我。”
  他的声音很平静,可是文灵均却是说不出话来,那少年起身,走出来道:“先生,不要在这里了,我家老爷子今日心神疲惫,就不要吵闹了。”
  文灵均缄默,点头,众人出来了,李观一只吩咐旁人拿了些食材来,亲自淘米,煮了一份肉粥,利落切菜,做了一份饭菜,不言不语,安静缄默。
  最后他擦了擦手,估摸着饭菜熟了的时间,道:
  “平洋。”
  凌平洋踏前半步,道:“主公。”
  “把麒麟军调五百骑过来,剩下五百骑护着难民。”
  凌平洋一拱手,道:“诺!”
  文灵均的额头已带了冷汗。
  他此刻夹在中间,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李观一道:“此事不关先生,只是我自己要做罢了,李观一逃犯出身,他们真以为李观一任他们拿捏吗?”
  少年笑了笑,然后对旁边文鹤道:
  “先生取我甲胄来。”
  文鹤一声不吭,这个时候反应很快。
  李观一把身上染血的道袍解开,只是穿了一身里衣,然后是贴身的软甲,各部分的重甲具装,最后是一领文武袖的猩红色战袍,他一边披甲,一边对旁边的人道:“这粥,多熬一会儿,等到估摸时间差不多了,就用小火慢熬。”
  “是。”
  文灵均终于开口了:“主公,要去何处?”
  李观一道:“灵均先生,总算是改口了,只是可惜,我要做一个让你会失望的事情了,他们既对我下手,难道就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吗?”
  文灵均缄默了下,道:“我们可以有其他的方式。”
  李观一道:“可我要我的方法。”
  “先生行的王道,今日李观一想要霸道一番了。”
  “您要做什么?”
  李观一回答道:
  “杀人。”
  文灵均面色煞白。
  外面已是传来了一阵阵肃杀的马蹄声音,麒麟不在,可是自有龙马等待着他,凌平洋等五百重甲,是岳鹏武麾下顶尖精锐,天下最为接近三大重骑兵的存在。
  此刻他们知道了主公的经历,皆沉静肃杀,手中握着重枪,按照道理,这样的外部兵马是不能入城的,可是凌平洋直接率军强冲,那守官将领,竟然不敢拦。
  李观一穿甲,提了慕容龙图的木剑。
  然后翻身上马。
  五百马蹄声,轰然砸下如闷雷。
  这位才得了大名的天策上将军。
  入皇宫,杀人去了。
  …………………
  皇宫偌大,实则是大片的宫殿群,属于大皇帝陛下的是一部分,而另外一部分则是属于皇族宗室,真正的皇宫,和百姓泛指的那部分则是包括了这些的。
  其中姬道纯死之后,年岁最大的就是姬衍中,以及姬沄卿,姬衍中宽厚长者,一心求的就是个赤霄剑和赤帝传承,而姬沄卿一脉,则是工于心计,暗中影响朝堂。
  此刻一座铜兽首香炉里,焚烧松香。
  这位姬道纯死后就是宗室之首的姬沄卿正在翻阅一卷道藏,口中说些太上无为的句子,旁边有侍奉之人,禁不住担心道:“老祖宗。”
  “那些手底下的死士,似是未能杀了那李观一。”
  姬沄卿闻言只是淡淡道:“哦,可惜了。”
  即便是如此,他仍旧只是风轻云淡,他的孙子一咬牙,趋身道:“爷爷,你不能这样轻描淡写啊。”
  “那李观一的太姥爷就是慕容龙图,听说今日一个人战了整个江湖,就连八百年前,和赤帝陛下并肩作战的太古赤龙,也都和他打得有来有回。”
  “这慕容龙图若是找上门来,这皇宫里的卫士们,可顶不住他。”
  一枚棋子落地。
  姬沄卿一边看书,一边自己下棋,平淡地看着自己这位孙子,道:“找上门来?”
  “你在说什么梦话?”
  “不提慕容龙图本身性命就不长了。”
  “天子之剑,诸侯之剑,庶民之剑,都背清楚了吗?”
  那青年道:“背清楚了。”
  姬沄卿道:“背一背,我听听。”
  青年道:“庶人之剑,蓬头突鬓,垂冠,曼胡之缨,短后之衣,瞑目而语难。相击于前,上斩颈领,下决肝肺。此庶人之剑,无异于斗鸡,一旦命已绝矣,无所用于国事。”
  姬沄卿点了点头,淡淡道:“记得清楚便是。”
  “那所谓的慕容龙图,江湖剑狂。”
  “于这天下大势之中,也只一介匹夫罢了。”
  他随手拈起一枚棋子,道:“圆润如玉,打磨的无暇,又有什么用,在这天下棋盘之上,也终究只是一枚大些的棋子罢了。”
  “个人武功再高,斩不得十万大军,可就算是他杀了十万大军,对这天下大势有什么用?”
  “不过只是大一些的鸡罢了,逞一时威风,自己还没了性命,简直是可笑至极的蠢货罢了,至于那李观一,虽是有些本领,但是终究借势借名,他既是要用这名,用这势,就是有了把柄。”
  “道经里说,得之,失之。”
  “怕的便是李观一不入这名利场里。”
  姬沄卿抚须道:
  “我那位小侄孙,是有几分本领,比你强,把自己能给了李观一的东西,都给了个遍,可惜啊,豪气有,脑子却还不够,太年轻,太仁慈,在这名利场上跌打的还不够多。”
  “却不知,李观一没这名也便罢了,有这名,拿捏起来,却是简单太多太多。”
  “世人皆知道这名利之好,却不知道无欲则刚,真正的英豪,得如水一般,没有弱点,没有执着,没有所求。”姬沄卿嗓音平和,那青年脸上出现恭敬的神色,道:
  “爷爷教训的是。”
  姬沄卿伸出手,拈起一枚白色的棋子,棋子笼罩在他的手掌心,这老人保养极好,手掌白皙修长,似乎把持一个傀儡,淡淡道:
  “金钱,权利,美色,威风,古今未来多少豪雄,看不破他,多少在外面是一身英雄气的豪杰,来了这京城,就要给美色吹酥了骨头,权利耗尽英雄气。”
  “你也要记住,只有依仗权势,才是正道,可以兵不血刃地完成咱们自己想要的目的。”
  姬沄卿嘱咐自己的孙子,又笑道:“你啊你,就只在我面前装傻,你佯装说姬子昌有病痛,把他那青梅竹马的女子引了出来,给下了毒去,我便不说你了。”
  “今日却在我这里装傻。”
  “你不是已找了那位占命一脉的大宗,说剑狂之命必死么?李观一最大的依仗已是没了,此刻那李观一,恐怕正抱着命不久矣的剑狂,落个泪流满面罢?”
  那青年陪着笑道:
  “那位大宗师说的话,我还是相信的。”
  “当日姬子昌的儿子都被他咒杀。”
  “嗯,这天下要变了,但是这天下之变,怎么样也是牵连不到我们的,我知你心思,老夫我已这个年纪了,享受了天下荣华富贵一辈子,想来也会善终,死后谥个文正。”
  “你的话,才二十来岁,天下恐怕要亡。”
  “但是无论是陈国,应国哪一家得了天下,临到这里的时候,你去打开城门,把玉玺拿出去,恭恭敬敬得跪下,保一条性命不难,指不定还能够换个侯爷当当。”
  “你看,这天下风起云涌,我等屹立不倒,那李观一,陈鼎业,姜万象,都只是过眼烟云罢了,无论谁赢,你我都有个荣华富贵,这才是权势之道。”
  “只可惜,未曾杀死李观一,手持赤霄剑之人。”
  “还非皇室。”
  “难道不该死么?”
  “和姬子昌交好,难道不该死么?”
  这祖孙两人正谈论着,忽然听得了外面一阵阵响动,声音嘈杂惊慌,姬沄卿还有静气,安静下棋,他的孙子姬抟霄走出去去看,对着光走了一重重屏风幕布池塘,不耐烦地道:
  “又是谁人,在此胡闹,不怕给司礼监带走,受个刑罚么?”
  声音戛然而止,姬抟霄眸子凝固。
  在他前面,一匹穿着具装的战马人立而起,马匹不已,骑在马上的战将一身墨甲,浓眉大眼,手中握着一把墨色长枪,只是一下,顺着马势,就只一枪戳过去。
  这一枪没有下杀手,穿过姬抟霄脸颊一侧,割断发丝。
  “平洋,住手,不可杀他!”
  “你杀他会有祸患。”
  姬抟霄听出声音。
  是李观一!
  他松了口气,脸上带着威严的皇室气度,却要道一声秦武侯你是怎么样管理属下的?!岂不是不把这天下人放在眼中?
  他没能说出来。
  战马的嘶鸣声音如同龙吟。
  另一匹战马从旁边掠出,上面的少年只是顺势就从凌平洋手中抓过了战枪,枪锋只是一颤,就直接穿过了姬抟霄的胸口,那一股鲜血洒落出来。
  轰!!!!
  磅礴的力量,裹挟着姬抟霄朝着后面飞出。
  撞破了一层一层的屏风。
  鲜血洒落一地,落在池塘里,数百尾锦鲤翻腾如波。
  姬抟霄被一枪刺穿,钉在了里面读道藏,下棋的老者身边,好大的力气,竟然穿过了姬抟霄的身躯之后,仍旧把枪刃狠狠的钉入了地面之中,鲜血殷红,姬抟霄挣扎不已。
  姬沄卿似乎不敢置信,似乎迟滞住了。
  他所熟悉的规则,似乎在这一瞬间破碎。
  战马的声音落下。
  马蹄包裹着铁蹄落在华贵的屋子里,发出清脆的声音,穿着战袍,战甲的李观一左手拉着缰绳,任由这战马进来,让战马去吃姬沄卿千金买来的奇花。
  姬沄卿抬起头,看着李观一,李观一坐在战马上俯瞰着他,目光冰冷,李观一伸出手,抓住那战枪,只是一瞬间,内气爆发。
  姬抟霄的心脏直接被震碎。
  “我杀,就不会有事。”
  这宫中人都怔怔失神,不敢置信,这位和皇帝陛下是堂兄弟的宗室子弟,就这样被杀鸡一样杀死了,风吹拂过来的时候,带着血腥乱世的味道。
  李观一拔出了长枪,姬沄卿恍惚许久才回过神来,道:
  “你,你,你……”
  “你杀皇室子弟,你竟然敢杀陛下的弟弟?!”
  “大局呢?你眼底难道没有了这大局,大势?你的名号才到手,你的贤名才落在手中,难道你就不珍惜吗?!忍不了一时之气,不顾大局,你你你……”
  李观一道:“大不了,我不要你这侯爵名号。”
  姬沄卿面色煞白。
  李观一道:“派杀手在这一日杀我的,是你?”
  姬沄卿道:“不只是我。”
  这一句话,把嫌疑直接推到了更多人身上。
  姬沄卿又道:“皇帝就要来了,你不敢杀我。”
  背后确确实实听到了皇宫禁卫的声音,麒麟军重骑入宫,禁卫再如何也聚集起来了,姬沄卿脸上露出一丝丝微笑的从容,道:“李将军,勿要违逆了大势。”
  “你杀了我的孙子,我们之间算是有来有回。”
  李观一道:“你说错了。”
  他手中的长枪朝着前面一刺。
  钢铁刺穿血肉的声音。
  这把战枪的枪刃刺穿了姬沄卿的咽喉,从后面穿过去。
  这老者的声音就顿住了。
  他是世家真正有谋略之人,甚至于在布局和把握大势的纯熟程度,还要在文灵均之上,但是或许是在这高位呆太久了,却已认不得这天下英豪的本色。
  姬沄卿的目光死死看着李观一。
  李观一拔出长枪,长枪的枪锋上带着一丝丝血色,他腰间佩戴着龙图剑,他似乎就在这一瞬间长大了,嗓音沉静,带着一丝丝平淡:
  “本侯节制天下兵马,我不需要去借势。”
  “我,就是大势。”
  他驱动战马转过身来,姬沄卿捂着咽喉不甘心地跪倒在地上,最后模糊的视线里,穿着重甲,战袍,金丝发冠束发的李观一随手一抛,把战枪抛回到凌平洋手中。
  一股剑气朝着自己这里飞来,而后脖子一痛。
  宗室老谋深算之人,就此闭目。
  没有智斗,没有大势争执,没有他熟悉的规则,只一枪一剑!
  麒麟军重骑缇骑枪,这一处宫室外面,是闻讯赶来的禁军,禁军将领面色大变,宗室中人也来了许多,一个个脸色微变,却又隐隐欣喜。
  ‘李观一,终于中计了。’
  ‘他应该不会把姬沄卿怎么样。’
  ‘哈哈哈,如此可有污名了!’
  只是这些宗室们的脸在下一刻就变白了,因为李观一骑着战马出来的时候,战袍带着血,左手拉着缰绳,右手握着一个被割下来了的,白发苍苍的首级。
  李观一抬手把姬沄卿的头扔下去,在地上翻滚。
  “今日有刺客刺杀本侯。”
  “皆在宗室,共有二十四个刺客,便搜集二十四人。”
  和姬沄卿勾结的一名宗室男子大怒:“秦武侯,勿要——”
  铮!!!
  一声弓弦,一声惨叫。
  那男子的肩膀直接被射穿,李观一手中握着一把古朴的战弓,战袍翻卷,这个会为了百姓而驰骋于天下的少年握着破云震天弓,抬手扔出一枚令牌,那令牌暗沉如金,上面两个大字。
  【天策】!
  天策上将军,节制天下兵马。
  李观一背后五百重骑兵气焰肃杀,冰冷漠然,李观一勒着缰绳,战马不紧不慢往前行去,那种如同山岳崩塌般的气势翻滚落下,终于让宗室面色煞白,李观一道:
  “禁军兵马五千,皆听本侯调遣。”
  “为我擒拿此人,若是交不出来,那么,本侯亲自去拿着二十四颗人头。”
  禁军将领脸色煞白,只能躬身应是。
  李观一握着剑,看着远处,麒麟军漠然前行,路过那些宗室宿老的时候,少年人的声音平淡:“你们既然想要把我说成是权臣。”
  “那我何不遂了你们的愿?”
  那些宿老神色僵硬,他们终于意识到了,只有权势之人,和具备力量之人的不同,李观一骑着战马不紧不慢走远,回答道:
  “如你们的愿,李观一现在,是权臣。”
  他握了握腰间的木剑。
  “今日事,我自会和大皇帝陛下说。”
  “诸位的脑袋,准备好。”
  战马的步伐微顿,前面有一人骑马而来。
  是姜万象。
  李观一勒住战马缰绳,姜万象看着李观一,朗声笑道:
  “秋猎还没有开始,天策将军何必这样着急?”
  李观一看着姜万象,回答道:
  “秋猎,不已开始了吗?”
  天启十一年秋,开府仪同三司天策上将军纵马入宫,杀宗室两人,纵马赏花而出,遇应帝。
  帝曰——‘秋猎未起,君何急切若此?’
  上对曰——‘已启。’
  距离赤帝传统的秋猎,还有半个月之久,但是后世之人,却只将这一日,战马马蹄染血的秦武侯与应帝于宫门外相遇的对话,当做这一次事件的开端。
  剑狂出江湖,秦武侯遇刺,率五百重骑兵入宫中杀人。
  三件事情被看做这个时代结束阶段的开端。
  是日夜,秦武侯入皇宫‘请罪’。
  第二日,足足二十二个世家和宗室的高层头颅落下来,被恭恭敬敬送到了秦武侯府里。
  第三日,中州大皇帝陛下姬子昌乃曰——
  【秋猎起】。
  ()

第109章 逐鹿
  “剑狂慕容龙图出江湖。”
  “秦武侯诛宗室,为暴行。”
  “天子秋猎。”
  在应国都城之中,有着一双紫色眸子的俊美谋士缄默,从这些事情里面,嗅到了一丝丝即将天下大变的味道,就像是风云际会,山雨欲来的时候,那种潮湿的味道。
  “时机差不多到了。”
  破军道:“主公,天下的大变之机一共有三,您即将要遇到第一个,就允许我,来为您完成当日所描绘天下的一部分吧。”
  破军喝完了酒,他在这段时间里,已经弄明白了姜万象和姜素的计策,那么,接下来就是在他们即将要成功之前,将这计策最后推上一下就是了。
  破军寻找到二皇子姜远。
  姜远已经收敛了一年多前,在陈国时的嚣张霸道,变得进退有度,温和和善,又有英武之感,礼贤下士,不傲慢,在应国境内风评极好。
  且多次表示不会和大哥争斗,表现出来了一副兄友弟恭的模样,是以人望逐渐提升,世家们自己的子弟多有年轻荒唐,后来慢慢成熟的。
  所以世家反而很容易接受姜远的改变。
  今日破军前来,姜远相迎,这位二殿下也快要三十了,对于破军,心里面有十二分尊敬,迎接他去了自己宅邸里仿照摘星楼修筑,实际上矮了许多的亭台上,一起迎风喝酒。
  才喝了两杯茶,破军就道:
  “在下要告辞了。”
  一句话让姜远面色骤变,手掌都颤抖了下。
  “先生何出此言?”
  “莫非是在下对先生不够诚心?”
  破军不答,姜远对他自是极好。
  可破军也知道,姜远现在对他越好,以后成了皇帝的清算就会越狠,这种人,只能共患难,不能够共富贵,阴狠毒辣,却又能低得下身段。
  姜万象那样的人物,竟也生得出这样的性子。
  破军不答,只是遗憾道:
  “太子殿下宅心仁厚,又在整个朝堂之中有这么大的名声,世家,文武,百官,甚至于百姓都支持他,陛下也喜欢他,这样的人,殿下是绝对不可能赢过他的。”
  “以我现在给你的策略,只不过让你足以自保。”
  “他日太子殿下成为皇帝,以太子的宅心仁厚,殿下可以做个贤王度日。”
  姜远面色骤变,心中不甘,可是破军却不再给他半点计策,只是一个劲的喝酒,姜远心中变化,佯装是去拿酒,实际上直接把七层亭台的楼梯给劈断。
  轰隆隆的声音里,这七层亭台最高处就成了个悬空的地方。
  破军武功一般,他是下不去的。
  强行要下,只能摔死。
  于是破军脸上神色大变:“殿下这是做什么?!”
  姜远拂了下袖,没有威逼利诱,而是放下脸面身段,跪坐在地上,行礼道:“姜远愚钝,却不甘心只有这样的境况,还请先生最后再帮我一帮,否则的话,姜远不放先生下去。”
  破军似乎无可奈何。
  他道:“殿下如此,那我就只有一个计策了。”
  姜远大喜:“先生请说。”
  破军道:“太子比起殿下更年长,又当了这么多年的储君,应国上上下下都对他抱有期望,殿下你倒是在修正自己的性子,但是太子的名望也在每天增加,你还是比不过他。”
  “那么就只有一个法子了,坏了他的事情。”
  “让他的名望降低。”
  “这样你才有三分希望。”
  姜远道:“还请先生指点。”
  破军道:“普通的事情,不足以降低姜高的名望,只有那一件事,可以让姜万象和姜素对他失望,那便是,天下一统。”
  “而今,确实是有一个法子在,如今中州秋猎开始,而突厥七王被扣留在这里,目的是为了什么,是为了天下大变的时候,再让宇文天显将军和七王一起回去。”
  “宇文天显将军刚刚大败了突厥十一王,现在回去,是一定会再起冲突,到时候七王和突厥大可汗打起来,中原才能够后顾无忧,大帝才能施展抱负。”
  “只要让七王提前回去,且没有应国的大军送亲,那么草原就不会立刻打起来,那应国就不得不分出几分注意力在草原上,没有办法倾尽全力去和陈国一战。”
  “现在皇帝不在,这一切事情都是太子负责。”
  “只要让七王和皇女殿下一起离开,回到草原上,太子就难逃其罪。”
  姜远脸上神色挣扎:“这是我大应的最大战略。”
  破军感慨道:“是,他日若成,天下一统。”
  “那么大应国陛下是太祖皇帝。”
  “太子殿下,就会成为应国的太宗文皇帝了。”
  姜远脸上的神色挣扎消失不见了。
  不是他的皇位,这天下一统,有什么用?!
  心一横,乃道:“还请先生教我!”
  破军伸出手按在他的拳上,道:“不必如此。”
  “这也是为了我主。”
  姜远恍然,道:“却也是为了七王。”
  破军乃和姜远密谋,当夜,姜远乃在家中设宴,邀请自己的哥哥太子姜高来赴约,太子欣然而往,兄弟二人谈论起年少时候的模样,相谈甚欢。
  不知不觉喝多了酒,姜远泪流满面,说往日糊涂,多和大哥作对,希望大哥可既往不咎,姜高心中慨叹,姜远又用匕首割破了手掌,以血盟约,永不背叛兄长。
  然后于中庭舞剑,且舞且歌和之。
  末了,姜远恭恭敬敬地去送别兄长,说往日不曾有过这样开心的宴席,今日痛快,却又不自觉想到了早早就去世的母亲,心中悲伤。
  而今母亲去世,父亲不在,只有兄长在这里。
  不知道兄长可能够给一件贴身之物,以让弟来怀念。
  姜高醉酒,又素来宽仁,自己同父同母的亲弟弟问大哥要一件礼物,这是何其正常的事情?于是他摘下一把剑,直接把剑递过来,道:
  “这一把剑,是父亲当年年轻的时候用的,后来争夺天下,皇宫政变,都是用的这一把剑,在我六岁的时候,爹就把这件给了我,今天我把这剑给弟弟你。”
  是夜,姜高回东宫去了,姜远神色挣扎不已。
  他握着这一把朝堂上下都知道是太子配剑的东西,脸上出现了剧烈无比的挣扎,一时间又想到了小的时候,哥哥带着他四处玩耍,他不愿意读书,跑出去爬树。
  姜高也就舍了书卷来陪他玩耍,那时他坐在树上,拿着弹弓去打鸟,那时候的哥哥就坐在石头上看着他,姜远担心地问他,这样不去读书,没有问题吗?
  姜高温和回答道:“书卷无穷,每日读书都读不完的,今日读不了的书,明日再读便是,可是我的亲弟弟,却只有你一个了。”
  “我们终归会长大的,能陪你玩的时候一日少过一日了。”
  那时姜远心里面触动,觉得哥哥是天下最重要的人。
  此刻姜远神色复杂,舒缓下来了,他握着剑,几乎要放下来,却听到那边有一阵阵声音传来,是路过的官员,见了姜高那边,连忙翻身从马匹上下来,大礼参拜,口称殿下。
  姜远神色微凝。
  想到自己要给那人下跪叩首。
  于是他的脸上神色硬下来。
  “怪不得弟弟了,哥哥。”
  “同父同母的哥哥,只有一个。”
  “可是那四海八荒,天下共主的龙椅。”
  “也只有一个!”
  他道:“我不要哥哥了。”
  那把从姜万象手中传承给了姜高,又从姜高手中,送给姜远的剑,却落在了破军的手中,这一日七王正在和应国皇女闲谈,忽而有一位宦官急急而来,去和应国皇女说道:
  “殿下,不好了。”
  “草原和我大应国要打起来了,陛下一怒之下,要把您囚禁起来,杀了七王,太子殿下说,这其中定是有小人作祟,他不忍心把您关起来,也知道您已倾心于七王。”
  “杀了七王,不单殿下要心中伤心,更是要生灵涂炭。”
  “太子殿下不忍心如此。”
  “他拖住了陛下派来斩七王的使臣。”
  皇女姜玉晶自然不信,可是这太子府的宦官却拿出一把剑来,道:“殿下也担心您不相信,所以把这把剑拿来了,做个证物。”
  打眼看了那剑一眼。
  姜玉晶脸上神色就苍白了下来。
  姜万象是可以做出这种事情的豪烈霸道性子。
  而应国和突厥之间的冲突,突厥在收购战争之材她也知道,再加上应国太子姜高兄长,正是一位关爱弟弟妹妹的哥哥,这把剑是皇后年少赠给父亲的,又被赠给了太子。
  这信物非同小可。
  她踉踉跄跄,一时间心慌意乱。
  那宦官道:“太子殿下说,要您和七王一起速速离开这里,先去草原之上避避风头,等到他劝了陛下,消了火气,那时候您再和他回来不迟的。”
  “七王不被杀,那我大应也不会去和突厥开战。”
  姜玉晶心中慌乱,就去寻了七王。
  破军正和七王秘谈,将计策一部分告诉了他,最后道:“待会儿殿下就和公主两个人,仗着太子配剑,孤身离开应国,奔赴草原,避开大汗王之兵锋,奔赴您自己的领地。”
  七王脸色变化数次:“我这里还有上千兄弟人马。”
  破军喝骂道:“愚蠢!”
  “你若是安然离开,去了草原上,那么这些兵马反倒安全;你如果强要留在这里,等到时候姜万象要宇文天显带着你回草原上,你要此刻就和大汗王交战吗?!”
  “要让这些草原之上的勇士和大可汗麾下的最强铁浮屠对拼然后死了个干净?”
  七王神色变化数次,道:“先生呢?”
  破军道:“你和公主就说外出游猎,我就在这里稳住他们,若是我也不在,他们定然生出怀疑。”
  七王见状,从他这里看来,分明就是破军亲自断后。
  于是动容,连恩万谢,一咬牙,带了公主姜玉晶,骑了两匹战马,并许多银钱,就说是外出狩猎,因为他的部曲和破军都在这里,加上那把太子不离身的配剑,倒是没有人怀疑。
  宇文烈,姜素,姜万象皆不在这里。
  而最后那位前五名将,贺若擒虎,是姜远一系之人。
  此计施展开来,却无人能拦下。
  破军在这里轻描淡写地完成了他当日的承诺,而今日应国的银杏林开得正好,金色的落叶翩然落下,却不知来日的祸根已经深深种下来,他伸出手,神色宁静。
  破军星,白虎大宗麾下的辅弼星命。
  此生来到这乱世天下,就是为了掀起这天下的烽火狼烟,让这本来就混乱的世道,彻底踏入战场,然后辅佐白虎大宗,去重新平定这天下。
  一件事情,完成了自己的目的的情况下。
  拿到了姜远的把柄,创造了姜高的弱点,也得到了姜高和突厥七王的人情,所有人都觉得,这个谋臣是在帮助自己,没有人知道他真正的目的是什么。
  破军拈着一枚落叶,紫色的眸子沉静平淡:
  “如此,应国之乱之相,天下分裂之局,皆已经埋下了,当日描绘的约定,至此已成,同我也该要,恢复到我本来面目了,天下裂变,天子失其鹿,群雄共逐之。”
  “纷争乱世三百年。”
  “江南十八州,麒麟军统帅秦武侯麾下。”
  “谋主,破军。”
  ……………………
  七王带着应国公主,只两人奔赴于草原,而在这个时候,中州天子秋猎开启,赤帝一脉的天子都有秋日狩猎的习惯,这似乎是数千年前,天下各个诸侯国纷争时代的习惯。
  用以让诸侯的子嗣尊崇于中央的大皇帝,也让大皇帝一脉不要忘记勇武,中州自然是有自己的猎场,那里经营数百年,囊括了偌大一片区域。
  又花费了很大的人力,物力,从全天下找来了各种各样的奇珍异兽,投入其中,专门寻来了人去养护他们,平常这里是被关起来的,除非天子秋猎,否则不允许人进来。
  曾经有一年干旱,有个猎户那几亩薄田没了收成,一咬牙,拿了弓摸来这里,想要射杀几个野兽回去,给自己的老母亲和孩子补一补身子,却给养得了极好的猎狗发现。
  最后被打了三十棍子,还没有走回去就已咽了气去。
  却是那些看惯皇室猎场的官员以他为戏耍,放出狗来咬他,那几头畜生却极擅撕咬人,竟仿佛平日就以追人咬人为乐似的。
  可即便是这样,那几个官员也不曾受罚。
  反倒是那猎户给吊起来示众,又把他家的几亩田收归了这皇家猎场所有,以表示惩处。
  这地方本就是不许平头老百姓来的。
  平素安静的很。
  今日却不同,安静的猎场里里热热闹闹的,不同颜色和战纹的旌旗在四方飘摇着,最高的是赤龙旗,赤龙旗之下,是墨色猛虎盘踞的姜字旗,青色蛟龙纹的陈字旗,以及赤色麒麟纹的李字旗。
  在这之后,才是其他各家各氏。
  就算是祖上也出过了国公爷,此刻也得在这三面旗之下。
  他们带着惊惧的目光去看那边的众人。
  一张石桌,四个人,为首之人乃穿着皇袍玉带的姬子昌,左右分列而下的,是陈鼎业,姜万象,李观一,皆穿狩猎时候的服饰,是千年前一位尊号为武的君王改良过的。
  只是那位君王骁勇一生,胡服骑射,最后却被自己的儿子关在了屋子里饿死的结局,英雄为首,荒唐到老,这四人闲谈清淡,其余的贵胄和宗室们,竟不敢靠拢过来。
  之前他们怕姜万象之霸道,惧陈鼎业之冷酷。
  可是现在那腰佩木剑的秦武侯,竟也不逊色他们了。
  就只是在三日前,那剑狂一战之后,这之前还多少表现得温和的,似还有些少年气的秦武侯,一日比起一日气焰沉静了,饮酒的时候,目光横扫,已有了枭雄的气派。
  李观一目光扫过去,那些探视他的贵胄都下意识低下头。
  低下头之后,心中屈辱已极,愤怒不甘心。
  觉得自己低头,是给家族蒙羞。
  可若是要他们抬起头,去和那少年对视,却也不敢。
  只好在心中说,其他人也这般,只给这权臣些脸面,我家八百年世家,犯不着和这个刀枪里杀出来的杀胚说什么。
  李观一放下酒杯:“今天的天气不错。”
  姜万象大笑:
  “是啊,秋高气爽,万物收获的时候,不少的猎物都是在这个时候出来的,动物们觉得,这个时候,各种种子都成熟,到处都是果实,贪婪的时候,却不知道自己也是猎物了。”
  “看起来已放出猎物了。”
  “难得秋猎一次,陈鼎业,你我也不必等待着这些战将去猎取猎物来了,咱们也去看看吧。”姜万象抓起一张战弓,笑着道:“你我之辈,亲自狩猎,如何?!”
  那边的皇室猎场放出一头大鹿,那鹿被养得极高大,鹿角冲天,甚至于有些华美了,最初的时候是狩猎麒麟,被初代夫子所救下来之后,夫子说麒麟祥瑞,伤之不对。
  于是就改为狩猎这种和麒麟有几分相似的大鹿。
  往日都是臣子和诸侯们骑着马,背后旌旗烈烈,然后拿着长枪,弓箭,驱逐这大鹿,最后由天子亲自杀死,这是天子秋猎最大最重要,也是最有仪式的事情。
  可今日,姜万象,陈鼎业都亲自提起了兵器来追这鹿。
  那鹿似乎感觉到了一丝丝煞气,挣脱开猎场官员,迈开蹄子狂奔起来,姜万象大笑:“鹿啊,不要跑!”骑着战马,手握着一张大弓就追过去。
  陈鼎业也是如此。
  姬子昌看着那里热闹,两位君王追逐这象征着天子殊荣的神鹿,他们的背后,穿着两国甲胄的甲士们紧紧追随着,旌旗飞扬,恍惚之间,也有些当年赤帝辉煌时候的风采。
  姬子昌苦笑一声,拿起来酒,自嘲道:
  “说是鹿,却是天子威荣。”
  “卿,为何不去?”
  李观一一身猩红色战袍,仍旧是金丝发冠,他不是不想要准备对应的猎服,就在李观一杀死了姬沄卿祖孙那一晚‘请罪’的时候,姬子昌询问理由,这少年只是理直气壮地说:“太贵了,坐不起!”
  那夜姬子昌大笑得肚子都痛起来,眼泪都要落下来了。
  此刻面对着姬子昌的询问,李观一没有回答,只是道:
  “我应该要离开中州了。”
  姬子昌神色怔住,只是叹息一声,勉强笑道:“卿也要去天下了才是,是啊,只是,学宫不在,就算是公羊素王愿意留在这里,可是终究是寂寞许多。”
  李观一道:“三天前晚上,你喝醉了酒说的那些人。”
  姬子昌看着李观一。
  就是李观一杀了姬沄卿那两祸害去请罪的时候。
  姬子昌大醉一场,在大醉时候说出了一个一个的名字,都是宗室的人,红了眼睛,几乎要落下泪来,此刻李观一突然提起这些名字,姬子昌神色变化,道:
  “卿,药师,你要做什么?”
  他下意识伸出手抓住李观一手臂,死死看着李观一,道:
  “勿要冲动。”
  李观一却只是笑了笑,把姬子昌的手拿下来,然后张口,喝酒,道:
  “他们不是已经开始引导舆论,说我李观一,是什么十恶不赦,把持君权的大恶贼,大权臣么?那我若是不继续满足他们,岂不是太不懂得这气氛了?”
  姬子昌怔怔失神,面色悲苦。
  李观一从容道:“就让我最后为你做这件事情吧。”
  “你不敢碰的那些人,我去杀,你不敢做的那些事情,我去做。”
  “你说了。”
  “亡国之君,要有亡国之君的样子。”
  “那么,权臣也该有权臣的模样了。”
  李观一把酒杯放下,起身的时候,袖袍翻卷麒麟动,金丝发冠束发丝,他微笑垂眸,背对着姬子昌伸出手,丝丝缕缕的金色流光汇聚,在他手中化作了一张神兵战弓。
  李观一忽然笑叹,却像是当日那还算是无忧无虑的少年郎,道:
  “只是,常文兄,我却不知道,后世的青史之上,史笔如刀,又会如何去说我们两个呢,说这末代君王,还有末代君王那不可一世的权臣,这杀戮,这孽债,这恩怨情仇,这豪情万丈。”
  姬子昌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就在这个时候,秋猎逐鹿已至于热烈的时候。
  马蹄声滚沸,旌旗声烈烈。
  那边的陈鼎业,姜万象齐齐射出箭矢,箭矢流转,几乎要把那神鹿射杀,却忽然破空声音凌厉,一道箭矢流转变化,竟然是后发先至,硬生生将那两枚箭矢,直接击溃!
  众人惊悸。
  忽然传来一声大笑。
  秦武侯已上马,提着战弓,道:“诸君,莫急!”
  他笑,眉宇锋利张扬炽烈。
  “李观一来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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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章 裂变!
  伴随着一声大喝,李观一已骑乘战马而来,先前那鹿本来已经被陈鼎业,姜万象两人逼迫到了一个比较危险的时刻,前面是一处山岩,左右则各有追赶的甲士。
  陈鼎业和姜万象都是用得玄兵战弓,就算是不动用法相的力量,这一箭射出去也是劲力极猛,却被一道箭矢,当中折断,三根箭。
  赤色,墨色,青色,齐齐落地。
  箭矢的刃口插入地面。
  那鹿大惊悸,不知道从哪里奋起来一股力量,猛地腾空跳跃起来,前蹄在巨大山岩上几个借力,已经越过这一块大石,到了更辽阔的地方去。
  周围的甲士们,都是各个国家的世家子,都知道这一只神勇华丽的神鹿代表着什么,他们也只敢勉强堵住这鹿的道路,至于伤了这鹿,或者说射杀这猎物,却是万万不敢。
  一时间竟然被这鹿给逃了。
  姜万象却不以为意,只是哈哈大笑,道:“儿郎们,勿要让这神鹿走脱了,且去前面,围了他,就当做是一次沙场操练,汝等且把那鹿看做是一逃兵将军。”
  他带来的那一百甲士皆唱喏,然后骑马驰骋在前。
  却是将这一次秋猎,当做是个练兵演武的机会。
  陈鼎业淡淡挥了挥手,夜不疑,周柳营在内的校尉们也朝着那神鹿而去了,这两人看到被击落在地上的箭矢,然后看着穿猩红色战袍的秦武侯握着神兵过来。
  他们也是相仿的年纪,他们也都在这天下大势之中。
  却和当日一起饮酒时候,截然不同了。
  有种恍然如梦的感觉。
  周柳营拍了拍夜不疑肩膀。
  两个人在这个情况下也不好和李观一打招呼,就都驰骋着去了,李观一骑马过来,姜万象笑着看着李观一手中那把战弓,道:“好弓箭,好射术。”
  “如果我所看不差的话,这一张弓,是当年薛家神将仗之以纵横天下,三箭平定了草原祸患的那一把神兵,破云震天弓吧?”
  “可否让我一看?”
  李观一道:“倒是有闲情逸致。”
  他一抬手,手中的神兵朝着姜万象抛过去,姜万象笑了笑,伸出手抓住这把神兵,破云震天弓之上,散发出一阵阵淡金色的流光,这把神兵似是在反抗,震颤不已。
  姜万象道:“好神兵!”
  他把这把神兵抛回给李观一。
  当年李观一手中连一把宝兵都没有。
  当年这神兵对于李观一来说就是杀身之祸。
  而现在,他拿着这一把神弓在手,反倒是给人一种,理所当然之感,却无半分的不妥,他已足以匹配得上这一把弓,天下偌大,也不会有哪个眼红心馋的家伙,敢把手伸向他。
  天策上将军,秦武侯用神兵,那理所当然。
  你打算从这五重天小儿手中拿了这神兵?
  那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无论姜万象还是李观一都不曾去理会那陈鼎业,陈鼎业目光冰冷平静,注视着李观一,却也不曾说什么寒暄的话语,只是淡淡道:“汝两个不去追逐神鹿,我就先去了。”
  姜万象道:“这般着急,哈哈哈,那鹿,跑不掉。”
  “秦武侯,一并走吧?”
  “今日咱们再度比斗一场,看看这一场秋猎,到底是谁能够拿得到这神鹿,如何?”
  李观一颔首,他没有什么寒暄的心思。
  战马迈开四蹄,朝着前面奔驰而去,战袍下摆飞扬,姜万象悠然道:“年轻之人,果然是朝气蓬勃,不过,这一只鹿,却不会死于你的手中。”
  “走!”
  姜万象也紧随其后。
  一时间马蹄声震动如雷,战旗飞扬,穿战袍,猎服的将领校尉们追逐着神鹿,神鹿则是在山岩,溪流之间跳跃着,姬子昌远远看着这一幕,恍惚之间,就仿佛看到了历史记载的那些故事。
  只可惜,那已经是过去被埋葬的东西了。
  李观一目光平静,他的箭壶里面只有二十支箭矢,他看到了一个个世家子弟,按着前几天晚上和姬子昌闲聊的结果,这些人里,多有该杀的。
  有祸乱朝政的,也有压榨百姓的。
  逼迫上吊自杀的百姓尸骨还没有冷透,便已有人重起了歌舞,从百姓柜子里拿出来的金银,转眼熔了成金线,绣成了他们身上的华丽猎服。
  李观一握着弓,拉着弓弦,寻常之弓空放对弓损伤极大。
  可破云震天弓的弓弦根本就是一股极凝练的内气。
  李观一拉弓,弓弦拉满,内气震荡。
  一阵如弓弦鸣啸的声音炸开。
  嗡的一声。
  明明未曾射出箭来,但是却有十几个人脊背发寒,催动坐骑,刹那之间远去数百米,回过头来,却见到是秦武侯过来,皆是脸色难看。
  高应举咬着牙齿,恨恨地道:“李观一,小人得志!”
  “何其猖狂?!”
  周围有他的朋友,连忙劝说他道:
  “三郎,勿要多言,这秦武侯脾性刚烈,权势滔天,手底下有五万兜鍪之多,前几天把姬道纯老爷子给气得自尽;三天前又把姬沄卿祖孙害死。”
  “这人的大势正盛,不要去招惹为好。”
  这些世家大族,此刻却已学会了聪明。
  高应举道:“他权势滔天又怎么样?!”
  “却也不敢在这里,在现在众目睽睽之下杀我!权臣,恶臣,我呸!”
  他自是有底气这样说那李观一,他高家虽然不是什么顶尖世家,却也只弱那些个千年世家一筹,他自小锦衣玉食长大,虽然说文武都修,但是却也养出了自傲的秉性。
  天子和世家,乃是这天下运转的公理,人之才器有别,自是贵的凌驾于贱的之上,自是有才华的人来指点没有才华的人,道德高士去点拨引导那些个庸碌百姓。
  哪里有把白玉放在地上,泥土石头放在玉上的道理?
  李观一,不过是在做买椟还珠之事。
  “哼,不管如何,且去狩这一只鹿。”
  高应举缄默了下,握着手中的弓箭,对旁边人说道:“你们家的祖辈应该也说了吧?这一次,看似只是说狩猎这鹿,实际上却不是这样简单的。”
  沈玉廷缄默,叹息道:“自是如此。”
  “这可是天子狩猎的猎物啊,天子之猎物,自是天下。”
  “李观一已恶名极大了,我等选择的不是陈国,就是应国。”
  世家大族和宗室早就把这一次秋猎的重要性告知了所有子弟,今次他们彼此针锋相对,有的是打算要帮助着陈国陈鼎业狩得这鹿,有的是打算帮助应国姜万象成功。
  所谓的狩得此鹿,不过只是取得天下的隐喻罢了,他们在靠着这事情,暗中表达自己的投靠之意,哪怕是没有能够真的把这神鹿猎到,至少也可表示忠心。
  而李观一……呵,宗室最是记仇。
  霸道睥睨?
  这宗室不灭,后面的手段可还多着呢!
  只要汝不可能把宗室杀绝了,那么就定会报仇,哪怕是此刻你风头正盛,世家宗室不敢动你,可你总有一日虎落平阳,总有一日,身败名裂,那时候,宗室便要跳出来了。
  且等着!
  时候未到呢。
  好一番的秋猎狩猎。
  诸多武者们,甲士们,各自呈现威风霸道,旌旗烈烈,战鼓声音,马蹄声音不绝于耳,轰隆隆围在那鹿身边,却又不敢下杀手,搅得烟尘弥漫,却是雷声大,雨点小。
  他们只能够用这样的法子来把这鹿逼迫到陈鼎业和姜万象的身边。
  有臣子高呼:“陛下,机会来了!”
  姜万象大笑,他张开弓箭,白发用玉冠束好,穿一领墨色猛虎纹文武袖,就在这战马之上,开弓连射,射艺威风得很,天下第一神射,第三神将高骧是他少年时好友。
  当年姜万象来中州截婚场的时候,就是年少的高骧拿着弓箭,站在高楼上给他掩护,虽然后面两个人重新又反目成仇,但是他的弓射也是高骧指点的。
  此刻施展出来,犹自惊艳,惹得了将士们叫好。
  却见了那箭矢纷落如雨一般,二十支箭,从天落下,稳稳地落在了那神鹿身边,就把这鹿给圈起来了,那鹿是个灵物,感受到了那一股兵家煞气和君王的气魄,被惊吓不敢动。
  只是跃起在空中,却就在他起来的一瞬,姜万象拉满战弓,只是一箭射了出去,那箭矢旋转,带着一股流光就要洞穿神鹿。
  却又是一声脆响。
  另一支箭直接稳稳射在了姜万象的箭上。
  两支箭直接对准,然后齐齐落下,又被那鹿给跑掉,姜万象脸上豪勇的笑意微微收敛了,他看向那边射出这一箭的陈鼎业,不满道:
  “陈国主,你这箭术,倒是有些意思。”
  “可你这性子不地道。”
  “你自己不射,怎么却总来拦我?”
  陈鼎业淡淡道:“这一只鹿,天下群雄尽逐之。”
  “应国主这样说。”
  “倒像是把这一只鹿,早就当做了自己的囊中之物了。”
  应国主,陈国主三个字出来,把周围的人骇的不轻,一时间连低声交谈的声音都不见了,只剩下呼吸声,马蹄踏在地上的轻声。
  姜万象和陈鼎业的封号在中州正统之中,也只是个异姓王。
  但是没有谁敢直接这样说。
  除去了他们自己。
  姜万象道:“好,来!”
  陈鼎业道:“亦试试看你的手艺。”
  两个人对射二十余箭,每一箭都在空中碰撞,折断,炸开了一层层的火星,却又有一根箭矢旋转射出去,李观一已驰骋战马,追着那神鹿过去了。
  姜万象和陈鼎业手中战弓一张,竟都是在瞬间舍弃了对方,最后这一根箭矢,就直朝着李观一射来了。
  李观一背对着这两箭,却好像长了眼睛似的,凌空跳起。
  身子一转,右手抓着战弓,左手伸出,轻描淡写,左手泛淡淡白玉琉璃光,只一下把那两根箭矢竟然抓在手中。
  然后稳稳落在马背上。
  秦武侯倒坐坐骑,将这两根箭矢搭在了弓上。
  拉弓,满弦。
  只是一下,两枚箭矢旋转着朝着姜万象,陈鼎业而来!
  这比方才那箭矢交锋,更是令周围死寂!
  陈鼎业手里多了一把长剑,把箭矢劈开。
  姜万象手中一把长枪,只是一拨,就已经把那箭矢拨开,姜万象抬手拍着额头,放声大笑:“差点忘记了,这里还有一个比我们都更年轻的人,也想要追逐此鹿。”
  “来来来!”
  “没了箭矢,我也来试试看你的手段。”
  姜万象似是性子来了,拍马赶上,那坐骑足踏火光,几乎像是一股烈焰般,迎面赶上,就只拿起长枪,朝着李观一这边落下,李观一手掌一晃,破云震天弓散开,化作猛虎啸天战戟。
  手掌一转,战戟刺出。
  战戟和姜万象手中兵器相碰,发出脆响之声。
  陈鼎业冷笑一声,抓起了旁边马槊,也是迎面杀去,只蓄势一下,朝着姜万象的后背劈砍下去了,姜万象身子一晃,手边之长枪枪尾朝着后面戳过去。
  周围为了围猎这神鹿而汇聚的数百上千人都忙不迭退开来,旌旗烈烈,却见得三骑齐齐朝着外面杀出,明明是君王之身,却在此刻演武,周围的世家子出身校尉皆是大声呼喝,以壮君威。
  姬子昌有些艳羡地看着那里,道:“真是厉害啊。”
  “天子秋猎,本来就是天子展露勇武之气的时候,我却不如他们了。”
  旁边文官们都还在,文灵均穿着有麒麟暗纹的文官服饰,配饰在远处,看着那华盖之下的落寞青年君王,叹了口气,视线从姬子昌身上移开,看向那在猎场驰骋的三人。
  他们都不担心,陈鼎业这里有那两个陈国藏书阁里硕果仅存的老族老;应国姜万象则有天下第一神将姜素,李观一的话,那位剑狂虽然老去,却还没死。
  都不必担心谁人暴起杀死对方。
  这只是在较技,在拼斗勇武。
  犹如一千多年前,赤帝时代之前的那个诸侯争锋年代,就有诸侯为了宣扬武功,而去以力量扛鼎,最终却承受不住那东西,被硬生生砸死。
  这乱世之中,君王的武勇豪迈,也是立足的根基。
  所谓耀武,扬威。
  秋猎就是要后辈天子记住这一点。
  不可失去武勇。
  风啸道:“只是不知道,到底谁能赢了。”
  他是来偷喝御酒的。
  文灵均轻声回答道:“这根本无所谓谁赢,谁输了。”
  这只是告诉天下世人——
  有此豪气,有此胆魄,逐鹿天下之豪雄是谁!
  文灵均看着那边的最后一位赤帝,心中唏嘘叹息,赤帝姬子昌本来应该作为这一场秋猎的真正主角,此刻却要看着另外三个人去做这件事情。
  那里三人一番较技,未曾动了真火,只如炫耀武功一般从此地到那边去,那神鹿惊悸,这三个不曾用弓的人在后面追击,在这三人背后,千人呼和高喊,声音如雷。
  神鹿越发慌乱奔逃。
  却如同这乱世天下。
  眼见前面就是绝壁,一条瀑布从天而坠,如同白色匹练落下,砸落青石,激荡起来水滴如同白玉珠子无数。
  姜万象大笑道:“罢罢罢,今日足够了,来!”
  “最后一箭,却要看看,谁人能胜!”
  他把手中兵器一抛。
  自有应国战将帮其拿住了,陈鼎业同样如此。
  李观一手中的猛虎啸天战戟重又化作了那破云震天弓,三人皆齐齐拉开战弓,锁定那跳跃起来的神鹿,纵然只是个秋猎,却也代表着某种可以对外宣传的天命。
  军中的士兵们需要这样的东西,所谓的大势在我。
  天下人也需要这个。
  姜万象,陈鼎业看着这一次来此的最后目标,然后皆拉开了战弓,箭矢锁定那神鹿,神鹿仓惶恐惧,而所有人的目光也落在这三人手中的弓箭箭矢上。
  就在这时候,李观一却忽然转过弓来,破云震天弓上,竟然一口气架着了十余枚箭矢!
  他转身,箭矢直接指向了那些宗室世家子弟。
  在那一瞬间,这些人脸上恐惧,茫然,不敢置信。
  李观一的元神锁定了那些姬子昌说出的可杀之人。
  弓弦震颤的声音炸开。
  一瞬间十余枚箭矢齐齐射出!
  血水落下,中州赤帝一脉,皇族宗室分脉的各脉家主被杀,鲜血瞬间散落于地,这十几人翻身落马,砸落在地上,锦衣玉食喂养出来的血液浸入了大地之中。
  一片骇然。
  这些人当然有他们的立场,这些人当然有他们的善恶。
  这些人当然有他们的觉悟。
  李观一也有。
  且来相杀。
  刹那之间的血腥气味汹涌,周围众人齐齐死寂,高应举面色煞白。
  此人当真敢当众杀人!
  李观一看向那边的姬子昌。
  如此,宗室各脉,再也没有能够钳制姬子昌的那些所谓的叔父,叔祖长辈;姬子昌给他三千万两白银,那么李观一就给他最后一顿痛痛快快,不必被拘束的时光。
  投桃报李。
  以豪气对豪气。
  至于秋猎……
  李观一背对着那断裂悬崖,抬手让那神兵化作了光芒散去。
  神鹿跃出了悬崖,姿态华美,两枚箭矢在空中要射中这鹿,却忽然一股烈焰腾空炸开,这垂落下去的小瀑布竟似乎被煮沸了一般!
  轰!!!!
  大片大片的火焰几乎是朝着天空中飞腾。
  白色水蒸气腾腾往上。
  化作了一道桥梁,架在这两边的断崖之上!
  两根箭矢直接被融化,那鹿没有中箭,却还是惨叫一声,却已没有了性命,但是却不是被箭矢所杀,却是被一只异兽所杀。
  那异兽身披赤色鳞甲,头如龙角,脚踏烈焰,就踏在这烈焰焚烧瀑布所化的水气桥梁之上,一步一步走来,鳞甲震颤,隐隐有肃杀之感。
  一摇头,那一头华美的神鹿,就落在李观一身边。
  那异兽在秦武侯身后站定了。
  本来是金红色的瞳孔彻底化作了金色,张开口的时候,可以隐隐约约看到喉咙里如同岩浆一般的恐怖存在,呼吸的时候,白色的雾气晃动。
  火麒麟!
  陈鼎业,姜万象都缄默下来,看着李观一脚下的神鹿和他背后的火麒麟,李观一伸出手抚摸麒麟,看向被杀死的那十七位宗室支脉首领,那把当代赤帝当做傀儡,玩物一般的‘长辈’。
  李观一道:“当真是好孽畜。”
  李观一抓着了这鹿,早就已经有侍卫们拍马远去,手中握着代表着李观一的猩红色麒麟云纹战旗,骑着快马狂奔,大呼道:“秦武侯,开府仪同三司,天策上将军李观一狩得神鹿!”
  “秦武侯,开府仪同三司!”
  “天策上将军!”
  “李观一,狩得神鹿!”
  如此三呼,姬子昌松了口气,脸上带着一丝丝疲惫的,却又无可奈何的自嘲的微笑。
  就算是把李观一当做了至交好友,可是自己的好友崛起,却是踏着赤帝和自己的脸面走出这一步,走入天下。
  即便姬子昌已经算是个心胸开阔的人。
  心底里也不好受。
  众人簇拥着李观一,陈鼎业,姜万象来了,早有面色惨白的宗室之人踉踉跄跄过来了,哭嚎着道:“陛下,陛下,这逆贼杀死了,杀死了祖爷爷他们,杀死了叔父……”
  姬子昌先是惊愕,然后心底闪过一丝丝痛快。
  杀得好!
  杀得好啊!
  李观一站在姬子昌身前,道:“这鹿却是好孽畜,生得华丽,一双角又大又锐利,如赵侯,吴侯等一十七人,竟然不幸,被这鹿角撞死。”
  被鹿撞死了十七个三重天的武夫?!
  这样的话谁信的?
  那宗室子弟不甘大喊道:“你在开什么……”但是他还没有落下,就看到了姜万象笑起来,这位应国大帝痛快道:“秦武侯说的对,确实是被这鹿撞死了。”
  陈鼎业道:“确实如此。”
  于是剩下的千人,包括有世家子弟,宗室子弟,竟然都低下头来,都说着那李观一说的是对的,还要感谢这位秦武侯杀死了这鹿,为那十七个人报仇。
  那宗室子弟神色僵硬,看着秦武侯站在那里,背后千人旌旗烈烈,麒麟在旁边踱步,他站在那里,就仿佛天都塌下来了,可是,就在这大庭广众之下,杀死了足足十七位宗室长辈,竟然一句话就过去了?
  这一瞬间,包括姬子昌,包括高应举,以及世家,宗室的年轻一代人在内,终于明白了,什么是大势,以及这人当日所说的,我就是大势是什么意思。
  这便是潜龙腾空的大势啊……
  哪怕是这样一句话,谁都知道是假的,可没有人敢说。
  姬子昌心中叹息。
  然后他看到李观一抬起手,抓住那神鹿,双手托举神鹿,放在了姬子昌的身前,姬子昌怔住,看到眼前的李药师微笑对他道:“今日我侥幸,狩猎此鹿。”
  “天子秋猎,四海升平。”
  “当献给陛下!”
  姬子昌微怔,他看着这个少年,想到了初次见面时候,这家伙拿走了自己的果酒,说要给自己一个礼物。
  姬子昌失笑,顿了顿,他忽然大笑起来。
  好礼物!
  他心里想着。
  天子最后的秋猎,因此而保持了最后的尊严,李观一不是其他那些人,这个‘权臣’在自己崛起之前,给姬子昌和赤帝一脉留下了最后的体面。
  是日,天子狩其鹿!
  乃大宴诸侯,世家,百官皆有赏赐。
  天启十一年秋七月初五,秋猎结束,四海升平,仓廪富足,学宫论道,江湖比剑,说不出的天下风流,帝国各方无战事,岁岁和宴,日日安康,帝设宴百官,众皆尽兴。
  第二日。
  应国伐陈。
  ()

第111章 龙吟四方,英雄皆起
  是日,宇文烈率军自山崖之间穿过,夜色之下,八千虎蛮骑兵急行,拔陈城池三座,斩将十一人,校尉以上三十七,乃克其边,为锋锐,直指陈国。
  神威大将军宇文烈,名动天下。
  旋即于应国侠墨一脉支持下,迅速在占据的区域之内,构筑防线,修筑机关城池,以战养战,陈国有欲逃离者,皆被斩。
  宇文烈于城池外,以陈国败兵头颅,逃亡的百姓的头,筑造了三座京观,一颗颗头颅被垒起来,目光空洞恐惧,看着阴沉的天空,暗鸦盘旋在空中,想要飞下来去逐食这些血肉。
  穿着甲胄的士兵三人一组在战场上巡游,用长枪戳刺地上的每一个尸体,不管是穿着甲胄的,还是穿着薄薄一层布衣的,枪锋刺入血肉,拉出来的时候。
  放得太久的尸体炸开一片的血肉。
  也有些闷哼一声爬起来跑的,被箭矢直接射成了刺猬。
  腥臭不可闻。
  一股味道冲天灵盖,让人几乎要晕眩过去。
  大片大片的苍蝇蚊虫就在这血肉上停着,战靴底下踩踏着腐烂的血肉,滑腻滑腻的,让人站不稳,觉得有些恶心起来了,不知道是见了什么,一阵乱喊乱叫。
  仔细一听,似是有个士兵看到巨人观,发现自己前几日还一起吹牛的战友,此刻却被泡涨,变成了一片青紫色的模样,皮肤鼓起来,一戳,噗一下炸开。
  “呕…………”
  那人忍不住干呕,但是整个战场上却没有什么人回应他。
  一个士兵看到倒在那里四个人,一个男子被射成了个刺猬,身后有一个女子,还有一个少年人,一个少女,都已经死了,是想要偷偷从这里逃离去安全地方的百姓。
  男人先被箭雨射杀,他想要挡住后面的妻儿。
  妻子摔在地上,被人一刀攮死。
  那两个孩子里,哥哥想要保护妹妹,被人一刀剐了半边脸,然后一枪把这两个孩子都戳死了。
  士兵目光没有什么波动,先是用枪把这几个人都戳了一遍,然后拔出腰刀,把所有人的头割下来了,没有头的尸体扔到一起,就只是一把火烧了,风吹过去的时候像是下一场雪。
  然后头颅就被垒在一起。
  京观。
  那男人的,女人的,哥哥的,妹妹的头被放在了一个地方,垒了起来,放在一块儿,团簇成一团,亲昵昵,热烈烈的。
  真好,他们还能团聚哩。
  做这活儿的战士咧了咧嘴想着。
  我又会死在哪里?
  这些京观的头对着城门,死气沉沉的,就直视着那城,似是震慑,似是在说什么。
  天空灰沉沉的。
  宇文烈克城三座,有不服者皆杀,筑京观。
  却也驭下严苛,有士兵侵扰百姓的,皆为烈所斩。
  甚至于有皇亲贵胄,也一样不饶,被斩了头颅送回京城,于是得了大胜的军队对于这位名将,越发敬畏,而百姓的怨气也有了口子散开。
  这其中故事挣扎变化杀戮,不知道多少人的落泪,痛苦,此生遗憾,但是落于青史之上,却只是寥寥几笔。
  烈克三城,筑京观,法令严明。
  此地遂定,民不复叛。
  ——《应史·宇文烈列传》
  ………………
  在宇文烈突然侵袭的时候,陈国内部有要求陈国大将军鲁有先调兵支援的,鲁有先不为所动,被人暗骂胆怯的老乌龟,就连自家的城池被侵占了都不去保护。
  鲁有先似是承受不住这样的压力,调转兵马离开了。
  但是第三日的时候,忽然有大军侵袭过来。
  陈国前摄政王趁应国攻陈之势,攻陈国边关,却未曾想到,鲁有先之前的离开只是做个样子,竟重新回来,还安排了两路伏兵,数万精锐一场血战。
  直打了一天一夜才肯罢休。
  摄政王不甘,仍旧是率军攻击着陈国西方的边境。
  这个经验丰富的守将硬生生顶住朝堂的压力,死死守在了西域,总算是避免了陈国腹背受敌,短时间内就遭遇重创的可能性。
  那狼王的大军浩浩荡荡过来,鲁有先拼尽全力顶住了。
  鲁有先在战场之上五六日不曾下城墙,高呼大喝,维持士气,靠着兵家战阵,城池守备,以及墨家机关,硬生生顶住了萧无量的冲锋。
  直到最后,这城不破,甚至于在城墙上端着酒对摄政王敬酒,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道:“王上,许久不见,没有了太平公,您的大军兵锋,却也不如当年那样锋锐了啊。”
  “当年您名动天下的时候,我只是你麾下的校尉。”
  “而今你想要灭亡故国,却是我挡在你的身前了。”
  摄政王大怒。
  却还是率军退去。
  临走的时候,摄政王注视着这大军堡垒,折断了箭矢:
  “鲁有先,老乌龟!”
  “总有一日,杀此老龟杀才!”
  大战之后,摄政王退兵远去,鲁有先在城墙上昏厥,睡了三天三夜才醒过来,就这一次大战,鬓发就已经白了少半,问城池守住了,方才松了口气。
  几乎是在西域大战的同时。
  突厥大可汗铁浮屠汇聚于应国边陲。
  本来会被姜万象和姜素留下的七王这个暗子拦截的一个节点,却因为某个特别的原因,没有能够将这一股恐怖的军势拦下,应国完美的战略就因为最关键的一环消失而出现坍塌。
  只是让天下人震动的是,陈国夜驰骑兵竟然出现在大可汗军中,以客将身份突袭了应国。
  就在前去中州之前,李观一从薛霜涛口中知道了草原之变,只知陈鼎业斩断了和突厥的商路,却不知道他暗中派遣夜驰骑兵统帅夜重道前去草原。
  陈国和这草原的大汗王结成了同盟,一同对抗应国,但是同时,陈鼎业却拒绝了大汗王要求将某个宗室女子嫁过去的联盟。
  “陈国和草原的联盟,只是远交近攻,为了克制应国。”
  “若是大汗王想要染指中原的话,哪怕是陈国十年而亡,朕,也要把大可汗的这一只手斩下来,中原斗得再如何头破血流,道德沦丧,那是中原的事情。”
  “轮不到外人来插手!”
  大可汗大笑着道:“既要让我出兵,却又戒备着我,陈鼎业,天下哪里有这样好的买卖?”
  陈鼎业和大可汗在盟约之地饮酒,道:
  “那就让你自己也父子相残罢了。”
  “姜万象仍旧维持着和你们的商路,你难道看不出他是用大势逼迫你和他成为无形中的同盟么?”
  “应国要的就是你和你的儿子打起来,这样才能让他的后方安稳下来。”
  大可汗缄默许久,看着陈鼎业,想到了西域那个前太子,大可汗脸上出现一种奇异的神色来,缓声道:“父子相残,也,你难道还是将那人当做是你的儿子吗?”
  陈鼎业缄默许久,冷笑道:“朕,只有一个儿子。”
  “他,不是……”
  “不是。”
  同盟的约定当时洽谈了许久,最终大可汗道:
  “中原的皇帝,你说的不错,我也不能够让草原被撕裂,成为了应国姜万象的一枚棋子,但是,我也不会成为你的棋子,要小心了,吾或许,随时会来侵袭你这中土。”
  陈鼎业道:“朕,亦如此。”
  夜重道破应国边关城池两座,斩将六人,占地二百里。
  似乎是为了回应宇文烈的暴行。
  亦斩军队,逃民,筑京观。
  名墨机关术弱于其余两脉,稍微迟缓,仍旧铸造了前线的堡垒营寨,天下大势汹涌,这应国陈国只在一瞬间就撕咬起来,如同龙虎一般疯狂撕咬着天下。
  四方各处,盐铁开始控制量,不再售卖酒。
  税收往上面提升了三分之一。
  粮食的价格一日一日地开始上涨。
  不同的城池都张贴出了榜单,要求限制百姓流动,同时要求各地的精壮男子都出去服徭役。
  就在陈国,应国打起来的时候,摄政王陈辅弼却大笑道果然如此,率军回转,不复攻陈,而是汇聚了大军,在谁都没有想到的时候,朝着党项的腹心开始了最后的猛攻。
  在之前,薛霜涛和李观一说天下情报的时候,提起摄政王的大军在党项国的都城附近停下来了,他只不过是在等待一个机会,一个恰当的机会,一个不会被陈国打断的机会。
  而现在,机会来了。
  所谓时机,就如同风云,而天下的英雄如同龙一般,顺势而起。
  他几乎要在两年内从无到有地灭了这国家!
  鲁有先慎重沉稳,未曾顺势攻掠陈辅弼后军。
  陈辅弼破西域党项国三城。
  屠城三日。
  兵士所为,皆不违法,陈文冕劝告,未果。
  陈辅弼凶威大盛。
  天下动荡,风云变化。
  这样的变化,不会有任何的征兆。
  说来说去,翻遍了青史书卷,也只叹息一声。
  忽然而已。
  中州的皇宫里面,姬子昌看着这天下各处的变化,怔怔失神,彻底有一种风云四起,而自己无能为力的痛苦,他却有些明白了,为什么青史之上许多的英雄豪杰到了后面都颓唐如此。
  因为天下并不只是一个英雄。
  因为所有的豪雄都在等待着时机。
  大势汹涌,回天无力。
  姬子昌忽然想起来了和李观一初次相见时候,李观一说的那所谓英雄,此刻手掌按着桌子,低声道:
  “龙能大能小,能升能隐;大则兴云吐雾,小则隐介藏形;升则飞腾于宇宙之间,隐则潜伏于波涛之内。方今之时,龙乘时变化,犹人得志而纵横四海……”
  “方今之时,龙乘时变化,犹人得志而纵横四海。”
  姬子昌忽然泪流满面。
  各处风云四起,陈鼎业,姜万象在中州再不曾见面了,应国和陈国的使臣团,一一地离开了中州,就这样奔赴了天下去,对于很多人来说,就只是睡了一晚,天就变了。
  而且这一次和以往不一样,每一天事情的严重程度都会提高。到了最后,人心惶惶,今天听说这里的城池被攻破了,那里听说周围有个村镇被军队征了军粮,人都被杀。
  还有的说,城破之日,军队的刀不归鞘,劫掠三日。
  这些消息传来传去,谁也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不知道是有几分真,有几分假,只知道这种似真似假的消息,才更是扰乱人心,搅得百姓都恐惧仓惶。
  李观一所部也要离开这里了。
  文灵均没有因为李观一的权臣所为而震怒,他是忠诚于赤帝天下,不是忠诚于权贵世家,反倒是因为李观一给了赤帝一脉最后的体面,倒是有了些归属感。
  “主公,中州皇城虽然繁华,但是却不是争夺天下的地方,那些宗室皇族子弟说的再如何的好,却也有一些是对的,这个地方,能够吹灭了豪杰胸中的英雄气。”
  文灵均道:“我们该回去了。”
  李观一点头:“好。”
  “一切事项,有劳先生了。”
  麒麟军天策府很快开始动员起来了,李观一去学宫拜见老师王通夫子,去和老师辞别,那位夫子只温和笑着和他说了几句话,就亲自起来,把李观一送出了学宫。
  最后他站在已经空旷,甚至于荒凉的学宫里,看着李观一远去,神色温和宁静,公羊素王的声音传来道:“怎么,你身体不好,也不去江南养一养?”
  “秦武侯,天策上将军的老师,怎么样也比学宫里舒服。”
  王通笑了笑,转过身去慢慢走远,道:“二十年前,北风大作,白日飘雪,我从家乡来到这里;今日秋风萧瑟,红叶漫天,我送我的弟子们离开。”
  “读书人读了一辈子有始有终,就不走了。”
  公羊素王转过身来,目送着那年纪不大的儒生走远了,王通的身子有些消瘦,脊背还是挺得笔直的,走路的时候一步一步,很是坚定。
  公羊素王大笑:“哈哈哈,好一个有始有终。”
  “好一个龙门王通。”
  他大步走上前去,陪着这年轻儒生慢行。
  这是李观一最后一次见到王通。
  《史传·文中子世家》——天启十一年冬,子有疾,乃语素王:梦颜子称夫子之命曰:归休乎?殆夫子召我也。何必永厥龄?吾不起矣。”寝疾七日而终。
  《易》曰:‘黄裳元吉,文在中也。’
  谥曰文中子。
  陪侍文庙。
  生有二子,皆隐遁于世,清贫度日。
  …………………………
  麒麟军整备行装时耗费的时间,比起预料的时候更长许多,这自然也是有其原因的,这天下人心惶惶,麒麟军之前这么长的时间里面,不断都在施粥给百姓,很多家中贫苦的百姓,索性就住在了麒麟军附近。
  而现在麒麟军开始大张旗鼓地要离开了。
  最后几天的时候,中州城里面的米价,一天比一天高,世家里的人总算是看得出来了麒麟军的名堂,他们心里慌乱起来了,也开始做什么施粥。
  “李观一,是打算要把这些泥腿子带走!”
  “不行,不行,且给他们些好处!”
  “泥腿子没了,人人皆穿华服,我等还怎样说是世家?没了服侍的人,难道要我们自己去穿衣,沐浴吗?且拿出钱来,去做些粥铺子。”
  世家家主拨了一大笔钱,他们是能看得出人心和大势的,虽然是后知后觉了些,可是也知道自己的根本在那里,这一笔钱,只是高家,就出了足足五十万两银。
  去做粥铺,能喂不知多少人吃足足两月。
  如果只管高家名下那良田土地上耕种的贫苦农夫。
  可以让他们一日两餐,每一顿饭都可以吃鸡子,有一点荤腥,能吃到两块肉,隔三差五还可来个大荤味道,这是真的看到自己要死了,才一发狠,真正大方起来了。
  钱款下去的时候,却不巧,二夫人和三夫人吵闹起来,知道给了这样多的钱,这两位天姿国色,指头都白皙得没有一丝丝老茧的大美人都觉得可惜起来。
  便是要了十万两银,去买西域传来的一种胭脂。
  听闻涂抹嘴唇,灿烂如霞光一样,还带着些许的香味。
  高家家主的幕僚惹不得这两位美人儿。
  只好认下来。
  于是这钱成了四十万两银。
  四十万两银,也已经很多了。
  能够让高家名下那些土地原本的主人,现在在高家土地上耕种的农夫们吃米饭,能五日吃些荤腥,但是荤腥虽然少了些,米饭和蔬菜却是能管饱的。
  百姓都恋家,留恋故土,吃饱就不会走了。
  然后要往外传的时候,遇到了大管家。
  大管家是家主夫人的哥哥,看了这账本,摇了摇头,用手指头砸了砸那名贵的桌子,道:“四十万两银,给这些泥腿子吃,岂不是太多了些,实在是太过于浪费了啊。”
  高家家主的心腹道:“但是,家主担心,这些泥腿子被麒麟军蛊惑,离了咱们中州,转而投了麒麟军。”
  大管家嗤笑起来:“老爷还是心善了些。”
  “却不知道那些百姓,泥腿子嘛,就和狗一样。”
  “饿了,自然会回来的。”
  “来,这些钱我来为那妹夫老爷管着,你就不要乱说,知不知道,那些个百姓,不能给他们吃得太饱了,就得是不上不下的那样,才好给你干活儿。”
  于是这四十万两,一下子就成了个二十万两。
  二十万两,虽然一下少去了好多,但是却也实在不算是少了,就算是以高家那辽阔良田上的百姓,够他们每日吃饱饭,每日两餐,每个月稍微吃些荤腥。
  然后他往外走,遇到了二夫人的弟弟,二管家。
  遇到了家中的少爷,远方的表哥。
  遇到了前院的管事,最后把钱交了上去,可是管粥的管事拿了一点,却是想着,我拿一点不要紧,不要紧;管厨子的胖老大拿了一点,说着,我拿一点不要紧,百姓可吃的饱。
  最后厨子再拿一点,搬粥的力士再拿一点。
  终于施粥了。
  高家主去看,第一日的时候,果然是可以让人吃饱的粥饭,人人分了个蛋,还有蔬菜许多,人们都称赞着高家主的慈悲。
  高家主心满意足离开,后来几日却不来看了。
  直到高家的那位公子高应举察觉到了舆论的不对,换上了破旧的衣裳,捂着脸,私下去看,却发现了真相,惊怒地回来踢开了家主的门,大骂一顿。
  世家的高层才知道,给出了的几十万两银子,就只给了百姓一种粥。
  那粥稀溜溜的,光可鉴人,里面的米不但稀少,还掺了沙子哩!
  就这,也不是谁人都能吃的。
  想要吃的,得要卑躬屈膝,说好多好多好话的。
  然后那施粥的人拿起施粥的大勺子,舀了一勺子凌空倒下,大笑:“嗟,来食!”
  高家主面色大变:“那第一日!”
  高应举道:“那第一日只是给您做戏的,就连那些来吃饭的百姓,都是家里面人的亲戚!”他还是年轻人,此刻却声音有些悲愤,他抬起头来,看着这富丽堂皇的世家。
  就是在这大变化的时候,他才发现了,原来这世家之破败,并不是因为一个两个人,这是八百年来绵延下来的,上上下下,所有人围绕着世家,早就形成了一个汲取苍生之血的烂肉。
  而在这个时候,麒麟军要走了,但是百姓们发现,世家给的粥饭一日比一日淡薄,而麒麟军一边收拾,一边给的粥饭,一日比一日丰盛!
  最后一日的时候,竟然打来了好多好多的猪,熬煮炖肉,那味道,香喷喷的,传遍了周围许多地方,那位被世家说是个权臣,不是个好人的秦武侯,最近其实都是和百姓一块吃饭的。
  这一段时间里,施粥的世家都在说自己的仁慈。
  麒麟军没有说什么,只是这一天比一天丰盛的饭菜,却莫名地让所有人心底里一片不安,而最后这一日的时候,那位文鹤先生拿着饭菜,道:“大家,今日可要吃好啊。”
  百姓们心中的不安终于到了极处,有人忍不住道:
  “这,这样好的吃的,实在是太浪费了。”
  “我们不能吃啊。”
  在百姓眼里面是个大好人的文鹤先生笑着安慰他们道:
  “没事,尽管吃,这就是麒麟军最后的款待了。”
  “想吃多少,就吃多少。”
  他带着遗憾,说出了那句话:“毕竟……”
  “我们要走了。”
  于是此地刹那之间一片死寂。
  安静得可怕。
  ()

第112章 李观一大势已成!
  周围的百姓们过去了很长时间,才意识到那位文鹤先生所说的话语是什么,麒麟军要走了?是的,麒麟军本来就是江南一十八州的势力,他们来这里是为了中州的秋猎。
  现在天子秋猎已经过去了,他们自然会走。
  可是他们忽然觉得心中有种恐慌慌乱的感觉。
  就好像有什么东西要离开了一样。
  那开口的老者低下头,看着碗里面的粥饭,不是精良的白米饭,但是就算是糙米也是扎扎实实的饱饭,做饭的时候里面放了些油,除去了米饭,还有馒头,窝窝头。
  饭菜好几个的,有大块的炖猪肉,有炖菜。
  大锅子架在火上,然后有麒麟军的力士们做的大锅饭,热气腾腾的,这些日子他们在这里帮麒麟军干些杂活儿,那不是什么事情,麒麟军会给工钱,管饭。
  如果说愿意多做点儿活儿,那也可以把家里人带过来,一起管饱的,军里面好像还有随行大夫,会帮着看诊,还有个叫做文灵均的先生,会教孩子们读书识字。
  和这里的待遇比起来,之前过的日子那算是个什么?
  稀溜溜的米粥,一口下去,半嘴的沙子啊。
  那老人嘴唇抖了抖,道:“您,要走吗?”
  文鹤道:“我也舍不得你们。”
  “但是,【天下乱战】。”
  这四个字平平淡淡,却又恰到好处的说出来。
  这个模样朴素诚恳的谋士轻声道:“北地那边儿铁浮屠和夜驰骑兵在打,中原到陈国那边,是虎蛮骑兵在往前推进,西域呢,是鲁有先将军和狼王,还有西域的残党。”
  “这天下早就乱起来了。”
  “哪哪儿都在死人。”
  文鹤道:“主公是江南十八州之主,我们麒麟军也要回去,保护我们的百姓了,诸位这一段时间里,对我们的帮助很大,我们没有什么帮助大家的。”
  “这里吃完饱饭,然后这里还有些铜钱,是大家这段时间的工钱,可以拿走,之后,这天下苍茫,可要保重啦!”
  众人一片死寂,那边麒麟军真的搬出来了许多的箱子,里面放这些碎银子,明明这里食物的味道喷香,还能够拿着钱,可是气氛却在一瞬间就压抑下来了。
  人们吃着米饭,吃着油汪汪的炖肉,却不知为何都没有话说出来,有的人吃了饭,却不知怎么的,鼻子一酸,就要落下泪来。
  大人们都有各自难受的地方。
  只有孩子们单纯因为今天吃肉开心,以及,今天不用去识字了,更开心。
  “好哦,有肉吃啦!”
  “今天还不用认字,不过先生之前教的那些字,我都记下来啦。”
  有孩子拉着娘的衣服,道:“肉好好吃啊。”
  “娘亲,咱们以后还能吃肉吗?”
  那女子想要笑着安慰自己的孩子,却不知道怎么的,眼泪就落下来,孩子慌了神,想要给母亲擦一擦眼泪,却怎么样都擦不干净,这情绪似会传染似的,很快这里就一片哭声。
  文灵均看着这一幕,心中不忍,叹了口气,道:“以这样的手段,凸显战争的残酷,以争取民心,清羽,你的手段不好看……”
  文鹤回答道:“我威胁他们了吗,还是伤害了他们?”
  “主公帮助他们,而带走百姓,也是你我的计策。”
  “我只是希望把这计的效果发挥到了最好。”
  “今日这一幕,虽是挑动百姓心中的情绪,是用了些心机手腕,但是我这手段,也只是希望,能带走更多人。”
  文鹤脸上难得没有了以前那种淡漠,只是道:
  “天下乱世纷争,世家争斗会更为激烈,这些人留在中州,会是第一批死掉的那些,若是随着我们去江南十八州,至少可以有几亩耕地,能识字,可以享受至少三年太平。”
  文灵均叹息,他重新坐回来,他手中碗里也是和百姓一样的饭菜,他是世家出身,但是却并没有娇惯的脾气,吃饭的时候会吃得干干净净,认认真真,待人接物都温润儒雅。
  文鹤忽然道:“只是没有想到,主公会这样做。”
  “我只是希望最后借助这大势,再演了一次戏,可是主公却没有这样,他让我们走之前给他们结算了工作,然后按照雇佣人的价钱,给他们把钱给了。”
  “甚至于,主公不愿意自己出来,演一出戏去收买人心。”
  文灵均轻声道:“主公做的事情只是,工作了便给对应的酬劳,给饱饭吃,帮衬着看病,教导他们的孩子认些字来,就只是这样。”
  “主公只是把他们当做了人。”
  文鹤道:“这就很难了。”
  “就连墨家都分裂成三脉,侠墨都已又化作了多少分支,主公他之前说在陈国的时候,关翼城外被刺客刺杀,就是侠墨的那一脉偏激化的武者。”
  “只保留有以武行道的理念,却慢慢在这乱世里变化。”
  “乱世之中,就是这样,不受控制地随波逐流。”
  “能在乱世之中被当做人,而不是帐下军功,腰间人头,已经是难得的事情了,这一段时间里,他们做的都是些简单的活儿,可是人多,我又收购来许多的船只。”
  “顺流而下的话,可以比较快地抵达江南区域。”
  这一餐饭菜众人吃的都沉闷,百姓们拿着铜钱的时候,虽然心中极端不舍,但是一时间却也还做不出决定来,只是泪流满面地告别麒麟军。
  之前这一段时间里面,麒麟军周围汇聚了很多的百姓,大家热热闹闹的,此番过去了,麒麟军这里都觉得冷清下来了,麒麟军的将士们都觉得稍微有些憋闷。
  众人收拾行当,李观一在城中去辞别了夫子他们之后,就走出来,去了长风楼那里拿到了情报,大略知道了整个天下的局势变化,李观一把这情报收起来。
  长风楼在中州的负责之人道:
  “楼主,您是要离开中州了吗?”
  “大小姐她在等你。”
  李观一点了点头,随了这女子一起下长风楼,又走了片刻,倒是到了中州皇城里的一处亭台之地,一棵大树立在那里,树叶金黄,随风微动。
  身穿一领青色云纹衣裳的少女安静站在那里,看着秋风起落。
  李观一握了握怀里放着的一个布包,迈步走过去,笑着道:“大小姐,倒是清闲。”
  薛霜涛微微笑道:“还不是你这位秦武侯,天策上将军大忙人,没得空来寻我,我就只得在这里看看这花开花落啦,不过,看你这样,是打算出发了?”
  李观一点了点头:“天下大变,不比寻常了。”
  陈国,应国的战将得胜之后,都筑造京观,筑造京观的头颅,恐怕不只是战死的敌军,沙场残酷,从来无情,李观一心中有一股极为强烈的紧迫感。
  他和姜万象有约定。
  三年之内,姜万象攻陈,而李观一入西域。
  可天下豪雄,并不只是他们两个人。
  就只是此刻的情报,就可以知道了五个不同的人,突厥大汗王,和陈鼎业联手去攻应国;若是大汗王坐大,从草原之上马踏中原,则是中原崩乱的结局。
  西域摄政王,如果摄政王可以迅速吞并西域的话,那么李观一和江南十八州的生机就算是被斩断了,反而是摄政王起势已成。
  陈鼎业,若可上联突厥以克应国,又能力挫占据西域的摄政王,以南部之国吞并西域,坐南攻北,震慑四方,也有可能成就一番霸业。
  如此看来,西域,以及那附近的平原地带,这一片地方连起来,确实是现在这局势的必争之地。
  群雄争锋,争的就是谁先拿下这关键一步。
  李观一不能停。
  李观一手掌按着木剑,轻声道:“所以,恐怕还是要下一次,才能够和你见面了。”薛霜涛没有说什么,只是微笑道:“没什么,这一次见面已经很好了。”
  风吹过来的时候,银杏树晃动,一枚落叶落在了李观一的肩膀上,薛霜涛伸出手,把李观一肩膀上的落叶摘下来,然后又把李观一的衣领整理了下:
  “天下大变,是大丈夫的起势之机,况且,你还有太多事情要做,可不能在这里停步,反正,我也要有事离开这里了,本来你不走,我也是要来和你告别的。”
  薛霜涛微笑了下,然后从腰间拿出一物,左手拿住李观一的手,拉起来,右手把这东西塞在李观一的手里,道:“喏,不要说本大小姐对你不好!”
  李观一愣住:“这是什么?”
  薛霜涛微微笑着道:“你看看就是啦。”
  李观一疑惑打开来,看到上面的文字,印玺,咧了咧嘴,小心翼翼道:“这是,地契?”
  这竟是用中原文字和吐谷浑文写下的地契。
  而且是一整座村子。
  薛霜涛扬了扬眉毛,露出一股如之前那样的英气来,补充道:“是西域的地契,我知道你要去那里,可是那边儿纷纷乱乱的,势力太杂了,得要有个自己的地盘才好。”
  “我不是说,本来是打算把长风楼留在那里的吗?”
  “虽然失败了,但是长风楼的地盘,还有用来庇护长风楼救下之人的一个村子,我都已经‘买下来了’,眼下在我手里面,没有太大的用处,观一你拿着,一定有用。”
  “嗯?你说我怎么样拿到的?”
  “哼哼,既是大小姐,那自是有大小姐的本领。”
  “你啊,一辈子和钱无缘的,这方面就依靠我便是。”
  少女言笑晏晏。
  不远处,双鬓白发的陈清焰抱着剑,靠着墙壁,旁边是胳膊上缠绕了布匹的老爷子陈承弼,这老爷子一心求武功,对上了剑狂慕容龙图的时候,旁人害怕,他却兴奋不已。
  冲得太前面,结结实实吃了剑狂几下子,给打得筋脉都受损,眼下还在养着,老不修,偷偷来听少年们的谈话,闻言嘀咕道:“呼啦啦地扯。”
  去昆仑路过西域的事情,可是他也去了的。
  那村落被个西域的贵人看重了,薛霜涛去买,分明已谈妥了价钱,可是那位西域老爷却不知怎的,贼心大胆,说是要薛霜涛嫁给他做个第三房的夫人,就把这村子给他。
  那小妮子笑起来,似乎要答应的。
  然后一脚就把那桌案踹翻,凌空一下用八卦游龙步就踩在那西域老爷的胸口,抬手一张弓,手里的弓箭几乎要戳进那西域老爷的嘴巴里。
  最后张弓,弓弦紧绷如雷。
  “你要娶谁?”
  “本姑娘?”
  “你也配?!”
  连续数箭,把那个西域老爷的衣领给钉在了一棵大树上。
  这般气性,多少是随了西域那老虎。
  陈承弼想起来什么事情,看向旁边的陈清焰:“说起来,霜涛这小妮子的叔叔,也就是薛长青他老爹,是不是就在西域来着的?”
  陈清焰点了点头:“是。”
  陈承弼道:“虽然说薛家现在不大安稳,可是薛长青他老子肯定是站李观一这边儿的,啧,薛霜涛这丫头,给地,给钱,去了还直接就有人脉。”
  “啊呀,多好的姑娘。”
  “李家小子,怎么不直接去把这小丫头娶了呢?”
  陈承弼长长叹了口气,道:“去娶了这个小丫头。”
  “我老爷子好去吃一杯喜酒,再和那剑狂切磋切磋。”
  “如果我去闹李观一这小子洞房的话。”
  “会不会还有机会和慕容龙图过过招?”
  陈承弼开始思考这个行为的可能性。
  陈清焰不想要去理会这个嗜武的长辈。
  李观一知道这东西的分量,也知道此物对于他入西域的重要意义,于是郑重收下,道谢,却被那少女止住,薛霜涛又拿出了一叠东西,塞到李观一怀里,轻声道:
  “这个是我们在那里安插的一些眼睛。”
  “长风楼失败了,却也不算是彻底失败,多少留下了点痕迹,这几个眼睛,肯定对你有帮助。”
  “江湖上的有一个,狼王军中校尉一个,党项国里面有一个,还有大旗寨里一个,你还记得吗?大旗寨里有你的父亲太平公麾下骑射统帅,神射将军在。”
  李观一想起来之前在陈国那里看到的情报,轻声道:
  “王瞬琛。”
  这位将军曾独自守城,一日射出三千箭矢,杀两千九百九十七人,硬生生把一支前军给火力压制住。
  后来羌族反叛,驻扎于城外的山上,这位将军站在城墙上开弓射箭,箭矢贯空,甚至能够穿山杀人。
  是太平公李万里麾下的第一神射。
  李万里死了之后,王瞬琛用弓射了三箭于城门之上,布衣持弓离去,没有谁敢阻拦,就连鲁有先都不愿意去围堵这个没有了后顾之忧的神射将军。
  王瞬琛如果骑着异兽狂奔,一张弓在手,除非遇到大军围杀,否则的话,是最难以留下的那种高手。
  后来这位神射将军就去了西域大派大旗寨。
  每天就只知道喝酒美人。
  李观一看到的卷宗记录里写着,羌族使者前去拜见他,颤栗恐惧,出后大呼口气,乃曰:神射将军死乎?
  其心死也。
  薛霜涛拿着一枚有大旗标志的腰牌放在李观一手里,少女嗓音清澈:“你入天下,我去江湖,之前我和老师去昆仑的时候,途径西域,见到过了这位神将。”
  “他本来已经是宗师的。”
  “只论及自己的武功,是神将榜前三十的水准,可是后来似乎因为太平军覆灭,心境出现了问题,法相已崩,我想着,你或许可以重新让他醒过来。”
  薛霜涛微笑道:“好啦,再看也没有了。”
  “我能帮你的不多了。”
  她伸出手按在李观一的肩膀上,往外面稍稍推了推,少女轻声道:“时候不早了。”
  “就和一年多前一样。”
  “去吧。”
  “还是说,你也有什么话要说?”
  少女顿了顿,站在那里,笑意盈盈看着李观一。
  李观一都觉得自己说不出要说的话了,他安静了下,还是道:“我确实是有事情想要拜托你。”李观一从怀里拿出一个玉瓶,左手拉起了薛霜涛的手,然后把这玉瓶放在了薛霜涛的掌心。
  不知是否是错觉,他感觉到少女手掌微微颤抖。
  陈承弼老爷子眸子亮起。
  “哦豁,这是……”
  他蹭一下起来。
  被陈清焰的剑直接磕在脑袋上压下去。
  那边的风吹拂着,金黄色的落叶盘旋环绕在那里,少年的衣摆和少女的黑发微扬,薛霜涛的心脏都稍微加快了些,脸颊微红,然后听到了李观一郑重道:
  “这是蜚毒的解毒药。”
  于是那一丝丝旖旎的氛围一下子就没有了,薛霜涛愣住,然后少女握住这玉瓶子,忽然就忍不住地大笑起来了,笑得面庞都涨红了。
  那边的陈承弼骂一句:“臭小子,不如祖文远!”
  那边李观一道:“我本来想要去北域,把这药交给岳帅的,可是如今天下的大势,我自己也算是身不由己,没有那么自由自在。”
  “薛家的商路遍及各国,我希望霜涛你把这东西送到关外,交给岳帅和越大哥他们,这药能够解开岳帅的毒,让岳帅三年之内恢复全盛,甚至于更进一步。”
  薛霜涛捂着自己笑得都有些痛起来的肚子,擦着眼角笑出来的眼泪,道:“好,好,我知道啦!”
  “只是,这样大的事情交给本姑娘,你倒是心大。”
  “你这不是,把岳帅的性命都托付给我了?”
  李观一回答道:“我相信你。”
  薛霜涛噙着笑,双手背负身后,道:“是吗?”
  这是她期望的关系,那少年奔赴这乱世天下,在这波涛汹涌的时代里前行,但是他却对她保持有足够的信任,可以把这样的事情交给她去做。
  这样,就好。
  这英雄的时代,注定是血淋淋的了。
  摄政王在西域屠城,而陈国和应国的名将却也在筑京观,在这样的时代里,李观一怎么可能会和她去做那些情爱的事情?
  天下偌大啊,他和她,却不是在这山河同悲,百姓痛苦,英雄起陆的时代里,风花雪月,伤春悲秋的小儿女!
  只是这个时候,李观一却还是从怀里拿出一个布包,道:“这是礼物。”
  薛霜涛眼睛眨了眨,李观一打开布包,里面是两根簪子,一根是玉簪,温润沉静,却已经是数百年的古物了,而另外一根是木簪,还新的,是李观一自己做的。
  “这个是秦玉龙将军给我的,是霜涛你的大姑姑托付我转交于你,是薛家的家传玉簪了,都是传给长女的;这个是我自己做的。”
  李观一稍微有些不好意思,道:“你之前装成了长风楼的那位时,不是说想要一根全新的簪子么?”
  “这段时间,我就是在做这个。”
  薛霜涛笑着看着这两根簪子,然后想了想。
  少女伸出手,在自己的头发上一拔,就把那金钗拔下来,于是黑发如同云一般落下,十七岁的少女噙着笑意看着李观一,墨发如云,道:“诺,要我帮你的话,就给我报酬。”
  “先生给我挽发怎么样?”
  李观一迟疑了下,拿起玉簪,却被薛霜涛劈手夺过去。
  薛霜涛把木簪塞在李观一的手里:“我要这个。”
  李观一嗯了一声,少女转过身来,只用黑发对着少年,李观一伸出手,手指触碰到了薛霜涛的黑发,如同缎子一般光滑,李观一给薛霜涛束发,薛霜涛的脸颊不觉微红。
  她的手指勾住了自己的衣摆,无意识地卷动。
  似乎是这氛围实在是让人有些不好意思,她终于还是忍不住道:“你,你说些话啊。”
  李观一瞪大眼睛道:“我要说什么?”
  薛霜涛似被逗得笑了,道:“大先生大客卿,便是给我唱一首诗词也是好的啊。”李观一手指触碰薛霜涛的黑发,鼻尖似乎还可以嗅到少女身上的轻香。
  秋日天来秋风长,人来人往,谈笑声音远远传来,却莫名有一种宁静的感觉,少女坐在石头上,双脚搭在一起轻轻晃动,李观一轻声道:“一愿世清平,二愿身强健。”
  陈承弼老爷子嘴角抽搐,想要把这小子的脑袋瓜按在地里,然后看到李观一给薛霜涛把发束好,李观一亲自做的发簪,挽住了少女的三千青丝,轻声道:
  “三愿临老头,常与君相见。”
  我希望天下太平,希望身体康健。
  希望这样到了老去的时候,还能每日和你见面。
  薛霜涛安静下来,她感觉到了潜藏的东西,耳廓微红,忽然一下跳起来,转过身来,低着头按住李观一的肩膀,结结巴巴道:“好了!”
  “坐,坐下!”
  李观一眨了眨眼,被少女压着坐下来,然后他的发冠就被薛霜涛摘下来,他自己的黑发也落下在身后,薛霜涛道:“只,只是一来一回而已!”
  她从怀里,把薛家代代相传的祖物拿出来了。
  然后给李观一束发,少女手指触碰到李观一的黑发,束发的时候,很是安宁,忽然笑起来道:“那我也有一首词呢。”
  薛霜涛的嗓音清澈,轻声道:
  “一愿郎君千岁,二愿我身常健。”
  她把薛家祖传之物给李观一束发,然后道:
  “三愿如同梁上燕,岁岁长相见。”
  我希望你能活很长,希望我的身体也健康。
  我希望我们也能日日见面。
  一唱一和,佩玉簪的李观一起身,看着那木簪束发的大小姐,薛霜涛伸出手推在李观一的肩膀上,耳廓通红,道:“好啦,去吧,去走向你的天下!”
  “不过,不要忘记啊。”
  薛霜涛低着头,只自笑着,轻声道:
  “我在关翼城里,等你的千军万马,等你来找我。”
  “我会等着你哦,如果你不来的话,我就等到我自己的头发变白,脸上长出皱纹,等到燕子再也不来堂前转。”
  “嗯。”
  那秦武侯此番别了这薛家姑娘,他深深看着薛霜涛,握住少女的手掌,转过身走远,只是这天下汹涌,只是这百姓血海之中,只是你我之辈不能无视,只可惜,是你我之辈。
  却也幸好,是你我之辈。
  这风吹银杏叶,那落叶声细碎,似还能听得到,方才少年少女的诗词相合声,不绝于耳。
  一愿世清平,二愿身强健。
  一愿郎君千岁,二愿妾身常健。
  三愿临老头,常与君相见。
  三愿如同梁上燕,岁岁长相见。
  秦武侯李观一抵达了中州皇城之渡口,第二日麒麟军将要出发的时候,听得到了纷乱的声音,麒麟军众人走出,却是怔住,不敢置信——
  百姓汹涌而来,携妻带子。
  天下大变,名将纵横捭阖,或以屠城立威,或以京观扬名,血流滚滚,百姓如刍狗,豪雄扬名,是日,秦武侯李观一,仗墨家机关船,顺流而下,携民渡江,不弃一人。
  沿途两岸百姓听闻,莫不来投。
  大势,乃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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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3章 抉择!
  麒麟军自中州都城出发,顺着水流去往江南十八州,这一路上都是顺势而下,极省力气,速度本来应该极快,但是因为到处打仗,以及李观一所部所作所为被宣扬出去。
  这一路上,都有人来投,之前准备的船只能不能容纳这些人且不说,就只是这来投百姓络绎不绝,就很大程度地让麒麟军的行进速度大幅度降低。
  李观一离开学宫的时候,最初墨家一脉的大部分弟子随着他走,倒是可以就地取材,制造新的简易机关船,也能去花钱买来大小船只。
  这就导致才从中州之地出去的时候,人数就已经大幅度膨胀起来,水路之上,先是墨家的巨型机关船在前面开路,甲板上竖着麒麟军大旗。
  后面则是墨家机关船,再然后是寻常的商船,乃至于是渔船,甲板船,船上都有百姓。
  这又遇到了另外一个问题,那便是不同船只,行进速度不同,机关船以机关催动,可是商船就需风力,至于那百姓的单板渔船,那更是倚靠着人力死撑着。
  却在李观一头痛起来的时候,那大江之上,忽然传来大笑声音,那笑声苍凉壮阔,似和天地相接连,带着一股说不出的豪气:
  “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我缨。”
  “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我足。”
  那渔船之上的渔夫放下手里的鱼竿,摘下斗笠,水天相接之处,站起身来,却是一位肩膀极宽阔,鬓发微白,兀自雄壮的汉子,时而恰好突有风起,起来了波涛。
  那大汉腾空,抬手一招,就有蛟龙法相出现,长吟不绝。
  那蓝色通透蛟龙盘旋,将那大风打散了,整个江面上波涛汹涌,可是诸多的船只却是平稳,那稍有老迈的大汉就只踏着水而来,气魄不凡。
  百姓都以为是见了水龙王,不少靠水打鱼的百姓脸都白了。
  然后他们看到那位穿着道袍的麒麟军大将走出。
  老者走过来,竟然是推金山倒玉柱,只是半跪于地
  背后蛟龙低头,肃然道:
  “寇于烈,拜见主公!”
  “末将奉晏代清先生,元执先生之命,率我水军儿郎,前来相投!”
  看到这一幕的人皆有些说不出话来,那个和他们一起吃饭,所作所为都平实质朴的少年郎,此刻却多了一股说不出的气魄,寇于烈早早前来,率了麒麟军水军校尉们来了。
  “元执先生猜测主公遇到这样的困难。”
  “却也知道主公不会抛下这些百姓,所以遣我等来此,他说虽然不同船只,速度不同,但是若是以主舰为核心,然后不同区域船只都有校尉在,大小船只以绳索,铁链相连。”
  “外借铁链拉动,内则以军阵之气相联。”
  “则可以尽退如一。”
  “我等正是为此而来的。”
  怒鳞龙王寇于烈加入之后,这船队的速度总算是保持在了一个标准的姿态,只是却也没能抵达理论上水运速度的极限——
  因为不断有闻讯赶来的普通百姓。
  世家大怒,打算要靠着武力强硬地把百姓留下来,就在这个时候,中州大皇帝亲自下令:“百姓所为,皆是自然,乃为天下之民,而非汝等之民。”
  “李观一为朕天策上将军,汝等勿拦。”
  因之前秋猎,皇室分支支脉的家主都被那权臣以神兵射杀,宗室慌乱,中州又有姬衍中这位宗师境的宽厚长者在,这几日里,姬子昌奋发勇力,改革宗室,收回权利。
  一时间命令下来了,又因那权臣秦武侯,威风太过,下手太狠,麒麟军的甲士只要听闻此地有人要投来,便有数骑而来,前些日子,赵家就是不信邪。
  那一日死死扣下百姓不让他们离开。
  见了麒麟军甲士来,竟是恼恨起来,那位大公子拉弓把那几个贱民射杀,又率众人要把那两个麒麟军甲士给打杀了,做一个死无对证。
  那两位甲士都是二重天修为。
  寻常军队只入境级就可为伍长,但是在这具装重骑兵里,二重天才是单兵战力,可虽然是两位披甲的二重天武夫,世家底蕴也足够,把他们打得重伤,但是毕竟是经历过许多恶战的武夫,硬生生披着重甲,骑着龙马逃出去了。
  第二日,来的却是五百骑重甲。
  由当世骑将数得上的凌平洋亲自率领,把这一支世家踏破了,大公子被射杀,之后再无人敢于阻拦,只是那李观一的权臣之名,跋扈的名号越来越大,也越传越广。
  等到了通过中州的水路关隘的时候,多有世家,贵胄,将领,甚至于一些家世还不错的百姓们汇聚在了那关口,交头接耳,却打量看着李观一等人模样。
  水流的声音,轰然若雷霆,交头接耳的声音不由地安静下来了,众人远远望去,皆是骇然失色,却见水路当中,是一艘极大的墨家机关船,吃水极深,就算比不上四灵级的宝舰,却也是主战级别机关船。
  在这大船背后,不知道多少船只,以铁链相联,苍茫蛟龙法相在天空盘旋,每一艘船上都站满了人,为首大船上一把战戟指着天空,战戟之上悬着猩红色的旌旗,烈烈翻卷。
  凌平洋则率领着一千铁骑顺着江安奔腾如雷。
  浩荡磅礴。
  “吾主前来,速速打开道路!”
  与其说是外传的麒麟军裹挟百姓,更像是大将诸侯在出巡,中州边关不敢阻拦,速令李观一所部通过,气势磅礴,名声越发大了起来。
  只是自此之后,才是真正的考验——
  前方就是应国疆域。
  李观一所部率领了足足数万户的百姓,中州之地的那些船只几乎被文鹤都买空了,又有学宫里那一批墨家的学子不眠不休,不断去制造新的机关船。
  甚至于将机关船的要求降低到了可以带人走就可以。
  环境算不上是很好,实际上颇为拥堵,然后每到了一个地方,就当即驻扎下来休息,第二日起来再继续出发,这样速度虽然缓慢许多,但是可以尽可能多地带人。
  人数越来越多,其中人员成分也驳杂起来了。
  有真正困苦的,在本来地方活不下去的百姓;却也有那些在当地犯了事,欠了钱而不还,亦或者在当地结仇的破落户,想要占便宜的混混泼皮们也混进来,其中甚至于有各大世家的死忠。
  却被那魏玄成一个一个拎出来。
  这家伙的眼睛简直像是有什么神通一样,什么毛病都可以找到,然后顺藤摸瓜地拉出一片来。
  房子乔,杜克明,魏玄成等为首的王通夫子弟子,制定了在行进途中的简单管理规矩,法令,整顿之后,有小偷小摸者,有欲图谋不轨者,皆被找出,按照律令处理。
  而其余有功劳者,则皆有不同的奖励。
  于是世家派遣出的探子所见,这本该被他们看做是乌合之众的流民团体‘皆进退有度,设下营寨,并无杂乱,男子出力,女子烹饪,孩童汇聚,由学子传文习武’
  ‘法令严明,所经行之处,秋毫无犯’
  世家中人素来都有同气连枝的说法,历朝历代,就算是世家之间彼此有嫌隙,可是当有外人挑衅世家身份的时候,各地世家都会相帮衬一把。
  李观一所作所为,已经动摇了世家的根本。
  是以在他一行抵达应国疆域的时候,却早就已经有说辞宣扬出来了——“李观一所作所为,正是卑鄙无耻之人,乃是携民而来,保全自身。”
  ‘正因为天下群雄,皆是有情有义,宽仁无比,故而才会因为李观一携了百姓,才不会对他动兵马拦截,此人正是借助这天下群雄的仁德之心,方才带着这些百姓做个挡箭牌’
  ‘是因此不忍攻击的群雄诸侯名将才是仁德’
  ‘李观一,硁硁然小人哉!’
  说出这般言论的人,算得是思路明白通明,倒果为因,有名士隋凌波观之,叹为观止,旋即心思想了明白,这世家说出这样的话来,只不过是为了泼脏水,是害怕自己底下的百姓也去。
  隋凌波旋即前去村镇之中,见已经有百姓拖家带口,打算离了这村子前去投奔李观一麒麟军,村子里的村正想要阻拦,可是这样大的事情,他们反倒是难以拦下。
  有一部分人哪怕是舍弃了屋子,田地也要过去。
  询问的话,就是那夜驰骑兵,天下闻名,虽然是重甲骑兵却又极擅长疾驰奔袭,那夜重道已是攻克好多城池,打将起来,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过来。
  隋凌波道:“几位不知道李观一是个欺世盗名的人吗?”
  那老农民回答道:“哦,确实是宣传过了的。”
  隋凌波不解道:“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去?”
  老农民咕哝了下,道:“我看着您也是个有学问的人,我和您说个事情吧,在我还小的时候,村子里有一口井,那井水甘甜,还有人说是神仙留下的,喝了能够医治百病。”
  “医治百病那肯定都是江湖骗子们瞎说的啦,但是好喝是真的,喝了身子骨要硬朗也是真的,大家就都去那里打水喝。”
  “只是后来城里的老爷们说,这井水不好,里面有什么什么血水,喝了好喝,其实会损害人的寿命,后来大家慢慢的不去那里打水了。”
  “可是老爷们却把这一口井围起来,还修了一个很大的院子,然后大家都喝不到里面的好水了。”
  隋凌波道:“这是什么意思?”
  老农民白了他一眼:“老爷们说的话,不一定是真的。”
  “可老爷们说什么东西不好,那可不一定是这东西不好,只是这些穿着绫罗绸缎的老爷们不想要你做什么事情罢了。”
  “俺们只是不怎么识字。”
  “俺们又不瞎。”
  老农民咕哝几句。
  隋凌波道:“那你不怕真的和世家宣称那样,李观一只将你们拿过去了当盾牌,根本没有把你们当人看吗?”
  老农民笑起来:“真是笑话。”
  “说得我们在这里不被欺压似的。”
  他推着木板车,用肩膀把隋凌波这位名士撞开,骂道:“一股子酸味的老书生,让开,不要挡路!”
  隋凌波怔住,旋即只笑,不以为意。
  天启十一年八月,麒麟军与百姓入应国,应国各地百姓之中,亦有流民逃窜,欲入麒麟军之中,是以应国官员皆震怒,与中州不同,中州官僚世家对于百姓掌控很低。
  可是应国对百姓的要求极为严苛,几乎不允许远离居住的地方,但是总有各种各样原因失去了土地,家人的百姓,成为了无地无产无房的流民,四处流窜。
  这些人没有土地,没有办法耕田种植粮食,交不上税,却还要花钱赈灾,在过去的时候,应国官员是不喜欢这些流民的,他们既不肯给这些流民分地——
  毕竟这地就是他们家族的。
  他们总不可能从自己的身上剐肉出来。
  又不能彻底抛弃不管。
  只是保持着不让这些流民饿死的程度,让他们成为了一种廉价的,不用什么代价的劳动力,可是等到这时候,这帮流民看到了生活的希望打算离开的时候,他们却意识到了问题。
  不能让这些流民离开。
  离开这里,前往江南十八州,那里和应国,陈国不同,那里经过了十多年的战乱对峙,有的是还没有来得及开垦的土地。
  这些流民去了很快就会成为良家。
  成为一方势力最为重要的中坚力量。
  他们开始发动自己的力量,一方面开始引导舆论,让李观一名声降低,但是却发现,难以奏效,旋即却又因为名望的原因,断然不可能去挥兵劫杀百姓,反倒是被卡住了。
  文鹤的计策成功奏效。
  李观一此举分明是硬生生在他们身上割肉。
  但是他们偏偏不能够进攻。
  李观一携民渡江,结果应国大将去拦截诛杀百姓,这样的事情只要出来了,那么第二天,姜万象就会大怒派姜素直接把做出这样事情的人给剐了。
  应国苍西城中,却有一守城大将,名为严宝泰,素来对百姓苛刻,世家大族兼并土地,极其严重,却又擅长伪装自己,应付过了来自于应国都城朝廷的勘验。
  素来无事,只是这一次,麒麟军到来,麾下民生沸腾,李观一所部通过这里的时候,他却让人把水路给截断了去,派遣五千兵马和墨家机关把手,不能通过。
  李观一出来的时候,严宝泰大呼道:
  “秦武侯要去何处?”
  李观一没有回答,文灵均踏前一步回礼,嗓音沉静:
  “吾主回江南,将军何意,为何要拦下我等?”
  严宝泰哈哈大笑,不答反笑起来,道:“原来是文家公子,我和你父当年还算是朋友,多喝过几杯酒水,你却不认得叔叔了,我当然知道麒麟军秦武侯的封地在江南。”
  “但是,这里可不是你麒麟军的地方,这里是我大应国的疆域,此地乃是我大应国的边关,没有我主公的口令,本将怎么可能放你们离开?!”
  “且住!”
  “等本将军上书一本,禀报了朝廷,若是陛下下令的话,那我就让你们离开,否则的话,恕难从命!”
  严宝泰的态度很硬,李观一带着百姓,不愿和他们相争,严宝泰回去之后,和左右谋臣幕僚商谈,一方面速速派遣了兵马过来,继续加派兵马封锁住前面道路,不允许李观一所部通过。
  一方面则是镇压自己治下的百姓,尤其是那些流民。
  “就算是死了,也得死在本将的治下。”
  “岂能让汝等去投了江南。”
  “你们只是一条贱命,死了就死了,早早去投胎,不也是美事一桩,本将却要被你们害了名望!”
  严宝泰恼恨,谋臣询问他是否要去禀报朝廷,严宝泰神色凛然,道:“禀报朝廷?现在我大应国上上下下,都在应对着陈国和突厥,若是再让李观一回去,岂不是养虎为患?”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本将军也不会和李观一有所冲突,不会去打杀他,只是封锁住他的道路,不让他走!”严宝泰冷笑道:“他麾下带着几万户的泥腿子,一户六七人,那至少要十几万人。”
  “一旦从我应国通过还能带着百姓,最后会有多少?”
  “十万户人?几十万人带着干粮汹涌过去,那是抽调我大应国的血肉去让李观一崛起,这等事情,主公看出来,却也不能做,不能阻拦。”
  “我等身为臣子,就是要为陛下分忧。”
  “这样会坏了名声的事情,就活该是本将军这样的人去做。”
  严宝泰又道:
  “再说,李观一所部的人多,根本不需要去动刀兵。”
  “每天人吃马嚼,他船舱吃水够深,能带多少的粮食?我听说他们每到一地都要补给,一旦没有吃的,这些人马上就要暴动起来了,李观一能约束得住?!”
  “到时候他麾下的这些个流民饿死,不就证明了李观一的所谓仁德之名,都是个放屁!”
  “况且,现在已到了秋天,大应地处北方,气候严寒,这个月开始,这天气就会一天比一天冷下来,那些贱民都只是穿着一层单衣,还在水流附近,过不了几天,就会开始风寒。”
  “一旦没有吃的,又中风寒开始死人,就会出了瘟疫。”
  “哼,李观一,李观一。”
  严宝泰恨恨道:“想要踩踏着我主陛下的名望,赚取天下仁德的大名,天底下哪里有这么好的地方?!本将军偏不允你得偿所愿,你就在这里困死,没了这大名!”
  李观一所部麒麟军在这里等待了两天时间,文鹤和文灵均都叹息,他们的才气,早就看出来了这严宝泰的目的,也算是个阳谋。
  文鹤轻声道:“就要看主公要怎么做了。”
  “如果翻脸的话,之后的路就不好走了啊,应国大帝不会明面上派兵,不会明着撕破脸,可君王身为国家重器,也不会如同君子那样一言九鼎,做些事情干扰我们,理所当然。”
  “毕竟,如果是我的话,一定会这样做。”
  他叹了口气,道:“其实还算是好了。”
  “毕竟这小子没有把尸体浸泡在河流上游,其实只需要找百十头猪羊的尸体,用渔网网住了,放在上面,水流就这样一冲,到时尸体不会被发现,可是咱们这些在下游喝水的,都免不了瘟疫。”
  “没多久,怕就会出事了。”
  文灵均见了鬼似的看着文鹤。
  文鹤笑道:“这一招有伤天和,看来对面不会用。”
  李观一看着自己被子里的茶,之前还喝茶,听了文鹤的话,他觉得忽然就有一点喝不下去了,李观一咧了咧嘴,道:“先生,我们的粮食还有多少?”
  文鹤道:“准备了许多的干粮,百姓来投的时候,也都带着了自己的口粮,怒鳞龙王捕杀了鱼,省下些吃的话,还可以支撑三天。”
  李观一道:“三天……”
  他安静坐在那里。
  第二日的时候,李观一要求见严宝泰,严宝泰仍旧是站在那关上,大笑道:“秦武侯何等威风,本将军可不能拦着诸位,也不敢拦截麒麟军!”
  “诸位可以走,本将亲自送你们出关,可是,这些个流民泥腿子,得要留在这里。”
  “放心,侯爷离开之后,等到了陛下的圣旨来了,本将军立刻就把他们放出去,哈哈哈哈,我一言九鼎,绝不会食言而肥。”
  严宝泰的声音极大,许多百姓听到这之后,脸上神色都有些仓惶恐怖,看着那少年,李观一呼出一口气,看着前方,文鹤,文灵均,风啸,房子乔,杜克明,魏玄成则是看着李观一
  李观一眼前抉择,到底是舍弃这些百姓,还是和应国产生冲突,纵然不至于彻底大战,但是之后道路,却也肉眼可见的难以前行。
  一片死寂之中,严宝泰已带着一丝笑意。
  李观一忽叹了口气,伸出手,战戟鸣啸声音炸开,忽然抖手一抛,手中战戟抛出去,只是一瞬破空而去,直接斩破了前方关隘大门,气浪肃杀,把严宝泰掀飞出去。
  秦武侯的声音肃杀,远远传出:“麒麟军,提枪。”
  “民不弃我,我不弃民。”
  “我看,谁敢拦我!”
  ()

第114章 跨越天下,抵达江南
  李观一的声音落下。
  凌平洋在内上千麒麟军重骑皆齐齐动了,他们左手抬起,覆盖重骑兵冲阵面甲,右手从腰间配剑上移开,他们整齐划一,右手握着长枪,战枪提起,刹那之间,肃杀之气暴起。
  在百姓的目光当中,李观一亲自伸出手,握住了战戟,朝着前方猛然劈下,他的背后气焰滔天,汹涌汇聚,化作了一头猛虎,猛虎昂首咆哮。
  整座墨家机关船被压着朝着下面压下去,气浪朝着两侧汹涌翻卷,李观一战戟劈出,直接将拦截在前方的防御措施尽数劈开,江河水流汹涌散开。
  严宝泰大怒:“李观一,你要和我大应开战吗?!”
  李观一踏在水浪之上,他握着战戟大步而去,袖袍翻卷,双手握着战戟猛然劈下,严宝泰举一把混铁赤钢狼牙棒来应,战不得数合,这将手中狼牙棒被李观一一下劈断。
  严宝泰浑身内气竟然不能拦截,被李观一一脚踢翻翻卷落在了这关隘之前,这气氛已到了如今这样程度,那关守将当即点起兵马,数千人马齐齐朝着李观一这边杀来。
  凌平洋率麒麟军重骑兵前去相杀,斗得一片。
  严宝泰大口咳血,嘿然冷笑道:“你,李观一,你只是一支孤军,率领万民,想要从我大应国穿过去,还打算裹挟我大应国的子民。”
  “这些百姓,就算是死在我大应国,也不可去了你那般地界,给你去种田,交税。”
  “你,有胆杀我?!”
  李观一握着战戟,他松开手。
  “乱世之中,枭雄争斗。”
  “但是你还不配威胁我。”
  严宝泰微变。
  李观一已手起戟落,严宝泰的头颅直接被斩杀下来,李观一抓起这头颅,朝着那关隘一抛,麒麟飞起,张开口来,喷出烈火,只是一瞬就把那关冲破了。
  凌平洋还要率军去杀那一群守军。
  李观一却抬起手来,拦下了凌平洋,麒麟军军势严整,本来是在冲锋的时候,却也能瞬间止住,但是那种肃杀之气却越是汹涌起来了。
  李观一看着苍西城那些惊惧的守将和士兵,反手一下,手中的猛虎啸天战戟插入地面之中,兵器震颤,如同猛虎咆哮,把众人吓得后退,李观一在五千兵马之前,只是道:
  “我杀此人,只因此人拦截于我,我与姜万象有过约定,彼此之间,互不相拦,你们没有必要和我等死战,都可以退去。”
  “我们的争斗,他日会在沙场之上,但是不是现在。”
  “杀死严宝泰的事情,你们尽可以推到我的身上。”
  “我亲笔写一封信,你们交给姜万象。”
  “杀人之事,李观一一力承当,诸位不用因为这贼将和我们拼杀,也不用担心之后的责罚。”
  苍西城众人颤颤巍巍,就送上了笔墨纸砚。
  那少年拿起笔,本来打算要蘸着墨水,但是顿了顿,却直接在那死去战将的身上蘸墨,以血为墨,写下一封信件,旁边的猛虎啸天战戟不知为何,鸣啸越发张狂。
  苍西城军民皆变色,只见那少年立于战场之中,以血为墨写信,慨然若神人。
  文灵均闭上眼睛。
  何等雄主。
  有赤帝风度,有霸主豪迈。
  房子乔,杜克明对视一眼,神色复杂,如果之前他们是因为王通的托付才来的话,此刻才终于是出现归心的变化了,麒麟军再度通过了苍西城。
  苍西城的守军不敢敌,都行礼相送,乃唱名曰天策上将军。
  李观一所率的麒麟军不多浪费时间,仍旧急急往江南十八州的方向赶去,他们这一路来,遇到大小矛盾不断,却也有流民百姓汇聚过来,数量虽然不如中州那么密集,但是应国的疆域足够大,人数也多。
  应国文武百官之间的争斗也极为激烈,各方的豪族大家,都在聚拢百姓。
  这些人,平日里虽然卑躬屈膝,但是听到传言,总也有些人愿意试试看摆脱这样的生活,仆从的儿子永远是仆从,侍女的女儿也永远只是侍女。
  他们自己这辈子,就这样了。
  可是却也不甘心自己的孩子仍旧跪下磕头去给人端茶倒水伺候。
  父母为子女考虑的,大多不愿意孩子继续吃自己的苦头。
  自己这辈子,忍了就忍了,可孩子不能还这样。
  这一路行来,麒麟军汇聚了许多流民百姓。
  才到了九月份,麒麟军已聚拢十万流民,浩浩荡荡过去的时候,应国的村镇城池都有些震动。
  九月末,天已转凉了,麒麟军提前准备了布匹,给百姓更换厚实的衣服,临到了一名为浮梁城的城池时候,城池的城主早早就在外相迎。
  对于李观一这一批人,他们是放也不是,不放过去也不是,若是不放下,难道要和李观一麒麟军在外面厮杀不成?
  可若是要放过去的话,麒麟军声望隆盛,如果再裹挟了流民离开,姜万象那里追究起来,自己等人也是罪责难逃,城主邵君烈一咬牙道:“李观一,不能力敌。”
  “那可是天策上将军啊。”
  “天生的杀胚,今年才多大,不过只是个十来岁的少年郎,就能在秋猎的时候,纵马杀人,还敢率五百重骑兵,冲到皇宫里面对着权贵们拔刀子。”
  “这人的凶名都传开来了。”
  “再说了,李观一本身武功高强,在神将榜上,手底下虽然只有千人,但是那可是最能冲阵的重甲骑兵,咱们这里只是在大应内部的水路关城,哪里是那些凶人的对手?”
  “可是如果放过去的话……”
  邵君烈脸色有些难看。
  如破军所说,应国内部的问题也很多,只是因为应国大帝姜万象气魄雄浑,率领大应国不断开疆扩土,文臣武将都可以看得到更多利益,才被压下去的。
  可这许多利益好处,和百姓其实关联不大。
  应国便是这样看似繁花锦簇,实则问题层层叠叠,文武之间的矛盾,被姜万象和姜素压制,而民间的种种问题,则是被文武百官世家豪族压下。
  往日是没得选,只能低下头,如那耕田的老牛似的默默忍受。
  可李观一这一路冲杀过来,名气和声望越来越大,就相当于给了往日那些只能低下头,当牛做马的人第二条路,于是这些人哪里还能压制得住?
  邵君烈来回踱步,道:
  “放也不行,不放也不行,该当如何?”
  他的幕僚想了想,回答道:“听说剑狂慕容龙图已经离开了江湖,早就不知道去了哪里,最后一战打得自己的内功都破碎了,李观一虽然强,可是也只是一个人,咱们设下计策把他赚了来。”
  “然后好生设宴款待他,等到他来了,埋伏精兵强将。”
  “宴饮到了一半,就摔杯为号,把他拿下!”
  邵君烈道:
  “你是说,效仿八百年前,赤帝和霸主之宴?”
  那幕僚自信回答道:“李观一虽然拿了那把赤霄剑。”
  “却未必能够如赤帝陛下一般,从这样的局势里面逃出去。”
  邵君烈道:“李观一这般武功,我们能拿下他?就算是拿下了,他麾下还有千人重骑兵。”幕僚名唤梁云秀,也算是个世家出身,闻言回答道:
  “天下名将,不成宗师也就只是个肉体凡胎,我有缘法,认得了一位鼎鼎大名的宗师高手,愿意为我出手一次,单打独斗,八重天修为,拿下了一个李观一不是问题。”
  “再说了,一千重骑兵擅长的是在外面厮杀,我们又不是严宝泰那个蠢货,把城门关住,等待援兵,一千重骑兵也冲不破这城。”
  邵君烈还在犹豫。
  梁云秀劝说道:“今日放李观一走的话,我们能够管住了城池里的百姓,能管住周围镇子的百姓,村子的百姓不去投奔李观一么?”
  “到时候陛下派遣官员下来,检查百姓的人口,到时候对不上,不也是被剥离官身,打落庶民,还有可能被直接判一个渎职之罪,身败名裂,累及家族!”
  “一个是纵然失败,也只是一个人死,却可让家族扶养妻儿,一个是连累家族,难道还需要选择吗?”
  他们是本地的官员,所以才更明白。
  李观一这帮人来的时候,本地百姓就已经有些晃动了。
  尤其是那些没了田地的那些个民户,不知道是哪里来的人说麒麟军的事情,说来说去,搅动得这些个民户知道了麒麟军的待遇,一个一个都想要走。
  那些间谍是怎么样做的?
  邵君烈回忆起来。
  他们说麒麟军给饭吃,麒麟军给土地,麒麟军有给普通人家出身的百姓开办私塾,教导这些人的孩子们读书识字习武,他们甚至于对城中守军的家眷说了这些。
  这帮间谍,竟是把麒麟军的所作所为,重新说了一遍。
  守军收了城池回去,却和爹娘吃饭的时候,被爹娘说一声,儿啊,麒麟军那里,似乎给地呢。
  已经有些守军都开始请辞了。
  想到这里,邵君烈心中就有一股火在烧。
  姜万象的政策也已经算是平实了,可是对比起来,邵君烈心里也觉得江南十八州那里,对待着百姓似乎还要更好些,可是他坐在这个位置上,最后也只能恨恨地道一句:“可恨,奸猾!”
  “何等卑鄙小人。”
  “竟然靠着这些小恩小惠就去拉拢这帮人。”
  “李观一,还有那些泥腿子,李观一自己是太平公的儿子,本来是可以成为我等望族之一的,竟然帮着这帮泥腿子,而且,还有这些个百姓。”
  “我等世家给他们吃的,给他们穿的,庇护他们的土地,还能免了他们的徭役,他们理应给世家干活才对,不是我们,他们怎么能活下来?”
  “不是我们,他们连赋税都交不上。”
  “更不用说,每每到了年节这样的时候,我们都给他们赐下些肉吃,活到八十岁的时候就不用工作了,每年过年还可以喝酒,吃肉。”
  “这难道不是仁慈?”
  “他们竟然想抛弃我们,去拿自己的田地,可笑,可笑。”
  “如今,拦截他有风险,不拦截任由他过去,陛下追究起民户人口的缺少,那也是有大罪行的,除非……”梁云秀迟疑了下,道:“除非,发动城中各大世家,还有您的家族。”
  “把那些不入民籍,而在世家里的人口都拿出来。”
  “然后填上国家失去人口的数量,入了籍贯。”
  “可能能够任由秦武侯离开,而不会被陛下降罪。”
  邵君烈脸色大变,断言道:“要我等世家做这样事情。”
  “那绝无可能!”
  世家门阀,依靠着朝堂的【举荐制】,把持了官员位置,然后兼并大量土地,并且取得了‘免税’‘免徭役’的特权,并且用兼并来的土地,和特权,吸纳了大量的额外人口。
  这些人口不在朝廷的籍贯记录,而是直接被世家掌控。
  这是世家的底蕴,根基。
  这些人不服朝廷的徭役,却要听从世家的安排,打杀无罪。
  是世家的权力和地位基础!
  绝不可动摇。
  这几番对比下来,邵君烈立刻答应下来梁云秀的计策,等待李观一等人来的时候,早早就率人在外面等候,颇为恭敬地行礼,邀请李观一等前去赴宴。
  又拿出来了许多粮食,货物,并且开通买卖,允许麒麟军所部采买东西,文灵均等人对视一眼,把李观一拉回来,压低声音,道:“主公,小心些。”
  “我恐怕宴无好宴。”
  文鹤敛了敛眸,最后他本来想要后退一步了,可是转过头去,看着这汹涌而来的百姓,似乎是声势已汇聚起来了,他也没有想到,最后会这么多人。
  天下大势,汹涌不绝,但是能够顺着大势而行,还有勇气引导大势的,才是豪雄。
  文鹤沉默了下,然后道:“我陪着主公去吧。”
  风啸一口酒直接喷出去,剧烈咳嗽着:
  “嗯??”
  “哈?!”
  “噫,你愿意去,莫不是在说笑!”
  众谋士见鬼一般看着文鹤。
  文鹤微笑道:
  “有我在,肯定没问题。”
  文灵均迟疑了下,道:“你莫不是要跑。”
  文鹤:“…………”
  不知为何,他发现文灵均似乎有些许的跃跃欲试,手已经落在了旁边的绳索上,似乎打算报当日被文鹤麻翻了之后,捆了来的仇。
  文鹤缄默。
  这位谋己第一的谋士似乎有些难以维持住自己的情绪,微笑里终于带了一丝丝嘲讽,道:
  “如果我要跑的话,你们会发现?”
  众人思考,这才点了点头,算是认可了文鹤的话。
  这个确实。
  李观一让文灵均等人采买,而自己则是起身前去赴宴,文鹤要去相陪,李观一却止住他,道:“此番或许会有恶战,先生在这里等候就是。”
  “哦?”
  文鹤先生微微抬眸,看着那秦武侯转身离开,旁边跟着一个个子不高,带着兜帽的观星术士,他思绪顿了顿,视线偏移,看到那边的青衫老者也随意拿了一根青竹去了。
  慕容龙图打算一起去,李观一却伸出手拦下了老人。
  李观一知道太姥爷只剩下了一剑的威能,如果不出手的话,可以活差不多三年的时间,可如果乱出手的话,损耗了寿元,李观一心里面绝不可能允许此事。
  慕容龙图看着李观一,温和道:“我只陪你去看看。”
  李观一道:“太姥爷你已陪着我了。”
  他伸出手拍了拍腰间的木剑。
  “这一路上,是我的故事了。”
  “太姥爷你都出江湖了,就安安分分在这里坐着,好好看看我的故事就是了。”
  李观一转身出去的时候,某个银发少女也对着慕容龙图点了点头,然后转过身来,朝着李观一背后走去,走了两步,却发现自己的脚步悬空。
  银发少女抬起头注视着李观一,李观一伸出手,拽着少女的衣领,把她拽起来了,李观一的眉毛扬了扬,加重了语气,道:“很危险。”
  银发少女瞪着他,嗓音安静:“不是第一次。”
  两个人对视。
  李观一缄默,旋即无奈笑道:“罢了。”
  “你说的对。”
  他把瑶光放下来,瑶光伸出手整理自己的衣摆,然后安安静静地跟着李观一去赴宴,慕容龙图看着李观一背影,他自己的配剑就在李观一的腰间,这总让他有一种恍惚的感觉。
  自己的配剑还在江湖,人却不在了。
  委实是妙。
  当浮一大白。
  “好了,都出江湖了,就不要还是什么事情都要管。”
  “李观一这小子这一路从中州到这里,路上遇到的事情不少了。”司命的声音传来了,这位阴阳家的大宗师坐在了慕容龙图的身边,把手中的酒递给了他,道:“喝点。”
  慕容龙图接过酒,司命咧嘴笑了笑,道:“放心,那小妮子在,李观一没事儿。”他看着那边的银发观星术士,有些叹息,他曾玩笑着告诉了瑶光薛霜涛的存在。
  那少女那时还是目光安静,没什么涟漪。
  司命晃了晃酒壶,第一次有些看不懂了,叹息道:
  “小儿女辈的事情,你我也说不清楚啊,只是这山河纷乱,他们又不是那种情情爱爱的人,我都没有法子想,你那太外孙在天下没有定下来的时候就去成亲。”
  “你个老小子,看不到他的孩子咯。”
  司命打趣。
  慕容龙图从容微笑道:“无妨。”
  “已足够太多。”
  李观一和瑶光两人赴宴,犹如镇北城之事。
  等到了赴宴的时候,邵君烈安排歌舞。
  早早埋伏了刀斧手在影壁之后,连连劝酒,就等到了时机一到,就要摔杯为号,只是他的杯子已经举了起来的时候,却看到李观一饮酒,目光平静看来。
  李观一腰间那把木剑浮空。
  邵君烈的动作凝固。
  不知为何,他的元神似乎无法控制身体了似的,总觉得,如果把被子摔下的话,自己的头可能会先一步飞起来,僵硬许久,缓缓把酒水饮下,带着恭恭敬敬的神色道:
  “这把木剑,莫不是就是江湖之中所说的,八百年无双无对的剑神,慕容龙图老前辈的配剑?”
  李观一不答,只是道:“你那影壁之后的三百刀斧手,校尉,还有这城的守城将军,不如就都拿出来吧,省了麻烦……”
  他饮酒,把酒扔下,右手握着剑,左手伸出,袖袍翻卷落下,将那少女庇在身后,耳畔传来了瑶光的传音,于是李观一的目光平静地扫过了埋伏着伏兵的几个地方,淡淡道:
  “本侯百毒不侵。”
  “另外,摩天宗主,当日公孙家一别,许久不见了。”
  邵君烈面色骤变。
  忽然传来一声苦笑,那影壁之后,一位白发苍苍的武者走出来,正是之前的摩天宗主,公孙世家一事后,就不知去向,却落在了应国,被世家所敬重。
  他恭恭敬敬道:“见过秦武侯。”
  “当日一别,君侯风采依旧。”
  李观一看着这位初见豪迈,第二次见面狼藉,此刻颓唐的江湖豪雄,道:“宗主倒是日渐苍老颓唐。”
  摩天宗主惨笑一声,江湖际遇,此刻摩天宗已崩裂,他已不知何处去了,现在见到了这个当日当做猎物的乱世麒麟,已没了戾气,心中平和,只是叹息道:
  “若是知道今日对付的是君侯,我早不会来。”
  李观一道:“既然宗主无处可去的话,不如和我一起回去江南吧,你若是愿意的话,就在江南重开摩天宗,去教那里的百姓一些拳脚。”
  摩天宗主怔住,下意识看向那边的权贵。
  邵君烈是世家大族,势力极大,他一个人承受了不少的恩惠,想要离开的时候,已经被纠缠上来,再走不脱了。
  李观一端着茶盏,淡淡道:
  “城主,这位老先生和我是故交了,今日本侯把他带走了。”
  邵君烈脸色难看,却还是勉强挤出一丝微笑:
  “君侯要,是我等之荣幸。”
  李观一等人收拢流民,又采买补给,方才离开此地,邵君烈竟不能阻拦,只能眼睁睁看着李观一等人离开,而麒麟军中,怒鳞龙王寇于烈见了当日狩麟大会的故人也投了李观一麾下,自是感慨,饮酒许久不提。
  这摩天宗之主既然能开了摩天宗这样大的宗门,把武馆开遍了整个陈国北域,在教人的这一方面自然有些本领,索性从无到有,教导这些百姓的孩子练功。
  秋日渐过,天气严寒。
  天启十一年,李观一带着这些愿意跟随着他的百姓一起跨越了中州和应国,其中多有阻拦,或斩之,或逼退之,耗费一季,方才抵达最后的地方。
  天下群雄都在厮杀,杀得血流成河。
  李观一却只带着百姓前行,不曾放弃众人,百姓亲眼见了那少年人握着战戟杀人,也曾经见到他和一个小姑娘两人赴宴,不知不觉,民心归也。
  现在有谁混进来当间谍,就会被轻易地发现,然后被打的半死不活。
  天下纷纷扰扰的,一开始说李观一是在沽名钓誉的事情,在这不短路程上的一切经历,被打得粉碎了,此刻天下提起秦武侯,即便是世家也需说一声,世之英雄。
  在百姓的心中,则是名望足以和两国之主相提并论。
  一路浩浩荡荡,以至于边陲之地,前面就是江南区域。
  时已入冬。
  李观一所部率领百姓,足有十二万户。
  农夫,工匠,读书人,手艺人,商人,应有尽有。
  几乎是将一座城池都搬空了的程度。
  而晏代清终于意识到最后需要有多少人抵达了江南十八州,因这巨大的后勤压力,在州丞办公场所之中,再度传来了拳头轰击墙壁的声音。
  霄志这几日,都是左脚先进去的。
  就在李观一等抵达了江南之前,应国最后一关,也就是当日盘旋许久的地方时。
  却早早有一将等候在那里。
  其人生得俊朗,器宇不凡,手中握着两根铁锏,一身金甲,正是应国大将军大司马,薛家薛道勇长女的夫婿,天下名将,秦玉龙。
  此刻率了千骑在那里,乃大笑道:
  “秦武侯,吾奉陛下之命,在候你久也!”
  ()

第115章 天下大势第一!
  在秦玉龙出现在那里的时候,凌平洋的神色瞬间紧张起来,拍马往前,手中握着那把重枪,护持在李观一身边,法相也已经自然激发而出。
  秦玉龙,应国大司马大将军。
  官居一品。
  宗师境,麾下掌控一线兵团。
  天下名将榜第十八位。
  他麾下那一千重骑,无论是素质还是本领,士气,都比起凌平洋麾下五百岳家军重骑差不多,可是李观一这边还有五百骑是麒麟军自己磨砺出的,这样算起来全面弱于对方。
  甚至于在麒麟军这里,只有那老迈剑狂,可以胜过秦玉龙。
  摩天宗主,怒鳞龙王这两位宗师境高手面对秦玉龙。
  单打独斗都不会是对面的对手。
  秦玉龙在猛将如云的应国,也是排名前五的悍将,如果再结合年纪的话,他日上柱国,封公也不是难事。
  秦玉龙没有因为凌平洋的戒备而恼怒。
  只是看着李观一,拱手一礼,道:“陛下的命令,是要和秦武侯单独去谈一谈,秦武侯,请!”
  凌平洋拍马护驾,李观一抬手道:“平洋,留在这里。”
  而后独自骑了坐骑过去,旁边有供给过路的人坐的亭台,李观一,秦玉龙一起在这亭台下坐着,双方的军队都在后里许位置,只能看到旌旗舞动。
  秦玉龙取出一卷青玉卷轴,客客气气道:
  “陛下听闻秦武侯一路而来,过关斩将,天下乱事起,陛下政务繁忙,本来该要给秦武侯一封敕令证明,可以畅通无阻,因为陈鼎业之事,倒是没有时间。”
  “担心这一路上到了这里,会被守城的官将阻拦。”
  “特意遣我来此等候。”
  “这城中的将官都已经领命,陛下另派我亲自来送一领猎袍,三领官衣,更有黄金千两相赠。”
  姜万象早早就已经知道了李观一的行动,苍西城那一封用血写出来的信寄过去之后,姜万象却不着处理,既不派人来拦下那些守城的城主太守,还有将领世家。
  也没有去写一封圣旨来昭告应国天下,不允许阻拦李观一,反倒是大笑之后,直接默认此事,严宝泰死后,那第四神将贺若擒虎大怒,说是要亲自前去杀死李观一,姜万象阻拦。
  姜万象安抚他道:“彼虽年少,携民渡江,天下名气正盛,况且,是严宝泰去拦截了他,李观一无论如何,也是那皇帝亲自封的【天策上将军】,节制天下兵马。”
  “严宝泰亲自打他已经算是有些不合礼数了,现在我们又兴兵去杀他,岂不是失了民心,擒虎此事,勿要再提。”
  姜万象对于朝堂的掌控力极高,于是文武百官都不敢再多言,只是这些臣子里面有些想不清楚,所谓的【节制天下兵马】,只是用来对天下人有个说辞的。
  姜万象都已经实际意义上做出了逐鹿天下的事情。
  早就不把所谓的赤帝放在眼里。
  他为什么会听这件事?
  只有那位和破军打的有来有回,硬生生对破军造成一定阻拦,让破军费了一年多才成功完成计策的丞相魏懿文,若有所思,闭门谢客,不再参与文武争斗。
  听闻姜万象回宫之后,大笑数声。
  之后立刻派了心腹臣子,去了苍西城里,取代了第四神将一系的城主守将位置,去了之后,几乎是立刻以雷厉风行的手段去清点百姓民户。
  世家根本没有时间来得及去弥补。
  李观一带走了几千户人,对于一座城来说已极为不少了,可是那钦差转了转,禀报的时候,竟然说苍西城少了足足一万户人,对于任何皇帝来说,人口都极重要。
  史载,帝大怒,连下圣旨。
  乃斩官数人,丞相告病,不言。
  苍西城的世家不得不把原本依附于世家的百姓拿出来填补了漏洞,如此才止住了皇帝的怒火,应帝对此似乎不曾继续动怒下去。
  于是应国世家才稍微松了口气。
  却不曾想到,李观一的麒麟军裹挟百姓往前面推进,应国大帝姜万象的钦差使节往后面追,说的是要把敕令手信传过去,每到一地,却立刻开始检查人口。
  但凡对不上的,便立刻翻旧案,世家掌控人口不得不重新被纳入了帝国范围之内,又因此,世家权势基础无形中被大幅度削弱,皇权控制力提升。
  所以这一段道路才那么难走,李观一打开那卷轴,里面根本不是所谓的敕令,手信,而是简简单单的两行文字,劲气苍茫——
  【天下尽鱼肉,你我为刀俎】!
  【已狩其鹿,大丈夫,当割而烹之】!
  李观一看着这两行文字。
  秦玉龙取出一把刀,双手捧着递过去,道:
  “陛下要我对君侯说一句多谢。”
  “这把刀是我大应铸剑山庄所铸,名之为【割鹿】。”
  李观一伸出手按着这把刀,看着那卷轴上的文字,自语道:“【已狩其鹿,大丈夫,当割而烹之】……”
  这一年的秋日到冬日之间,李观一率军前行,跨越中州和应国,带流民十二万户,史书上不止一次记载,应国大帝震怒,但是从应帝起居注,以及其他官员的传记来看。
  应国大帝却趁着秦武侯所作所为的时候,默默地将原本的世家势力收割了一番,这数十年世家所依附的百姓,都再度重新到了国家的手中,且趁此机会,罢黜许多官员。
  并且将这些官员的恨意引导到了那横穿天下的秦武侯身上。
  秦武侯得到了名望和人口,但是姜万象也不曾吃了亏。
  当日的约定之下,两人都心照不宣地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天下纷争,事有能成者,皆你我双方,从中取利。
  【天下尽鱼肉,你我为刀俎】。
  李观一对那应国的老迈帝王似更了解了些,豪迈,狡诈而又霸道,在这个时候,应国的皇宫之中,姜万象目光沉静,注视着遥远的边关,天灰蒙蒙一片,落下白雪。
  整个皇宫显得有些压抑沉静。
  李观一带走了许多人口。
  可是应国各城池民户,以及税收数据反倒比起之前更多。
  足以见得原本百姓之苦楚,足以见得依附世家的百姓有多少。
  知道这些之后,那一日姜万象以剑击柱,彼时杀意强烈到了,若非姜素和魏懿文前去拜见,这位老迈的君王就要亲自顺着李观一走的路再杀一次。
  “李观一……”
  姜万象安静许久,笑了一声。
  想着那少年人,麾下就一千的重骑兵,就敢带着十二万户百姓迁移,路途上遇到的危险困难不会少,可是如此事情,做成了却又让人羡慕。
  姜万象想到自己年少的时候,鲜衣怒马,游侠市井之间。
  李观一所作所为,也是他年少时想要做却不能做的事情。
  一开始的宗室庶出,后来的皇帝,而后吞吐天下大志。
  身份越高,约束越高。
  如今见有人能做到当年自己渴求而不得的事情,自然心中赞叹,而这个人却又必然是自己的死敌,这般赞叹就多少带着了一丝丝求之不得的慨叹。
  姜万象坐在摘星楼最高层,旁边放着红泥小火炉,温了一壶酒,热气腾腾的模样,姜万象端起酒来对着远方,道:“李观一,秦武侯。”
  “下一次你再踏入我这应国的土地。”
  “如果不是你已兵锋进来,就是我已将你擒获,除此之外,就再也没有第三种可能了吧。”
  姜万象道:“好走,且走!”
  “勿要再来了。”
  在这冬日白雪茫茫的皇宫之中,姜万象喝了一杯酒,放眼望去,只是一片苍茫,老却人间,倒是说不出的孤寂淡漠。
  而在距皇宫万里之遥的边关,秦玉龙把卷轴交了之后,就是完成了公务,脸上的情绪也缓和许多,能够闲谈说些私人的事情,不再是那么硬邦邦的态度。
  他注意到李观一的发冠,还有那一枚古朴的玉簪,笑道:
  “看起来,秦武侯已经见过了霜涛。”
  李观一点了点头。
  秦玉龙有些感慨,道:“可惜了,我们夫妻两个却在这里守着,没有机会去中州看看。”关隘已打开来,秦玉龙亲自相送而出,指了指远处山峦,道:“今日君侯且走。”
  “今日天下大变,列国汹涌,他日你我相见的时候,恐怕就是在战场上厮杀了,不可能如此心平气和,彼时战场之上,你我之间也不必留情。”
  麒麟军并百姓十二万户,通过应国关隘。
  秦玉龙就一直站在关隘上,目送这些人远去。
  而消息同时传递到了各处,在江南十八州之中,已有飞鹰把消息传递了回来,知道李观一他们要回来,雷老蒙,南宫无梦他们倒是颇为开心。
  元执领了李观一秘信,心中大喜,然后赶到府衙之中,大步走来,却见到屋子外面站了一堆人,庞水云庞老不在。
  在这之前,庞老就已经带着了进入江南的纵横家弟子,名家弟子,九流之说的说书人们,顺着李观一经过的区域开始传播言谈。
  李观一所作所为,加上庞老的大范围宣传。
  才汇聚出来了这样大的声势。
  不过,现在在府衙之中的学子们却都脸色苍白,元执环顾左右,问了问情况,大概也知道是什么样子,迟疑了下,伸出手把门推开。
  本来的木门开合声音很微弱的。
  但是在这个时候,吱呀的声音就好像是催命的幽魂似的,元执都下意识咽了口口水,推开门,看到最前面一张桌子上,堆满了各种书卷,一个二十岁左右的青年坐在书桌后面。
  生得倒是俊朗,只是一双眼睛黑眼圈很严重。
  抬起头来的时候,眼眶里面都带着血丝。
  江南十八州文士们齐齐后撤半步。
  元执僵硬笑了笑:“代清啊,可还好吗?似乎休息的不是很好……”
  晏代清盯着元执看了一会儿,收回目光,揉了揉眉心道:
  “是元执啊。”
  “我还以为是李观一回来了。”
  元执咽了口口水,明明是普通的一句话,却莫名有了一种很重的煞气,让元执头皮都麻了一下,元执去倒茶,道:“这,代清也得好生休息才是。”
  晏代清端着茶,冷笑道:
  “休息?”“我不想要休息吗?”
  “是谁不让我休息的?”
  “那姓李的,拐了这十来万户人口,他是把一整座城给搬来了吧?!后勤呢?饮食呢?这几十万人住在哪里,生活在哪里?吃多少,怎么样补给?”
  李观一所部顺着水路,借助机关船和水军大阵前行都了一季,从秋天一直到了冬天,一个是要等待百姓,一个是需要给江南十八州空出准备的时间。
  也幸亏墨家,公孙家都在,机关术不缺,修屋也不是什么难事儿,可最大的问题是,粮食,金银,原本前一段时间,二季稻收获的时候,证明了农家的实力。
  收获的粮食丰收,百姓都说好多年没有见过这样好的收成,那些时候,晏代清每天心情都很愉快,而很快的,当某位不愿意被透露姓名的秦武侯天策上将军开始移动的时候,晏代清的心情就开始往下走。
  一开始的时候,心情还不错。
  甚至于非常好。
  因为江南十八州很缺人,那帮世家又很恶心。
  原本那些世家,自有老成持重的庞水云负责对付,可是庞水云离开,去掀起舆论大势之战略,元执出身百姓,过于刚直朴健;霄志心眼太小,手段过于狠厉。
  所以这一季里面,晏代清需要负责内政的同时,统筹各方建筑的推进,勉勉强强顶住了秋汛,还要修屋,调整内政的同时,每日还得要去和那帮世家斗智斗勇。
  知道有百姓来,晏代清一下就知道这是要增加自己这边的人口,又可以强大江南十八州,又可以限制那些个世家,还可以得到大的名声,可谓是一举三得的事。
  人口一万户,代清笑呵呵。
  人口三万户,晏代清还是勉强可以笑出来。
  人口五万户,晏代清脸上的笑容缓缓消失。
  人口膨胀到十万户的时候,晏代清的气势已经凌冽到了,路过的狗都得绕开他,等到了由王通门下弟子统筹的十二万户人口的卷宗送回来之后,晏代清的睡眠时间就大幅减少。
  在这个时候,霄志见了他的面都是绕道走。
  吃饭都不和晏代清一个桌子。
  元执又把那信拿出来,眼看着晏代清脸上阴云密布,晏代清道:“既然是他的命令,那元执你自去率兵就是,樊庆,慕容远这些战将也都带了去。”
  “需要三万精兵,那就留两万回防,你们且宜速行。”
  “后勤方面,你们不必担心。”
  说着后勤不必担心的晏代清黑眼圈似乎更浓郁了。
  元执道:“代清,你也注意休息。”
  晏代清却只大笑:“我若休息了,诸君和百姓却要休息不好了;正是我还在这里处理这些卷宗,百姓才能来了这里不至于在隆冬里面没法休息。”
  “这种事情,倒也无妨。”
  “若是为了在家中好好休息,过那种锦衣玉食的日子,晏代清就不会来这里了。”
  “元执。”
  晏代清开口说话,起身微微一礼,正色道:
  “主公那边,就拜托你了。”
  元执敛容,回礼:“州丞放心。”
  晏代清方才安心也似,元执自去那李观一密信,点齐了兵马将帅准备出发,而李观一那里,出了应国关隘之后,顺势抵达的区域,已是江南十八州之前,是江南其余的十七州城。
  这些州城是陈国所有,在江南十八州是应国和陈国两国相争的区域时,这十七州是缓冲区域,大小皆不大,基本上所谓一州也就只是一座州城为主。
  州城的周围或有两三座小城,有镇子环绕,镇子下面又有乡,同乡数村,或者种田,或者采桑。
  李观一所部抵达江南的消息传出去之后,江南其余州城都有反应,各自戒备,他们本身是陈国的城池,但是却又偏偏处于江南,是在江南十八州的势力笼罩范围之内。
  这是一个很尴尬的情况。
  最糟糕的是,江南十八州的种种待遇皆做得极好。
  做好之后,就以各种手段,传遍江南。
  再加上那老贼庞水云,极为可恨,那人本是学宫纵横家出身,当年的谋将,名动一时,可是这乱世汹涌,一将功成万骨枯,庞水云的名声早早就开始消失了。
  直到这一次再出山,庞水云不单单把江南十八州的变化用各种方式传遍江南,还不知道怎么得,引动起来了其余各州百姓心中的羡慕,有了羡慕,回头看自己的生活,就会有比较。
  有比较,就会有不满。
  为什么都是江南的人,十八州那里给地,陈国不给?为什么那边税如此的低,而我们的税这样重,为什么,那里还有学宫的学子给他们教书识字,我们就只能一辈子大字不识?
  为什么一样的水,一样的土,人家就能丰收?
  这一个一个不满汇聚起来,百姓心里面本来就已经有了很大的不平衡,而现在,那麒麟军竟然浩浩荡荡的从中州一路过来,打出来了仁义之师的名号。
  中州,应国的百姓,麒麟军都要。
  江南其余州城的百姓早已是蠢蠢欲动。
  甚至于有些百姓想要去江南第十八州。
  这种情况,各大州城已是镇压过了,只世家不在意这些罢了,只等到了麒麟军抵达,这城中城主只想着自己收拢部众,不去挑衅,也就罢了,却没有想到,竟然被敲了城门。
  城主派人去看,却见一将眉宇飞扬,生得十分威武,手握长枪,在那城下大呼:“我主一等秦武侯,乃中州大皇帝陛下御封天策上将军,节制天下兵马!”
  “你是何等人物,竟然把我等关在门外?!”
  这名头砸出去了,这城的城主只是无可奈何,又因李观一一千人,还带着百姓,也不必担心夺城,就开了大门,李观一和文灵均前去和诸世家闲谈。
  风啸却早已沿途教沿村沿镇传播消息,说是秦武侯来了,要在这江南第一州城那里做些事情,却说是什么事情?
  竟是秦武侯手里有些百姓卖身契哩,可能能从这州城里,调到了江南十八州去,可是要问是谁,那可就多了,不知道是谁。
  庞水云和风啸两位,就在这还没有见面的情况下,彼此联手了一招,如果直接说是有谁家的卖身契,地契的话,这些百姓可不会去,但是现在没有,引动好奇心。
  几乎每个村镇都派了同姓同乡的人去看。
  等到了这些世家醒酒之后,已经来不及了,李观一拍了拍手,凌平洋扛着一个箱子过来,然后把箱子打开,道:“这是百姓的卖身契约,诸位看看对不对。”
  那世家众人看了,确实是如此,勉强道:“这,是……”
  “倒是一些奴才的卖身契。”
  有世家高层笑着想要把这事情糊弄过去,道:“秦武侯是缺了仆人吗?哈哈哈,无妨,我可以送给你一些!”
  李观一道:
  “多谢好意,只是我这里,卖身契实在是多。”
  “倒是想要和百姓一起,对一对这公账,然后看看这些卖身契的百姓愿不愿意和我李观一走。”
  众多世家对视一眼,有个浑人故意仗着醉酒,起身骂道:“天下没有这样的道理,你秦武侯,怎么能仗势欺人的?!”
  李观一都有些气笑了,道:
  “我有契质,不能把人带走?为什么?”
  那人一滞,强硬道:“在咱们这里,就是这个规矩!”
  “秦武侯李观一,天下仁德,你难道要仗势欺人吗?如果是缺些仆从,我自有不少给你,我还有一双十三岁的双胞胎,恰好是父母双亡,也无亲舅,我调教许久,还未来得及享用。”
  “你若是愿意,就舍给了你,不过只是想要强要好处,撞得什么光明正大?内地里腌臜!”
  “不要说你,当日就是那云梦郡主,薛国公家的少主子来了,不也没能把人带走?哼,薛家权势如此都不可能,秦武侯觉得自己比起薛家更强么?”
  一声剑鸣。
  平洋大怒,已是拔出剑来,只一剑把那世家子戳死在宴上,尸体落在地上,周围世家皆是脸色铁青,李观一看着那世家子的尸体,他闭上眼睛,声音冰冷似铁,道:
  “规矩我没有听清楚。”
  “谁对我再说一次?”
  李观一身旁火麒麟昂首,目光冰冷漠然俯瞰着前方,火麒麟化作足足一丈有余,站在那坐在席上的秦武侯背后,头颅几乎要顶住那牌匾。
  牌匾是上好的紫檀木,鎏金的四个大字【君子门风】。
  麒麟张口,金红色的火焰缓缓汇聚。
  一股说不出的恐怖威压压下来,这个和百姓一起同行的少年郎,仿佛不再是那个天下仁德之名的模样,而是一股说不出的权势滔天,霸道凌冽。
  众人不敢反驳。
  于是世家,官员无声,李观一起身,道:“那就按照天下的规矩,我宣读这些卖身契,百姓随我走。”秦武侯姿态清贵平淡,麒麟踱步走出,昂首一开口,喷出一团火来。
  直接把那【君子门风】四个大字牌匾烧成了个炭。
  只是第二日,百姓皆来,这十里八乡镇子村民都汇聚在城门下,世家官员也都在,他们还可以安慰彼此,说那些卖身契也没有多少人,走就走罢!
  犯不着和这秦武侯对着干。
  可是他们却把来了的百姓都一个一个记住在心里。
  他们不敢惹那秦武侯,却打算等秦武侯走之后,把这些留下的百姓狠狠地蹂躏一番,好好出一番火气,李观一把这话说出来,然后搬来了许多的卖身契。
  这些卖身契是江南一十七座州城附近,薛霜涛搜集的所有的,在这一座城里,最多几千人,李观一把事情说完之后,文灵均穿着朝服前来,捧着这些卖身契。
  世家眼底讥笑,才这些人。
  百姓眼底麻木却渴望,渴望这些人里有自己。
  该如何做呢……
  文鹤抱胸看着文灵均,微微垂眸:“文灵均。”
  大势堂皇第一!
  文灵均呼出一口气,却垂眸,忽然一扬手,那一箱子的卖身契直接扔到火焰里面,汹涌燃烧,所有卖身契都被燃烧尽了,而不是去说什么名字。
  所有人都呆滞住,只是看着那火焰汹涌,一时间茫然。
  文灵均嗓音清冷沉静:“卖身契太多,就不念了。”
  “被焚烧了卖身契的百姓。”
  “【都】可以来麒麟军!”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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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章 万胜,万胜!
  在文灵均将这些卖身契都扔掉的时候,世家还没有反应过来,这不念卖身契,哪里知道谁人被焚了?可是几乎下一刻,所有人都意识到了一点——
  既然不知道这一箱卖身契里是谁人。
  那么也就代表着,这些卖身契可以是任何人!
  上面写的名字是谁,谁会在意么?
  世家本能想到了,他们手里肯定还有卖身契,真的要说起来,纵然是李观一他们也不能占理的,可是旋即却立刻意识到了什么……
  而若是世家打算拿出原本的卖身契,麒麟军会认么?
  世家子弟脑海里面出现了一个一个的理由,一个一个的解决方法,最后都自己否决了,于是他们脸上的神色一点一点苍白下来,脸上的血色慢慢消失。
  不可能阻拦。
  拦不住。
  世家知道麒麟军要做什么。
  麒麟军也知道世家的反应。
  但是这一路上积蓄的大势,名声,这一年江南的变化,这积蓄的一切,积累的一切,都在文灵均将那些卖身契扔入火盆之中的时候,彻底点燃。
  化作了一股不可阻拦的磅礴大势。
  也才二十多岁的年轻谋士目光沉静,眼底似乎燃烧着烈焰一般,在这一瞬间,世家和百姓一起感觉到了某种,似乎没有办法触碰,却又真实存在的,汹涌的大势。
  一者以兴,一者以亡。
  麒麟军奉秦武侯李观一之命,乃分三人一队,各随百姓归家,皆穿重甲,骑龙马,手中重枪,腰间配剑,马上弓弩,箭矢,弩矢,皆齐备,出现的时候肃杀凌冽,目光冰冷。
  世家贵胄们的手都在颤抖。
  可是百姓却似是长长地松了口气,他们伸出手拉着这些麒麟军战士的袖袍,似乎生怕这些人离开了似的,还把自己带来的果子,干粮塞给这些军士。
  军士们接下来,然后从怀里拿出铜钱付了钱。
  百姓几次婉拒,都不成功,这才把这些钱收下来了,脸上的笑容也诚恳许多。
  城池大门,就在这大门口,秦武侯李观一亲自设宴,款待诸世家,官员。
  乃曰,你我乡亲,吾归,当设宴。
  若有不来者,是辱我。
  众人皆不敢不去。
  从城墙上往外面看过去,麒麟军军容肃正,那些百姓从机关船上下来了,各自扎营休息,这样多的人,一眼看过去根本不知道有多少人,就是里面再加了一两万人也分辨不出来。
  猩红色的大旗翻卷着。
  秦武侯穿一领云纹战袍,负手而立,白雪飞扬,目光沉静。世家心里面想了各种各样的法子,本来都已经有了煞气,杀机,打算殊死一搏。
  可是走到城门口往外面去看,一眼失神。
  他们没有胆量去赌。
  那李观一离开江南十八州之前,虽然已经有豪雄气度,却终究带着些草莽龙蛇味道,也不知道这一次在中州见到了什么,此番身上竟有了一股说不出的大气磅礴。
  视线落下的时候,那些自小就养尊处优,锦衣玉食的世家子弟竟然有一种说不出的惊惧恐怖之感,这种恐怖似乎是从心底里面浮现出来的,根本控制不住。
  这等变化,无人知道。
  有人说,他的老师为他打开了学宫的道路,命不久矣;
  也有消息说,他那剑气无双,八百年风流的太姥爷剑传给了他,说他见过了这江湖最痛快的剑,见了学宫最刚直的夫子,也见过了天下的群雄。
  人之蜕变,皆有所因。
  蟒蛇可以化作蛟龙,秦武侯自也如此。
  最后这满城的世家,都希望其他家族去发难。
  彼此制衡了半晌,竟然是没有一个敢于拔刀的,等到到了时候,也都只能老老实实的,都穿着自己家族最华丽的衣服,去赴李观一的宴席,可是宴席之中,却只是炖肉,炖菜,米饭之类,酒更是浊酒。
  所谓百姓的吃食。
  比起他们家以前的泔水都不如。
  但是却都不得不在秦武侯面前恭恭敬敬,文鹤先生笑着道:“诸位都是世代公侯,知道礼仪,既然来君侯面前赴宴,怎么能够两手空空?”
  于是世家不得不拿出相应的拜帖,贺礼。
  忍着心里的恨,恨不得把这朴素的先生吃了去,却也只得赔笑。
  第二天的时候,文鹤却说不够。
  昨天的贺礼,那是昨天的酒宴;今天的酒宴是新做的,那自然要有今天的贺礼才是。
  只是三天时间,一座州城的世家,官员。
  就拿出来了一百万两的金银细软,玉器财物。
  文鹤又言此番东西无用,不知可否用粮食换一换。
  众世家大喜,恭维他一番,想要物归原主。
  却被文鹤笑眯眯地道了一句。
  什么物归原主?
  比方说,何家这个宝物,似是越家也喜欢要啊。
  诸位价高者得,如何?
  “若是不愿意出些米粮,什么工匠也是可以的。”
  文鹤笑眯眯的,最后空手套白狼,套了快要两百万白银的各类物资,里面有不少的陈米,但是文鹤点出来了之后,反而很大度地说这般小事,就不必在意了。
  反倒是还有些世家子弟觉得,这人还不错似的。
  杜克明,房子乔叹为观止。
  有麒麟军护卫百姓,又有秦武侯亲自坐镇,世家和官员想要阻拦百姓,却是全无半点的效用,城主想要给陈国上书,但是送信之人出不去,想要飞鹰传书,却被那麒麟加餐了。
  至于领了这城中兵士冲出去和麒麟军杀一番?
  城主缄默许久,只是叹息:“抬头可望麒麟,不可望陛下圣恩,江南十八州离我们太近了,而江州城却又太远……”
  竟不能出兵。
  其实心中还是有一丝丝的侥幸之心的。
  这人走了,土地不就留下来了?可以堂堂正正,光明正大地拿下这些土地。
  等到三日之后,麒麟军退去之后,世家子弟和官员都还等待了一段时间,再然后才出去,去周围的村镇,小城里面一看,却都是面色大变。
  空空如也!
  在这一股大势汹涌之下,这些在镇子里,村子里居住的百姓之中,竟然绝大部分舍了这地方,收拾了金银细软,拿着了干粮,又烙了死面饼子背了,就随麒麟军一起去了。
  就算是在这里有些土地的人,可此刻却被裹挟起来。
  一来是麒麟军大势磅礴,实在是诱人,二来是战争开始,这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打起来了,那老陈国是不能指望了,这帮陈国的官员将军打起来一定输,还不如早早去胜者那里。
  况且,他们很清楚,这么多百姓离开之后,那些个官老爷们会是个什么反应,这些老爷们的怒气没处发泄,会落在了谁的身上。
  不知道是哪个人做的事情。
  竟是连带着村正,乡里的里长,一块儿跑了?!
  世家子弟们一时间还没有反应过来,只是那种高层,尤其是城主,知道了这消息的时候,竟然是一口血喷出来,眼前发黑,险些当场昏厥过去。
  转醒过来的时候,劈手掀翻了夫人送上来的人参汤,乃大哭嚎:“吾辈完了!完了!”
  一州之地,就算是小州之地,大小数十万民众,去了这般多,陈鼎业的性子都会直接拿出手把他的脑子给劈砍出来,当场摔在地上。
  麒麟军裹挟大势,竟不直接从这里进入江南十八州,而是一部分人带着老弱且先去江南十八州,此地进入其中,以免引发骚乱,一边在外面巡游。
  每到一城,就要烧那卖身契约。
  就算是这些城池的官员世家不愿意理会,那也无妨。
  这事情根本就不是为了你们准备的。
  百姓高兴就是。
  于是第二座城池关了城门,没有能够阻拦住李观一等人的汹涌大势,百姓仍旧是提壶携浆地来迎,早有城池的城主,太守给江州城传讯求援。
  希望大陈能调兵马来。
  宇文烈闻言,刻意放缓了攻势,给陈国调遣兵将的时机。
  但是陈鼎业缄默许久,终不曾调兵,仍旧是将主要兵力集中于应对应国,与此同时,轻减赋税。宇文烈见陈国的兵马没有调动,对宇文化,宇文天显道:“李观一麾下有能臣。”
  “这个时机把握的,实在是太过于好了些,若是早一些做这样的事情,陈国顺势发兵,他们绝对逃不了好,我们也不会让他就这样轻易地得了这般好处。”
  “可是现在,我等被牵制住,陈国也是这样。”
  “我等等待着陈国调兵回去的机会,狠狠地进攻,因此没有办法去江南各州施加影响;而陈国……”宇文烈淡笑道:“陈鼎业的韬略算是不错,但是他却忘记了一个人。”
  “澹台宪明。”
  “澹台宪明让陈鼎业对于陈国的认识出现了差池。”
  “同时在西域对抗摄政王,又要和草原上的大汗王联手攻我国,还要面对我宇文家的进攻,已经有了三路战场,哪怕是陈国这样的富裕之国,也再不能支撑他们拿出第四路兵马。”
  宇文化道:“……这,近乎无解。”
  宇文烈道:“这就是对于天下大势的把握,李观一的麾下,有能够谋取天下的王佐之才。”
  “纵然天下人都知道李观一要做什么。”
  “竟不能拦下他。”
  宇文化点了点头,虽然说知道李观一和自己已经是敌对方,但是不知为何,在听到了江南故人,能够在这天下施展拳脚,他心底莫名有些轻松和欣喜。
  陈国没有办法调动主力兵团。
  只有二线守备兵团开始调动前往江南区域作战。
  却是调遣了万人军队,再加上江南区域本身那些州城的守备军,也是一股不小的力量,但是他们一想到对面的对手是而今风头正胜的麒麟军,不自觉就放缓了速度。
  听从君命是听从君命。
  可是却不能当真让我等去送死。
  平常维持秩序,应对流民冲击,山贼剿匪这样事情的二三线守备兵团,去打麒麟军?!
  还是去江南区域,背后有五万麒麟军精锐的对方主场?
  噫?!
  当真?!!
  时日渐严寒,温度到了隆冬十二月,抵达江南区域的百姓被次第带入江南十八州妥善安置,李观一裹挟大势,江南其余十七州都行过一次。
  江南州丞所在——
  已升起了火堆,晏代清伸出手烤火,穿着厚实的衣服,手指修持,握着笔来处理政事,百姓不断被带入,也幸亏晏代清之前有所准备,也幸亏是有墨家,有学子们帮衬着。
  房子乔推断出了一个恰好的转移百姓的速度。
  双方接收,安置有条不乱,没有出现一次性送来太多百姓,直接把晏代清这边的安置能力压垮的情况,在这样的情况下,晏代清都已经没有心思去思考到底安置多少人了。
  每日就只是,不够,不够。
  只是每到一处百姓来的时候,就会送来一部分金银,再加上江南十八州是天下水运枢纽,商业要冲,倒是可以完成补给,运来了人,然后再运送补给送出去。
  元执等人麒麟军,则早已各自定下了战略,此刻在各自的地方安稳准备,霄志则是代替了晏代清,去应对那些个世家,庞水云则在外奔波,为李观一和江南造势。
  每一个人都有要做的事情。
  晏代清拍了拍自己的脸颊,道:“我不能输给他们。”
  “只是十二万户人,一一地来罢了,我还有诸学子帮助,不至于连这样的人都安置不下……”
  晏代清忙的昏天暗地。
  只是某一日他发现,自己的预案全部已用尽了的时候,竟然还有百姓在运来,晏代清微微抬眸,看向旁边帮着自己的霄志,道:“多少人了……”霄志缄默,伸出了三根手指。
  晏代清踉踉跄跄站起来:“才三万户……”
  “我等,忙了这样久,只是解决了四分之一,果然,这政事还不够啊,我等确实不如那些年老者罢……”
  晏代清消沉中。
  霄志默默低头,看了看那数字,回答道:
  “是三十万户。”
  “哦,三十万户……三十……”晏代清踉踉跄跄往外走出,他身躯僵硬了,缓缓转过身来,北风吹着青年的鬓发,晏代清一字一顿道:“多少?!”
  霄志漠然道:“三十万户。”
  “另外,还有许多百姓在外,各地都在迅速处理安置百姓,虽然你是按着区域划分,安置,没有太累,但是毕竟是数量太多了些。”
  晏代清呢喃道:“三十万户?”
  “他,他们做了什么?”
  霄志面无表情,轻描淡写回答道:“哦,主公他们把周围十七州的普通百姓都带来了,城池里的手工匠人也带走了,现在你可以认为,大部分百姓都在慢慢往咱们这里迁移。”
  “这本身是一个很大的危险,历代都有流民迁移,死伤惨重的记录,可是江南不同,因为有水路,还有怒鳞龙王的船队,速度很快。”
  “而且可以免去伤亡。”
  “你明白吧,只是靠着两条腿去走的话,这么多人不知道怎么才能走过来,可是主公只是在一个渡口那里等待,墨家机关船就过去接人,顺流抵达我们的城池。”
  “墨家机关都已经要冒火星子了,不断来回送百姓。”
  霄志补充道:“后面还有。”
  晏代清眼前一黑。
  他忽然不知道从哪里涌现出了一股力量,支撑着他起身快步过去,看着那些卷宗,脸色一点一点铁青下来,抬起头,注视着霄志:“你竟不与我说他们的收获,如此巨大!”
  霄志面不改色:“我觉得你干得挺好。”
  晏代清一脚踹在霄志腰上,后者竟然不曾恼怒。
  晏代清看着这卷宗,手掌都在颤抖,看到‘麒麟军所至,每到一地,民咸来投,乃至于大势磅礴’的时候,青年脸上终于顿住。
  李观一,终于在拐人,拐家族,拐学派之后。
  成功以这一年多积累的大势,来了一次大的。
  他把这十七州的那些百姓都裹挟进了这汹涌磅礴的大势,来到了江南十八州一州之地。
  霄志轻声道:“煌煌此心,即是大势。”
  “此文灵均之计。”
  晏代清立刻看到了这一个计策的恐怖之处,旋即意识到了,只是一州之地,根本不能容纳这样多的百姓,不可能有那么多的耕地。
  他忽然想到了元执他们的提前安排。
  他是擅长内政的谋士,但是不代表他不懂得天下的大势变化,到了这个时候,他终于明白了这计谋的完整模样,晏代清一拳砸出。
  “李!观!一!!!”
  晏代清咬牙切齿。
  霄志后退半步。
  那来自于江州城的君子却放声大笑起来:
  “做的好!!!”
  “咳咳咳……”他剧烈咳嗽起来,霄志都搀扶他,晏代清道:“放心,在这一番大计成功之前,我可不会去彻底休息,霄志,你需得要陪着我。”
  霄志叹了口气,冷淡:“先生若出事,主公恐要难受。”
  晏代清道:“哈,此计不成,那才是我心难安!”
  冬日大雪汹涌,天启一十二年初,秦武侯李观一携汹涌大势,江南一十七州抵抗未果,百姓皆来投,入十八州时,乃有民五十万户。
  这已经不在是所谓的军携民,民随军,而是形成一股汹涌的大势,是短程的人口迁移大事,水路船只不绝,耗费时日颇多,江南一十七州城村镇百姓十去其七,尽归于江南十八州地域内。
  秦武侯时年一十七。
  陈国各州城的军队早早就已经做好了准备,他们一起保护在各大城池,以及重要的要塞地方,以免被麒麟军所夺,可麒麟军却不曾前往各大城,不曾攻城夺寨。
  竟是尽取其民,不取其地。
  世家疑之。
  陈国守城城主松了口气,却终是有些不明白。
  可就算是他们守住了城池,可回头来看,自己治理下的民众十去其七,不得已,城主和各大世家只能暂且用自己家族里的依附百姓拿出来,填补了民户的空缺。
  自然不可能完全堵住,但是至少得要让村子里有人在。
  否则的话,陈鼎业那边追究起来,是真的无法交代的。
  江南第一州城之中,城主总算是松了口气,去和世家共宴,宴饮的时候,美人抚琴,他谈论这段时间的事情,不由得悲从中来,泪流满面:
  “秦武侯,何等霸道。”
  “竟然硬生生靠着军势,裹挟了我州城百姓,把他们带到了那江南一十八州里面去,啊呀,今年是个隆冬时候,风雪大,不知道多少子民要死伤惨重。”
  “我身为他们的父母官,只是想到这样惨状,就不由得悲从中来,心下难受啊。”
  众皆应是。
  但是就在这世家谴责李观一,写书信,记录。
  要让这李观一名臭千年的时候,忽然有军中校尉冲来了,城主刚刚要喝骂,却见到这位校尉甲胄染血,这风雪和血腥味道混起来一激,城主和醉酒的世家官员都面色一变,惊醒过来。
  城主往前看去,急急道:“发生什么了!?”
  那校尉惊慌失措,道:
  “麒麟军,麒麟军,又回来了!!”
  城主屈庆善面色骤变:“他们已带走这般多的百姓,还不够?!他们来干什么了?!”
  那校尉脸色惨白:“是麒麟军。”
  “我知道,麒麟……”
  那城主脸上神色凝固,缓缓看去:
  “麒麟……军?!”
  距此城池两百里,最后一批百姓离开,他们转过头,看着那一路带着他们来这里的年轻人,李观一笑着挥手,让他们回去,说之后再见。
  李观一背后,肃杀之气汹涌纷飞,天都压下。
  本来温和的少年,莫名有了一股说不出的味道。
  早早就在各处准备好的麒麟军已经穿插进入了这江南区域,汇聚在李观一的背后了,他们神色肃穆,他们穿着的甲胄不再是当时的杂牌子甲胄了。
  他们穿着墨色的战甲,甲胄上有一缕麒麟云纹。
  他们的神色肃杀凌冽,他们笔直地站在那里,那少年人穿着了甲胄,战袍在风中翻卷着,他笑着看着眼前的麒麟军,看着那一张张熟悉的面庞,笑着道:
  “诸位,可知道我是谁?!”
  声音远远传出,这是最初他对麒麟军说出的那个问题,那时候在镇北城外,那时候最初的麒麟军都是些山贼,匪徒,还有被逼上寨子的老百姓,现在却已经不同。
  文鹤他们不知道这一个问题,对于麒麟军的分量。
  于是他们也没有预料到麒麟军的反应。
  这些战将整齐划一朝着前面踏出一步,于是后面的战士也整齐划一朝着前方踏出一步,气机相联,刹那之间,甲叶碰撞的声音肃杀凌冽,他们整齐划一,手掌抬起叩击心口。
  “拜见主公!!!”
  一股恐怖的肃杀之气朝着外面逸散。
  文鹤瞳孔剧烈收缩。
  风啸只觉得背后汗毛炸开,酒都被这一股说不出的兵戈煞气刺激的醒过来,
  李观一伸出手道:“诸位,又要并肩作战了。”
  麒麟军手中兵器高举,肃杀回应:
  “万胜!!万胜!!!”
  最后这少年郎脸上带着笑,道:
  “诸位,可曾想我?!”
  那版凝固的气势一顿,然后麒麟军反倒是轻松下来,大声道:“想!”
  文灵均从这肃杀的军势上移开目光,看向那边的少年人,沉默了下,轻声道:“主公,当日之计,今日实行了大半,之后,就有劳主公了……”
  李观一披甲,道:“先生口中的大的,真的厉害。”
  文灵均摇了摇头,回答道:“我也不曾料到主公的人望如此,不曾料到天下民心如此,想来是江南十八州的内政很好,导致了江南百姓本来就艳羡那里,又有之前的仁德之名。”
  “这才能一呼百应,缺一不可。”
  李观一道:“先生觉得,要以战取这江南一十七州吗?”
  文灵均道:“不,以正合,以奇胜。”
  “今日主公所谓,乃正,奇还在后面。”
  李观一大笑:“那么,就等待着先生的那【九成】了。”
  李观一把兜鍪戴上。
  他转身,袖袍翻卷,右手伸出,猛虎啸天战戟缓缓浮现出来了,已尽得其民,而不取其城,其地,并不是不能,而是要等待其机。
  之前这些州城守军,官员都觉得李观一会攻其城池。
  那时候他们最是戒备,可李观一没有去。
  守军锐气已散,此是其一。
  又都以为李观一所部回归江南十八州,心中没有防备。
  但是麒麟军却早早在元执的谋略下,穿插进入了此地。
  这是第二。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已有两次了,而现在世家和官员饮酒,兵士守着防线,战意衰弱,而麒麟军以逸待劳,和主公重逢,正是气势汹涌之时。
  此刻,乃是取地之时!
  此风啸之谋也。
  李观一骑乘麒麟之上,手中的战戟高高举起:
  “诸君,万胜!”
  万军齐呼,肃杀恢弘。
  “风,风!”
  “大风!!!”
  是日,麒麟军突袭江南一十七州,下三城。
  秋毫无犯。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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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7章 江南归一,兵锋再起,议天下!(求月票啊)
  麒麟军依靠大势,一口气连下三城。
  民无所取,世家或逃或降。
  有大家族的小姐遮掩了面容,然后回到了京城里面,仗着家世的余荫,还是嫁给了门当户对的人,做了那夫人,只是她常常落泪,说自己的遭遇,说自己是被背叛的。
  她说自己是被自己曾经救过的人害了。
  众人都同情她,问到当日的事情,那位贵夫人哭红了眼睛,回答道:“是我那个对待如亲妹的侍女背叛我家的。”
  “那时我还小,我家有家养子,他们的土地赊给我家,我爹爹看他们可怜,就养在家中,可是那一年,她家爹竟然想要把他们家的地契偷回去。”
  “说什么宁愿种地饿死也不愿意再做奴仆。”
  “这在世家里面可是死罪,她爹,她娘,还有她哥哥都被我父亲按照家法,乱棍打死了,接下来就要打她的,我那时候看她才五岁,可怜吃不饱饭,又长得可爱,就求爹爹,父亲把她作为生辰礼物送给我。”
  “之后这么多年,我对她这个丫鬟也是极好的。”
  “可是麒麟军来的时候,她竟然在村子里投了他们,还指出来了城池的侧门小路,夜里带着麒麟军入城,还说是我家的仆从……”
  “我救了她一命,她却引狼入室,害我全家。”
  “这怎么能不算是恩将仇报的小畜生?”
  这位贵夫人哭得发抖。
  可见是真的伤心,真的不能够理解。
  这样的事情在很多地方都发生了,文灵均的大势把握过于微妙,而他本身就是大世家之人,所以知道世家会做出什么反应,那些依附于,亦或者,被迫依附于世家的百姓,被各大世家拿出来填补了不同村子的人口空缺。
  可是这些人,难道是天生就愿意给世家跪着当狗吗?
  麒麟军一来,就都投了。
  有些恨不得自己拿着刀剑去把这些世家大族给剐了。
  只是连续攻克了三座城池之后,其他的十余座城池都学乖了,把所有兵马全部带了回去,然后依靠着城墙,墨家机关,固守一地,绝不开门迎战。
  就在这彼此对垒的情况下,却早早已经有庞水云率领的纵横家子弟混入城里游说,潘崇贵乃一城城主,多少也是有点统率能力,守住城池,发动守备兵马,衙役上城墙。
  勉勉强强抵抗住了麒麟军的攻势。
  亦或者说,麒麟军根本就没有怎么样进攻,就只在城池之外,结营驻扎,就已经形成了一股说不出的压迫感,让潘崇贵一连好几天都睡不好觉。
  就在这个时候,文灵均对李观一道:
  “以正合,以奇胜,主公,时机已到了。”
  乃发间谍。
  前去拜访潘崇贵的纵横家学子拜见之后,连连叹息,潘崇贵本来就心情不好,见到这说是可解围困之危的学子这般模样,心中更是暴躁,勉勉强强压下心里面的不痛快,道:
  “先生说,有解围之法,而今来了,不妨说说?”
  “却不用做这副模样。”
  这学子名为萧成博,纵横家学派学子,是愿意投入天策府的那一千多个学子之一,闻言笑道:“我只是看到如今的情况,为城主而担忧罢了。”
  “麒麟军裹挟大势而来,城主,您觉得以城中的数千守军,可以打得过那数万麒麟军重甲战兵吗?”
  “况且,城外村镇里面的百姓都已经入了麒麟军麾下。”
  “陈皇陛下的责怪不日就要下来。”
  “您现在打又打不过,就算是拼尽全力打赢了,等待着您的不会是赏赐,而是责罚,这种事情,您觉得可以做吗?”
  潘崇贵脸色难看,拔出剑来几乎要把这学子砍了。
  但是把剑架上去之后却又有些下不了手,他这一段时间也是在恐惧这个事情,麒麟军气势如虹,打是肯定打不过的,麒麟军基本已经被认为是一线主战兵团。
  自己这帮守备军哪里是对手?
  而陈皇也必然会对自己重重惩处。
  他这段时间想了很久,没有办法。
  萧成博却笑道:“但是我有一计,可以让城主转危为安,还有大富贵,而今麒麟军秦武侯名号正盛,城主不如直接挂印,举城而降,作为第一个投降之人。”
  “秦武侯一定会对你特别关照。”
  城主道:“若是事后,大陈追究起来……”
  萧成博道:“而今村镇百姓,十室九空。”
  “若是您不投降,事后陈皇不会追究您么?”
  潘崇贵几乎觉得可笑起来。
  什么时候,十室九空,还能这样用的?
  可是此刻想想,这个词用来形容倒也是恰当的。
  纯粹写实。
  潘崇贵咬了咬牙,道:“我乃是大陈之臣,受大陈的恩惠,岂能做这样的事情?况且,况且……”
  萧成博了然道:“是要加钱么?”
  潘崇贵如同受到了莫大侮辱,身躯剧烈颤抖,脸上的表情,青一阵,紫一阵,似乎极为愤怒,最后他怒目圆睁,注视着这个说客,道:“……是!”
  萧成博大笑。
  “却是个体面实在的人。”
  回转之后,将事禀报给庞水云,文灵均,二人知道时候已到,第二日,城主潘崇贵,举城投降秦武侯,秦武侯礼遇,待之甚好,以中州赤帝皇室一脉玉佩相赠。
  竟是皇室之宝!
  潘崇贵感念其恩,极恭敬。
  只是这消息当天就传遍了天下,庞水云,长风楼的渠道早早就准备好了,大肆宣扬,姬子昌看了情报,尤其是那个【赤帝一脉玉佩相赠】,脸上表情复杂古怪。
  ‘拿了死人陪葬的东西去送给投降的城主?’
  ‘有你的啊。’
  姬子昌无奈苦笑,已经知道这玉佩是哪里来的。
  说来也怪。
  在潘崇贵投降之前,其余各城都极坚定的防守。
  可是似乎是潘崇贵的投降,从内部把其余各城的士气打破出一个窟窿,外面有麒麟军的大势,内部有世家的争斗,不久之后,还有陈国的问罪。
  于是半月之内,这剩下各城的城主,先后投降。
  有刚毅者,要坚定反抗麒麟军的城主,将军,却被世家夜里割了头去,然后装在匣子里面,派遣自己家的子弟恭恭敬敬的去把这东西送过去。
  麒麟军入城,秦武侯在前。
  世家大族皆膝行往前,兵锋所向,莫敢仰视。
  于是半月之内,江南全域平定,麒麟军乃收编各州州郡兵马,打散重新训练,江南常备之兵已膨胀至十万人,但是这一部分士兵没有汇入麒麟军,而是被认为后备役。
  后备役和麒麟军本军之间的待遇有一定差距。
  却也并未曾苛责。
  只激发这些人心中的不甘和渴望之心。
  其余江南各自州城,并未曾将其占据,而是改造成为战争前线,作为了江南区域边境,百姓以江南十八州为核心区域居住,而各大世家担忧陈国兵锋,一一愿意迁往江南十八州。
  在文鹤的操作之下,外来世家和内部世家之间开始出现一个个的大小矛盾。
  天启一十二年的年节就在这纷乱之中过去了,列国征伐频繁,常常有屠城,京观的事情发生,只有麒麟军这里,默不作声,裹挟了大势,几乎没有动多少刀兵,就已经完成了战略。
  平定了江南全域,方圆两千余里之地。
  参差百万户人家。
  每一户大则十几个人,少则五人。
  人口数百万,其中工匠尤其多,汇聚了大量中州工匠,这个工匠的比例,在江南这一片经历了十多年对峙和兵锋的区域里,简直是不可思议。
  披甲之士十万众。
  又从各城池,世家之中,收获足以支撑百姓三年之粮,有粮食却不去放出赈灾,复又重新审狱,平反冤案错案,更从这十七州州城之官库,粮库,兵甲库之中收获甲胄,兵戈,箭矢无数。
  魏玄成,文鹤,亲自去清点过的。
  不知道他们两个怎么搞的,竟然又多出了三成。
  皆收入麒麟军所掌控之中。
  是以虎踞江南。
  如果说在这之前,中原是陈国应国的厮杀,江南第十八州只是一个点,立在那里,那么现在就终于撕扯出了一片区域。
  而且统一全境之后,立刻将原本陈国城池化作了边境,将自己的影响力再度对周围的城池辐射。
  这是徐缓吞并之势。
  这里的变化,到处都已经传遍了。
  “却说那麒麟军,威风凛凛,气势汹汹,乃是有皇者之师气象,兵锋所指,陈国城池,望风而逃啊。”
  马车吱呀吱呀地往前走,风雪渐渐大了起来,石一松穿着了厚实的被,听着路过的人们谈论天下的变化,他们的小商队已经从中州返回,本来想要回家过年节。
  可是战事起来,路上就耽搁了些时间。
  也不敢再继续逗留多久,确定了安全的道路,就立刻踏上了回乡的道路,石一松佩戴着腰间的木剑,听着说书人们谈论的故事。
  “剑狂一剑敬江湖,尽了这八百年风流。”
  “秦武侯年少英雄,麒麟军挥军而下,连克陈国十七州,攻城略地如卷蓬,竟然秋毫无犯,百姓拥护……”
  这样的故事听起来都觉得热血激荡,石一松不知道怎么的,就忽然想起来了之前去中州的道路上,遇到的那几个人,里面那个穿着青衫的老头子,还有那个少年道士。
  “也不知道,他们看到了剑狂和秦武侯的事情了吗?”
  “大概是没有吧,毕竟人太多了。”
  石一松坐在马车上,马车的车轮行驶过高低凹凸不平的地面,一起一伏,一起一伏,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天上飘下来雪,抱着木剑的孩子想着:
  “毕竟,这样波澜壮阔的事情,怎么可能和我们有关系呢?”
  ……………………
  江南第十八州,州城。
  麒麟军回归的时候,已经是快要春日的时候了。
  晏代清终于等到了‘心心念念’‘咬牙切齿’等候许久的李观一,霄志和文鹤会师,而哪怕这两人,都不曾进去这个门。
  那位温润君子微笑太过于渗人了。君侯被按着肩膀,几乎拖进去了。
  而且,在去年,秋猎的时候,就敢骑着马冲入皇宫里面,杀死宗室高层,被称呼为大权臣的秦武侯,竟然不敢反抗。
  他非但是不敢反抗。
  还得要小心翼翼,压制功体。
  担心把州丞的手腕给震伤了。
  文武群臣,幕僚将军们都在外面等着,听到了那位温和知礼的州丞大人,口中发出一阵阵压抑着的狞笑,乃大呼道:“李!观!一!!!!”
  “休走!”
  “吃我一拳!!!”
  在外面吃着江南好果子的麒麟不知为何,打了个寒颤,想到了某些被祂扫到了垃圾堆里面,再也不愿意回忆起来的记忆。
  那老麒麟,太不讲礼数了!
  那几十天,是他这六百岁麒麟生涯中,最难熬的一百年。
  嗯??
  不是,我明明还没有五百岁啊?!
  小麒麟呆滞。
  然后叹息:“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
  小麒麟脸上神色凝固,抬起爪子给自己脸上来了一下,把某些话语甩出去,低下头,看着放在盆里面的江南果子,低下头大快朵颐起来了。
  我真傻,真的。
  一百年前的我,竟然会觉得中州那里有好果子吃!
  怎么可能!
  火麒麟吃了一大口果实。
  咀嚼,咀嚼,咀嚼。
  咕嘟,咽下去。
  虽然说,中州那老麒麟手里面藏起来的那些果实,确确实实很好吃,是很好的好果子,可是,还是江南这里的果子好,若是要问为什么,那么自然是——
  不劳而获的果子,才最美味啊!
  麒麟心中震声自语,然后舒舒服服地趴在那里,等待李观一他们,早早就有麒麟军的军士又提了一大桶果子送过来,只让麒麟迅速地回到了最初的愉快生活。
  过去了约莫一炷香的时候,州丞办公之所的地方打开来。
  群臣幕僚去看,看到那秦武侯咧了咧嘴,眼眶发黑。
  众人倒抽一口冷气,都看向那边的晏代清。
  只有武功最高的寇于烈看到,主公的眼眶发黑乃是自己以内气激发出来的,那边州丞大人手腕肿了倒是个真的,就算是有怒剑仙亲自传授,可是文官还是文官。
  一年多的怨气怒殴秦武侯一炷香时间。
  未曾破防。
  反倒被震伤了手腕骨。
  只是坐在那里生闷气。
  李观一苦笑着对寇于烈摇了摇头,没有法子,他对晏代清,实在是理亏得很,一路上只是拐人,去年夏天出去,今年快春天回来,江南十八州已是变了模样。
  百废待兴,正是英杰奋发之时。
  可李观一似乎是给晏代清奋发的太过了,晏代清的内功都稍微有些退步,李观一换上了华服,然后自把伤势恢复了,又去召集了大小谋臣官吏相谈之后的战略。
  在于民生,在于休养生息,在于军务。
  等到了事情都谈完,这才召集了麒麟军内部的核心成员谈论之后的战略,因为李观一所部声势浩大,之前只是来江南开私塾的学子们,也有大半来投效。
  于是在收服江南全域之后,立刻根据内政的要求,不拘泥于出身,提拔学子入职,担任负责基础的官吏之职,之前苦苦支撑的晏代清,立刻感受到了压力一下就松缓了。
  又有房子乔,杜克明,魏玄成,文灵均等负责内政。
  风啸,元执,文鹤负责军务。
  庞水云负责情报,舆论。
  寇于烈,凌平洋,樊庆,慕容远等负责军队。
  皆全部对李观一负责,整个江南的框架,这才是彻底地稳定下来了,有名,有民,有地,也有负责各种政务的官员,而那些不愿意入政的学子,李观一则广开方便之门,支持开私塾。
  摩天宗也重新建立起来。
  摩天宗主好歹是一位宗师境的武者,而且是宗师里面最擅长教人的,摩天宗弟子也有不少来投奔他的,在各地私塾附近又创办了武道私塾。
  文武两道,可以兼修,但是修文的,也需要修炼基本武功。
  而修武的,也要懂得文字,术数。
  诸多政令,一一下去,如今李观一声望正隆,天下皆知其名号,他的命令根本没有谁敢阻拦,只是晏代清去询问李观一这样做的话,钱从哪里来。
  李观一将姬子昌给的那些金银珠宝拿出来。
  于是晏代清就不再说什么反驳的话了。
  晏代清怒气冲冲。
  晏代清神清气爽!
  最后这位温润如玉的麒麟军第一州丞大人手掌摸着一块金子,身上那股子压下来的煞气都慢慢消散了去,待人接物,态度变得尤其的好。
  而婶娘慕容秋水本来以为慕容龙图已死,后来就算是知道老人还好好着,也一直是提心吊胆,直到最后李观一带着老人回到了慕容家的时候,慕容秋水和慕容龙图相见。
  慕容秋水那时正在雪下抚琴,却听到了李观一一声笑声:
  “婶娘,你看看,谁回来了?”
  慕容秋水的琴音驳杂了一下,她的手掌按着琴弦,一点一点抬起头来,看到了李观一身后的老人,身躯颤抖了下。
  在李观一小时候,都无比坚强,洒脱的婶娘仿佛在这个瞬间,就也成了一个孩子,扑到老人的怀中大哭起来,而纵横天下,不可一世的剑狂,却在这个时候长叹声气。
  伸出手来,抚摸了下慕容秋水的头发,道:“不走了。”
  “不走了。”
  “之后,爷爷就都在这里,陪着你,好不好?”
  慕容秋水只是大哭。
  李观一在旁边安静等着,江南的风依旧,天下变化,风起云涌,各自都在遵循着自己的战略前行,陈国,应国都陷入了一场场的战乱之中,唯独江南安静发展。
  很快已到了阳春三月的时候,百姓都已经开始春耕。
  世家们发现,自己面前的对手,不再是老成持重却下手不够狠的庞水云,不再是虽名动天下,却又过于刚直的元执,也不是那个在这之前,掌管麒麟军一切内勤内政的晏代清。
  他们的对手只是区区一个朴素的,没什么根底的年轻学子,笑呵呵的,不怎么起眼,唤作什么,文鹤。
  一看就很好欺负。
  难道说,是李观一终于要和世家妥协了不成?
  众多世家心中逐渐放松下来,尤其是许多世家的少主们,和文鹤一起出去喝酒,钓鱼,茶馆听曲,竟是已经要成为好兄弟了似的。
  众世家逐渐放下心来。
  一切都在稳步发展。
  李观一正陪着太姥爷慕容龙图钓鱼,春暖开,老人终于不必提着剑去行走天下,而李观一也已十七岁,春日时节,穿一身简单的衣裳,玉簪束发,腰佩木剑垂钓。
  在后面的桌子旁,瑶光正在安静翻看一卷书卷,桌子上放着一碟子点心,一碟子果子,银发少女面无表情地伸出手,拿着点心,小口咀嚼。
  而在很远的地方,某银发男子已是咬牙切齿,眼睛都红了。
  尤其是李观一钓上了鱼儿之后,银发少女亲自会把鱼儿摘下来,放到桶里面,然后语气清淡地夸奖几句,某银发男子的五感强大,听得真切,所以更是恼恨。
  我的!
  这本来该是我的待遇!
  司命老爷子拿着这银发男子的情绪来下酒,喝得不亦乐乎。
  慕容秋水亲自在煮粥做饭,瑶光在看书,麒麟吃着果子,慕容龙图询问李观一之后的打算,春水流动,远处可以见到百姓逐渐恢复生机,春风又绿江南岸,一切平和。
  和之前的经历不一样。
  江南就仿佛从这个乱世里独立出来了。
  外面的征战似乎不会影响到这里,百姓的脸上已带了笑意,这笑意不是立刻就得到了美好的东西,而是因为他们看到了美好生活的可能性,看到了未来的机会。
  只要努力的话,日子就会一点一点变好。
  未来是有可能的。
  李观一注视着这些人,许久后收回视线,道:“之后的话,或许还有需要做的事情。”
  之前和破军,文灵均等人都已定下了战略。
  他不会在这里久留。
  他还没有说出来,忽然有马蹄声音传来,马蹄溅起来石头,石子落在了水里面,在水面上打出来一个一个的水,水扩散,涟漪扩张,鱼儿都被惊动走了。
  一匹马儿疾驰飞奔过来了,马背上之人翻身落下,正是原本的李昭文的属下,后来在镇北关外就一路追随李观一的长孙无俦,此刻这位麒麟军斥候将军脸色有些焦急。
  翻身下马,躬身行礼,道:“君侯,消息!”
  “是来自于西域的事情!”
  李观一把鱼竿放下,伸出手接过了这信笺,展开一看,这信笺是来自于李昭文的:“摄政王即将彻底灭亡党项国,党项国灭,则西域彻底落入摄政王之手,再难回转。”
  “君可愿来?!”
  李观一垂眸看着这四个字。
  于是风起云涌的天下,将江南短暂的平和幻觉撕碎了,取而代之的,仍旧是这天下之间的征战和腥风血雨,李观一起身,和慕容龙图告罪一声,把鱼竿放下,而后轻声道:
  “无俦。”
  “末将在。”
  “去宣将官谋臣。”
  “来吾处议事。”
  长孙无俦道:“敢问君侯,所议何事?”
  李观一伸出手,握住了旁边的剑,而银发少女眨了眨眼,悄无声息起身,站在他的旁边,李观一的声音沉静平和:
  “议天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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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首先是八月的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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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章 西域之行,天下之争,再见老大哥(求月票)
  李观一的声音落下,那边长孙无俦已是肃然行礼,转身快步奔出,那少年君侯踱步而出,所行之地,不只是军士行礼恭敬,路过的百姓也都极恭敬。
  只这少年君侯并没有什么架子,也是不肯要百姓们新摘了的果子,就是那麒麟嘴馋,也被李观一目光落下,小麒麟咕哝一句道:“君子爱果,取之有道。”
  “吃哉乎?不吃也。”
  旋即僵硬住。
  小麒麟一巴掌糊在自己的嘴巴上,咬牙切齿,又极颓唐起来:“可恶,那老麒麟还在追我!”
  李观一笑着道:“这些时日好果子可是吃够了?”
  小麒麟下意识回答道:“这一百年……”
  旋即懊恼,前爪子狠狠地拍了下地面,咕哝着道:
  “不!吃够了,吃得够够的了!”
  “再也不想吃了!”
  李观一大笑,说话间施展开身法,已去了议事的地方。
  这地方倒是没有什么特殊的,只是一个正常普通的衙门小院子,可却是重甲卫士守在门前,只有麒麟军真正的核心谋臣武将才能够进来。
  李观一自己坐在主位上,等待众人前来,春日时分,阳光从江南镂空的窗户上透进来,带着一种朦胧的感觉,春风春日春光好,总觉得那天下纷争,不过只是一场幻梦。
  让人禁不住升起,就在这江南之地终老的念想。
  李观一独自等待他们,展开这信。
  李昭文的信里还是一如往日。
  先是祝贺李观一的成就,旋即谈论天下大势。
  信笺后面还写着详细的西域描述,李观一皆阅读过去,就在去年那一场天子秋猎的最后,应国和陈国终于展开了一场蓄谋已久的大战厮杀,各处互有胜场,但是陈国已渐渐势弱。
  摄政王在秋猎之前,就已经将党项国打到了绝大部分疆域都在掌控之中,旋即就止住了兵戈,那时候党项国逼迫陈国出兵不成,就要活祭了陈国和亲的宫主。
  摄政王发兵征讨,救回来公主之后不曾动兵。
  而西域之中,各部都出了乱子。
  一个个不知道是什么族裔的人就冒出来,说自己的祖先是怎么怎么样的人物,就是不服从中原人占据这一片区域,吵闹的厉害。
  李昭文的信里面只是随意提了一句,不过李观一却想着,西域的乱事复杂,绝对和自己有关系。
  毕竟,那一枚吐谷浑王印就在他手里。
  李观一想到李昭文得到,而后转赠给自己,然后又被自己交给了契苾力的那一枚猛虎黄金钮印,倒是有些恍惚,不知不觉,那已经快要两年前的事情了。
  西域本来就极辽阔,其中三十六部族裔,之前都被吐谷浑压制,吐谷浑被灭亡之后,陈国应国都没能第一时间拿到那一枚印玺。
  失去了印玺,难以彻底压服这西域各部,再加上魔教的动作,这两年多时间里,什么妖魔鬼怪都出来了。
  书信之中写道:“有间谍从摄政王处得到消息,摄政王正是因为自己的后勤不足,兵员不够,再加上西域之地,过于辽阔复杂,才被牵制住,才没能够对党项国下最后一手。”
  “这消息传出去,西域各部新的首领都觉得颇为自傲,一个个自封为大汗王,大将军,摄政王也不理会,彼时我便觉得有些奇怪,其中定然有诈,便留在了此地,未曾前往中州。”
  “可惜,未能和李兄相见。”
  “不过却也不亏。”
  “如我所料一般,摄政王所谓的不敌,只是在下饵钓鱼也似,那些各部首脑,邪教骨干皆冒出来之后,就在陈国应国开战之时,陈国无力去管他,摄政王就挥舞兵锋,直指党项。”
  “如今,党项国已势弱,几乎要灭亡。”
  “于李兄而言,西域若端,则江南孤悬于一地,虽然能有十数年太平,可除去制衡天下,让陈国应国彼此之间争斗不休,再无其他生机,就算是如此权衡,也是终究难免覆灭。”
  “于我而言,我家世代公侯,乃大应国公。”
  “摄政王陈辅弼若占据西域,则恐要侵袭于我家所在之地,亦可吞噬陈国,陈辅弼本就是陈国宗室,曾经的陈国濮阳王,一旦他攻破陈国,恐怕陈国会迅速投入他麾下。”
  “彼时陈国相当于重生;陈国的君王从陈鼎业变成了陈辅弼,对我家,对大应都不是什么好事,对于李兄来说……若是李兄想的是坐断江南,天下战乱不休,以保权位,倒是个不错的选择。”
  “可若是兄长亦有图谋天下之志向,不如前来一叙。”
  “吾已备好了美酒,当日所言,李兄若来,当以真面目示之,今日当成也。”
  “弟,李昭文敬上。”
  李观一认真思考着这些事情,瑶光安静站在旁边,麒麟军的诸位都来了,只是没有进来,都等在外面,等着人都到齐了一块儿进。
  在江南之外的庞水云也在前日回来,这位在李观一这些个谋士里当之无愧辈分最高的一位见众人来了。
  也从卫士口中知道,李观一已进去了,就笑了笑道:
  “诸位,少主已等待许久,咱们一起进去吧。”
  众皆应是。
  庞水云整理了衣衫,发冠,一丝不苟,然后得到了应允之后,才推开门进入屋子里,那雕刻着松纹的两扇木门被推开,春日的阳光从缝隙之中倾泻而入。
  似乎是因为这段时间都没有多少人来这里。
  就只是这简单的动作,就掀起了一丝丝风,屋子里细小的灰尘被带起来了,起落着,在金色的阳光下带着一股澄澈的,如同金子般的光芒,庞水云想着此地得多清扫一下的时候抬起头,却不自觉怔住。
  这一道光从门缝里倾泻进去,落在坐在主位上的那人身上,袖袍上的麒麟纹,眉目已彻底展开来,眉宇飞扬,熟悉,却又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沉静,自是英气神武。
  庞水云不知怎地,一下止住脚步了,感觉心口似被戳了一下。
  恍惚之间,庞水云仿佛又看到了十多年前那个神采飞扬,仿佛天下无可匹敌的太平公,老者一时间失神,呢喃道:
  “主公……”
  脚步声音里,其余如文灵均,文鹤,风啸等人,缓步越过了止步的老人,然后站定了,脚步声不绝,人来人去,其他的人都仿佛逐渐远去,颜色和声音也退去。
  世事如潮,仿佛就只剩下了庞水云独自站在这里,跨越岁月去和那青年对视,老人怔怔失神的时候,仿佛听到了当年那人抬起头看着自己,笑着道:“水云,怎如此苍老年迈!”
  那恍惚的声音消失了,庞水云晃了晃神,眼中的李万里模糊化作了李观一,李观一担忧道:
  “庞老?”
  “庞老?”
  于是这恍惚之间的对视,那种仿佛跨越岁月和太平公李万里注视着的错觉消失了,庞水云擦了擦眼睛,环顾周围,看到那些年轻的人们担忧看着自己。
  这里有天资纵横的谋臣,有擅长内政的南朝君子,有谋天下之堂皇大势的北国世家子,有天资纵横的阵道谋将,有悍勇的骑将,豪迈的水军战将。
  一样的豪情万丈,一样的纵横天下。
  但是这些人,不再是当初那太平公二十四将了。
  这是麒麟军,是天策府之臣。
  当年那一批在太平公麾下奋战之人,或者老去,或者死去,可是这乱世之中,却总有年轻的人再度出现在这天地之间,英雄们逐渐老去,可天下永远年轻。
  庞水云看着李观一,不知道什么时候,这初见的时候还只是十五岁,还要他帮衬着的少年人,已经有了长大的模样,眉宇飞扬,哪里只是不逊其父啊!
  年老的时候,就会怀念过去,偶尔看着某一幕画面,就会不自觉想起过往,然后就被这记忆刺伤。
  庞水云笑着道:“少主,勿要担心。”
  “老臣年迈,却也有武功在身,算得上身体康健。”
  “若是担心的话,不如担心一下代清,他武功和身子都太差了,无比虚弱,比起我老人家看着都虚,若是不在意的话,指不定哪一天,要让我这老头子,白发人送黑发人。”
  晏代清大怒。
  “却也不看看是谁的错!”
  李观一脸色一僵,咳嗽一声道:“之后让石老他们给代清调养一番便是。”
  晏代清怨气重重,眼角抽了抽:
  “你不如让我死了。”
  庞水云大笑。
  李观一已看完了信笺,大略去和群臣说了些情况,文灵均,文鹤等人彼此皆开始探讨起来,其余众人也提出自己的看法。
  天策府的氛围不似陈国,应国朝廷那样死板。
  只要不当场打起来,李观一都无视。
  而且就算是起了冲突,大家都会很有默契地去避开,去让着晏代清。
  这位君子性子刚直。
  气性最烈。
  武功又最弱。
  在这样的氛围之下,很快就已经探讨出了许多东西,李昭文信中所说,和破军,文灵均等的大势战略,大体符合,这也是江南的缺陷,是此刻众人心中之担忧。
  江南虽然有水路便利,又是鱼米之乡,但是却又在两个大国之间,江南借助这水路和山川庇护,可以成一番豪雄之业。
  可是却很难成就天下的霸业。
  若是在太平盛世之间的话,这里倒是可以休养生息几年,可是现在天下风云四起,各处有变,局势可能过一天都会发生变化,根本没有这个机会。
  不提陈国和应国彼此默契的厮杀,不提摄政王勘破大势,趁着陈国应国死战而直取党项,就只是李观一近乎于兵不血刃,就拿下江南全境,百姓咸从,城主投靠就已是震动四方。
  麾下战将倒也罢了,其余列国知道消息,皆难言许久。
  这般豪雄气魄,落于青史之上,足以摄住人心。
  陈鼎业,姜万象各有所憾。
  姬子昌则开心不已,独自来到了学宫那一棵大树下,一个人拿着那果酒,盐焗花生,鸡蛋,自斟自饮半日时光,哪怕这一次没有什么百官敬酒,却也喝得尤其痛快。
  回去之后,借助天策上将军之威名,再度加强了对于宗室的管理,这位末代君王的手腕也逐渐彰显出来。
  薛道勇放声大笑,姬衍中叹息感慨。
  各国众人皆有所变,唯宇文天显,这位素来冷漠沉静的不动明王尊大将军,竟然只是大醉一场,举酒盏,对着江南的方向,遥遥相贺。
  第二日却已要奔赴其他战场,不能在此驻扎。
  天下局势变化,就如此一般,江南此刻的和平繁荣,只是因为天下的主要战场不在这里,一旦其他人分出胜负,江南的地势,就是一块儿肉。
  区别只是需要多大的代价啃下来。
  而西域,西域和中原接壤的部分有大片平原,而常说的西域是西北大片,而往南去了,就是当年太平公李万里声名最盛的西南一带。
  西域关中平原。
  西南天府之国。
  江南鱼米之乡。
  这三个地方,都是极适合休养生息之地。
  若只单独一个地方拿出来,并不够成就霸业,可若是顺着突厥上雪山积雪化作了的河流一路往下,顺着水路把这三个地方都连起来,则是霸业之基。
  战略纵深,水路运输,马匹草原都有了。
  如在围棋棋盘上,棋子的气相联,大龙飞升。
  天策府之中,谋臣的风格,擅长的东西不同,但是所有人都有了一个共识——西域,必是要拿下的!
  文灵均嗓音平和,道:“于陈国,应国,李家来说,此刻的西域都是乱起来的好,我们和应国彼此战略不同,但是却有一个共识点。”
  众人缄默下来,这个共识不必多言——
  【此刻的西域决不能落入摄政王之手】
  文灵均用天策府众谋都可以立刻明白的分量,聚了个例子,道:“毕竟,如果西域落入摄政王之手,应该就是文鹤提前收拾行李的时候了。”
  文鹤:“…………”
  朴素的年轻谋臣道:“何必如此?”
  “我不过只是把你灌醉了捆了回去,何必如此为难我。”
  文灵均微笑注视着文鹤。
  后者笑容温和宁静。
  文灵均的手扣在了桌子上的一个棋盘上。
  文鹤抬起手,扶了下头顶的高冠。
  风啸喝了口酒,醉醺醺的却又恰好打断了这两位的友好交谈,道:“那么问题就是,该如何去。”
  “这地方可还没有打通,西南一带都还在陈国疆域,咱们从这儿顺流而出,出了江南这一大片地方,就是陈国地盘。”
  “咱们收服江南其余各州,那是因为这些地方都受到了江南第十八州的政策影响,所有人都渴望过来。”
  “人心思动,而后可以为之。”
  “所以这一战打得比较轻松。”
  “可如果强行出征,就是我们有错,民心不在我;况且,以陈国应国这样的大国,贸然出兵,拉长了战线,后勤补给都会跟不上,何况是我们,正是需要休养生息的时候。”
  “若是派遣军队去西域的话,恐怕必会大败。”
  “更不必说,此刻和江南接壤的地方……”
  风啸没有话说。
  众人都有些无言——
  在江南全境被收下之后,文灵均继续推行大势,乃是以之前的陈国城池为边关,朝着外面传播江南政策之轻简,对于百姓之好处,以一步一步蓄势,影响人心,这是堂堂正正的阳谋。
  陈鼎业直接询问了老乌龟鲁有先。
  鲁有先上言之后,此刻陈鼎业从谏如流。
  直接把江南附近百里百姓全部迁走到了内部。
  以免江南十七州城的事情再重演。
  鲁有先硬生生创造出了百里的缓冲区,这百里之内,不要说百姓,村落,连个草都没有剩下,全部给拔了,土地也被处理,投毒,十年内无法耕种。
  把文灵均的大势战略给打断了。
  也就是说麒麟军想要出动,则必须要有长线补给,也无法从村镇百姓来带路,无法发动民心来遮掩自己的踪迹,就会直接暴露在陈国的边境守卫眼底。
  只是一次战略行动,鲁有先就发现了麒麟军的特性。
  然后毫不犹豫,直接全部斩断。
  一根草都没给留下。
  坚壁清野。
  把天策府的众多年轻谋臣给恶心得厉害,终于明白了这位顶尖守将为什么风评不是很好的原因,所有人和他对战的时候,只会有一股憋屈得慌的感觉。
  鲁有先发现了敌人可能用的手段之后,不会考虑什么上中下,可能性,而是会直接全部斩断;此人,不好色,不爱财,不贪功,不冒进,所以战功不多,名将排行不高。
  可是也没人能从他这里拿到功勋。
  这家伙太保守,也太理智,太冷静了。
  狼王都崩了满嘴的牙。
  就连李观一当年,如果不是有麒麟,神兵在,也得被抓了。
  在文灵均等人受挫之后。
  文鹤负责处理这件事情,文鹤顺势在这百里缓冲范围的井里尽数放毒,毒翻了不少的陈国间谍,理念只有一个,这地方我们没有办法用,你们也不要想要用了。
  你想要过来,也得超长线补给,还得带水。
  反·坚壁清野。
  你不让我们来?
  既然这样的话,这地方大家谁都不要想要了!
  双方的计策拼在一起,硬生生创造出绝对的缓冲区。
  也把彼此恶心得厉害。
  鲁有先骂一句:“狠毒!狠毒!”
  文鹤悠哉道一声:“乌龟,乌龟!”
  这般情况下,李观一不可能从这里过去,文鹤又道:“况且,虽然西域是必取之地,但是江南百姓,经历数战,我们需要与民休息,否则的话,百姓受苦。”
  众人缄默,李观一却只是洒脱道:“放心,此事,我已有了想法。”
  众多谋臣看来,李观一拔出木剑,【龙图】剑落下。
  木剑指着前方,沉静无锋,却仿佛将这周围两侧的文武皆分开来,李观一把这一封信压在桌上,眉宇飞扬沉静,看着周围众人,道:
  “卿等,休养生息。”
  “而我,孤身前去。”
  ……………………
  李观一所言,自是引得众人反对,理由无非是太过于危险,是千金之躯坐不垂堂,那秦武侯只是放声大笑起来,然后道:“这天下纷乱,哪里有什么安全的地方?”
  “江南暂且安全,也只是因为我们经历了好几次的硬仗,天下见我们这里是硬骨头才不打的,只有先经历了危险,才能求个安全。”
  “江南需要休养生息,而我等军队也无妨跨越陈国的边境,那么只有我说的这样方法了。”
  “诸位,且在这里,与百姓一同休养生息,而我亲自前去西域,那里有和我有约定之人,只是不知道他还认不认这个约定。”
  “等到时机成熟,我乃发号令,彼时江南,西域一并出兵,你我就在中间会师,这样才能够成就这一个战略,否则的话,不愿冒险,只想坐着就成就大事,怎么可能?”
  “况且,我所说的孤身也不是一个人。”
  “只是遴选数人,和我一起化作商队前去。”
  众人这才勉强接受了李观一的说辞,至于谁人前去,却又是吵闹起来了,诸位武将皆是奋勇争先,众多谋臣也是各有说法。
  唯文鹤先生沉默之后,默默退至众人身后。
  然后和李观一对上视线,从容一笑。
  也不往前。
  李观一大笑,指了指文鹤,道:“先生果然机敏。”
  又道:“这件事情不是一时半会就能够决定下来的,诸位可商议几日,且先准备一下商路。”众人都称诺,长孙无俦长松了口气,在天下大变之前,他本身就是化作了游商,行走各处。
  商路之类的地方,他可是熟悉地很。
  此番散了,众人皆退下去,李观一走了几步,那银发少女伸出手拉了拉李观一,李观一转过身,看着银发少女,瑶光嗓音安静:“我也一起。”
  “要准备什么?”
  李观一注视着眼前的少女,没有再如往日那样说希望她待在安全的地方,他只是道:“随你喜欢便是,嗯……”
  “可以多带些馒头,可能用得到。”
  “之后这一路,又如往日了,瑶光。”
  银发少女眸子里没有涟漪,然后没有什么表情地点了点头,转身离开,离开的时候,少女伸出手,观星术士一脉宽大的袖袍垂下来,少女的手指抵着春日盛放的花朵,让花朵一朵一朵从掌心滑落。
  在袖袍遮掩之下,白皙修长的手指却点在花瓣上。
  一起一伏,犹如有人开心起舞,动作轻灵。
  那银发少女就只是这样,没有什么表情涟漪地,手指起舞般,离开了这里,李观一收回视线,想着天下大势的变化,西域之中,有大旗寨之中的太平军神射将军。
  有西域三十六部,有陈国,有李昭文,有摄政王。
  也有纷乱江湖,有那青史之中最强的轻骑兵王者。
  有契苾力和铁勒部。
  以及,那比起中原复杂许多的魔宗……
  李观一感觉到了那一片土地里潜藏着的矛盾,激荡的风云,却忽然听到了旁边的水流泛起涟漪的声音,就像是有石头砸下,炸开一个个水花。
  李观一转身,看到这府衙后面的池塘之中,一根鱼线蔓延上来,一名戴着斗笠的钓鱼客坐在那里,微微抬起头来,脸上的笑容温和无比:“哟——”
  “二弟,咱们又见面了啊!”
  钓鱼客脸上的微笑越发温和灿烂且无害:
  “你说,你之后,要去哪里?!”
  “西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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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9章 李观一和钓鲸客(求月票!)
  自从去年在公孙世家之事上见过了这位钓鱼客,李观一就再也没有见到他,只是这位便宜大哥说出来了李观一之后要去的地方,还是让李观一本能升起了警惕。
  旋即想到,自己前往西域的事,本身就不是什么隐秘。
  天下大势如此,对局势有了解的人都能看得出来。
  索性倒是洒脱一笑,堂堂正正道:“是啊。”
  钓鱼客额头青筋跳了跳。
  ‘还是啊?!’
  ‘竟如此的理直气壮!’
  钓鱼客本来是要稍稍说出李观一的隐秘,以震慑此人,却发现这样的江湖手段,对于诸侯一类的人似乎效果没有那么好,一股气升起来,就看那小子不客气地在旁边坐下。
  李观一从容笑道:“哈哈,倒是很久没有见到大哥了。”
  “说起来大哥的那千日醉实在是好酒,我有好些个谋臣都是借了这千日醉,才机缘巧合之下认识的,只是可惜这一路上都给人喝完了。”
  “大哥可还有剩下的?”
  “不知道可不可以卖给我一点,价钱好说。”
  李观一尝试用共同话题打开氛围。
  落到钓鲸客耳朵里就变了味儿。
  这钓鲸客一口气险些没有喘下去,另一口气直接堵上来。
  不单单要拐我家那个不听话的臭丫头去西域,还他娘的要我的酒?这话落在本来就心中不痛快的钓鱼客耳朵里,就是这一身绯红袍的少年郎一边得意笑着一边说道:
  ‘老货,吾不单单要拐你女儿去危险的地方。’
  ‘我还要你的酒’
  ‘要全部,知道吗?’
  ‘是全部!’
  ‘一滴都不给你留下,老货!’
  钓鲸客的手掌上青筋贲起。
  你踏马,欺人太甚!
  有种立刻暴起,抡起鱼竿,干爆这秦武侯脑壳儿的冲动。
  深深吸了口气,压下了那种挤压了这一路上的不爽,脸上带着一丝丝微笑,道:“酒嘛,好说,不过老哥哥我有一句话要劝说。”
  钓鲸客注视着李观一,这个乞儿出身的狷狂传说用尽了这辈子的礼貌和客气,道:“我把酒给你,你要多少,我给你多少,你也可以去西域,我不拦着。”
  “但是你身边那个银色头发的小姑娘。”
  “留下,给我。”
  遥远地方旁观的老司命:“…………”
  司命旁边拈着盐焗花生的老玄龟:“…………”
  一人一龟整齐划一的倒抽了口冷气。
  彼此对视一眼。
  老司命给玄龟倒了口酒。
  玄龟扒拉开盐焗花生塞到老司命嘴巴里,一人一龟齐齐的盯着那边儿看着,聚精会神,眼睛眨都不眨一下的。
  老司命的嘴角抽了抽,觉得这他妈的乞丐出身的家伙就应该塞到学宫里面去学一学遣词造句。
  这句话怎么听,怎么得让人误解。
  果然,李观一脸上的神色缓缓顿下来。
  钓鲸客这句话,倒是有几分想要用酒换了瑶光的意思。
  李观一语气冷淡下来,克制自己胸中出现的本能的烦躁感觉,冷淡道:“那酒我就不要了。”
  “大哥留着慢慢喝就是了!”
  于是老司命咧了咧嘴。
  好吧,这边这个的脾气好像也没有那样好。
  还是说,这钓鱼佬一句话直接戳爆了李观一的逆鳞。
  两件事,以物换人,以及瑶光。
  这本来是解释一下就可以说明白的事情,可是偏偏坐在那里的是钓鱼客,他素来狷狂,闻言却是大笑起来:“你说不让,老子偏要留下她!”
  “秦武侯,你名气是很大,可是你在这里,没有甲士,没有五万军队,你算个什么,区区五重天初境,半拉不成的剑狂剑术,没点水平的长生不灭功体,你还有什么?!”
  “哪怕是那五万甲士,也得靠着那元执的八门金锁阵。”
  “你自己能操控的也就只是个一字长蛇阵,勉强不乱罢了,武功,你一塌糊涂,战阵,你更是烂得令人发指!”
  老司命嘴角抽了抽。
  果不其然,以钓鲸客的秉性,遇到事情的时候,他是不会去解释的,只会冷笑嘲弄,偏偏说的还是真话,李观一十七岁,五重天,这般武功已算是惊才绝艳。
  可是钓鲸客乃是武道传说。
  还是阵道魁首。
  说的话语都是真的评价。
  五重天武功放到天下的背景里面不算弱,也绝对不是强。
  五万统率,勉勉强强算是神将榜前五十的水平。
  阵法水准不差,相当不错了。
  毕竟是侯中玉以性命传授之阵。
  又得到了祖文远,道宗的传授点拨,算是二流至一流之间,十七岁就有这样的造诣,可谓是相当的不容易。
  但是放在天下武道阵魁眼前,不算是什么。
  若是放到了整个天下无数名将面前,更是弱势。
  李观一的一切手段,在这个年纪里,算是无可指摘的第一人,但是在天下群雄里,只能说平平无奇。
  毕竟,这天下奋勇,不会划分同年龄的对手,李观一要面对的是年长他许多的,同样的天才,是摄政王,是军神,是守将第一鲁有先,是宇文烈,大可汗这样的对手。
  司命正想着这钓鱼佬会不会太过于不讲情面,但是却看到那少年人没有半点的表情波动。
  李观一注视着这位狷狂的老大哥,被称之为狷狂,从市井里跌打起来的钓鲸客,这位武道传说言语的攻击力,对于经历过另一个世界某吧的李观一来说,如同微风拂面。
  面对着狷狂的钓鲸客。
  这位大儒弟子,算经第一弟子,秦武侯李观一只是微微笑了笑,淡淡道:
  “急了?”
  司命:“…………”
  老司命倒抽一口冷气。
  然后噔噔噔后退。
  免得溅了自己一身血。
  想了想,然后掏出一个小本本,把【急了】这个词加入到了阴阳家大宗骂战必胜笔录之中。
  而后抬起头来,看到狷狂的钓鲸客怔住,那张俊美的脸庞肉眼可见的变红了,旋即放声大笑,笑声震荡左右,令这水波炸开一层一层波涛,明明这笑声张狂恣意,却不曾传到外面去。
  钓鲸客已经懒得分说,只是起身,把那鱼竿一脚踹翻,冷笑起来:“好好好,好小子,嘴比老子都毒。”
  “很好,很好,我越来越欣赏你了!”
  “来来来,和我大战三百回合,放心,我用和你一样的功力,让你一只手!”
  “让我把你当做鱼饵扔到水里打窝,再把你当做鱼钓起来!”
  不行,说不过。
  我得揍这小子一顿!
  话音未落,李观一身子已化作残影,出现在了这钓鲸客的面前,凌空一下,脚下似乎踏着八卦,正是祖老的步法,暗合八卦流转,隐隐成阵。
  只是一下轰在了钓鲸客身上,但是李观一却感觉到了触感不对,前方的钓鱼客已化作了残影,徐缓无比,随着风消失不见了,李观一神色微变,旋身一转。
  右手拔出了长剑,却不是木剑龙图,只是寻常配剑。
  李观一和钓鲸客虽然都被对方激出了怒气,却也知道底线。
  两人就这样打了起来。
  劲气余波却不散发到外面去,司命老爷子直勾勾瞪着这一幕,咧了咧嘴:“这就打起来了?”
  李观一处于下风。
  哪怕是钓鲸客把内功压制到五重天初境,哪怕是钓鲸客右手背负身后,李观一仍旧明显处于下风,但是司命却可以看到,李观一的招式,武功,都在这个阶段里逐渐磨砺整合。
  钓鲸客似也发现了这一个变化。
  避开李观一的一招,出现在旁边,抬手按下,指尖成阵,轻噫一声,道:“有点意思。”
  李观一以剑回防,内气爆发,隐隐然化作玄龟挡在前面。
  与此同时,左手起阵。
  以侯中玉之经验,起司危之阵【四象封灵】!
  龙吟虎啸之声不绝。
  内气流转激荡,搅动周围元气混乱不休,李观一周围,一尊尊法相出现,赤龙长吟,白虎咆哮,青鸾舞动,玄龟为盾,麒麟按步从容。
  钓鲸客微微诧异,笑一声不错,旋即抖手。
  把李观一五尊法相的阵法拍碎了。
  阵法碎裂的声音清脆,流光散开。
  侯中玉的经验终于是到了极限。
  再也没有办法去解决李观一遇到的对手。
  而司危,更是眼前这钓鲸客的手下败将,李观一百试不爽的阵法崩碎,钓鲸客的手朝着李观一按下,似乎把这【四象封灵】阵法重新聚合,化作了一座更为浩瀚磅礴的大阵。
  乃是调李观一之阵为己用,反向压制而来。
  这带着斗笠的钓鱼客道:
  “这才是大阵!”
  李观一手中多出猛虎啸天战戟,以长兵器迎战这钓鲸客的大阵,心神微动,把这崭新阵法的变化,都牢记于心,那钓鲸客也察觉到李观一竟然在开始学习自己的阵法。
  钓鲸客性子素来狷狂,他冷笑一声:“想学?!”
  “好啊,你来学个够!”
  当即竟是索性展开根据【四象封灵阵】变化而出的新的阵法,李观一战戟破开一阵,以侯中玉的经验去解,却只是被钓鱼客反制,后者步步紧逼,冷笑道:
  “这般阵法,何等愚蠢之辈创造出来的!”
  “错,错,错!”
  李观一道:“那不知什么是对的?”
  钓鲸客道:“你觉得我会告诉你?”
  李观一心中微动,笑道:“你自然不会说,因为……”阵法又变,李观一直接双手握着战戟,将这阵法流转而出的磅礴元气挡住,道:“你怕我超过你。”
  钓鲸客放声大笑起来,斜睨李观一一眼:“激将法?”
  “你觉得这会对我有用?”
  “不过,有意思。”
  “这激将法就算是军神拿出来我都不会认,可是这天上地下古往今来,就你小子用这个,老子就进来了,我输给谁,都不可能输给你!”
  “老子这就教教你什么是个阵法无双!”
  他索性直接把阵道变化说出,只单手就压着李观一打,打得你来我往,变化莫测,李观一战戟招式霸道,却又隐隐带着了一丝丝阵法的玄奥。
  老司命看戏许久,忽而想到了一件事情。
  老司命抬手一拍额头,叫一声:“妙,妙,妙!”
  “这岂不是天赐的机会?”
  “这老白毛再不解决的话,这事情反倒是更大了些。”
  “老伙计,走走走!”
  他拉着老玄龟就要离开这里,老玄龟看得正起劲,却被一拽,心中本能不想要跟着司命去,道:“你这老货,这个时候不看这个热闹,一定是想要搞事情。”
  “你可勿要拱火!”
  老司命大笑道:“怎么会?”
  “老友,你应该知道我的,老夫平生,最好解斗,而不好引祸,走走走,这个可是大好机会,这老白毛贼滑得很,这大半年都没冒头,过了这个村可就没有这个店了……”
  他拽住玄龟,硬生生把玄龟扛起来,速速离开。
  李观一没有居住在世家们准备的【秦武侯府】里面,他住在了慕容家,瑶光也住在了一起,两个人居住在一个四合院里,银发少女正在安静整理东西。
  一个很大的包裹布展开来。
  《初代瑶光笔记》,放进去。
  【薛神将秘境秘石】,放进去。
  铜钱在西域不能用,碎银子放进去。
  馒头,放进去!
  银发少女左右转了转,看到了一根笔直光滑的树枝,蹲下去,把这树枝拿起来,面无表情,高高举起,仿佛找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完美的烤馒头木棍子。
  放进去!
  再加上各类观星学派的各类书籍,笔记。
  很快的,这一个巨大包裹里面的东西就塞满了,塞得满满当当的,几乎像是一座小山一样,绝对不能是这个包裹能装起来的,银发少女拿起来包裹布的一角,然后用力拉扯拽起。
  最后踮起脚尖,努力把左下角,右上角的两个包裹布的角接触在一起,努力拉直这包裹,脚尖踮起都微微颤抖着,最后两个角落的包裹布接触在一起。
  似乎是有无形中的流光闪过。
  这个包裹布硬生生装下了理论上极限容量五倍的东西。
  银发少女把东西都收好了,然后站在那里,伸出手来擦了擦额头,面无表情地呼出一口气。
  然后微微一顿,似乎有所察觉,转过身来。
  墙角上冒出了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头子。
  老司命笑着挥手道:“小家伙,来来来,有个有意思的事情,算得上是上一次在中州时候的后续哦。”本来瑶光都已经转身了,闻言却顿住。
  银发少女似乎小小地叹了口气,然后转过身,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波动。
  “哪里?”
  ………………
  “哈哈哈哈哈,所谓的秦武侯,就只有这点本领吗?”
  “太弱,太弱!”
  “你这般武功,这样阵法,也想要带着她去西域?放屁,只有强者才能保护得了她,而你不是,把她留下,我就送你去西域,再传你一门阵法!”
  银发钓鲸客的笑声张狂恣意。
  李观一闻言大怒,这手中战戟挥舞如龙,阵法掌握逐渐纯熟,风格也逐渐变化。
  陪伴了李观一许久的,侯中玉版本阵法经验,终于落后于版本。
  被替换为了【不知名老大哥版本】。
  李观一阵法运转变化,钓鲸客虽然说笑着猖狂,但是却隐隐心悸,发现李观一的蜕变和提升都超过自己的预料,复又一招打破了李观一的阵法,这小子竟然手腕一动。
  那战戟嘶鸣,几乎如长龙一般穿刺而来。
  才避开这一下,反手以江湖之中一门五灵掌法拍下。
  落在李观一肩膀上,钓鲸客只用了五重天内气,竟难以穿破这小子的筋骨,内气层层叠叠被李观一的体魄削弱,最后消失于无。
  又因为长生不灭功体的原因,就这一点点伤势和削弱都在呼吸之中恢复了。
  钓鲸客见状却是暗中赞许。
  他的心态处于一种两极翻转状态——
  既希望这小子被揍一顿,可是见到李观一一一化解了自己的招式,却又心中赞许不已,可旋即意识到自己赞许这小子,又会出现一种愤愤不平的感觉。
  只在此刻,钓鲸客忽然察觉到了一丝丝气息变化。
  司命之前在远处,加上老司命的手段和玄龟,钓鲸客察觉不了,可是现在司命靠近,钓鲸客几乎立刻察觉到了来人,若只是司命的话,钓鲸客却也不在意。
  可是另外一股清淡的气息,却又有蛮头冲来的气魄,让钓鲸客的气息一下子出现了涟漪和波动,他和李观一正在交锋之中,李观一未曾察觉到司命两人,只是气机一变。
  手中战戟旋转着刺出。
  内气涌动,化作了赤色的流光汇聚在了战戟之上。
  他踏步往前,浑身肌肉骨骼发力,推动战戟往前,撕扯空气,内气的光华汇聚,化作了赤龙模样,长吟不已,直接破空而去,竟然在不可思议的一刹,洞穿了钓鲸客五重天的阵法。
  但是战戟流光变化,已逼近的时候,钓鲸客本能一避。
  这一招仍旧落空。
  虽然是落空,可是战戟之上纠缠的气息猛烈的扩散开来,伤不得钓鲸客,可是这携带了神兵之力的劲气,仍旧搅动周围数十丈内的气机如被剑气搅过一样。
  树木落叶,落花花瓣纷纷而来下。
  钓鲸客的斗笠破碎开来,被斗笠遮掩住的银发如瀑布一般落下来。
  李观一怔住。
  他在去年公孙世家那里的时候,就多少猜测瑶光和钓鲸客有些关系,但是此刻才发现自己的猜测可能还是太少了些,他收回战戟,道:“前辈……”
  钓鲸客道:“叫大哥。”
  李观一道:“大……”
  “大前辈。”
  钓鲸客几乎被气笑,他硬顶着那边大步走过来,气势泠然面无表情的少女,额头冒汗,却还是看向李观一,冷声道:
  “汝那小子,你还要带着瑶光去西域么?这般事情,不是要等到瑶光自己去说的吗?”
  李观一收回战戟,道:“往日的话,是这样。”
  “但是之前,我已经和瑶光重新定下了约定。”
  “已不只是单方面的了。”
  李观一轻声回答道:“如果只是以前的话,那么只是我去哪里,她跟着去哪里的关系,现在不同了,我去哪里,她会陪着我;她去哪里,我也会跟着她。”
  “西域同行,是我们两个人的决定。”
  李观一说这样的话的时候,银发少女就站在他的背后。
  钓鲸客本来想要引导李观一说错话,却反倒似是做了弄巧成拙的事情,脸上的表情一绷,李观一正要说什么,背后就传来一声咳嗽。
  正要转身,就感觉到一个手掌轻劈在自己的脑袋上。
  银发少女踮起了脚尖,手掌在李观一的头上轻轻磕了下。
  少女鬓角的银发微微晃动,落在李观一的胸口,痒痒的。
  李观一微微低下头来,好让瑶光不用这样费力。
  李观一有些不好意思道:
  “你什么时候来的?”
  瑶光没有回答,只是用力地把李观一的头发揉乱了些。
  毛毛躁躁的,像是个狸奴儿。
  然后才看向了那边的钓鲸客,瑶光抿了抿唇,眉毛蹙了下,那张精致不像是人间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只是迈步走过去,少女走路时候素来平缓,都会躲藏在李观一的身后。
  这个时候却是步子短了些,步频加快。
  宽大的袍服微微扬起落下。
  加上那面无表情的面庞,隐隐就有一种气势汹汹的感觉。
  钓鲸客没有动,脚步站在那里,不摇不晃,安定如山。
  他注视着瑶光,决定无论如何,哪怕是这次这个少女再说自己大哥什么的,也不会跑了,经历了这半年的经历,他的心境已磨砺如同铁石,已无有破绽!
  是浩然磅礴的宗师气度了!
  八百年来最年轻的武道传说!
  阵道魁首!
  绝世天才!
  钓鲸客注视着瑶光,看到这半年多,少女又长大了些许,他的眼底还是泛起了一丝丝涟漪,可最后却仍旧沉着声音,道:“不许去……”
  钓鲸客心中已经下定了哪怕今日和那剑狂老儿翻脸,再战那三百回合,也要强行把瑶光带走,他还记得西域魔宗的狠厉,还记得那个把瑶光当做了大醮基础的那女子。
  他还记得那日杀进去血流成河,瑶光坐在用血勾勒的大阵之上看着自己,没有表情的模样。
  钓鲸客袖袍翻卷,他的周围,一层一层的流光汇聚,化作了一个个阵法。
  观其模样,是比当日剑狂之战还要浩大的模样,这正是这半年来钓鲸客的准备,他注视着走到了自己面前的瑶光,不以为意,只是沉声道:“你知道西域的情况。”
  “你不许去,明白吗?”
  银发少女注视着眼前沉静的,浩然不可破的武道传说,天下绝世,阵道魁首,以及那周围浩瀚如繁星的无数大阵。
  银发少女轻声道:
  “阿爹。”
  仿佛声音全部消失。
  钓鲸客的神色,瞬间凝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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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0章 钓鲸客心防崩裂,赤龙现天子绝学(求月票)
  银发少女一句阿爹落下。
  那位整个江湖之中的武道传说,八百年来阵道魁首就僵硬在那里,他的元神哪怕是直面剑狂的剑意也不会受伤,他的内气磅礴汹涌,连绵不绝。
  他的阵法,已抵达极限!
  他的心境,坚不可摧!
  有无相生,五行循环,连绵不绝,浩瀚无边!
  钓鲸客听到了吱呀吱呀的声音。
  那是心境障壁崩碎的声音。
  老司命喝了口酒,看到那边无可匹敌的,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的钓鲸客忽然噔噔噔往后退去,那准备了许久的阵法就如同春日的白雪一般散开来。
  最后老司命看到钓鲸客忽然转过身来,长啸着奔远,就在这天穹之上撕扯出一道汹涌的气浪来,老司命咧了咧嘴,知道钓鲸客这样的性子和经历,他渴望亲情,渴望一切感情。
  但是却又因为年少的经历,愤世嫉俗,狷狂自傲。
  自傲之下又有些对于这种亲情的恐惧。
  不过就算是老司命一眼看穿了这钓鲸客的原因,却也还是故意咂了咂嘴,笑着对银发少女道:“瞧,这老小子又怂了。”
  远远的传来一声怒吼:“司命,住嘴!!!”
  天空阵法层层叠叠汇聚。
  一道雷霆从天穹落下。
  老司命未卜先知,抓住了玄龟法相挡在了身前。
  那雷霆是钓鲸客用阵法轰击砸落下来的,声势倒是颇大,令那玄龟法相都被劈得大片焦黑,玄龟法相眼睛直勾勾瞪着那边的老司命。
  老司命沉默。
  然后想到了刚刚记录在了自己阴阳家必胜笔迹里的词汇,洒脱一笑,装作了什么都没有发生似的,看着钓鲸客远去的方向,道:“看。”
  “又急。”
  李观一恍惚了一会儿,才把情况整理明白,他忽然明白了在公孙世家那里的事情,想到了钓鲸客之前说的那些,西域魔宗故事,和瑶光联系在了一起。
  银发少女注视着钓鲸客远去,收回视线,神色安静。
  李观一看到少女的双目澄澈平静,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李观一却看到了一丝丝淡淡的伤感。
  是因为不能相认。
  还是因为钓鲸客转身就逃了。
  银发少女看着钓鲸客远去的方向,许久许久,伸出的手掌手指微垂了下,然后慢慢收回来。
  而后感觉到了手掌温暖宽厚的感觉。
  银发少女抬起头,看到李观一。
  李观一伸出手,把瑶光小小的手掌握在了掌心,支撑住瑶光的情绪,见到少女看过来,李观一脸上露出一如往日的沉静神色,道:“放心,还有我在。”
  老司命咧了咧嘴。
  迟疑了下。
  老司命把后果扔到脑后。
  决定用阴阳家的留影之术,把这一幕给钓鲸客看看去。
  不知道钓鲸客看到自己逃跑之后,反倒是发生这样的事情,脸上会是怎么样的表情。
  一定会气得眼睛都发红了的。
  李观一转而笑着问道:“东西准备好了吗?”
  银发少女点了点头,眸子安宁沉静,李观一道:“今天婶娘亲自下厨,你想要吃什么点心的话,可得要和她说说看,要多加些点心吗?对了,司命老爷子,今儿也一起吃吧。”
  “有慕容家的好酒。”
  老司命大笑点头,满意地道:
  “你小子上道啊,不枉我老爷子这样帮你。”
  “不像你家太姥爷,你太姥爷和你这个年纪的时候,煞气贼重,吃酒?吃剑尖儿还差不多了。”
  李观一引着瑶光一起去了慕容秋水那里,慕容秋水正熬着一锅粥,却在偷懒,坐在那里,低着头,头颅一点一点的,显然易见是偷懒。
  李观一无奈一笑,走过去,手掌做手刀,轻轻落在了婶娘的头顶,慕容秋水吓一跳,抬起头,看到了李观一,咕哝两声,眯了眼睛,懒洋洋道:
  “什么啊,狸奴儿,不要吓唬婶娘。”
  虽然说应该叫姨娘,但是李观一和慕容秋水那么多年的相依为命,早就习惯了这样的称呼,就也不去更改,慕容秋水一双眸子慵懒,白皙手掌撑着下巴,道:
  “怎得,今日这饭菜可还没有熟呢。”
  “着急个什么?”
  慕容秋水用扇轻打李观一肩膀,如扑打流萤,随意地紧。
  李观一很娴熟的去给婶娘敲肩膀,讨好道:
  “婶娘,有什么好点心吗?”
  慕容秋水眸子眨了眨,看向那边的银发少女,噙着笑意道:“哦?要点心,好啊,我说这大名鼎鼎的天策上将军,剑履上殿的秦武侯会这样殷勤。”
  “我看不是狸奴儿你要吃,却是霄玉儿要吃罢?”
  两年前的陈国大祭,就是瑶光提前判断形势。
  驱赶马车提前把慕容秋水带走了。
  慕容秋水和瑶光关系亲昵,早早就给这银发少女起了个小名儿,因为她银发如雪,又眸子清澈,慕容秋水就笑着说了一句:‘踏雪狸奴儿,尺玉霄飞练,就唤作个霄玉儿。’
  李观一反抗失败。
  婶娘你不能起小名都用猫的名字。
  被驳回。
  即便是纵横天下,驰骋江湖的秦武侯,在一手拉扯他长大的婶娘面前,也毫无半点的威严可言。
  反倒是瑶光似乎颇喜欢这种和宿命般职责无关的名字。
  慕容秋水伸出手来,把那银发少女揽到自己怀里来,下巴搁在了瑶光头顶,亲昵蹭着她的银发,抱着瑶光一晃一晃,于是那银发少女也不知道反抗,就随着慕容秋水也一起一晃一晃。
  慕容秋水都被这样乖巧的模样逗笑了,笑着道:“来来来,霄玉儿,想要吃什么,和婶娘说,今儿婶娘来给你做。”
  银发少女想了想,也只是道:“馒头!”
  慕容秋水笑出声来,道:“好好好,馒头就馒头,只是要吃什么样子呢?有里面塞了枣泥的枣泥馒头,也有桂花糕也似的软嫩馒头,江南的风好,水好,点心更好。”
  “好看也好吃。”
  瑶光被慕容秋水宠着。
  李观一微笑看着这一幕,后退两步,然后轻轻拍了拍老司命的肩膀,道:“老爷子,过来看看今日这酒怎么样?虽然慕容家是以铸剑成名的,窖藏的酒不如那些世家,但是也有些好酒。”
  “今天我们开一坛子。”
  老司命了然点头,李观一安慰好了瑶光的失落心情,和司命一块转出来之后,拿了一坛酒,到了亭台下面,客客气气给老司命倒了一碗,这才询问道:“老爷子,那位大……”
  李观一声音顿住,把本能克制住。
  然后才道:“大前辈,是瑶光的父亲?”
  老司命喝了口酒,满意点头,道:“要不然说你小子聪明呢,若是你太姥爷的性子,早早提了剑去,也就你个小子在这世道上摸爬滚打出来的,知道问问老人家。”
  老司命就把瑶光往事都一一说出来了,然后砸了咂嘴,道:
  “瑶光这孩子命苦,你也不要怨钓鱼的,那老小子从小吃百家饭长大,武功高了之后,人们又是害怕他又是恭维他,他不擅长和人相处的。”
  “许是以前当乞儿的时候,遇到事儿,闷头跑就是了,现在也落下了这个臭毛病,他就是不希望瑶光去西域,可是,这天下的事情,哪里有低头不管就能解决的呢?”
  “之前老头子我已经想法子给他两个牵线想着解决这父女之间的问题了,倒是有点效果,至少这姑娘愿意开口喊一声爹了,没曾想钓鱼的天不怕地不怕,就在这儿栽了。”
  “今天看来,钓鲸客的心结还没有解开。”
  “应该是畏惧相见,还有愧疚混合起来的。”
  “越是渴望亲近关系,就越是下意识远离。”
  李观一沉吟道:“若是去西域的话,那魔宗。”
  老司命端着酒,回答道:
  “放心,你和那孩子且去西域就是了。”
  “你自己武功不差,又有麒麟在旁边,骑着麒麟,握着神兵,就算是魔宗也很难把你怎么样,只是需要警惕这帮家伙下三滥的手段,在今天之前,你去西域,八成不会出事。”
  “至于现在……”
  老爷子回答道:“现在得是有个九成八……不!”
  “得有个九成九的安全。”
  “你此番去西域,或许不一定能够击溃摄政王,不一定能在天下站稳这一步,但是自己的安危,是绝对不会有问题的。”
  老司命感慨道:
  “就只这一声【阿爹】,钓鱼的算是彻底栽了。”
  “你和瑶光去西域的话,他就算是心里面再不愿意去那个地方,也会去的。”
  “吐谷浑已亡,继承了吐谷浑的党项又被陈国的瘸腿老狼王碾过去碾过来的,什么妖魔鬼怪都出来了,魔宗应该也已经趁乱而出,十几年前的仇恨,今次一并抵消了便是。”
  “解铃还须系铃人。”
  “要解开钓鱼的,瑶光这父女之间十几年的心结,却也还得要去西域,去那魔宗之地。”
  “去见见那魔宗之主。”
  “这么大的内心伤痕,就只是靠着你我的两张嘴,屁用没有,所以你若是想要让瑶光这妮子重新恢复正常的话,西域反倒是一定要走的。”
  “况且,指不定西域魔宗那里还有些什么手段在瑶光身上,彻底把这些腌臜东西砸碎了烧了,才算是能够安下心来。”
  李观一道:“魔宗宗主,瑶光的娘亲?”
  老司命冷笑,咳儿呸地吐了口唾沫:
  “她可不配!”
  “不过,你小子也得要把武功再提一提了,钓鱼的虽然嘴巴毒了些,可说的也不算是假的,你武功在年轻一辈里面算是最强的,可你的对手年轻的时候,无不是如此。”
  “宇文烈,突厥可汗王,贺若擒虎。”
  “更何况还有个军神姜素,都是你的对手。”
  “尽快踏足七重天宗师境界吧。”
  “那时你才能够发挥出法相的真正本领,以及真正用出来剑狂教会你的那些剑招真意。”
  老司命痛痛快快地喝酒,喝完了一坛,又跑去拿第二坛酒,李观一沉思许久,看着远处,自语道:
  “西域魔宗……”
  西域之行,看起来遇到的事情,要比起原本想象的更大,魔宗,大旗寨,三十六部,摄政王,党项国,鲁有先,还有李昭文……
  果然是天下大变。
  这天下每一处都是波涛汹涌。
  却说那钓鲸客一路狂奔出去之后,直直地砸入了江河大湖里面,把自己当成了一块大石头似的沉下去了,许久后,才忽然窜出来,捂着心口,脸上有些痛苦复杂,却又带着笑。
  那少女明明没有什么情绪波动,说的阿爹两个字也平静。
  却比起钓鲸客这一生听到的所有声音都要美妙。
  比起春日花朵绽放,冬日白雪落下,比起丝竹之音,都要强上万倍,即便是他这样一口气奔出千里之外,仍旧是心中激荡。
  那声音竟然似是天下最顶尖的武功一样,就算是钓鲸客闭上双眼,也在他脑海里回荡着,不曾消散半分。
  银发男子叹息道:
  “我信当年夫子所说,余音绕梁,三日不绝了。”
  “却对心脏和元神,不是很好。”
  他去的时候,本来已经下定了决心,一定要把瑶光带走的,这心坚硬如铁,绝不改变,可是没有想到,这样的决意,不逊于剑狂的剑意。
  竟然就在那少女两个字之下碎了个干干净净。
  钓鲸客竟然浮现出一种——
  ‘我女儿要去西域,那就去西域!’
  ‘她老子一身武功,阵法造诣,天下偌大,哪里去不得?’的念头来,此刻却飘在这水面上,任由自己被水波汹涌推动,都不想要动弹半分了。
  却说老司命没有找到了钓鲸客在哪里,不过想了想,他把李观一最后一战戟劈下,劈碎了钓鲸客的阵法,余波劲气还把钓鲸客的斗笠劈碎的画面记录于玉石之中。
  然后折了一只千纸鹤。
  把这一枚玉塞在千纸鹤里面。
  老人呵了口气,然后把这千纸鹤往上面一托,这千纸鹤震动翅膀,竟然像是活过来了一样,朝着中州学宫的方向飞过去了,老司命在千纸鹤上写了简单几句话。
  ‘司危,有人用你的【四象封灵阵】和阵魁打了一架’
  ‘还赢了’
  ‘你看看,是不是你的阵法用的不如这小子?!’
  司危和六位宫主一样,留在了学宫之中。
  这千纸鹤飞了一天一夜之后,带着司危的回信回来了,老司命大喇喇打开了信,看到里面大片大片的文字,这一张千纸鹤都被蝇头小楷写满了。
  大概就是在论证司命说的都是放屁。
  说这阵法之变化,说【四象封灵阵法】的原理。
  在这阴阳家传信的纸鹤上写得满满当当,正面反面都被蝇头小楷写满了。
  这些文字是千纸鹤这一张纸的极限,不是司危的极限。
  司命老爷子只笑一声,一眼没有看。
  只是重新做了个纸鹤。
  里面写了两个大字。
  【急了】?
  就继续折好传信飞回学宫之中。
  之后一封封写满了的千纸鹤飞回来,但是老司命一封都没有看,只是和李观一说道:“你瞅着,过不了多少天,司危那老小子就得过来,你去西域这一段时间,短也得有一两年。”
  “墨家机关术,公输班机关术,加上司危。”
  “能给你的州城弄出些像模像样的阵法来。”
  “这事急不得,想要修筑大阵,都是按照年来算的,可是也慢不得,再慢下去的话,就真的迟了。”
  这几日里麒麟军和天策府遴选随着李观一去西域的人选,李观一则是翻阅太姥爷的剑谱,日日请教,只这一日,李观一正在修行的时候,忽然耳畔却听到了一阵阵剑鸣声音。
  这剑鸣声音不是木剑龙图,而是神兵赤霄剑。
  李观一从打坐之中惊醒过来,睁开眼睛,却见到了赤霄剑化作火光流转出现,这把神兵悬浮在空中,剑身之上出现了一阵阵的金红色流光,流光变化,似乎火焰。
  “嗯?赤霄,怎么了?”
  李观一惊愕,赤霄剑悬浮在空中,围绕着李观一不断的鸣啸,跃动,似乎是要指引着李观一去什么地方似的,李观一道:“你说,有个地方要我去?”
  赤霄剑猛地发出一阵阵剑鸣。
  然后直接腾空而起,在空中发出一阵剑鸣,朝着天空飞去,剑光呈现出赤炎般的痕迹,李观一五重天境界,不能飞腾,只是道一声:
  “麒麟!”
  那边安静躺着的麒麟睁开眼睛。
  麒麟的双目之中泛起金红色的华光,下一刻,伴随着一阵如龙似虎的咆哮,麒麟转瞬化作火光,出现在李观一身边,旋即化作流光,李观一腾空而起,骑乘在麒麟的背上。
  麒麟踏空而去,追逐着剑光,在学宫之后,火麒麟的气息抵达了七重天的境界,各种衍生手段也熟练掌握,此刻踏火,不再像是以前那样,凝聚火焰化作莲花托举,而是化作大片火云。
  火麒麟顺着火云腾空追逐天空的剑光,江南的百姓抬起头来,只是看到这时候就出现了一团火烧云,稍微有些好奇似的,赤霄剑的速度不算是快,李观一和火麒麟很快追上。
  此地已是很高的地方,云霞漫天,赤霄剑凌空。
  李观一没有去拿这一柄剑,视线掠过赤霄剑,落在了云气更高的地方,一片一片的白云散开,露出了云霞之下蜿蜒的巨大身躯,露出了那一枚一枚金红色的鳞甲,已经一双沉静的瞳孔。
  李观一的视线落在那有一道狰狞剑痕的龙角上。
  寿已八千年的太古赤龙!
  赤霄剑就盘旋在这巨大无比的神龙旁边,鸣啸雀跃。
  太古赤龙伸出爪,前爪在那剑上触碰了一下,于是这一柄赤霄剑再度鸣啸,化作了一道流光回到李观一身边,太古赤龙开口口吐人言,缓声道:“许久不见了,李观一。”
  自从去年在中州,太姥爷慕容龙图那一战之后,李观一不曾见过这位在神话传说之中多有出现的神龙,此刻微微一礼,道:“却是许久不曾见过了。”
  “只是不知道,太古赤龙冕下突然来江南,是有何事?”
  太古赤龙不曾回答,只是目光落在了火麒麟身上,缓声道:“好,好,不曾想才这短短时间没有见你,就已经有了这样火候,竟可以和寻常麒麟一千年的修为比拟。”
  火麒麟:“…………”
  不是,那老家伙,到底给我吃了多少量的好果子?
  火麒麟开始怀疑了。
  难道那老家伙给的好果子,不单单是时间感知上发生了变化,就连每一年的量都比起寻常麒麟一年的修行要多很多吗?
  火麒麟额头抽了抽,却本能回答:“大德不官,大道不器,大信不约,大时不齐。察于此四者,可以有志于学矣。”
  “吾于学甚严!”
  说出来之后,火麒麟脸上神色都有些灰败。
  老东西!!!
  祂大怒,不由展现姿态。
  却见火麒麟踏着赤色云霞,前足踏着火,左边的前爪抬起,头颅微扬,麒麟角流云,嘴巴微张,麒麟须微扬,口中金红色流光变化,端得是威严肃穆,麒麟神兽姿态。
  终于不再是摇动尾巴的模样。
  太古赤龙赞许道:
  “原来如此,不错,不错。”
  小麒麟现在的模样,气质,似乎很受这些老一辈神兽的喜欢。
  是老一辈们喜欢的精神孩子。
  记录在书册里的标准神兽模样气质。
  太古赤龙一顿赞许,才回答李观一,道:
  “李观一,可还记得当日你们去往那秘境之中,吾和你二者约定,再度见面的时候,给你们一桩缘法,给你的是法相升格,而在秘境之中,有上一代火麒麟给这小家伙留下的东西。”
  “只是之前相见的时候,虽然你已经是境界突破,但是这小麒麟仍是那般顽劣。”
  “如今你二者皆有所成,且随我来罢。”
  “是时候履行当日的约定了。”
  太古赤龙昂首长吟,要李观一随祂前去。
  李观一自是没有什么不可的,先下去和剑狂说了一声,火麒麟踏空御火的速度不如太古赤龙,太古赤龙没有所谓的神兽威严,很平淡的垂首,让李观一和麒麟坐在祂的头顶。
  因为当日的允诺是对李观一和麒麟的,只有他们两个走。
  太古赤龙长吟,直接带着李观一和麒麟飞腾到九天之上,旋即速度猛然暴涨,一股狂风拂面而来,几乎要把李观一给掀飞下去,李观一的脸色都有些白了,火麒麟的爪子本能地抓住赤龙鳞甲。
  太古赤龙大笑长吟:“不必如此。”
  “汝两个,摔不下去的。”
  李观一看着下面的山河飞速朝着后面流转,两侧的云彩都拉成模糊的线,忽然心中有一个念头浮现出来,李观一道:“前辈,前辈……”
  太古赤龙似乎是有些耳背,也可能是李观一的声音太小。
  好一会儿,太古赤龙才听到了李观一的声音,道:
  “小辈,你说什么?”
  李观一大声道:“赤龙前辈神速,我可以说一声吗?”
  “我不要前辈说的机缘好处了。”
  太古赤龙道:“哦?不要了?”
  李观一道:“只是不知道前辈,可不可以送我们去西域?”
  他看中了这赤龙的恐怖神速。
  就算是放慢了速度,也可一日即达。
  赤龙闻言惊愕,却忽然止不住放声大笑起来,声音如同闷雷一般,响彻左右,道:“要本座去送你们去西域?哈哈哈哈,有趣,有趣。”
  “八百年来,你是第二个敢对我说这样话的。”
  “难怪这把剑会喜欢你!”
  赤霄剑鸣啸不已,颇为得意洋洋。
  太古赤龙道:“这样的要求,不是不可以答应,但是得要你一会儿的表现如何,今日吾所带你来,不只是为了上一辈火麒麟给这小家伙的东西。”
  “也不只是给你的赤龙法相升格,还有一件颇大的事情。”
  太古赤龙掠过天穹,嗓音苍茫沉浑:
  “你可知道,【天子神功】?”
  李观一点了点头,他修炼过《赤龙镇九州》的一篇,也知道陈国,应国都有家传的不逊中原十大神功的绝学,早早就接触过这些,太古赤龙道:“既如此,便好说了。”
  祂嗓音肃穆沉静下来,缓声道:
  “可想要,创造出你自己的——”
  “《天子神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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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1章 天子?非也!(求月票啊)
  “自创自己的天子神功?”
  李观一惊愕,他修行过的武功很是驳杂,各种各样的神功绝学不在少数,其中应该可以归类为天子神功级别的,至少是有【摧山】【破岳】这两招枪决,以及【赤龙镇九州】。
  虽然都是极强横的武功绝学,但是似乎也没有到需要太古赤龙这样的存在专门前来提点的程度。
  李观一若有所思:“前辈的意思是,自创的天子神功,和后人学习的天子神功,之间有很大的不同之处?”
  “比起你那只知道挥剑的太姥爷,倒是聪慧许多。”
  太古神龙的声音宽和,但是里面也可以听得出些微的不痛快,李观一瞥了一眼,太古赤龙那出现过了清晰无比剑痕裂口的龙角,决定老老实实的。
  太古赤龙不再提《天子神功》的事情,只尾巴甩动一下,就带着李观一和麒麟,以他们两个能承受住的最大速度掠向陈国公发现的秘境。
  往下看去,大好山河,云霞流转,晕染开大片的金红色光芒,视野开阔,令人心中不禁升起一片豪气。
  太古赤龙归于秘境,那些个异兽都匍匐在地,不敢动,李观一和麒麟下来之后,再看这来了好几次的秘境,李观一都有些感慨。
  太古赤龙嗓音低沉道:“既然来了,就先去看看给这小家伙的礼物吧,至于《天子神功》,这件事情干系甚大,且片刻后,再说不迟。”
  火麒麟连忙踏步往前,紧紧跟着太古赤龙,李观一想了想,视线瞥向那边老老实实不敢动的异兽,以及陈国公五百年前种下的药材。
  都是好药材啊!
  李观一从腰间拿下了个口袋,开始摘药草。
  来都来了。
  这么多药草,不拿点太可惜了。
  更何况,这帮异兽现在都不敢动。
  李观一开始勤劳地摘下各类药材,其余异兽只能死死瞪着他,却又因为赤龙的存在,而敢怒不敢言,就只能看着李观一把草药摘了。
  不过李观一没有连根拔去,只是取了有药用价值的部分,留下这些药草还可以继续生长,仍旧还有着凝聚元气,汇聚天地之元气的能力。
  太古赤龙看在眼中,微微颔首。
  火麒麟紧紧跟着太古赤龙,口吐人言,道:
  “上一代火麒麟,到底是什么模样,和我是什么关系?”
  “祂给我留下了什么东西?”
  太古赤龙不答,只是带着火麒麟和李观一去了一处山崖之中,这山崖之上,隐隐有火焰灼烧之后的痕迹,似极恢弘,里面有山洞,一股炽烈之气和水流气息存在。
  太古赤龙道:“这就是上一代火麒麟留下的东西。”
  祂的爪子伸出,一股股蓝色的流光汇聚过来,化作了一枚湛蓝色的水珠,其中隐隐似乎汇聚有四海之水,靠近了都可以听得到波涛汹涌的声音。
  李观一道:“这是……”
  太古赤龙缓声道:“此乃是【四海藏灵珠】,是汇聚了天下至纯之水而成,只是一滴落下,就可以化作一片湖泊的灵物,也是四灵之相最纯粹之物。”
  火麒麟看着这一颗珠子,呢喃道:“我感觉到了,我和这珠子,缘分很深。”
  太古赤龙缓声道:“所谓麒麟,并无父母,乃为天地之化身,上一代火麒麟死后,火光不灭,三百年将自火焰之中化作一卵,名之为卵,实则以【化】。”
  “是化生神兽,而不是胎生,卵生。”
  “上一代火麒麟,可以说是祂的上一世代。”
  “就是因为这【四海藏灵珠】而死的。”
  李观一看着这水珠。
  火麒麟注视着此物,祂的身上散发出金红色的火焰,就这样注视着曾经夺取了自己性命的存在,鳞甲之上散发着淡淡的焰色流光,仿佛跨越了宿命的注视。
  “吾是如何和这珠子而死的?”
  火麒麟的嗓音苍茫:“是吾和此物之主厮杀,最后虽然打败了对方,却因为伤势过重,夺取了此宝之后,在这山中用烈焰焚烧了身躯而亡么?”
  太古赤龙摇了摇头。
  火麒麟身上散发出恢弘的火光,如同沐浴在金红色光焰之中的神灵,道:“那么,是吾得此物之后,寿数已到了极限,镇压此宝,留存在这里,等待着我来这里么?”
  太古赤龙看着装模作样的小麒麟,难得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地道:“上辈子的你,找到这个东西。”
  “觉得好看,像是灵珍异宝,味道应该不错。”
  “打算尝尝味道怎么样。”
  “嘴馋,一口吞了,水火冲击,把自己给撑死了,那时候我在外面厮杀,等到回来的时候,就看到了一副不能回忆的画面。”
  佯装高深莫测的火麒麟:“…………”
  勤勤恳恳摘药的李观一:“…………”
  过了三个呼吸,他们两个才反应过来。
  小麒麟装出来那一副老家伙的气质一下子下消散了,结结巴巴道:“啥,啥?!!”
  太古赤龙抚须,道:“嘴馋,自做一羹汤。”
  “服之。”
  “卒。”
  小麒麟:“…………”
  身上的鳞甲肉眼可见的变红了,小麒麟结结巴巴道:“我,我只是上一代火麒麟的火元之气,重新汇聚化生出来的,根本就已经是两个个体了。”
  “祂,祂不是我!”
  “不是!”
  李观一放声大笑起来,笑得前俯后仰,几乎要直不起腰,虽然上一代火麒麟是因为这个原因而死去,实在是个可悲的故事,可是他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觉得太好笑了。
  “难怪你这样贪嘴,啊哈哈哈哈!”
  小麒麟的爪子按在地面上,恼羞成怒地摇头,转头去撞击着岩壁,岩壁哗啦啦的落下来,露出了潜藏在岩石下面的一行文字——
  【味道甚好,冰凉爽口】
  李观一终于忍不住,彻底捧腹大笑起来了。
  小麒麟直接扑到李观一怀里,愤怒地踩踏着他的胸口,让李观一不要再笑了,李观一好不容易才止住这笑,那太古赤龙张口呼出一口气机,原本缠绕着那【四海藏灵珠】的流光散开。
  太古赤龙道:“如今火麒麟归来,此物就该还给你。”
  “八百年前,赤帝时代之前的皇帝,用一张巨大无比的神弓射杀了鲲龙,此物就是那异兽之物,如今也是要物归原主了。”
  小麒麟看着那似乎很美味的珠子。
  转过头:“我可不要!”
  太古赤龙嗓音苍茫,缓声道:“上一代的火麒麟,为何要吞下【四海藏灵珠】,吾倒是也有些猜测了,祂乃是纯火之躯,力量强大,却无法抵达我这样的境界。”
  “又和我时常相伴,恐怕是渴望追上我的力量,才行了险招,希望能靠着【四海藏灵珠】,从纯粹炽烈的纯火麒麟,升格到水火相济的冰火麒麟,可惜,可惜。”
  “此物涉及悟性轮转,水火之性最是秉烈,贸然吞服,乃至于身死,恐怕祂意识到的时候已经迟了,只能够佯装洒脱,在岩壁上留下自己的遗言,不希望吾伤心。”
  李观一恍然,道:“原来如此……”
  太古赤龙慨叹神兽之元气变化艰难,李观一却突然想到了侯中玉的法子,道:“晚辈倒是从一个人那里,听说到了麒麟变化类型的方式。”
  太古赤龙讶异,眸子转向李观一。
  李观一展现出自己的麒麟法相。
  这麒麟法相本来是小麒麟所赠,后来又有山髓之力,用侯中玉的研究,成功蜕变成了火土祥瑞麒麟,太古赤龙注视着这火土祥瑞麒麟法相,听到了李观一所说的法子。
  许久后,太古赤龙叹息道:“火土相生,竟有此事;若是八百年前有此人,吾那火麒麟老友,也不至于贸然吞服了【四海藏灵珠】而死。”
  “此人是谁,有如此奇思妙想。”
  “大才!”
  李观一回答道:“侯中玉。”
  太古赤龙道:“此人在哪里?”
  李观一和火麒麟面面相觑,尴尬道:“死了。”
  太古赤龙遗憾道:“如此大才,命不长久,实在是可惜,你们两个知道,是谁杀死了他吗?”
  李观一:“…………”
  火麒麟:“…………”
  两个家伙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样说,难道要告诉这太古赤龙,那侯中玉被李观一用战剑和战戟戳了不知道多少个窟窿,然后被火麒麟一口陈年老火喷了一炷香时间烧成炭了?
  太古赤龙何等角色,只是一瞬就知道了这位大术士到底是怎么死的,只是叹息一声,缓声道:“可惜了,不过,以火土相生之法,让火麒麟掌握戊土之力,是可行的。”
  “且不贸然吞服灵物,足以缓慢提升自我。”
  “若是这小麒麟有机缘得到了戊土之力的话,倒是可以将【四海藏灵珠】吞了,戊土为基,水火相济,或许可以有可能打破极限……”
  “所谓人间传说,世上神话,坐看凡尘起落八千年岁月。”
  太古赤龙道:“可以。”
  火麒麟没有说什么了,可是眼底却出现了跃跃欲试的感觉,太古赤龙缓声道:“若是吾观之,这天下同时具备有火土之力的地方不多。”
  “一个在北域,那里有一处【五大莲池火山】,不过此刻其中被人间那个阴阳家大宗师,封印了一物在,生机不灭,汝等过去,怕是有变。”
  “另外一处却在西域。”
  “西域大漠,温度炽烈,不比中原,有一处地方,名为火焰山,这两处地方,若是有机缘,可以去看看,寻戊土地脉,可成火土麒麟。”
  “可惜,你们把那侯中玉杀了。”
  “否则的话,或可推演出五行流转,最初麒麟的根基。”
  李观一看了看小麒麟兴致勃勃模样,把西域大漠火焰山的事情记在心里面,那边太古赤龙把【四海藏灵珠】交给了火麒麟,然后看向李观一,道:“这东西总算是归于原主。”
  “你们入了西域的时候,可以注意一番,若是成火土麒麟之后,就来寻我,吾亲自帮祂走出那水火之路。”
  “至于你……”
  太古赤龙注视着李观一,道:“你既修了《天子神功》,可曾怀疑,为何这些在当年打下了赫赫威名的神功,在后世之中,却不是最强的?”
  李观一确实是有些怀疑。
  无论是《赤龙劲》还是《摧山》《破岳》,都绝对不能说不强,可是却也只是和薛神将的武功差不多,或者稍微强过薛神将传承的水准,还不至于说可以开辟功业。
  太古赤龙缓声道:“因为,他们的时代已过去了。”
  李观一若有所思:“时代?”
  他微有领悟,神色稍微变化了下。
  太古赤龙道:“你猜测的不错,《天子神功》,具备有时代的特性,亦或者说,《天子神功》,【气运】,【神兵】这三者,缺一不可,三者合一,才是真正的【绝学】。”
  “如吾那好友,【赤龙震九州】神功,【赤霄剑】,【赤帝传说】三者合一,方才让他在那个时代抵达极限,就算是只有宗师根基,却发挥出不逊色于武道传说的实力。”
  “如三百年前陈国的那个陈武帝。”
  “陈家绝学,陈家的神兵宝甲,以及那一桩桩功业化作的磅礴大势,三者合一,在有了天子武学,后来,时代逐渐变化,后来者没有了那种滔天气运,就算是手持神兵,修炼了当初那些人的功法,却也无法抵达他们的境界了。”
  李观一微微皱眉,道:“【气运】?”
  太古赤龙盘旋于虚空,目光垂落注视着李观一:“万民之气运,天下之气运,就是天子气运,万万户黎民,数万里乃至于十万里之疆域,所谓的龙虎象争的大势。”
  “就是帝王气运,孤身入局,搅动天地气运。”
  “然后再将这气运汇聚在一人之上。”
  “内则是以【天子神功】,外则是以【帝王神兵】,合而为一,上决浮云,下决地纪。”
  李观一忽然明白了为什么,陈鼎业,姜万象都有不弱的武功,为什么中央赤帝一脉的武功却是一代不如一代,他们修行的都是天子绝学,都和治下的疆域,百姓人口息息相关。
  太古赤龙道:“万民之气运,熔铸于一人之身。”
  “即可以有浩然大势,匹夫不可力敌,这就是天子神功,你这一路上,我都潜藏于云端看着,现在,你已经有了江南这方圆两千里的疆域,有百万户以上人口,你所做的一件件事情,都已经搅动了天下的大势和风云。”
  “你又有神兵在身。”
  “吾当日和你有约,本来是要保慕容龙图的性命,最后失约,终究是吾有所亏欠于你,如是,吾可帮你一把,助你以神兵,万民之气,江南之地的大势,汇聚一身。”
  “从而帮你走出自己的道路。”
  “创造出,属于你自己的《天子神功》。”
  “若是我推断不差,以这一股汹涌气势,走自己的道路,会比起中州,应国,陈国这样修前人法门的君王,效果更好,你现在是五重天初境的修为,一气呵成,踏破五重天,六重天。”
  “等到之后,你麾下的疆域更为辽阔,百姓人口更多。”
  “借助万民之运,强行踏破宗师境界,自是简单。”
  “而若是可天下一统,借助这天下的大势,气运,拥有不逊色于武道传说的武力,也不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
  太古赤龙郑重允诺。
  祂这般修为,祂这般见识,这个时候开了口,就不可能是开玩笑,是真的认为修持天子神功,可以帮助李观一踏破关隘,甚至于可以踏入那拦下无数天才的传说之力。
  虽然只是传说的武力,而非是境界。
  可是那也是巨大的诱惑。
  李观一心中不由出现了一层一层涟漪,他的武功是五重天初境,在这个年纪里已经算是不错了,但是和天下人相比,只能说是可以做为一个将军。
  现在伸出手就可以拥有。
  李观一不由心动,这是本能,自语道:“万万人之气运归于一人之身,以修神功,铸神兵,纵横天下,上决浮云,下决地纪,敕令之下,莫敢不从,此天子之功,天子之道。”
  李观一是真的心动了,他伸出手朝着赤龙那里伸出去,赤龙巨大的龙首悬浮于空中,金色的目光注视着那少年人,赤龙龙须微扬,可李观一的动作却顿住了。
  太古赤龙看到那少年眼底有一种野心,有属于历代豪雄们都有的野心,有着武者对于强大力量的渴望,他的战袍翻卷着,朝着自己伸出手。
  然后那手掌顿住,手指垂落下来了。
  那双眼睛闭了下。
  伸出的手就这样轻描淡写的收回了。
  “我不需要。”
  李观一回答。
  太古赤龙的眼底出现了一丝丝涟漪。
  “哦?”
  “宗师之力,传说之能,乃至于天子气运,龙气之力这样的手段,吾愿意帮助你,你不渴望这些吗?”
  李观一道:“我当然想要了,可是……”
  他看着自己的手,轻声道:
  “祖老推占出那一线生机,夫子打落了压在天下学子头顶的大儒学阀,我的同袍和我一统在天下厮杀,然后战死。”
  “他们不是要我走出来。”
  “然后汲取万民的气运,压在他们头顶的。”
  “汲取万民之气运,化作一人之功体,这样的手段。”
  李观一的拳头猛然握合。
  “我不要。”
  太古赤龙沉默许久,却是摇了摇头,道:“愚蠢的坚持。”
  李观一洒脱笑道:
  “若不坚持的话,李观一和其他人,没有不同了。”
  “古往今来多少枭雄霸主,多了去了,不缺李观一一个。”
  “不过,我倒是有个想法。”
  太古赤龙注视着李观一,道:
  “哦?反悔了吗,李观一。”
  李观一道:“不是反悔,只是,《天子神功》,是汇聚山河万里之气运,汇聚万民之运势,然后以神兵为基础,然后汇聚在一个人体内,成就霸道无比的神功。”
  “那么,可不可以还是汇聚山河万里之气运。”
  “汇聚万民百姓之运势,汇聚在某个神兵里面。”
  “然后反向把这一股气运力量,反馈到百姓那里,这样的话,算不算是给每个人都加持一种气运,比方说,让所有人比起正常情况下身体更健康,修行更快,土地更容易长粮食。”
  “遇到病痛的时候,生还率多一些什么的。”
  太古赤龙沉默许久。
  看着李观一在那里盘膝坐着认真思考。
  “但是,效果会很低。”
  “或许只能让一个人的修行成果快一成,让土地的作物增产一成,只能算是汇聚气运然后固定住罢了,远不如汇聚于你身来得有用。”
  李观一大喜道:“一成?”
  “这么多!”
  太古赤龙哽住。
  “多出一成粮食,就可以多养活一成的人,可以少饿死一成人,那是谁人的父亲,是谁家的孩子,那是哪家的哥哥,谁家的妹妹?”
  太古赤龙微微皱眉,道:“你不愿意成为宗师吗?”
  李观一回答道:“我希望啊。”
  “可是,我想要成宗师的理由,就在于此了。”
  他扬起脸,露出一张灿烂笑脸。
  “我有先生说过,不要追逐目标的时候,却忘记自己真正追求的是什么,不要舍本逐末。”
  “那么,就有劳赤龙前辈你,帮助我走这一条路了。”
  太古赤龙叹息摇头道:“八千年来,未见此人。”
  “这可不是,天子之道。”
  李观一断然道:“那就是人之子,民之子。”
  太古赤龙注视着李观一。
  不是天子……
  而是人么?
  非天子。
  为人皇。
  太古赤龙摇了摇头,道:“吾只是为了回报当日没能履行约定之事罢了,既然你已经做出决定,那么就不要后悔就是。”
  “吾也好奇。”
  “你能走到多远。”
  “且来,看看你的气魄手段!”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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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2章 九鼎再现,境界突破!(求月票)
  太古赤龙长吟,一股流风将那火麒麟裹挟起来,道:“汝若是无有他事要做,便随吾来罢,既是要去凝练气运和大势,复返于本地,自然得要前往江南。”
  李观一点了点头,忽然想到什么,道:“前辈稍等。”
  太古赤龙微微颔首,只是好奇李观一要做什么。
  祂还以为李观一有很重要的事情。
  却看到那少年竟是折返回去,快步走到当年陈国公陈霸仙种下的奇珍异草那里去,然后迟疑了下,开始认真思考起来,李观一视线微垂落,看到了最多的那些药草。
  是专门用来锻体,强化气血的,量很大。
  这些是给普通人练武打基础用的药材。
  李观一自己在关翼城的时候就吃了不少,不行,这东西外面也有,但是带不走太多,性价比太低了。
  顿了顿,又看向最深处的那些药材。
  各个的奇花异果,人参灵芝,浓郁的药力汇聚元气,几乎形成了肉眼可见的霞光溢彩,这些都是顶尖儿的包药,对于李观一这个境界都有用处。
  只是可惜,至少得三重天的境界,才能靠着强大的五脏六腑,把这药力催化掉,低于这个境界的武者,脏腑的能力还不够强大,炼不得这样的药。
  这种级别的药力过于浓郁,对于三重天以下的武夫来说,几乎可以比得上剧毒。
  浓度太高了也不好,好东西也变成猛毒。
  于是李观一的视线看向中间段的药材。
  入境的武者就可以服用,和其他普通的药材配比成为丹丸的话,可以配备给麒麟军的精锐甲士修行所用。
  其实这三种级别的药材,李观一都缺。
  可是此刻他实在是难以拿太多。
  所以只好遴选一番之后,就弯下腰,在中间段的药田里面速速采药——
  出来一趟,难得来这里。
  下次来不知道什么时候了。
  这秘境可是在陈国的,和江南的距离一点都不算近,李观一精打细算,采摘了好多药材,果子,先是拿下战袍来装了一兜,却在此刻的时候,那边的太古赤龙看得无言以对,出言提醒:
  “只拿战袍,能兜住多少分量?”
  “你腰间的酒葫芦,内有乾坤,蕴藏有了不得的阵法,足足装的下三斗三升的量。”
  “不如塞入其中。”
  李观一被提醒了下,旋即尝试了下,一开始是塞不进去的,可是李观一想了想,又运用之前从钓鲸客那里琢磨来的阵法经验,真给他琢磨出了些东西。
  酒壶壶口一动,竟真的把这许多药材给收进去。
  李观一大喜。
  立刻开始勤勤恳恳地摘药。
  太古赤龙长叹息。
  觉得这家伙很有些奇怪。
  时而豪情万丈,时而又有些不明白的坚持,又如此刻,却直如一个看到丰收的老农民,或者是掉入了米缸里面的老鼠,贫穷的气质扑面而来。
  比得了当年那个叫做赤帝的家伙了。
  赤龙想着。
  不过,那家伙当年便是再穷,那也是很能摆阔气的。
  兜里比脸干净,口气却大得要命,很是能糊弄住人。
  李观一是穷苦但是很节俭,努力攒钱的模样;而当年那赤帝,却是明明兜里一文钱没有,就敢去大吃大喝摆谱,吃饱喝足该交钱,双手一张,要钱没有,要不然你们打我一顿,这事儿就算过去了。
  想到故人,太古赤龙不由心绪复杂。
  故人种种,已如梦幻泡影,除去他的记忆之中,再无半点痕迹留存。
  李观一硬生生花了一个时辰采摘药材,装满了这三斗三升酒葫芦,才站起身来,伸出手擦了擦额头并不存在的汗水,呼出一口气来。
  晃了晃酒葫芦。
  老大……前辈,真的是有本事!
  李观一心中欣喜。
  之前千日醉就带回来好些个谋臣,现在这酒壶都能带了这么多药材回去,李观一又摘了些对身体调养颇有好处的药材,打算给晏代清补一补身子。
  把战袍系成个包裹,然后才对赤龙一礼,道:“前辈,准备好了。”
  太古赤龙微微颔首,已有了不得手段,直接把李观一和麒麟一起带着,旋即踏祥云而起,李观一只觉得视线之中的事物飞快变化,一股股狂风在耳畔呼啸。
  只一个惚神,陈国公秘境就已经被抛于身后,刹那之间变成了个小点,再恍惚了一下,就已经隐藏于深林当中,再也看不到了,山峦起伏,云霞漫天。
  这样的速度,远远比起武者腾飞,以及麒麟踏空快不知道多少,李昭文有异鸟金翅大鹏,从西域到关翼城只需要一日时间,可是太古赤龙的速度远比这金翅大鹏快。
  李观一不由得眼馋。
  西域之行是必须的。
  从江南抵达西域,需要走很远很远,又不能从陈国走,如果从陈国走的话,相当于要两次跨越陈国边境,还要穿过摄政王,以及党项国的疆域,才能抵达李昭文所在。
  而从应国走,又得要绕一个圈。
  再加上各地战乱,导致的驿站停滞,关隘封锁。
  如果靠着商队去,至少得要三五个月。
  天下大势变化,汹涌如波涛,三五个月时间,西域早就不知道变成了什么样子,可如果有这赤龙在的话,李观一他们可能只需要大半天就到了西域。
  而且,绝对的神不知鬼不觉,超过所有人的预料。
  可以直接化作一支奇兵。
  再度搅动天下的局势。
  真眼馋啊。
  似乎是李观一的视线实在是太过于明显,那太古赤龙嗓音雄浑,道:“李观一,汝盯着我看,是又转得什么脑筋?”
  李观一道:“也算不得什么,只是感慨前辈神速,修为高超,神通绝顶,腾云驾雾,只是倏忽之间就能跨越万里之遥,实在是让人羡慕,厉害,厉害。”
  “小子肚子里打着什么主意?不妨说出来听听。”
  太古赤龙心情似乎不错。
  李观一厚着脸皮道:“还是之前所说,希望赤龙前辈可以送我们去西域一行。”
  太古赤龙先是微怔,然后似是被逗笑了,放声大笑起来,声音如闷雷,搅动得周围云海晃动,下面的百姓都以为要下雨,开始收衣服了,在龙头上的李观一和麒麟更是被震得头都有些发痛。
  太古赤龙道:“当真是孩子啊。”
  “神龙之背,岂能是寻常之人可以上来的?况且,你已打算走《天子神功》反其道而行之的路数,我帮你这一把也不欠你什么,又怎么会带你们去西域?”
  太古赤龙复又笑道:
  “除非,你还可以让吾震惊一番。”
  “譬如你那太姥爷慕容龙图之剑,若你也可以做到类似的事情的话,那么老夫考虑一番,也不是不可以。”
  李观一升起的希望一下就消失了,只是苦笑一声:“想要让前辈震惊一番的话,这个要求也太苛刻了。”
  言语之后,李观一和麒麟看着天空之中的景色,不再交谈什么,没有过去多久,就已经抵达了江南区域,太古赤龙放缓了速度,道:“已到了,李观一,吾传你一道口诀心法。”
  “是调动大势和气运的手段。”
  “你且记下来。”
  李观一安心记下来,忽然觉得这口诀似是有些熟悉,仔细想想,过去司命老爷子帮助李观一,用吐谷浑的黄金虎钮印玺修行体魄的时候,有类似的气机。
  李观一恍然。
  吐谷浑熔铸了三十六部的王印,斩杀三十六部那时候的首领,这个行为是不是也是在铸造神兵,汲取气运,汇聚自身之中,成就一世之霸业?
  他是经过太古赤龙今天的点拨,回过头去看,才更清晰地看明白了过去种种经历之中暗藏的些许痕迹。
  李观一点头应下。
  于是太古赤龙道:“吾会帮你汇聚江南气运,不过需要一件神兵来承载这一股气运,而后你把这神兵留存于这江南之地,逆转《天子神功》之道,就可以做到你希望的那些事。”
  李观一郑重点头。
  赤龙盘旋于九天之上,低声龙吟。
  李观一身上传来一阵阵宝光,流光溢彩。
  一件件神兵的神韵冲天,映衬着这少年人一身宝光。
  太古赤龙摇了摇头:“身上神兵宝甲不少,倒是要把人的眼睛给照瞎了。”
  “可偏偏金银珠宝怎么这么缺。”
  “这人间出了这样一个怪胎。”
  “即便是吾,却也不知道你到底是穷,还是富了。”
  诸多神兵一一亮起,有木剑龙图,神兵赤霄,也有猛虎啸天战戟,薛家破云震天弓,灿烂恢弘,而木剑龙图第一时间黯淡下去,不再爆发流光。
  太古赤龙点评道:“木剑龙图,剑狂一生剑意所系而成的神兵,因人而成,本来最是契合你的道路,可是剑意过于纯粹,杀心过于强横,反倒和你的道路不合。”
  “慕容龙图,本就不是走人皇之道的。”
  “你愿返气运于天下,他却一剑劈开,不成,不成。”
  旋即猛虎啸天战戟,破云震天弓都微微亮起。
  太古赤龙目光注视着这两件神兵,想到了八百年前故人种种,霸道无匹的男子,似乎有所察觉,微微抬眸,麒麟也感觉到了什么,抬起头去。
  此刻赤龙背负着李观一和麒麟在云霞之中游动。
  云霞之中,遍体金红,下面山河起陆,而抬起头来,却可以见到,星辰流转,隐隐变化不休,化作了白虎七宿之光华。
  太古赤龙低沉道:“星辰之命,白虎大宗,掀起乱世的白虎大宗之命格……”
  太古赤龙目光似乎穿破了现世和虚幻命格之间的联系。
  “不过,汝之命格,似乎是一片苍苍茫茫的幽深空洞,并非白虎,只是汲取了白虎的星光罢了……嗯?”赤龙微微讶异,似乎‘看到’李观一的命格。
  不只是汲取了白虎大宗的星光,天之四象命格,赤龙,白虎,玄龟,凤凰,都有丝丝缕缕的星光汇聚,落入了这少年人的命格之中,这样的命数格局,祂八千年不曾见过。
  “……因命数沾染了这些,所以才会接触到白虎大宗一系的瑶光和破军,接触到身负河图洛书之命的司命,接触到赤帝那小子留下的赤霄剑,以及……凤凰?”
  太古赤龙转眸看向西方。
  隐隐约约看到那贵不可言的凤凰之命垂落。
  隐隐约约看到一年十七八岁,眉宇飞扬,眉心一道金红色竖痕,龙凤之姿的少女,因命数之连,故而彼此之间皆有缘法相遇。
  不过,命数也只是如此罢了。
  能决定遇到怎么样的人,但是最后会是怎样的结果,却也看个人抉择,在太古年代被称呼为【赤焰缭天之主,烛龙吞日天尊】的神龙看着李观一的命格。
  命数薄,多灾厄。
  白虎,赤龙,玄龟,凤凰,皆是因为汲取了一缕星光,而有了命中相遇一面之缘,相遇之后,得以延续下来,却是靠着自己的选择。
  可是偏偏这少年命中有一树寒梅。
  寒梅清幽。
  非天定。
  是人求。
  世人说强求不得。
  可这寒梅却偏不信,偏要求这求不得。
  太古赤龙禁不住垂眸赞叹:“好一个苦苦人心强求。”
  李观一道:“前辈?”
  赤龙不欲多言,命数只是从此刻观过去,对于未来,倒是没有什么意义,古往今来,多少命数显贵的,死得凄惨;多少命数普通的,翻身在上。
  “白虎大宗,掀起乱世之火,是战乱杀伐之主。”
  “不适合承载百姓山河的气运。”
  于是猛虎啸天战戟和破云震天弓都散开化作流光。
  最后只剩下了赤霄剑悬浮于空中。
  赤霄剑似乎颇为得意洋洋,颇为觉得自己超过了猛虎啸天战戟和木剑龙图——
  自从慕容龙图铸成神兵龙图剑,李观一就慢慢比较少用赤霄剑,赤霄剑自是不喜,而今发现自己超过了过去了两个老对手,赤霄剑自然是狠狠的出了口气的模样。
  只是就在李观一在赤龙引导之下,将诸气运引导入其中的时候。
  耳畔却传来一声清澈脆响的声音。
  如金玉裂开似的。
  而李观一耳畔,那青铜鼎的声音鸣啸越来越大。
  太古赤龙惊愕:“嗯???”
  “不是赤霄剑!?”
  “李观一,你身上竟然还有第五件神兵?!”
  “而这第五件神兵,比起赤霄剑更有资格承载山河万民的气运?”
  李观一道:“或许?”
  那太古赤龙沉默,旋即叹息一声,禁不住赞叹道:
  “哈哈哈,好一个富裕的穷鬼!”
  “你和你的太姥爷一样,都是再过八千年都未必会再出现一个的角色啊。”
  “来来来!”
  “我来帮你一把。”
  赤龙龙吟之中,李观一只觉得耳畔轰的一声,天地万物都逐渐模糊化,青铜鼎以超过过去极限的层次在鸣啸着,李观一恍惚之间,元神内敛,又一次踏入了青铜鼎内的世界。
  只是这一次,不再是如往日那样,进入青铜鼎内。
  不再是一步一步,登上白玉台阶。
  李观一眼前,那青铜鼎似乎变得无比巨大,仿佛可以和天地相连,其质地古朴,厚重,李观一感觉到了缠绕在身边的山河百姓气运,他福至心灵,缓缓抬起手。
  他仿佛化作了巨人。
  他的手接触到了青铜鼎的鼎躯。
  李观一眼前恍惚闪过一个个画面,是江南的诸多百姓,是耕田的男子,织布的女子,读书的孩童,是守护此地的每一个人,千千万万,汇聚起来,如同灿烂的星辰。
  这些星辰缠绕在他身边,耳畔可以听到交谈声音。
  李观一的手指接触着的青铜鼎的部分忽然泛起了一层层流光,旋即有金色的流光猛然蔓延出去,就在这巨大青铜鼎的其中一面鼎身上勾勒出了山川大地城池的痕迹。
  几乎是刹那之间,整个江南两千里疆域大大小小的山河,次第印刻在了这青铜鼎上,化作了美丽古朴的地图纹路,缓缓铺展开来。
  青铜鼎发出一声声剧烈恢弘的鸣响,经久不绝。
  李观一感觉此地地动山摇起来了,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他的耳畔传来了一阵阵苍茫的声音:“李观一,此物是什么,为何汲取气运如此汹涌磅礴?!”
  李观一猛地睁开眼睛,看到太古赤龙迅速飞腾于天穹。
  “方才这一股股山河万民之势汇聚过来,几乎是倒灌入了你的身体之中,可吾竟然不曾发现你身上有什么神兵气息。”
  李观一迟疑了下,道:“在我体内。”
  太古赤龙见多识广,闻言立刻反应过来,道:
  “在你体内?”
  “这样看来,要不然就是这件神兵因为某些原因沉睡许久,元气大幅度消散,威能大打折扣。”
  “要么就是你虽得到了此物,可是自身的根基,实力还不能够激发这一件神兵的全部威能,所以才沉睡于你的体内,但是吾还不曾见过这样快就承载了山河气运。”
  “吾观人间八千载矣,却不知道,世上还有比起承载八百年赤帝天下的赤霄剑,更适合做为承载山河万民之气运的神兵,不知此物,名为什么?”
  李观一深深吸了口气。
  “九鼎?”
  太古赤龙重复了一遍,李观一又用这一世的语言说了一次,太古赤龙才懂,缓声道:“不过,你虽有此物,却不能动用,承载了人道气运,却不能做到下一步。”
  “倒是把你我都架在了空中。”
  “吾对这九鼎倒是好奇,让我来看看,此物到底是个什么模样,哈哈哈哈,小子,接好了!”
  太古赤龙长吟,一股股磅礴气息爆发出来,然后朝着李观一涌动过来,李观一体内,巨大化的青铜鼎内忽然爆发出一股股的强横气息,而后开始接受太古赤龙的力量。
  太古赤龙根基雄浑无比,当世第一。
  可是这九鼎却似乎可以无穷无尽地容纳元气似的。
  李观一知道九鼎的传说分量,睁开眼睛,劝说道:“前辈,这神兵特殊,其实我想现在这样就已经可以用了,你不用用元气汇聚。”
  “继续下去的话,晚辈担心伤了前辈。”
  李观一是好意,可是太古赤龙却不知九鼎的沉重。
  李观一也没法子和太古赤龙解释。
  要一己之力激发沉睡九鼎的全部威能,这是李观一上辈子所有人,听到了都会爆出满头冷汗,然后立刻就会劝说停下来的事情。
  卧槽你怎么敢的?
  太古赤龙只当李观一挑战自己。
  这古老神龙放声长笑,声震四野内外,而后道:“啊哈哈,终于显出了本色么?不愧是那剑狂慕容龙图的太外孙,这个狂傲的性子,和他倒是一般无二。”
  “吾的根基雄浑,却还唤不醒你这东西的全盛之姿?”
  “笑话!”
  “吾这就帮你将这【九鼎】,彻底激活!”
  太古赤龙长吟震动四方,那一股股龙元就朝着李观一涌过去,祂本来想着,片刻时间就可以将李观一那神兵填满,彻底激发其威能。
  但是当足足数十呼吸之后,汲取元气的速度都没有丝毫减弱迹象的时候,太古赤龙察觉到了不对。
  太古赤龙本能调动元气后撤。
  但是竟无法撤回。
  那一股股元气仿佛控制不住似的被吞入这鼎内!
  “!!!”
  这是,什么东西?!
  太古赤龙惊愕,只觉得自己这八千年根基汇聚而来的恐怖元气,如同倒流一般,径直朝着那青铜鼎涌动着落下,想要中断,竟然中断不了了。
  青铜鼎之上,发生巨变。
  似乎是之前吞了一位武道传说归墟后的元气,此刻又有山河万民气运归来,有太古赤龙的元气辅助,终于可以令这件神兵呈现出真正的模样。
  伴随着清脆的迸裂声,嗡鸣声。
  青铜鼎其中一侧的表层崩碎,原本的青色缓缓破碎,化作了灰烬散开,其中一侧,从最开始的那种青铜古朴的模样,化作了淡淡金色。
  这是九鼎最初的真正姿态。
  而江南疆域地图城池图已烙印在这一面。
  可即便如此,这青铜鼎还是不肯停下。
  太古赤龙见收不回元气,却也恼了性子,大笑如雷,风起云涌。
  “好胃口!”
  “好胃口!”
  “老夫便要看看,你能吞了多少!”
  八千年元气恢弘,不断灌注。
  李观一夹在了太古赤龙和九鼎中间,感受那恐怖纯粹的龙元不断灌入青铜鼎,其中丝丝缕缕震荡,逸散而出,混合着九鼎之力,落入自己的体内。
  只能尽全力运转功法。
  太古赤龙之真元,九鼎露出的余韵汇聚,落入李观一的丹田之内,旋即如冷水如滚油,李观一的元气,内气,开始翻腾滚沸。
  五重天初境迅速提升,圆满。
  五重天初境,突破!
  突破!
  突破!!!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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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3章 一字镇世家(求月票)
  内气五重天是为宗师之境的雄浑内功而准备的。
  讲求的是个积蓄。
  需得要一点一点缓缓打磨,才能成就。
  如凌平洋这样的年轻一代最强骑将,也是耗费了这数年时间,才慢慢打磨到了五重天的后期境界,继续修行下去,或有机会,突破到六重天的境界。
  可是此刻。
  李观一的内气在太古赤龙之力和九鼎神韵的双重冲击之下,却在以一种令人惊愕的速度快速提升,只是短短十几个呼吸,就跨越常人十年的内功修持,直接抵达了五重天巅峰。
  太古赤龙龙吟声震动四方。
  搅动得云霞尽散。
  九州鼎其中一面已彻底恢复到了原本金色的模样,上面烙印有江南区域的山河地势图,可是太古赤龙却是惊怒不已,他感觉到了一种说不出的神韵压在自己的身上。
  沉重!
  无比沉重!
  似乎要把他给直接压在这鼎下的沉重!
  不可躲,不可避,浩浩然如苍穹万象。
  即便是太古赤龙的阅历,此刻也被震动,道:“这九鼎到底是什么?!为何如此之重!”
  李观一感受到九州鼎忽然镇定下来。
  他顺势压制住了九州鼎对于赤龙元气的汲取,太古赤龙身上那一股磅礴无边的元气刹那之间收回,而后环顾自身,旋即惊怒:“这到底是什么!?”
  “竟汲取吾八百年寿?!”
  李观一心中一惊。
  九州鼎只恢复了九分之一的鼎身,就生生耗费了太古赤龙这样根基的八百年寿数,这要是全盛,岂不是要把太古赤龙剩下的寿数都抽干了?
  太古赤龙昂首,周身鳞甲震动,将李观一掀飞。
  麒麟落在虚空之中,足踏火云,把李观一接住。
  周围泛起大片赤金色火烧云的光芒。
  李观一抬起头,看到巨大无比的赤龙盘旋在天地之间,目光注视着自己,双瞳之中有极浓郁的愤怒,即便是太古烛龙君,现在也只有一股恼火。
  李观一感觉到浑身身躯僵硬,如坠冰窟。
  长生不灭功体没有半点效果,内功也运转不出来。
  实力差距太大了。
  李观一却反倒没有畏畏缩缩的模样,只是抬起头,注视着太古赤龙,呼出一口气来,神态放松,道:“前辈,我已经劝过你了。”
  太古赤龙那股磅礴无边的愤怒一下滞了下。
  “………………”
  李观一神色诚恳:“您不会被这东西伤到了吧?”
  “八千年太古赤龙根基。”
  “不至于因我身上还没有苏醒的神兵受损吧?”
  “赤焰缭天之主,烛龙吞日天尊!”
  “怎么会被这般未曾恢复的,区区一件,九鼎神兵,伤到了呢?”
  太古赤龙和李观一对视着。
  太古赤龙被年幼时流浪市井的李观一直接架起来。
  一时间空气中充斥着某种尴尬的氛围。
  只有火麒麟看到旁边飘过去的云朵像是一大只桃子,张开口咔嚓咬了口云霞,腮帮子一上一下鼓动着吃云。
  咀嚼,咀嚼。
  这,这没味儿啊。
  小麒麟惆怅。
  瞅了一眼那蓝色的宝珠。
  反倒是让彼此对峙着的太古赤龙和李观一气氛缓和许多,李观一的后背都沾湿了,太古赤龙叹了口气:
  “好胆量,不过,老夫确实是不该迁怒于你。”
  “我笑那火麒麟吃宝珠而死,笑了八百年乐子。”
  “今日险些也步了那家伙后尘。”
  “不过,吞吾浩瀚元气,八百岁寿数,你这神兵恢复了罢!”
  李观一迟疑了下,老老实实回答道:“还没有。”
  于是这氛围就越发沉默尴尬起来。
  火麒麟放弃吞了珠子,百无聊赖地在空中捞了一只鸟儿,用火一喷化作了烤翅膀,塞到嘴巴里面,慢慢咀嚼着。
  李观一主动道:“不过,也是苏醒了很大一部分了。”
  “至于汲取前辈寿元和元气。”
  “这一座鼎绝对不是那种邪物,我想其中应该是出现了些许问题,之后应该还有可以补救的法子。”
  太古赤龙道:“此事权当是吾看走了眼,不必再提。”
  “但是你要逆转《天子神功》,固定万民之气运,不令其为天下豪雄所夺,反还之于民,需要神兵,现在那东西出不来,又该当如何?”
  李观一的心神潜入其中,感知到九鼎上散发出的神韵,若有所悟,道:“我或许有法子的。”
  “哦?是什么?”
  李观一看着太古赤龙:
  “重铸九鼎。”
  ……………………
  重铸九鼎,只是不是如同传说之中那样,聚集九州之金,铸为一器,李观一没有那种本领,此刻恢复了九分之一的九州鼎也没有办法让李观一做到这一步。
  他感知那青铜鼎上复苏的神韵。
  打算仿照先贤的做法,聚集江南一十八州各地的金铁,铸造一座大鼎,这金铁不必太多,各州都有些就成,然后再运转李观一体内九鼎之神韵,模仿九州鼎,汇聚江南山河气运。
  铸造此鼎。
  作为代替《天子神功》所需的神兵器物。
  他将自己的想法告知于太古赤龙,太古赤龙沉吟许久,帮助他完善了理念和细节,道:“如吐谷浑熔铸三十六部的印玺,斩其首;亦或者陈武帝三百年前那事情。”
  “都是在自身气势极强的情况下,在这气运巅峰去铸造神兵,才能最完美地将气运,神兵联系起来,你最好也想想看类似的事情作为准备。”
  “在类似于此的事情将江南的山河万民气运推至极限的时候,铸造此鼎,方可以大成,至于铸鼎,吾倒是不觉得算是什么困难。”
  “慕容世家本就是铸器之家,慕容龙图也在,你铸此物,算是那九鼎的全盛么?”
  李观一正在思考,下意识回答:“算是九分之一?”
  旋即意识到自己失言。
  太古赤龙已猜测到了自己那浩瀚元气,甚至于还折损了八百年寿数,只是唤醒了那名为【九鼎】神兵九分之一的威能,一时间因为落差太大,反倒是没了脾气和怒火,只剩下一种无言以对之感,叹息:
  “不知道何处之人,才铸此九鼎,实在是厉害。”
  “不过,你铸这九鼎之一,恐怕也远远不是这【九鼎】的全盛之姿,吾倒是当真想要看看,这【九鼎】全盛,是个怎么样的模样。”
  李观一玩笑道:
  “那前辈要不要再给我六千四百岁寿的元气试试看?”
  太古赤龙似是气笑了:“没大没小!”
  “好个穷鬼,口气倒大!”
  猛然一震,磅礴浩瀚的巨龙甩尾。
  似打一小球,把李观一和麒麟一并打落云海。
  太古赤龙道一声:“下去吧!!!”
  李观一和麒麟就朝着下面飞速地落下,五重天的修为比起之前,内气磅礴了何止一倍,李观一握拳,猛然朝着一侧空中砸出。
  轰的一声。
  薛家碎玉拳展露出一种极致的爆发。
  磅礴内气轰在空中,搅碎云端,反向的冲击力让李观一下坠的速度一滞,他就这样一拳一拳轰击,让自己下坠的速度始终保持一个安全幅度。
  最后双手展开,调动赤龙法相,伴随着一阵阵低沉龙吟,李观一身边,元气朝着内部坍塌压缩,化作了仿佛赤色宝玉般的龙鳞。
  龙鳞游动,李观一身如游龙,轰然坠下。
  压断了一根一根树枝,落叶。
  和麒麟一块儿掉在池塘里面。
  轰的一下,砸出来大片的水花,毕竟还只是个五重天巅峰,给太古赤龙一尾巴甩出去,甩了个七荤八素,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
  双臂一晃,就从水底浮出来。
  黑发上沾着一枚落叶。
  然后就被一根手指戳住。
  穿着一身简朴观星术士长袍的少女蹲在这池塘边,银发垂落,伸出手指,戳在李观一的脸颊上,戳出了一个小小的凹陷。
  戳,戳。
  李观一呆滞:“瑶光,你在这里做什么?”
  少女认真思索,回答道:“许愿。”
  “许愿什么?”
  瑶光想了想,道:“许愿从天上掉下吃不完的馒头。”
  李观一大笑道:“可惜是我。”
  “把我拉上来啊。”
  银发少女想了想,捡起一根树枝伸出去,认真看着李观一,少年抓住这树枝,腾空而起,落在岸边。
  李观一从天上砸下来,第一时间先是低下头去看腰间的酒葫芦,看到里面的药材还在,才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没有走空。”
  “没有走空。”
  李观一松了口气。
  旋即晃了下身,一阵低沉龙吟,在五重天巅峰修为的情况下,赤龙法相彰显而出,李观一身上白气腾腾,沾的水倒是一下就给蒸腾干净了。
  李观一和瑶光去了军中。
  首先把这些宝药交给了麒麟七老鬼研究,农家栽种。
  然后去拜访了那位老术士,把侯中玉【麒麟五行转圜之法】告诉了老术士,老术士若有所思,道:“侯中玉,倒是有些才气。”
  “可惜太过于偏激了。”
  李观一道:“老前辈可能推演出来?”
  老术士没有打包票,只是道:“可以试试看。”
  李观一再谢而出。
  虽然侯中玉是噶了。
  但是这里还有侯中玉的师祖啊!
  老侯啊老侯,你安心去吧。
  李观一又去寻了晏代清等人,下令各处寻金铁送来,不需要纯粹金铁,最好是百姓用过,但是此刻无用之物,这命令传下去的时候,晏代清等人都不明白,可是还是忠诚传递下去。
  “铸造九鼎么……”
  虽然知道自己铸造的九鼎,只能算得上是模仿其神韵的造物,可是不知为何,这四个字只落在心中,就让李观一有了一种,血脉都沸腾起来的感觉。
  铸九鼎,刻玉玺。
  天下一国。
  一个一个念头在脑海里升腾起来。
  李观一摇了摇头,收摄本心,不为诸多念头所动,慢慢的,这些念头都逐渐消失,潜伏下去,李观一把这几个仿佛从魂魄里升起来的念想直接甩出去。
  这三个合起来,几乎算是李观一魂魄之中的思想钢印。
  简而言之——
  统一,统一!
  若不求统一者,俱为鼠辈!
  “只是不知道,铸造九鼎之一后,会有什么变化。”李观一伸出手,他隐隐感觉得到,那具备有九鼎一部分神韵,烙印的【鼎】铸造而出,和这江南区域两千余里疆域融合。
  会有一种蜕变产生。
  可却不知究竟是怎样的蜕变。
  “天子神功?”
  “九州之鼎。”
  “却不知,孰高孰下?”
  ………………
  秦武侯的命令被传递下来,虽然各处的百姓都不知道这命令有怎么样的意义,可是这位少年君侯在江南一带的声望强到了‘不知国君’的地步。
  君侯要这用过但是现在没用了的金铁。
  那还有什么说的?
  自然都拿出来了。
  老温头是个老农民了,他这样经历了几十年世道的老农,都有一个习惯,那就是节俭,并不是说节俭钱这样的节俭,而是对东西的节俭,什么东西都往家里面捡。
  “这东西会有用的,这东西指不定什么时候就用到了。”
  就这样说着,他把东西一点一点捡回家里。
  就这样走着,他的家人却一个一个在战乱中死去。
  他有一个屋子,就放着这些东西。
  什么路过见到的木头,家里用坏了的桌椅,都说着指不定什么时候有用,就都塞进去了,不知不觉,攒了许许多多,今儿听了政令,却破天荒,前去翻捡起来了。
  哗啦啦——
  老温头就只是稍微碰了下,那累积在一起,几十年捡回来的东西就似是雪崩一样塌下来了,如果不是路过那年轻人出手帮衬了下,老温头可能都得给埋进去。
  老温头连忙去把那年轻人邀请坐下,说是得道谢,去翻捡出来了茶壶,给倒了杯茶,拿出来些果子什么的,还有一碟儿花生。
  把那年轻人安顿下,就又去忙活了。
  那年轻人看着十七八岁样子,一身浆洗地发白的衣裳,勉勉强强才看得出来是蓝色的,估摸着出身不怎么样,不是什么有钱人。
  老温头一边闲聊一边找东西,好不容易把东西拽出来了,呼出口气,笑着道:“我就说了吧,这东西留着,以后肯定有用的!”
  他说了之后,才反应过来,那老婆子早没了,没法碎着嘴和他吵吵闹闹。
  老温头似是习惯了似的,就和这个年纪的老人一样,没有人回答他们的问题,就习惯性地自己咕哝着道:“早说了有用的,这不就是用到了?”
  “还说我,说我。”
  “瞧瞧,这可是多大的派场,多有用!”
  那年轻人看过去,看到了老温头手里面的东西,那是个锄头,不过只剩下了铁的地方,木柄已经有些烂掉了,铁锄上也有了很多锈迹。
  老温头端来一盆水,坐在井口边儿去磨锈迹,一边磨一边道:
  “小哥儿,叫你见笑啦,不过这东西,就得是我自己来才行。”
  那穷巴巴却又戴着一枚玉簪的年轻人道:
  “这锄头是……”
  老温头爽快回答道:
  “锄头呗,这还能有啥说头?”
  “这我还记得,是我十五岁的时候打的,说是打的,其实就是把我老爹那一口破锅融了,找村口铁匠打出来,那时候,我想想看,应国皇后生病,死之前几年。”
  “天高皇帝远的,记不清啦。”
  “我打好了锄头,就和同村的姑娘成了婚。”
  “可别看我老人家现在瘦,那时候,我可是有一把子力气的,用这锄头帮着她家开田锄地,谁瞧了不得说一个好小伙儿,我家那老婆子,也是看着我这么有力气,才嫁给我的。”
  “嘿,没几年,就有了个大胖小子。”
  老温头看着手里的锄头:“我就靠着这锄头,养家糊口,后来我家儿子长大了,我把这锄头给了他,又给他打了铁锅,他也去找了他的媳妇。”
  那少年人道:“后来呢?”
  老温头笑了下,道:“后来?打仗呗,先是税重,后来招人上战场,基本上过个一两年就有这么一遭事儿,没停下来过,我四十来岁那时候,我儿子那村子就和我给分开了。”
  “好像是有什么王师过去了,过了几天我去瞅瞅,嘿,村子什么都没了,我儿子家被烧了,我找了找,没找到我儿子一家,什么都给烧干净了,房子都塌了,就看着了这锄头还在。”
  “我就把锄头,还有后面晾晒的两颗老白菜带回来了。”
  “这可是个好锄头啊。”
  “儿子没了,可锄头得在,还有那两颗腌渍好的大白菜,吃了好些日子呢,腌的真好,不能扔了啊……”
  老温头轻声道:
  “老头子也给抓了运粮草。”
  “遇到了山贼拦路,然后见着了我儿子断了一条胳膊,就在那山贼窝里,也拿着一把刀,见了我好像要说啥,后来啥也没说成,官军杀出来一顿乱杀,我儿子就给一刀子戳死了。”
  “我手里还拿着这锄头。”
  “给淋了一头的血。”
  “后来官军就说庆祝喝酒,我趁晚上他们喝了个大醉的,瞧瞧摸过去,用这锄头把杀死我儿子的那个兵的脑壳儿给敲碎了,哐的一下,咔嚓就碎啦,红的白的都翻出来。”
  “也不比锄地难。”
  “就和锄地的时候,敲碎一个蔫吧的大土块儿似的。”
  老温头碎碎念着什么,他最后把这锄头磨干净了锈迹,就好像几十年前刚打出来似的,道:“这可真是个好锄头,真的,又结实,又好用,这么多年啦,都还好好着。”
  “不过君侯他要的话,这东西是最好的了。”
  那少年人道:“现在不留下么?”
  老温头道:“不用了,黑土那什么来者……”
  “哦哦,对,是墨家,那帮小伙子弄出来很奇怪的东西,比锄头好用,我老人家这岁数了,种种地,就有粮食吃,这锄头陪了我一辈子,也用不着了。”
  “日子总算是安定了下来,只是不知道这安定能安定多少年呢?往日也说是太平太平的,真个也没见着,我这辈子都在看着这儿打过去哪儿打过来的。”
  “这两年是很安稳很好的了。”
  他摸着这锄头,几十年的事情都过来了,都陪着这锄头,摸了摸,把这东西拿起来,道:“小哥儿,来,走吧,一块儿过去……”
  就在这时候,忽然传来一阵马蹄声,一匹马上有个青年,翻身落下,看到那少年快步走来,看了一眼那边老温头,道:“……有消息。”
  少年对那边的老者抱歉一笑,老温头得意笑道:
  “我早就看出来啦,你就是那些学子吧?算是个小官人?”
  李观一笑道:“嗯,一个小官儿。”
  “多大?”
  “芝麻那般大吧。”
  “那得是多大?”
  “您看,我不是还得在这儿给您贴下手么?这能有多大。”
  “那倒也是,以前那些个大官儿脑袋都飞起来,周围几十个随从什么的。”
  “要真的是大官儿,我老头子也见不着你啊。”
  老温头摸了摸陪伴自己一辈子的锄头,递给他道:“那君侯既然要东西的话,你就帮着我送到那儿去吧,这地方远,我老头子就不走了。”
  “我今儿劈柴火做饭,小哥儿你之前帮了我一把,要不然一块吃?”
  “那就打扰了。”
  李观一双手接过这一把朴素的锄头,老温头摆了摆手回去,去淘米做饭,目送老者回去之后,那学子低声道:“君侯,文长史有急报。”
  李观一展开信,眸子微垂。
  是文灵均所传的消息,李观一的命令抵达四方,百姓皆愿意帮助完成,只是各地的世家,却是阳奉阴违,各种推诿,乃至于是故意干扰。
  “如是者已有数次。”
  自李观一掌握江南一年有余,此番李观一除去熔铸各州之金铁,还有下其他命令,那些金铁,这些个世家倒是不能做什么阻拦,只是其余诸命令,却都推诿不行。
  李观一也明白了。
  这些世家的聪明人看得到,李观一与百姓共天下。
  而不是八百年赤帝,与世家大族共天下。
  这些聪明人想要利用规则来制衡李观一,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背后炊烟升起来了,李观一闻到柴火烧火的味道,那学子捧着纸笔,李观一提起笔。
  有两种墨。
  一者是黑墨,一者是朱砂。
  李观一闭上眼睛。
  顿了顿。
  秦武侯睁开双目。
  提起笔,浆洗发白的蓝袍垂落如麒麟云纹,提笔蘸朱砂,只在这一封上奏文书上,写了一个字,然后将笔搁下。
  那学子看了一眼,神色动容,看着眼前李观一,深深吸了口气,拱手,道:“领君侯之敕令。”
  转身,翻身上马。
  马匹急奔而去。
  李观一折返回去,帮那老温头却烧柴火,老温头本来还以为是个学子官人,可没有想到这少年郎生火煮饭,真真的一把好手,不由竖起大拇指赞许不已。
  “好手段!”
  “有这本领,以后肯定能讨个好媳妇过日子!”
  李观一不好意思一笑,往里面塞了下柴火,老温头撇了撇嘴:“嗨,笑什么?”
  “我像是你这么大的时候,儿子都出来了。”
  “小伙子,你可得抓紧啊!”
  “再过些,你大了,好姑娘可就没啦。”
  李观一没法回话。
  老温头喝了口酒,像是这个年岁的老头子们一样顺口说道:“再说了,君侯把地方治的这样好,往后你可以多生几个嘛。”
  “一个肯定不够,两个是有点少了。”
  “三个嘛,差不多……”
  李观一顶不住,嘴硬回答道:“生五个!”
  老温头一竖大拇指:“吹大牛!”
  “哈哈哈,有本事你生出来以后,我看看!”
  李观一丧气。
  学子赵谨之奔入州丞府。
  天策府众人看了一眼。
  朱砂笔墨,唯独一字,霸道漠然。
  文灵均闭了闭眼,道:“文鹤,准备的如何了?”
  文鹤微笑道:“九成吧。”
  文灵均手捧敕令,肃然沉缓,道:
  “王道之命,或赏或罚。”
  “有功必赏,无赏不足以激励百姓;有罪必罚,不罚不足以震慑诸士,主公前去西域之前,铸造一鼎,我等要让主公看到,世家之患已平。”
  “诸君,且来。”
  他把那卷宗放在桌子上。
  白纸朱砂,就只是一个字。
  平平淡淡。
  曰——
  【诛】。
  ()

第124章 铸九鼎(求月票)
  江南周家,正闭起门来,喝酒谈笑如常。
  周家占地颇大,其中美人歌舞,丝竹琴音,虽然说江南已经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可是这世家之中,并没有什么不同。
  千年世家,百年王侯。
  陈国应国也才只有三百年国祚。
  三百年之前,帝王不一定是帝王,世家却仍旧是世家。
  此番阳奉阴违天策府政令的世家之中,为首的正是去年聚众,打算要献城给两国,以及人为传播鼠疫,来搅乱麒麟军士气的周家,今天在家里设宴款待宾客,谈笑恣意,说那麒麟军又吃了闭门羹。
  “李观一,莽夫耳!”
  “徒有勇武之名,却不懂得天下的道理。”
  “他若是在这里,我必当面驳斥他一顿,好叫他下不来台!”
  “这才算是对得住我这一身所学。”
  周元璧喝了口酒,看着柔媚舞女,心中颇有些云雨之心起来。
  复又笑道:“还说什么,要世家本身修筑的车轨之类,尽数拆去,要各处地方相联如一,和那些泥腿子走的大道连接。”
  “亏他也是文中子王通的弟子。”
  “却不知道,刑不上大夫,礼不下庶人的道理。”
  “这世道本来就应该是尊卑有序的,要我们对秦武侯低头,这算是符合道理;可他竟然要我们的各种礼数,规矩,和那些土地里刨食的泥腿子一样。”
  “怎么想的?”
  这一脉周家嫡子袖袍一扫,不屑一顾地道:“可笑至极!若是我们和他们的规矩一样了,那怎么能显得出我等世家,高他们一筹?”
  “君君臣臣,父父子子,有尊卑上下,这样才能万物运转如常,如今要违逆了上下,岂不是乾坤颠倒?赤帝一朝八百年规矩,祖宗之法,他竟想变,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
  众人笑道:“你待如何?”
  周元璧自信道:“且看我等,如何运转。”
  “我等运筹帷幄,并不违逆他的律令,按着这千百年的规矩来斗便是。”
  “李观一纵是麒麟,逃不过我世家之手!”
  正在此刻,外面传来一阵阵马蹄声音,那世家公子笑而言之:“又是天策府的官儿来了?且看兄弟我去打发了!”
  周元璧似乎是喝了酒,有三分醉意,整理仪容,看上去客气温润,不复先前自家人面前那样张狂,却才开门,就见不是文士,而是肃然甲士成林,兵戈森然,就是微微一怔。
  文灵均一身肃穆朝服,手捧一书卷,那一股雍容肃杀之气涌动而落下,令诸世家子皆面色骤变,文灵均缓步往前,背后甲士持戈徐行,肃杀凌冽之气。
  这位天策府长史嗓音沉静有力,一字一顿:
  “江南周氏,不尊教化,违逆君命。”
  “为不敬之罪,吾尊君侯之令前来拿你,周家家主何在?”
  “跪下。”
  “领受君侯敕令罢!”
  文灵均将那一卷卷宗展开,对着这世家之人,文灵均神色肃穆,朝服威严庄重,而手中卷宗之上,更以朱砂写一个大字。
  曰——【诛】。
  周元璧面色大变,喝了那么多的酒一下就醒了。
  先前美色惑心,想的都是云雨缠绵,眼下立刻就清醒得不得了,急道:
  “我等违逆何罪?!君侯何在,我要亲自和君侯对峙!”
  君侯在和老百姓一起吃柴火米饭。
  君侯亲自下的厨,烧的火。
  文灵均心中叹了口气,神色凛然,呵斥道:“你既然说上下尊卑有序,你又有什么资格去和君侯同坐一处?!”
  “区区一世家之子,你也配?”
  这一句话把周元璧说得面红耳赤说不出话。
  “若要理由,就由了你的道理,给你一个理由!”
  “汝等之罪是为——”
  文灵均袖袍一扫,冷然道:
  “不顺君心!”
  麒麟军甲士早已上前,五人一组,前方刀盾手两人,中间长枪手一人,最后为持机关弩的甲士两人,行进之时,甲胄甲叶摩擦声音肃杀凌冽。
  周元璧脸色苍白,踉跄了下,直接坐在地上,站不起来。
  文灵均把他搀扶起来。
  然后指了指周家的牌匾。
  当着他的面,将这三百年前,陈武帝亲自所写的牌匾射下来,落在地上,被出身寻常的麒麟军踏过,踩碎,沾了尘土,只当做是柴火烧了去。
  世家徐州周氏,罪行累累,为文鹤所知,故而平之。
  文鹤亲写檄文。
  上下有罪者皆判,查金银归公。
  晏代清,神清气爽。
  只是在这一次事情之后,其他世家立刻就无比顺从老实起来,文鹤上书道:“世家如豺狼,不可逼之过甚,如果过于逼迫的话,他们内有姻亲之好,外有武力逼迫,有可能会联手。”
  “不如把罪名全部栽赃,我是说,推到周氏。”
  “如此,其他世家自然会以为我们只是杀鸡儆猴,他们会主动帮助我们把灭周氏之事找到许许多多的理由,把这件事情包装地合情合理。”
  “主公手中有兵马,天下有人望。”
  “只要不一刹那间,赶尽杀绝。”
  “自有世家为我等辩经。”
  李观一应允。
  乃令文灵均设宴去应对这些事情,其余世家本来已经做好了鱼死网破的打算,可是发现麒麟军似乎只是针对周家,于是心中大松了口气。
  都站在了天策府那里,斥责周氏,且暗暗给文鹤,文灵均送金银礼物,珍奇宝物,美人歌女。
  文灵均婉拒。
  文鹤美人尽数退回,金银照收不误。
  收下之后,却和世家子五五分账。
  世家子越发觉得文鹤先生,知己好友,只是被迫站在李观一那里而已,渐渐交心,直呼,‘文鹤先生,真诚恳君子也!’
  文鹤将诸事情皆告知于霄志。
  霄志的小本子又写满了一本。
  世家之患,逐渐平定,江南一十八州,之前各自分属于【江湖】【陈国】【应国】,货币不同,金银流通比例不同,甚至于担心被其他国家入侵之后,能很顺利地被拿去用,连马车车轨都有差别。
  墨家支持之下,秦武侯下令。
  两千里江南疆域,车同轨,货币统一。
  书卷刊印风格归一。
  不许出现差别。
  又传信于不同的村镇之中,邀请村镇之中的老者,年轻人,各自选择德高望重的人,前去江南十八州州城,观看麒麟军阅兵仪典。
  这个时候已经过去春种,村镇百姓里面选择了几个德高望重的去了,所有人都好奇这是要做什么,百姓们好奇不已,而世家则是心中担惊受怕。
  一件事情,竟有两种感悟。
  而在同时,在李观一推行这些政策,平定世家之患,并且准备举办一次阅兵典仪的时候,江南大地之上,山河万民的气运开始了汇聚。
  如龙蛇起陆,波涛汹涌。
  老司命坐在玄龟背上,看着这气运之变化,瞠目结舌,呆滞许久之后,方才慨然叹息道:“当年吐谷浑一方面是为了复仇,一方面也是为了蓄势。”
  “他把西域各部的首领都杀了,把他们的王印都熔铸了,才把自己的威名霸道和天下大势联系起来,可是他当年杀得血流成河,才做到的事情,你竟然就这么轻易地完成了?”
  “轻易?”
  “这个可不轻易。”
  “我只是,见多识广罢了。”
  李观一回答。
  老司命道:“见多识广?你从哪里见来?”
  李观一沉默了下,面不改色道:“我小时候,和婶娘一起在外面流浪的时候,曾经见到……”
  又是一模一样的起手式,连台词都不变一下的。
  老司命都麻了,从玄龟之上直接跳下来,一个飞踢,骂骂咧咧道:“我可去你的吧。”
  “你咋什么都能在流浪的时候遇到?”
  “糊弄我老人家,也找个好点的理由啊!”
  李观一沉思,然后诚恳道:
  “我曾经做梦的时候……”
  司命无言以对。
  做梦?
  这是连借口都懒得找了呗。
  麒麟军很快准备这一场阅兵典仪。
  亦或者说,更像是这个时代的沙场点兵,只是这一次沙场点兵不是为了征伐四方,而是为了向百姓展示武功,百姓们看到麒麟军之军备精良,气势恢宏,无不心中大安定。
  彼此交谈,面露喜色。
  “我的孩子,也想要加入麒麟军啊。”
  世家子弟,却都想到了周家的事情,都骇的脸色煞白。
  周家的罪状不知道被谁挖出来的。
  详细无比。
  兼并土地,依附人口,或者蛊惑,或者抢夺,把原本的民户土地拿到手中这样的事情,已不是少数了。
  先是世家租赁百姓的土地,因为可以免税,所以百姓也乐见其成,只需要把原本上交国家的税,转交给世家七成就行,百姓也有实惠。
  而后第二步便是各种方式强取豪夺。
  很快租赁给世家的土地就卖给了世家。
  原本合作关系的百姓也就成为了雇佣的长工,短工。
  明明努力工作。
  可是欠世家的债务却越来越多,卖掉土地都填不上窟窿,只好把自己也卖掉了,这诸般手段,江南这些世家都熟悉的很,他们不像是薛家那样以经商为主,也不像是慕容家,铸剑名动江湖。
  没有这等手段,却要维系这偌大家业。
  铺张排场,比起薛家都大。
  自然需要的土地人口也多。
  有这么多人,自然也会有【世家家法凌驾于国法】的事情,主子施家法,打死几个奴婢的事情,在这世家之中,那还算是事儿么?
  更不必说买卖人口为奴仆这样的事情。
  这江南世家,谁不曾做过?
  这些事情,在赤帝和世家共治天下的时代里,是上上下下都默认存在的,可是默认存在的东西拿出来,就成为了触目惊心的惨案,每拿出一条都是如此触目惊心。
  霄志比对着法条律例一个一个对过去的。
  一个疏漏都没有。
  至于裁量轻重,则是多方面考虑。
  若是此人人品尚可,所有事情皆是因为世家牵连,则是从轻。
  名字在霄志本子上的,加重。
  名字不单单在霄志本子上的,还在主公本子上的。
  不用看了。
  等死吧。
  文灵均询问如此是否过于草率,霄志回答道:“主公的性格,代清挥拳殴之,都会担心会不会折伤了代清的手腕,就连他都忍不住记在本子上的,那毫无疑问,一定有问题。”
  文灵均缄默。
  这虽粗暴,却又似乎很有道理。
  霄志公开审判周氏,原本进入江南的学子之中,法家学子见状,欣然来投天策府,天策府之中增加三十七人,皆是法家高徒。
  江南一地的人才窘迫问题,终于是得到了缓解。
  就在阅兵典仪的第二日,那一股浩瀚磅礴的江南气运终于汇聚至了极限,李观一以太古赤龙传授的法门,尝试将这一股股气运汇聚到慕容家的铸造之地。
  这一段时间里面,慕容家的铸造师早就已将雏形完成了。
  慕容家的铸造之地,是引来了地底的熔岩火焰,地火燃烧浓郁,李观一只穿了一条长裤,上半身露出曲线流畅,蕴含有爆发力的肌肉弧度,黑发束好,在炽烈的热风之中晃动。
  铸造的方式,分有两种。
  一种是以火焰融化金铁材料,然后敲打铸造。
  一种是武功境界和元神修为都很高的武者,调动磅礴的内力,法相,元神,用特殊的方法来铸造。
  慕容世家两者皆精,李观一此刻却是第二种方法。
  此刻,内气,元气,元神都已经汇聚至顶峰。
  李观一目光微偏,看到了一缕银色的长发。
  那银色的长发在高温引动的热风里舞动着,少年视线往上偏移,看到一张俊美的脸庞,和被劈碎的斗笠,那人注意到了李观一看过来,恶狠狠地瞪过来。
  “你看什么?!”
  “啊?!”
  李观一面无表情,移开视线。
  钓鲸客盘膝坐在这地方,喝了口酒,目光扫过这慕容世家的秘境之地,却不屑一顾道:“谁人留下的阵法,竟然如此地粗糙,粗糙!”
  李观一缄默,道:“大……前辈,何时来的?”
  钓鲸客注视着李观一,冷笑道:
  “二弟,何其见外?”
  “我们可是差一点就烧黄纸,斩鸡头,拜把子的交情啊。”
  “喊什么大前辈,平白把人的辈分喊大了。”
  李观一道:“大前辈,当时我们都喝醉了,不算数。”
  钓鲸客扬了扬眉,道:
  “那洞房花烛夜,喝醉了成亲也不算数?”
  李观一疑惑看他:“大前辈不就是这样才中招的?”
  “您觉得您和魔宗宗主算数吗?”
  “……………”
  老司命放声大笑。
  钓鲸客却给这句话憋了口气,差点没喘上来。
  这小子的嘴怎么这般阴阳怪气的。
  却是从何处历练出来的?
  他觉得自己少年时候在各处当乞丐,却也没见过这样毒舌的家伙,索性不去管他,握着酒葫芦晃了晃,千日醉还有许多,仰脖就饮。
  他也不想要来这里,只是钓鲸客却知道,如果他不来的话,站在这里的就是瑶光。
  这里是地火熔炉!
  温度太高,一想到自己女儿要看着这小子的身体。
  钓鲸客就觉得一股子窝火。
  眼珠子都红了。
  “成何体统!”
  老司命奇道:“你个离经叛道的小乞儿,怎么也说出这样的话来?”
  钓鲸客憋了半晌,回答道:
  “此一时,彼一时。”
  然后不愿意多说什么,他找到了慕容龙图,说以自己的阵法造诣,比起只剩下一口剑气不灭的慕容龙图,更适合来这个地方。
  慕容龙图思考之后答应了。
  钓鲸客看着李观一,喝了口酒,也微微皱眉:“况且,我也好奇,这小子走的《天子神功》,能修出个什么模样,成个什么手段?”
  老司命摇了摇头,不解道:
  “只是有些奇怪,陈武帝那时候马踏中州,杀那些个宗室皇族,车轮都碾过肉泥三百丈;吐谷浑杀人熔印铸器,都是把百姓之威荣气运汇聚于自己身上。”
  “这小子却把这气运的锚点落在麒麟军身上。”
  “奇也怪也。”
  许许多多的金铁被扔入了地心熔炉,然后迅速融化了。
  李观一看着火光逐渐沉静,回答道:
  “我有先生说过,不要搞个人崇拜。”
  “哪怕是青袍长生客不也死了?”
  “有朝一日,李观一会老,死,可是麒麟军,或者说保护江南的战团却会在的;麒麟军不会是最初那一批,可是麒麟军永远都在。”
  “那么多气运落在我一人身上,我死的话,那些气运也散开,太过于浪费了,可落在战团上的话,就可以持续很久了。”
  少年伸出手,感知着火焰的温度,轻声道:
  “江南的李观一总有一天会死的。”
  “可李观一的江南,却一直存在。”
  李观一感知到阵法运转差不多了,捧着老温头那铁锄头,轻轻一抛。
  这锄头落入地心熔炉。
  那只是一件再普通不过的农具。
  可那分明是老温头的一生。
  李观一看着老温头承载了一生记忆和经历的锄头融化,看着那一个个器物都融化,化作金红色的液体,汇聚在一起。
  那锄头带着老温头从十五岁少年时,一直到现在老迈的一切经历,那些美好的,痛苦的,挣扎着的,最后还是要活下来的经历。
  而这里,如老温头这样的,和这一片土地有着这样深的关联,这样深的感情,这样深的悲痛的金铁,不知道有几万件,十几万件。
  来自于整个江南两千里各处。
  是给孩子缝衣服的针,是锄地的锄头,保护家人的剑器,朴刀,是这一片天下,是这乱世,是对太平之渴望。
  是这一片土地上的人和记忆,是大地和人的感情。
  只有这样,才是铸造九鼎的材料!
  其他什么天材地宝,珍奇金玉,都不配成为九鼎的承载之器。
  李观一体内,九鼎轰鸣。
  李观一呼出一口气,在他身边,赤龙法相再度出现,鳞甲清晰,缓缓游动,张开口,一股龙炎喷出,而在此阵外围,数百个慕容家的铸造师齐齐辅助李观一催动这地心熔炉。
  轰!!!!
  炽烈之火,如同火山爆发。
  可火山爆发的威能,却硬生生被阵法封锁到了内部,化作了一座铸造炉。
  李观一以内气为锤,踏前半步。
  握拳。
  横击!
  调动山河大地的气运,以龙炎,地火,铸造此鼎。
  轰!!!
  鼎还没有成型,其声已清越。
  李观一感觉到自己体内的内气消耗许多,然后重新激发出来,继续往前,化内气根基为重锤,铸造此鼎。
  那内气一下一下撞击着。
  将李观一体内九鼎之神韵模仿,将这神韵传递出去。
  将这伴随着太古赤龙口诀引动的山河大势汇聚,然后一下一下敲入了这金铁的材料,轰鸣的声音越来越大,也越来越恢弘,老司命神色缓缓凝固,眼底变化。
  正在喝酒的钓鲸客神色凝固,道:
  “化吾为锤,淬炼神兵。”
  “这不是【天子神功】??!”
  忽然听得了一阵阵龙吟之声,却是太古赤龙来此,察觉到了江南之地的气运变化流转,来此履行当日的约定,以太古赤龙之能,于九天之上飞腾,协调气运。
  轰!!!
  伴随着这狠狠一下。
  那金铁之水汇聚,化作了鼎形。
  上面泛起了金红色的光芒。
  鼎身如同天地,兼具三才,复有四象,一缕缕流光烙印其上,来回驰骋变化,只是忽然有一阵阵的闷雷声音传来了。
  这慕容世家足以铸造玄兵的地心熔炉之阵,此刻竟然开始剧烈颤抖。
  然后出现了一层一层的碎裂痕迹。
  似乎是承受不住这样巨大的对冲,这持续了数百年不灭的地心熔炉,慕容世家的铸剑之地开始了崩塌,原本约束着火焰的阵法,则是在气运冲击之下开始碎裂。
  流火往外蔓延。
  钓鲸客冷笑道:“我就说,慕容龙图的先祖,虽然有缘分,找到了这样一处地火汇聚之处,才在这里安下家,有了慕容世家的铸剑传说。”
  “喂!兀那小子!”
  他对李观一大喊:
  “喊我一声大哥,我就帮你。”
  虽是要帮忙,却也还是有乞儿耍赖的味道。
  李观一没有理会。
  老司命一下跳在玄龟背上,躲避地火,急急道:
  “阵法都碎开了,你怎么帮?”
  “碎了?”
  “在我面前,没有碎裂的阵。”
  钓鲸客知道问题之所在,只冷笑数声,摘下了酒葫芦,朝着天空抛飞出去,酒葫芦里面的千日醉翻腾下来,却在落下的瞬间化作了一枚一枚阵法烙印痕迹。
  这铸剑之地的阵法此地生灭。
  银发男子仰脖饮酒,大笑张狂道:
  “罢罢罢,你我之事,他日再来纠缠。”
  “小子,你自去铸造此鼎!”
  “老子在这里!”
  “保你铸鼎之前,此阵,不灭!”
  狂笑声中,阵法再起!
  最后崩碎毁灭的速度,甚至于比不上钓鲸客修复的速度,这巨大的鼎缓缓凝聚了,极大一座,通体色泽暗沉,金色的流光汇聚,化作了江南的堪舆图。
  李观一虚脱,大口喘息,手掌按在这巨鼎之上。
  《河图括地象》曰:【天有九道,地有九州。天有九部八纪,地有九州八柱。昆仑之墟,下洞含右;赤县之州,是为中则】
  【其东南曰神州】
  于是这少年,就这样给自己第一个立足之地起了称呼。
  是日,秦武侯敕令。
  江南共有一十八州,汇聚为一,统称为一州之地。
  曰——
  神州。
  无人知此二字,千般怀念,万般不舍。
  乃铸一鼎。
  鼎成的时候,气运汇聚猛然朝着天空涌动而去,太古赤龙盘旋于九天之上,云气翻腾,朝着下面压下,龙吟之声,和这鼎鸣汇聚在一起,轰然如雷霆。
  雷霆奔走整片天穹,草木之中,虫儿震动。
  是日,惊蛰。
  卯,仲春之月,卦在震位,万物出乎震,乃生发之象。
  天高也,地厚也,人间太平也。
  孩童挽着手,轻跳着从这江南的道路上走过,开心唱歌谣,歌谣曰:“惊蛰有三侯,一候桃始华;二候仓庚鸣;三候飞鹰化为鸠。”
  李观一大口喘息,手掌颤抖。
  这鼎终成。
  鼎身沉厚。
  而后,一缕缕说不出的气息升腾起来。
  落于他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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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5章 浩瀚山河气运,堂堂人皇大道(求月票)
  那一股气息浩瀚,恢弘,带着一股堂堂正正之道,落在李观一身上的时候,本来筋疲力尽的李观一,却忽然迅速地恢复过来,直至抵达全盛,方才停下。
  仍旧是五重天修为,并未曾突破。
  这一座巨鼎鸣啸九声。
  先前被太古赤龙,被李观一,以平世家,阅兵式,车同轨,书同文,统一度量衡而一步步升格起来的山河万民之气运,如同百川归海,汇入了这巨大的青铜鼎之内。
  九鼎之一光华闪耀,鼎身之上的山河地势图泛起流光,其中威能越发浩瀚磅礴。
  忽听得一声轰鸣。
  这被汇聚来的磅礴的山河万民气运,化作气运光柱。
  从鼎身之中喷薄而出,朝着天穹汹涌地升起,此刻所有掌握望气之术的术士,方士们都惊愕抬头,看着这恢弘壮阔的一幕,他们所学的诸多手段,竟然完全无法解释这般变化。
  李观一觉得这变化有些眼熟,只是稍微想了想,就知道了,这不就像是九州鼎在自己体内,汲取越大哥他们逸散出来的元气,积蓄满了之后,就颠倒逆转,倒入自己体内吗?
  “原来如此……”
  李观一手掌从青铜鼎上移开,踉跄两步,坐在地上,大呼口气,看着这九州鼎汇聚入了这山河万民气运轨迹之中,彻底放松下来,心中自语道:
  “我之前的用法,根本就是错的。”
  “用九州鼎来辅助一个人的修炼,我是不是忘了。”
  “九州鼎这三个字代表着什么啊。”
  “这又不是和个人的勇武联系起来的传说。”
  “杀鸡用牛刀都算是夸张的了,这是太姥爷打蚊子了……”
  李观一既疲惫,又满足。
  心中澄澈空明。
  “真正能满足九州鼎的,不是武道高手,太古赤龙这样传说一个人的力量,不是太姥爷那无可匹敌的剑意,而应该是万民社稷之气。”
  “祂也不该是把汇聚来的气息逆转到我体内去提高修为。”
  “而是像现在这样,把原本会无意识逸散出来,浪费到天地间的那些元气,气运聚拢起来,然后以神兵之能提纯,强化,最后再重新返回于民。”
  “就像是【采粮】【做饭】。”
  “毕竟是鼎啊。”
  李观一伸出手,五指猛地握合,痛痛快快的笑起来:
  “定鼎一地,以养万民!”
  “是此道也!”
  “蠢货。”
  李观一听到一声骂声,然后看到那边银发男子双臂环抱在胸口,钓鲸客顺手把慕容世家的地心熔炉阵法完善,看着李观一,抬手在李观一肩膀上一按,就知道这小子还是五重天。
  嘿,这小子他真够傻欸,什么好处没捞到。
  钓鲸客本来应该大肆嘲笑。
  这小子越倒霉,他越是痛快。
  可是就在这个时候,他却反倒是心里面窝火的要死。
  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感觉,咬牙切齿,冷笑嘲弄道:“可惜,这事已成了,你没有走《天子神功》的道路,还是五重天。”
  “你要是愿意走《天子神功》,现在一定已六重天了。”
  “汇聚【帝王龙气】,攻杀防御,都有所长。”
  “以后伴随着你拥有的疆域,百姓更大,更多。”
  “宗师这个拦住九成武夫的关隘,也不是什么问题。”
  “不像是你现在,费了这样大的劲儿,却什么都没捞到,值得吗?”
  李观一正在弄明白了九州鼎的运转,以及之前自己修为暴涨提升的原因,歪了下头,道:“前辈你在关心我?”
  钓鲸客额头青筋贲起。
  “放屁!”
  李观一放声大笑,他靠在这重新安静下来的熔炉之前,疲惫不已,却心满意足:“我本来就不是要求这个,现在这个情况的话,就代表着百姓气运,不曾为我所夺,这样很好。”
  银发钓鲸客看着他:“值得吗?”
  秦武侯伸出手,轻声道:
  “这个问题,我也想要问‘他们’。”
  “但是,我这样回答你。”
  “我做事情,何必求什么世俗眼底值得不值得?”
  “我辈心胸之气象,俗人可不懂,说不值得,就真的不值得?谁说不值的?这天下不断往前,就是有我等这样,做这天下俗人眼中不值得之事。”
  “不值得?”
  “哈,放屁!”
  钓鲸客冷笑嘲弄:“废了这般力气,意义在何处?”
  李观一回答道:“就在于他日不会有乞丐。”
  钓鲸客的神色凝滞。
  明明是这样的气氛,司命老爷子却还是忍不住笑出声来,玄龟都忍不住笑起来了,这小子这般模样,这张嘴,实在是太适合我阴阳家一脉了。
  看着纯良无害,一句话就可以戳破道心。
  不愧是慕容秋水这丫头带大的。
  也不亏当年老头子我爬墙找着了他。
  钓鲸客冷笑,李观一伸出手,五指微张,看着那鼎,却觉得手掌一沉,一个酒葫芦就被放在他的手里,银发男子沉默,淡淡道:“……虽然我不知道你能不能成。”
  “可是这性子,不错。”
  双方彼此的氛围似乎缓和许多。
  不像是之前那样,争锋相对。
  李观一大笑,仰脖饮酒,踉踉跄跄起来,看着这鼎,好奇有什么用处,此番铸造这鼎,耗费的功夫不小,他转身走出,才走了几步,忽然察觉不对。
  嗡!!!
  体内青铜鼎,那边的九鼎齐齐鸣啸起来,钓鲸客,司命,都听到了一声低沉的龙吟,那少年身上浮现出了一层一层赤色的鳞片,龙鳞徐缓转实,化作了赤龙法相。
  赤龙法相盘旋环绕于李观一身边,掀起了层层迭迭的气焰,徐缓游动,自有一股雍容之气,旋即龙吟不绝,忽而起身,绕开了李观一,直扑那九鼎之一的气运光柱。
  赤龙法相飞入其中。
  并没有去吸收控制这气运,而是在这光柱之中舞动,去引导气运的流转,又有剑鸣,李观一身前神兵赤霄剑出现,赤霄剑也投入光柱之中,就如同之前青铜鼎内部空间那样。
  神兵,法相,气运。
  三者契合。
  司命几乎把胡子揪下来,神色肃穆:“这是?”
  “《天子神功》?”
  “不,不是,没有那么霸道。”
  他能感觉到这气运的变化,没有减少,反倒是更为纯粹了。
  并非掠夺万民供养自身的天子之路。
  而是与这山河万民同在之路。
  看起来似乎类似,但是本质上截然不同,一者是夺取苍生之气运汇聚于一人之身,以成就无上霸业;一者是和苍生同行在大道之上,和苍生同在。
  无量气运之中,有光华灿烂,汇聚有百姓之气运,百姓享太平,却也念着那少年名号,故而有此变化,不是单方面掠夺索取,而是双向成就。
  赤龙在气运光柱之中游动,以引导气运升腾,舒展身躯,龙吟之声一声高于一声,和巨鼎轰鸣汇聚在一起,仿佛天地契合。
  与此同时,和赤霄剑一并产生了共鸣变化。
  八百年前初代赤帝,豪情无比。
  可是赤帝一系八百年岁月,终究也出现了沉垢变化。
  这样的变化,也会影响到赤霄剑。
  赤霄剑之上,光华流转,一点点洗去了八百年积累的负面,而赤龙长吟之声不绝,李观一注意到了期待九鼎之内一股金红色的元气涌动出现。
  那是原本吸纳的太古赤龙的浩瀚元气。
  以及太古赤龙八百岁寿数。
  这一股力量直接涌入赤龙法相之内。
  得此力量,赤龙法相于龙吟之中,鳞甲层层迭迭,泛起流光,火光大盛,最后火光层层收敛,法相的鳞甲竟然呈现出了一丝丝的金色,于这气运之中升腾,贵不可言。
  恍惚有皇者气度。
  然后和神兵一起,朝着李观一飞来,涌入李观一体内。
  李观一的五重天巅峰内气,瞬间翻腾起来。
  龙吟不绝,剑鸣高昂,所谓关隘。
  一步踏破!
  六重天初境,六重天中期,只一瞬而过。
  等到老司命和钓鲸客把周围的气息逸散封锁之后,齐齐看去,都神色微怔,看到李观一站在那里,黑发微扬,原本的赤龙法相蜕变。
  赤龙龙角延伸,变得极大。
  鳞甲泛金红之火,一双金色竖瞳平静俯瞰着前方。
  老司命看着赤龙的龙爪。
  “五爪……”
  “鳞甲泛金。”
  这是当年赤帝的赤龙法相。
  而钓鲸客注意到李观一的内气积累抵达了六重天的极限,极雄浑霸道,赤龙法相环绕在他的身边,已经无限逼近于真实,无限逼近于七重天宗师境界能够发挥出的效果。
  七重天之上是宗师境界,是分水岭。
  拦住了不知道多少六重天的武夫。
  譬如神将榜之中。
  除去了凌平洋等寥寥几人,神将榜前百的将领,皆是六重天的内气水准,甚至于没有资格进入这乱世前百位名将的将领统帅里,也有的有几十年磨出的六重天功夫。
  但是神将榜宗师境的将领,就已是前三十了。
  三百年乱世风云四起,也只彼此拼杀争斗出了这点数量。
  可见其难。
  想要踏破这一步,已经不是靠着纯粹的根基和雄浑的内气能够做到了,需要自身心境纯粹,需要种种机缘,难之又难。
  可虽然如此,钓鲸客和司命却能够感觉到李观一的根基虽然是六重天,却处于一种极端沉厚的状态,许久后,那鼎鸣渐渐平息下来。
  金瞳,五爪的赤龙法相缓缓盘旋,注视着钓鲸客,司命,而后由实转虚,缓缓消散不见,隐藏入了李观一的体内。
  李观一的法相收敛,握了握拳,迟疑了下。
  看向钓鲸客:“我突破了,前辈。”
  银发男子沉默。
  无言以对。
  …………………………
  钓鲸客,慕容龙图,以及老司命对李观一的状态进行了探索,确定他身上没有出现什么后患,经过三人的帮助,以及九州鼎之神韵确认,李观一基本上弄明白了此刻的状态。
  他是顺着这铸鼎,元气汇聚之缘由突破。
  走的不是《天子神功》。
  但是却因种种原因,具备赤龙法相,又有赤霄剑,又有山河万民之大势,反倒是汇聚出了类似《天子神功》的表现形式。
  伪·天子神功!
  赤霄剑此刻展露出了真正的模样,运用也越发地如臂使指;而赤龙法相也因而蜕变,一拳一脚,招式比起往日强横许多,就连法相喷涂的火焰温度也大幅度提升。
  而且因为九鼎的原因。
  李观一还可以得到山河万民之势的加持。
  换句话说,在自己麾下之疆域内,和在其他地方。
  李观一能发挥出的实力是两个层次。
  在现在的江南,四方平定,世家皆恐惧服从,百姓爱戴的情况下,李观一声望极高,少年郎觉得自己现在强得可怕。
  李观一估摸了下,就算是越大哥来了,也能被李观一按到地里面去。
  可是离开江南这一座九鼎范围,离开了这江南疆域和支持他的百姓,李观一的实力就会急速下滑,成为一个根基稍微有那么一点点扎实的六重天武者。
  差距影响之大,就是这样。
  而根据和晏代清,农家宗主的谈论之后发现,【九鼎之一】铸造成之后,确实能感觉到对庄稼生长速度的加持,没能抵达一成。
  可放在整个江南两千余里疆域内,已是极大的提升。
  农家几乎要狂喜。
  复又询问了摩天宗主西门恒荣,西门恒荣讶异,去确定了下,发现孩童习武进度似有些许加快。
  就连雷老蒙都说,难怪最近猪长肉长这么快。
  老母牛产奶都多了。
  过年能多吃点肉了!
  李观一若有所思,写信给还在学宫之中的墨家巨子,说铸造一座巨型神兵,有可能让百姓生活富足,但是不确定诸多影响,希望墨家巨子能前来一看。
  他的言辞恳切,有晚辈请求前辈指点的谦虚。
  墨家巨子欣然而来。
  本来以为只是个简单的指点,可是当确定这巨鼎吞吐元气,归于百姓,可以在江南一州范围内有种种好处之后,墨家巨子陷入呆滞,如同大脑遭遇了某种风暴的洗礼。
  呆滞,沉思,怀疑。
  最后直接一屁股坐在这里不走了。
  回去?
  回去什么回去?
  这里就是我家!
  就只是弄明白这神兵之威能的一瞬间,之前还从容不迫一派宗师气度的墨家巨子,眼睛都发红了,盯着这吞吐元气的巨鼎展开了神兵能力的确认。
  “素王在催了?催什么催,老匹夫!”
  “就说我不在!”
  “老夫要琢磨琢磨。”
  最后学宫六宫主之一手掌抚摸九鼎,神色动容:
  “九鼎……是么?老夫想要弄明白,到底什么可以加持于九鼎,让九鼎的效用更强,肯定有办法确定,然后就可以针对性地提升九鼎神兵的力量。”
  “只是,这般器物,乃是国之神器。”
  “如此重器,不能予人。”
  “应该不能交给我来……”
  李观一道:“正要有劳巨子。”
  墨家巨子微怔。
  看到李观一伸出手按着这巨鼎,道:“此物铸成,是为生民所用,我自己藏着掖着,岂不是浪费了?”
  他拱手对墨家巨子,缓声道:
  “巨子学究天人,墨家兼爱非攻。”
  “有劳巨子。”
  “让九鼎之效用,最大化用之于民。”
  墨家巨子看他许久,起身,整理衣冠。
  回礼道:“敢不从命。”
  李观一和墨家巨子一拍即合。
  他自己虽然铸造九鼎,又能让九鼎吞吐气运。
  可是更细致化的调整,提升,他定然不如这些墨家的学子,是日,学宫六大宫主之一的墨家巨子,常驻于九鼎之一旁,老巨子几乎看到了墨家学派终极理想的可能性。
  那把墨家巨子剑直接放在门口。
  谁敢打这九鼎的主意。
  就要面对墨家学派第一巨子的愤怒。
  李观一于是也安心,可以准备前去西域,九鼎之一吞吐元气,太古赤龙那一日帮助之后,不知为什么就离开,但是李观一却能隐隐感觉到,这一座九鼎和太古赤龙之间隐隐有联系。
  而麒麟军和天策府遴选随李观一前去西域之人已有定论。
  此刻都在准备着。
  李观一自身则是翻阅太姥爷的剑谱,多学几招剑法,去了西域不至于捉襟见肘,他在江南之地受九鼎加持,哪怕是施展寻常的剑法,都有不可思议的妙用。
  离开九鼎范围,那就不一样了。
  “除非,在西域也铸造一鼎。”
  李观一翻看剑谱,心中漫无边际地想着,他能够感觉得到,此刻江南之鼎虽强盛,却隐隐有一种还不够的感觉,有不圆满,不完整之感。
  这也是正常的。
  江南的九鼎只是李观一体内九州鼎九分之一的神韵烙印,又混合着山河万民之气运,铸造而成的,肯定不够圆满真实。
  “如果能够在其他地方也铸九州鼎会如何?”
  “不同地方的九州鼎之间,彼此联系的话,会不会发生特别的事情?”
  “共鸣?”
  “如果把整个天下,划分为九,都以九州之名命名。”
  “又能得各地百姓支持,混合九州金铁,铸造九座大鼎,各自承载九州鼎九分之一的神韵,然后放在天下各处,这种笼罩江南的气运之阵,是不是就可以笼罩整个天下?”
  “天下一统,四海归一么……”
  李观一撑着下巴,漫无边际地想着。
  戳!
  一根手指戳在李观一额头。
  凉凉的。
  把李观一从那种思索之中唤醒,他抬起头,看到穿着观星术士长袍的少女蹲在自己身前,手指沾了水,一下一下轻轻点着自己眉心,银发少女嗓音安静:
  “婶娘要你去。”
  “她今天亲自下厨了。”
  “好啊。”
  李观一笑着点头。
  铸造九鼎之后,李观一就很忙碌了,不是在天策府,就是在九鼎旁边,此刻九鼎彻底安定下来,他也该要去见见婶娘他们,只是笑着起身的时候,李观一目光微凝。
  他看向那边的银发少女。
  似乎是因为铸造了九鼎的原因,也似乎是在江南,亦或者此刻身负【伪·天子神功】的原因,李观一的双瞳自然而然有了一股温润神韵,看到了以前的自己看不到的东西。
  瑶光身上带着一层柔软的星光。
  璀璨明净。
  就和她给人的感觉一样。
  可是就在这星光之中,却又一缕墨色的流光,这流光潜藏其中,隐隐有一种和【气运】【万民】类似的感觉,李观一是身负了万民之气,九鼎之力之后,才能感知到。
  就连司命,武道传说的慕容龙图,钓鲸客,都似乎无法察觉这东西。
  瑶光怎么会有这个的?
  李观一微微垂眸,他伸出手抓住那少女戳他额头的手掌。
  然后站起身来。
  刚刚认识的时候,李观一比起瑶光高不了多少。
  现在他站起来,少女只能到了他胸口的高度。李观一左手拉住瑶光的手掌,目光只是注视着瑶光身上那一缕浑浊的万民气运,右手伸出,按在少女头顶。
  银发少女身子一滞。
  李观一的手指抓住那一缕墨色流光,刹那之间,九鼎鸣啸,李观一仿佛听到了无数人,用不同的言语诵唱的声音,这声音似乎来自于遥远之外的地方——
  那里有着大漠,有着狂沙。
  有着分散开来,潜藏在不同地方的教派。
  李观一刹那之间知道了这东西来历——
  【魔宗】。
  结合钓鲸客所说的事情,李观一立刻就知道了瑶光身上这东西的来历,九鼎神兵气运大阵笼罩范围之内,李观一感知大幅度提升,凝聚精神,听到了一道道细微的声音。
  有两人,一男一女,正在交谈。
  男子道:‘【兵器】到了吗?’
  女子淡淡道:‘会来的,放心,根据我等的消息,那【兵器】不知为何,竟然和而今天下炙手可热的秦武侯在一起,而以现在的大势看,秦武侯来西域的可能在八成之上’
  ‘你倒是清楚’
  女子叹道:‘倒也不是我看得清楚,在事情发生之前,要我拿出一个战略我拿不出来,可是如今天下大势已经变化到了现在这个层次,说个马后炮,也不难’
  ‘只是这事情发生之前说出战略,事情发生之后的马后炮,就已经是天才和庸才的差距了啊’
  那老迈男子声音道:‘嘿,不管你什么庸才天才之说。’
  ‘我等仿照【天子神功】之法,把那【材料】当做了神兵这样的载体,原本把我圣教数百年积累的民心,化作气运,彻底灌入她的体内,那女娃就能成一当世高手’
  ‘成为我圣教没有感情,只知道听从命令的工具’
  ‘只可惜,才抹去她的感情波动,就被人打破,只是那钓鲸客就算是动手再彻底,却也没法子把咱们都杀光,我圣教弟子不知道多少,他杀不过来’
  ‘又把那【兵器】藏在了世外三宗,自己各处杀人,但是又怎么样,那【兵器】随秦武侯来西域的话,只要踏入此地,我等就能发现,先前大醮仪轨留下的痕迹,可以对其操控’
  女子道:‘钓鲸客怎么办?’
  那老者嗤笑:‘有卜命一脉大宗的箴言,钓鲸客可以死在他女儿手中,若是那【兵器】对钓鲸客出手,钓鲸客第一时间,不会反击’
  ‘这一辈子流离失所的乞儿,最后死在女儿手中’
  ‘也算是没有遗憾’
  他们谈论着【兵器】之事。
  却不知道这等联系被身负山河万民之气的李观一所知,李观一眸子微垂。
  银发少女抬起头安静看着他,眸子澄澈。
  “您要摸到什么时候?”
  李观一微怔,微微笑了笑:“你头顶有个虫子。”
  他抬起手,手指并指。
  赤霄剑堂皇剑意化作金红色之光华。
  轻轻切过。
  与此同时,江南两千余疆域之气运自九鼎升腾,汇聚此身刹那,只一剑把这流光斩落,赤霄剑之堂皇气焰逆转升腾,竟不罢休,顺着这流光而去。
  与此同时,西域魔宗秘境之中,一老一女正在谈论往日之事,不过只是要操控【兵器】,以完成这数百年累积下来的计划,却在此刻,忽然察觉到不对。
  阵法之中维系着的,对于【兵器】的掌控忽然断裂。
  老者呆滞了一瞬,忽然看到那代表着魔宗信徒万民之愿的墨色流光猛然燃烧起来,与此同时,似有一声响起,漠然,平淡,浩渺苍茫,自这万民之愿中落下——
  “斩!”
  ()

第126章 斩大宗,破阵法,瑶光和李观一(求月票)
  这一声‘斩’平淡遥远,带着不可思议之霸道,不可思议之恢弘。
  那黑色流光几乎是瞬间就开始燃烧。
  汹涌激烈。
  魔宗大长老面色骤变,急急道:“速退,速退!”
  “圣女,快快离开!”
  两人都心中惊悸,施展出无上绝学,只见法相展现而出,各自踏空流风,拉出一道道残影,尝试躲避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攻击。
  那白发老者神色极震怒,在这一处秘境阵法当中,可以肉眼看到那一层墨色的流光盘旋汇聚,白发老者顿了顿,眼底浮现出极浓郁的不舍。
  这一股黑色流光,是这魔宗几百年来,自西域繁杂之地无数信众之中抽取而出的‘人道气运’。
  在十多年前,就连吐谷浑国的高层都是这魔宗信徒,翻阅卷宗,窥见了三百年前吐谷浑亲自铸造王印的经历。
  因而窥见了【天子神功】的一缕可能。
  知道魔宗并无这岁月青史历代霸主那样的气魄,无法真正修持出了【天子神功】,所以剑走偏锋,打算取武道传说血脉铸造【兵器】,虽然被打断,但是这一股‘气运’还在。
  这一股‘气运’,是几百年来无数信徒汇聚,这些信徒都已失去本心,被不断的神迹引导,只知道跪拜,只知道把自己的金银交给魔宗,因此反倒是极为纯粹。
  老者不甘,在避开一瞬,竟还有胆量,伸出手去抓此物。
  圣女道:“大长老,不可!”
  老者不甘:“吾只听了一声,又不见人。”
  “我一息就可以把这宝物带走。”
  “就算是来者再强,也不可能在一息之内把我杀了!!”
  “说一句斩,就要我的命?”
  “天子口含宪章,也做不到这样的事情,难道他比天子之怒更高不成?!”
  “笑话!”
  但是还不等他碰到,这墨色气运竟然猛地散开
  一股赤色的火焰自这气运之内,每一道个体之中升起,于是每一缕气运都化作了一簇火光,先前诸阴祟,癫狂的气息化作了正大光明,火光朝着上空汇聚,隐隐约约化作一道身影。
  黑发垂落,如火长袍垂落。
  并指徐徐扫过,空中流过一个痕迹,就卡在那老者身前——
  【斩】!
  堂皇正大!
  这般雄浑壮阔,那魔教耗费了心血,不知费去多大功夫驯养,洗脑,控制信徒民众才挤出来的那些个气运,竟如同春日雪融一样,自内部地燃烧起来。
  这是——
  真正的天子之气?!
  真正的天子神功?!
  “秦武……”
  大长老脸上出现惊愕之色,旋即发出一声惨叫。
  身子一晃,赤霄剑的剑鸣充斥此地,赤龙龙吟之声音炸开,整个秘境旋即就被金红色的火焰直接充斥,填满,然后赤金色的火焰从四面八方冲出去。
  秘境上部是西域常见的圆顶夯土屋。
  有棱角圆融的梯形窗户,外面有红柳树木。
  却听得一声龙吟,这个院落都被炸开的魔教气运吞没。
  大长老一身雄浑功力,却没想到自家气运反噬化作剑光,白发苍苍的脑袋直接飞起,一股血涌出来飞出,落在地上,那无头身体还往前走了几步,就彻底焚烧,汹涌霸道的烈火直接将其元神和身体都燃烧成了灰烬才罢休。
  死!!!!
  那圣女面色苍白,只听到了这大长老最后的一声大喊:
  “快去找大宗师!”
  圣女面色变化,转身急急奔去了。
  江南之中,春和景明,银发少女抬起头,看李观一手中什么都没有。
  银发少女歪了歪头,嗓音宁静。
  “虫子在哪里?”
  李观一伸出手把瑶光的乱发抚平,道:
  “被扔掉了。”
  瑶光没有怀疑李观一,只是自然点头,两人转身去慕容家。李观一低下头,眸子神韵暗藏,看到被他斩下的这一道墨色气运,竟然还不灭去,还有一部分反向缠绕在他的手指上。
  ‘没有彻底毁灭?’
  ‘……毕竟是魔宗手段,就算是我在江南,有九鼎的加持,可是斩断这联系还算可能,一口气把魔宗的底牌给掀了,也不大合理’
  ‘亦或者说,这玩意儿量其实很大,我斩了一层,还有后续?’
  ‘这东西毕竟不是什么好玩意。’
  李观一看那边少女,想着怎么开口。
  银发少女止步,看他。
  歪了歪头。
  “嗯?”
  李观一没有问,瑶光也没有说什么,但是两个人就已经自然而然地完成了一次交谈。
  李观一想了想,道:“我突然想起来有一件事情,得要去立刻处理一下,你回去告诉婶娘,先等等我。”
  银发少女看着李观一:“很麻烦的事吗?”
  李观一垂眸,看着如同墨蛟一样缠绕在他的手掌,如被腰斩的蛇一样疯狂扭曲着身体,覆盖李观一身体的气运,李观一身上一股金红色的气息流转,魔教气运不能伤及李观一。
  李观一伸出左手摸了摸少女柔顺长发,笑着回答道:
  “很简单的事情。”
  “你去那边,给我准备一下饭菜,我很快就回去了。”
  银发少女深深看着李观一,嗓音宁静,不起涟漪道:
  “既然是简单的事情,那么我陪着您就是了。”
  然后点了点头,一步一步往前走去。
  自然而然。
  走出几步,在花树旁边站住,回过身来看李观一。
  “您不走吗?”
  “走走走。”
  李观一无奈一笑,抓住瑶光的手臂,然后反手扣住这一股墨色气运,施展身法,赤龙显现,只短短时间,就抵达了九鼎所在的位置。
  墨家巨子在外研究推演,不在这里,李观一亲自去九鼎面前,左手伸出,按在九鼎鼎身之上,右手上,那魔教气运逆转侵袭他。
  侵袭是吧,蛊惑人心是吧?
  李观一冷笑两声。
  知不知道什么叫做定鼎九州,知不知道什么叫做伐山破寨?
  李观一靠着此刻在江南,九鼎的加持,气运逆转联系,能隐隐约约感知到魔教发生的事情——
  那什么大长老被赤霄剑隔空斩去。
  但是那圣女去寻了什么大宗师,隐隐约约的交谈声音,如同魔音低语不绝,李观一听到了什么‘世外三宗’‘占命’‘大宗师’,李观一看着这魔教气运。
  九鼎之上,纹路层层迭迭亮起。
  却说魔宗之中,那圣女寻了世外三宗之一,占命一脉的大宗师,世外三宗,观星,占命,巫蛊,别离于世,只是追求自己的道路,其中观星一脉等待天地变化。
  巫蛊一脉又隐隐和西南苗疆,中土方士传承联系。
  这两脉都有比较完整的师徒传承。
  占命则不同,占命传承较为松散,各种窥见机缘,则会四下去追求机缘而去,导致这等手段流传颇广,虽广,却又不深,入门容易,有所成就就极难了。
  魔教之中也得了占命一脉部分传承,这几百年来,倒也是有人修出了名堂,修到了个九重天之境界,玄妙奥妙,不可测度,今见了魔教圣女急急而来,已知道了什么。
  “圣教气运被反噬了?”
  “你们是不是在谈论秦武侯。”
  这人是个看不出多大岁数的男子,一口道破原委。
  见到圣女点头,就叹息道:
  “我之前观天象变化,江南一地有气运如龙,猜测秦武侯应该是走出了【天子神功】的道路,他自身有天子气运之后,自然而然就能看到你们在那女子身上留下的后手。”
  “气运之道,本来就极为玄妙。”
  “听说他有赤霄剑,顺着这气运逆斩一剑,反伤了你等,也不是不可能的。”
  魔宗圣女道:“这,大宗,我们该如何?”
  呼延继玄笑道:“秦武侯的气运鼎盛,或可以以刀剑杀他,想要以气运反噬他,实在是困难;不过他就算是再如何厉害,也不过只是个年轻人,底蕴又能有多深?”
  “老夫来给他批命。”
  呼延继玄取出占命一脉的玄兵,有千年玄龟之甲,刻李观一的名字,又轻易推出了李观一的生辰八字,道:“此人的命薄,然也最硬,亲朋好友都逐渐离去。”
  “是孤家寡人的命。”
  “秦武侯,可曾听得到?你既能够以【天子神功】,仗神兵赤霄剑,逆着这气运,一剑杀害我圣教的大长老,现在应该还可以感知到吧?”
  呼延继玄手段通玄。
  仿佛跨越这遥远万里疆域,和李观一谈论,淡淡道:“年纪轻轻,手段倒狠辣。”
  “不比那钓鱼的差多少。”
  呼延继玄当真有通玄之手段,仿佛能感知到李观一旁边的瑶光,道:“看起来,我魔宗之【兵器】也在。”
  “有劳秦武侯,将我这把兵器送还回来。”
  “老夫占命一脉,自有手段,以吾命和汝命共同入局,老夫寿数已一百五十余岁,老夫痴长你一百三十余岁,今日少不得以大欺小。”
  “你杀我一尊长老,本座剥你一身气运。”
  呼延继玄起决,微笑道:“老夫许久不在天下行走,世人都不知我名,但是面对当今天下炙手可热的诸侯,也应报上姓名。”
  “吾乃呼延继玄。”
  “世外三宗,占命一脉的大宗师。”
  李观一懒得继续感知下去,呼延继玄起决无量神通。
  李观一知道自己不是这人的对手。
  但是,这人在用气运之法攻击他。
  李观一不是你的对手。
  但是很遗憾,你要面对的对手也不是李观一。
  李观一脸上浮现出一丝丝微笑。
  请允许吾来介绍你的对手——
  炎黄华夏一脉至尊传奇,太古神话时代的烙印,承载江南两千余里数十山川的地脉气势,一百余万户,六百万民气运,浩瀚如龙,磅礴如海之神兵。
  九鼎!
  李观一只是手掌一震,开了九鼎,极干脆利落,把这一团残留魔教气运,扔到九鼎之中,这一团驳杂气运在九鼎内部,被九鼎那堂皇霸道的气运一冲,一搅。
  刹那之间化作飞灰。
  呼延继玄本要说什么,忽而神色骤变。
  他感觉到自己那无量通玄手段,刹那之间变得虚无,整个人的周围感知全部扭曲,再度看去,哪里还是什么魔宗圣教的核心区域,这里分明就是一座大鼎!
  呼延继玄不甘,施展出种种手段,无量绝学。
  “此是何物?!”
  “哼,听闻你在江南铸器,我看这鼎模样分明就是刚刚铸造的,你这等东西。”
  “小小破鼎,看我一口气,炼化掉!”
  “这鼎是我的了!”
  九鼎内部冒出一个小火花。
  一下,灭掉了。
  然后魔宗驳杂之气运,尽数被纯化涌入九鼎内部。
  这一座九鼎,自是壮阔,自不会是拘泥之辈,诸多气运,皆可入我鼎中来,入得来了,便需被同化,去其糟粕,留其纯粹,吞吐百川之水,汇聚沧浪之波。
  李观一隐隐感觉到九鼎气运增加了一缕。
  这是外来之气运,可以直接加持到江南百姓身上。
  与此同时,西域魔宗之中,当代高人之一,呼延继玄面色凝固,忽然张口,喷出鲜血,脸上神色凝固,张了张口,要说什么话,就直接口喷鲜血倒下。
  赤金色火焰无风自动,凶猛燃烧。
  魔宗圣女龙菡儿面色煞白,看着整个圣教地位极高的占命大宗当即死亡,赤金色火焰流转变化,隐隐约约化作了一名男子,身穿绯色广袖,手持神兵长剑,身边缠绕着赤金色的太古赤龙法相。
  背后隐隐约约,山川万民,巨鼎甲士。
  恢弘浩大,绵延无穷。
  在这一刹那,李观一通过这位占命大宗师之死而看到这里的画面,看到了那模样精致华美的龙菡儿,李观一的视线偏移,看到了那里有一座巨大的白玉雕像。
  那雕像极美丽,模样却和瑶光有七分相似。
  只是姿态更为柔美,更有女子娇憨。
  看向任何人的时候,都仿佛带着一股脉脉深情。
  李观一瞬间明白,这雕像就是瑶光的母亲,他的视线掠过这雕像,看到此地的种种变化,看到了无比繁复的阵法,感知到了这里汇聚的,磅礴却又混乱的人道气运。
  魔教真正的底蕴,不是土地,不是金银。
  而是这数百年来,占据西域疆域,在三十六部内积累的这些‘万民气运’。
  他们就是打算将这些混乱的念头,气运,淬炼瑶光。
  李观一看到了那阵法轨迹。
  因为便宜老大哥的传授,李观一轻易看到了这阵法的作用——【约束】,【镇压】,【诸般气运,加诸一身】,这就是那大醮对瑶光的阵法。
  李观一缓缓提起手。
  龙菡儿脸色煞白,只是看到那纯粹由元气组成的身影右手张开,赤金色的火光猛然散开,然后朝着一侧缓缓拔剑,低沉的剑鸣声音响彻于此。
  赤金色神龙法相长吟声中,龙菡儿看到那男子一剑劈出,金红色火焰升腾,然后缓缓落下,那阵法之中的一端被劈开,冥冥之中的约束消失。
  龙菡儿呆呆看着眼前,虚幻人形缓缓收剑,最后神兵入鞘,便即化作了一簇一簇的火花,消散开来。
  龙菡儿脸色煞白,坐在那里,看着秘境破坏,呼延继玄身死,许久不能起身。
  李观一睁开眼睛。
  有些许虚弱,刚刚呼延继玄尝试炼化九鼎,被气运反噬,炸成一片,充斥气运,元气,李观一逆而运用,斩出一剑,劈开了阵法的一角。
  “万民气运也是一种力量……”
  “原来如此,呼延继玄的手段很厉害,如果不是九鼎的话,我不会是他的对手,不过,魔宗底蕴……”李观一闭目,想到了魔宗数百年占据西域积累的那些气运。
  这些东西对瑶光有约束。
  其中混乱,驳杂,但是九鼎之力却足以将其淬炼纯化为最初的万民气运。
  李观一在心中默默记下来。
  这是去西域必须做的事情。
  又想到了魔教大宗师,呼延继玄说的话,想到钓鲸客的经历,想到了那一尊白玉雕像,一时间倒是有些叹息,感觉到去西域,恐怕要经历一番复杂之事。
  江湖之上,爱恨情仇,没有这样简单的。
  就在这个时候,瑶光轻轻嗯了一声,李观一从思索之中惊醒,他在最后一剑劈下,用赤霄和气运之力,破开了那潜藏大阵的一部分,道:
  “瑶光,你怎么了?感觉到了有什么不舒服吗?”
  银发少女低着头,李观一有些担心。
  他把赤霄剑放下。
  走到瑶光身前,伸出手按在瑶光眉心,感觉到微微烫起来:“你着凉了?”
  银发少女嗓音宁静,道:“我感觉到有些不同。”
  李观一微微怔住,微蹲身,和瑶光视线齐平,道:
  “怎么了?”
  银发少女注视着他,嗓音宁静道:“我说不出来。”
  “我或许是风寒了。”
  银发少女神色宁静,看着李观一,目光澄澈安静,有些疑惑,似乎不明白发生的变化,少女银色的长发垂落下来,歪了歪头,似乎有些疑惑。
  然后,就在李观一的面前。
  少女凑上前去。
  然后侧了侧身,把自己的侧脸对准李观一,伸出手,掀起自己脸颊垂落的银发,小小的耳朵,耳廓都红了,但是分明有这样的情绪波动变化,可是那面庞上,仍旧清淡如白玉。
  银发少女转过身,看着李观一,把手收回来,嗓音宁静:“您刚刚的手落在我的额头。”
  “我想到您曾经摸我的头。”
  “不知道为什么,好像有些变化。”
  银发少女脸上没有什么情绪,目光澄澈注视着李观一,只有耳朵微红,那没有什么表情的,精致的面庞上有疑惑,不解,最后安静,嗓音澄澈如流水,认真道:
  “您可以告诉我为什么吗?”
  “为什么我的耳朵会有些烫。”
  “是我发生了什么变化吗?”
  李观一张了张口,眸子瞪大,这个是——!
  难道说,因为气运被斩去,又以九鼎纯化,把魔宗的手段一鼎全部淬炼干净,所以,瑶光的情绪波动回来了一部分么?!
  银发少女想了想,站起身,双手按着李观一的肩膀,嗓音宁静:“请您配合我一下。”
  她的手掌忽然伸出,一左一右地捧在李观一脸上。
  那脸颊靠近三分,目光澄澈宁静。
  李观一本能后退,瑶光道:“请您安静一下。”
  李观一身子一下僵住。
  银发少女身上带着澄澈的淡淡的香气,目光安宁注视着李观一,忽然银发少女那张脸上露出一丝丝微笑的,几乎要立刻消失的微笑,美丽夺目,不可方物:
  “真好。”
  她道,然后把手收回来,后撤两步。
  脸上又恢复正常模样,嗓音宁静道:
  “您的耳朵也变红了。”
  “我们是一样的。”
  “我还以为,只有我会因此出现变化呢。”
  银发少女的脸上重新恢复了原本的宁静,双手交迭放在小腹,安静点头,李观一张了张口,明明习惯了瑶光的存在,此刻却心脏都狠狠加速跳动了好几下。
  这一日,李观一一剑斩下。
  银发少女,稍微地,取回了一缕情绪的波动。
  虽然本人对此表示了十分不解。
  但是还是平淡无奇地接受了这个变化。
  钓鲸客对此狂喜,拉着李观一拜把子。
  被婉拒。
  灌醉再度拜把子。
  为剑狂亲自扔出大门。
  无果。
  ‘天启十二年春三月初,白虎大宗从我的头发上摘下了虫子,手掌按在头发上,手掌宽厚。’
  ‘天启十二年春三月初,准备前往西域,馒头,卷宗都准备好,婶娘想要去,但是被拦下来,婶娘有些生气,白虎大宗也很坚定。’
  ‘我告诉婶娘,这一路上,我会和他一起,可以放心’
  ‘婶娘的表情很奇怪’
  ‘那应该是人们说的,感动,欣慰的表情罢’
  ‘应该’
  ‘我想我猜测的没错’
  ‘后代瑶光要学习我,要保护好白虎大宗最重要的亲人’
  ‘并且和他们打好关系’
  ‘天启十二年春三月中,春耕,和白虎大宗一起帮忙’
  ‘要去西域了’
  ‘白虎大宗和我,还有其他人’
  ‘真好’
  ‘后来的你们,也和你们的白虎大宗一起,经历生死,走过三万里,没有分开过么?’
  ‘这应当是瑶光和白虎大宗之间,最基本的经历。’
  ‘如果做不到的话,一定要再努力’
  ‘我们可以,每一代都可以’
  银发少女提起笔,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波动,把卷宗卷起来了,这卷宗写了一部分,剩下还有许多许多的空白没有去写,顿了顿,她蘸着墨,在封皮上写着娟秀安静的文字。
  【瑶光和……】
  银发少女心底泛起了一丝涟漪。
  这是往日的她不会有的想法。
  每一代都有瑶光,每一代都有白虎大宗,可是这样想的话,后代的人阅读的时候,又怎么样知道是谁的故事?
  银发少女顿笔,提笔写下字来。
  【霄玉儿与狸奴儿旅行录】
  顿了顿,还是写了个比较正式的名字。
  【瑶光与李观一】
  把笔搁下。
  外面李观一在喊:“瑶光。”
  少女把这卷宗收起来,珍重地放在自己的包裹里。
  起身,走出。
  少女嗓音宁静:
  “我在。”
  西域之行,已要准备开始。
  但是在这之前,却有一个客人前来,李观一坐在麒麟背上,看着有好几天没有见过的太古赤龙,太古赤龙注视着他,空气中似乎有某种沉默和尴尬的氛围。
  太古赤龙开口,缓声道:“李观一。”
  李观一客客气气道:“前辈有何指教?”
  太古赤龙沉默了下,道:“吾之气息,为何。”
  “和你那九鼎,联系在一起了?”
  李观一:“…………”
  少年抬起头,脸上神色呆滞:
  “哈????”
  ()

第127章 非吾敕令者,不可以为神(求月票)
  太古赤龙的气息,和九鼎联系在了一起?
  李观一的脑袋一时间卡壳了,好几个呼吸才反应过来,稍微思考了下,大概猜测出了事情的原委。
  只是这个原委,却让李观一的神色有些难绷——
  难道说,是因为之前太古赤龙强撑,以八千年根基激发九鼎的灵性,让九鼎得以复苏过来,导致不单单八百年寿数打进去了,还因此和九鼎产生了联系?
  太古赤龙气息恢弘磅礴,金色竖瞳注视着李观一。
  李观一沉默了下,诚恳道:“我劝过您的。”
  太古赤龙的气息一滞。
  那种逼问的语气,氛围一瞬间消失不见。
  空中飞过一行乌鸦。
  麒麟伸出爪子捞了一只,优哉游哉烤了翅膀吃。
  乌鸦哇哇哇叫着散开,以及滋滋冒油的烤肉香气,让这氛围难以继续下去,太古赤龙只好看了一眼那火麒麟,叹了口气:“这小家伙,总是吃吃吃。”
  “倒像是饿了几百年似的。”
  祂的气息徐缓下来,只带着些自嘲。
  八百年前笑麒麟。
  八百年后自己也步入后尘。
  只是麒麟因贪嘴,自己因仗威逞能。
  倒也没有什么不同。
  李观一感知九鼎神韵,发现太古赤龙的联系其实不是和他本身的九州鼎,而是和江南新铸造的九鼎有关,他坐在麒麟的背上,认真感应一番,确认联系,微微一怔。
  在他和太古赤龙靠拢的时候,李观一隐隐约约感觉到一股变化,似乎可靠着【九鼎】积蓄的气运,做出些不可思议之事,这手段不能对敌,不能修行,而是针对百姓万物。
  李观一按捺住那种运转九鼎的本能,询问太古赤龙:
  “但是,九鼎对前辈应该没有什么强制力吧?”
  太古赤龙缓缓颔首。
  九鼎之能,从容宽和,并不是把万物生灵强制控制的霸道路数。
  这也是太古赤龙之所以此刻还算是心平气和的原因。
  若不然,以他的性子,早已暴怒而来。
  太古赤龙的威能,五百年前的陈国公都被惊走。
  剑狂之剑不能断裂其角,又收回了不灭龙元,处于巅峰。
  此刻生机磅礴,剑狂只有一剑之气,足以拼死剑狂之后,将整个江南搞得彻底混乱,龙性傲慢,哪怕是在这一过程之中和万军交锋战死,也不可能被收服强迫。
  也就是能确定这神兵九鼎对自己没有什么强制性,才过来和李观一谈论这问题。
  现在太古赤龙的感觉,就仿佛是身上多了什么东西,并没有坏处,也没有什么约束和不好的问题,可对于活过了八千年的赤龙来说,却终究极为不适应。
  李观一和太古赤龙琢磨了下,确定了这种联系就是因为九鼎这九分之一的灵韵是被太古赤龙唤醒的。
  而李观一印刻九州鼎九分之一的神韵铸造了九鼎,处于现世当中,和太古赤龙的联系因而更为紧密,李观一道:“没有什么变化,也没有强制性。”
  “前辈可以放心。”
  太古赤龙勉勉强强接受了自己八千年生命之中,多了个不痛不痒的联系,金色竖瞳注视着对于祂来说只是小不点的李观一和麒麟,只这竖瞳就有小半李观一大,道:
  “罢了,罢了,便算是吾这一次栽了。”
  “不过,汝要铸九鼎,以定四方,但是第一座鼎,需要老夫之力,那第二座,你又要如何?”
  李观一被太古赤龙戳中了要害,无奈笑一声:
  “晚辈也不知道。”
  铸造九鼎的前提,是有山河万民气运,有处于李观一治下的疆域,要有各处金铁,以及最重要的,真正九州鼎的神韵苏醒。
  太古赤龙见李观一神色顿住,觉得扳回一城,心情稍微舒畅了些许,舒展身躯,傲然道:“不是老夫泼你冷水,吾之神韵手段,你再难寻到其他,只唤醒此物,就需吾之浩瀚龙元。”
  “汝去西域,要从何处得如吾这般的力量,帮你唤醒九州鼎。”
  “又有何处地方,得如江南十八州之雄浑民望?”
  “你可知道,这民望是因为此地战乱纷争许久,你在过去两年之间又做出许多事情,最后携民渡江才勉勉强强完成,即便如此,也需要平定世家,阅兵典仪诸事。”
  “此番前去西域,难度颇大。”
  太古赤龙言辞颇宽厚沉静,如同长者指点晚辈。
  李观一道谢道:“多谢前辈指点。”
  他苦笑一声:“如果说民望的话,多少还是有点可能,其他的,实在是难。”
  李观一摸了摸麒麟的鳞甲。
  火麒麟分了他一只烤翅膀。
  李观一婉拒,火麒麟遗憾,从自己的鬃毛下面挂着的口袋里掏了掏,拿出一个放着辣椒面的瓶子,就在虚空之中,优雅地洒落在烤翅膀上。
  曰——“君子食不厌精,脍不厌细。”
  优雅,贵不可言。
  然后一口连皮带骨吞了。
  李观一摸了摸麒麟角。
  万民气运的话,可以先用魔教之气运顶一下,可魔宗毕竟手段邪祟,那些气运需要用九鼎之力才可以纯化,可是问题就在于,西域数万里外,九鼎于江南。
  李观一离开江南,不能调动九鼎威能做这件事。
  至于诸如地域,金铁反倒是小事。
  而他体内九州鼎的神韵苏醒,却也极难,这些问题不是立刻就能解决的,李观一却也洒脱,只是笑着道:“雄关漫道真如铁,而今迈步从头越罢了。”
  旋即看太古赤龙,揶揄玩笑道:“那前辈,不如好龙做到底,帮我把九鼎剩下的九分之八都唤醒吧?也免去了晚辈这样头痛。”
  太古赤龙无言,道:
  “当真有八百年前那家伙的脾性。”
  “汝莫不是想要把老夫寿数耗干。”
  “吃龙肉下酒。”
  李观一尴尬一笑,还不死心地道:
  “前辈,之前去西域的事情……”
  太古赤龙横了他一眼,道:
  “老夫已帮助你铸造九鼎,汇聚人道气运。”
  “汝这小子,却好大面皮!”
  “吾已说过了,若你能让我惊讶一番,那倒可以,如今的感觉,却还不够。”
  “下去!”
  “吃吃吃,就知道吃!”
  太古赤龙忽然一个甩尾,正在享用第三只飞鸟的麒麟和李观一一块被甩下去了,落入云层的时候,就被一层朦胧的细雨笼罩住了。
  江南水系多,有的年景春天下雨会太多。
  李观一在这个时候,又感觉到了九鼎的玄妙,他伸出手虚笼在前,对准了那苍茫云海,落下的细雨蒙蒙,手掌微微握合,九鼎的鼎鸣在耳畔响起。
  李观一感觉到,九鼎此刻的威能,似乎可以令这绵延了好几天的雨停下来。
  就只是在这一瞬间,那纷纷然落下的雨水都微微一滞。
  环绕在李观一身边,没有落下。
  李观一从天地之间落下,周围水气环绕,犹如云纹,呢喃道:“人皇敕令,定鼎一地,以安黎民。”
  “愿风调雨顺,五谷丰登……”
  “九鼎这样的祝祷。”
  “是写实的?”
  轰!!!
  伴随着低沉的雷鸣声音,李观一看到云霞之中,太古赤龙的龙影恍惚而过,那种对于这天地云气的控制一瞬间散开,消失不见了。
  他坠落下来,麒麟踏火奔走,只一个旋身站稳在空中,背负李观一,从空中滑过去了,从云气的高处往下面俯瞰下去,可以看到村镇乡野之中,祈祷雨停时,焚烧起来的香气,袅袅如白烟。
  李观一压下心中震动,感知着九鼎的效用。
  需要太古赤龙帮助才能做到这一部分。
  是九鼎借助了云从龙的特性,所以能做到这等能力。
  还是说,是太古赤龙本身具备的能力。
  因为九鼎这等社稷重器的特性,而被大幅度强化了。
  不能攻杀,而用来养育万物。
  李观一道:“九鼎,确实不是用来战斗的神兵。”
  “嗯,常规意义上来说,不是。”
  “除非有谁想不开想要把九鼎扛起来。”
  “或者勇气大到了想要挑战一下,九鼎代表的山河社稷……”
  李观一视线看远,看到一个个村镇升起的白烟,想到了太古赤龙的离去,若有所思,此番回去天策府之中,准备随着李观一前往西域的人选已准备好了。
  墨家一代中年夫子潘万修。
  农家夫子许天戈。
  公孙家本来打算要让公孙飞雪出面,但是公孙飞雪是缥缈阁少阁主,现在缥缈阁已经成为了江南的支柱产业之一,这位少阁主瞥了一眼那边的银发少女。
  银发少女捧着松软的点心小口咀嚼着,耳朵竖起来。
  公孙飞雪莞尔一笑。
  果断拒绝了。
  “飞雪不擅机关术,只擅长经营商业。”
  “如果主公要带擅长制造机关术的话,我推荐公孙怀直长老。”
  这般准备下来,西域前行的人不算是多,其中如同凌平洋,文灵均这样,麒麟军和天策府之中的标志性人物,绝对不能前去。
  他们去了,基本就是对外说李观一在那里。
  李观一早已名动天下。
  名动天下的另一个代表就是——
  所有人都会高度戒备。
  没有人会把你当做是个小角色。
  一出门,全范围内敌意最高级别。
  文鹤先生上书建议道:“您如果光明正大出现在西域,就会直接吸引原西域三十六部,原吐谷浑残部,摄政王,陈国鲁有先,乃至于应国国公府所有名将的封锁级攻击。”
  他聚了个例子:“就好像我在学宫的时候,主公您麾下道德底线灵活的谋臣建议您用棍子,麻药,绳子来对待我一样。”
  霄志,元执:“…………”
  元执脸上有不好意思。
  霄志冷笑,旋即后退一步,默默在本子上记了一笔。
  【某年某月某日,文鹤在主公面前阴阳怪气于吾】
  【吾记下来了】
  后晏代清好奇询问,文鹤先生也没有说是谁,你为什么直接就说是你,霄志道:“他都说了是建议主公用绳子,棍子,麻沸散,而且道德底线不高,除了我还在说谁?”
  晏代清无法反驳。
  而文鹤的建议里面甚至于还包括整个【谋己】的连环计。“小小计策,虽然我非常遗憾不能陪着主公您一起去。”
  “遗憾到晚上睡不着笑出声。”
  “但是我还是准备了些许建议。”
  “您名动天下,谁人不知。”
  “您去西域,如果暴露真身的话,待遇和我差不多。”
  “毕竟天下都知道秦武侯已占据江南全境,如果有了西域,两个地方相连接,就是困龙升天之局面,再不可能被控制住。”
  “西域争霸的群雄会选择联手把您淘汰掉。”
  文鹤先生用自己举例子,极为鲜明。
  李观一无法反驳,于是最后西域定下来的人选如下——
  墨家机关术继承者潘万修。
  农家狂热耕战爱好者许天戈。
  擅长‘转弩机’‘连环弩炮’等攻杀性机关器的公孙怀直。
  神兽山庄弟子,万能的雷老蒙。
  麒麟七老鬼之首,石老。
  最为擅长和兵士们谈心的麒麟军战将,樊庆。
  可以带着李观一等人和李昭文联系上的长孙无俦。
  李观一沉思了之后,提溜着想要溜走的南宫无梦,把她加进来。
  麒麟军福缘第一,斥候第一,身负神兵阴阳轮转尺,江湖第一绝色,南宫无梦。
  自愿加入。
  以及顺带的,还有某个便宜老大哥。
  文灵均揉了揉眉心,道:“另外,从此地前往应国国公府,以商队掩饰的话,至少需要数月时间,已准备好了,有劳长孙无俦将军,先给李昭文公子传信。”
  “说我等不日启程。”
  长孙无俦自是领命去传信给了李昭文。
  虽然心中焦急,恨不得立刻飞过去,但是也知道李观一此刻不比当日,此刻他是江南全境之主,身负百万户黎民,不可能轻易地动身。
  长孙无俦离开之后,天策府长史文灵均看着那边的少年君主,李观一坐在窗边,旁边案上放一壶茶,有一小火炉,上面烤着些干瘪龙眼,文灵均嗓音温和:“主公?”
  “主公……”
  “龙眼焦了。”
  文灵均把李观一唤醒,李观一把龙眼剥开,随手放入茶中,道:“灵均,这雨,要下多久……”
  文灵均看着外面烟雨朦胧,道:“江南素来多雨水,这些年尤其如此,常常是春天有捞灾,秋日有潮水,百姓都会去祭神,极为虔诚。”
  他给李观一倒茶,袖袍垂落,带着一种犹如雨后青松的香气,道:“几十年前,听说还有活祭的事情发生,越是乱战的时候,对于神灵之事,也越是虔诚。”
  李观一端茶,看着天空,若有所思道:
  “……风调雨顺么?”
  文灵均道:“是,哪怕天子,也要祭祀诸神。”
  “说起来,世家们联名提议您,说您功劳深重,极了不得云云……这些话我就不念了,念出来就觉得心中恶寒,说了您许多的好话,却要您去建些园林,彰显功业。”
  李观一道:“这帮家伙,硬的来不过,就开始来软的腐化?”
  文灵均道:“您也该作为君主去祭祀诸神,求雨停歇了,历朝历代都有这样的事情,况且,在您前去西域之前,也需有此事,以稳住众人。”
  李观一按着眉心,道:“祭祀诸神,求雨么?”
  他随口问道:“好吧,需要多少钱?”
  文灵均道:“需要至少三十万两银。”
  李观一动作凝滞。
  他看着文灵均,声音提高了八度,道:“这么多?!”
  文灵均道:“这已是节俭的了,世家大族说愿意出钱,而且,祭祀诸神和天地,也能稳住民心,否则的话,这阴雨连绵不绝,影响春耕,也会影响民心。”
  “我知道主公觉得这没有意义。”
  “但是这事情也是有其必要性的。”
  李观一道:“哪怕是百姓也会自发祭祀这什么神?”
  文灵均道:“每村每乡皆有。”
  每村每乡皆有……
  这得要有多少神,多少神婆,多少祭祀。
  李观一揉着眉心,呢喃道:“那有多少钱啊。”
  文灵均道:“不只是活祭了,曾经有百姓哪怕是活不下去,也会有祭祀诸神的事情,或许是因为,在这般困境之下,除去了祭祀诸神之外,已没有其他方法寄托心神了罢。”
  文灵均叹息,李观一若有所思。
  李观一答应下来,道:“那就在我前往西域之前,再来这一次‘祭祀诸神’吧,不过,要按我的规矩来,一切铺排皆拒绝,供奉诸果实美酒都不要,却要邀请各乡百姓前来。”
  “提前告诉他们,此番祭祀,必可以令这连绵春雨断绝!”
  文灵均看李观一写下东西,神色震动,注视着李观一:
  “主公,当真可以如此?”
  李观一回答道:“只能说,这般世界,有诸不可思议,灵均按着我所说去准备就是。”文灵均缄默许久,拱手应是退去了。
  是日江南准备祭祀诸神,仍旧如之前阅兵典仪,广邀百姓前来,百姓都带着果子,面点,作为祭祀的赔礼,这算是习惯了,雨水连绵,影响春耕,是民之大事。
  故而古代天子言,国家大事,在祀与戎。
  世家也都盛装出席,邀请了道人,并诸方士前来参与祭祀仪式,只是这祭祀诸神的典仪,却没有那诸多鲜果实,除去了世家邀请的道人,僧人外,秦武侯这里没有诸主持祭祀的官员。
  取而代之的,是穿着肃杀墨色甲胄的甲士,皆披战袍,手持战戈,长剑,肃杀之气凌冽,世家相顾而言,道:“君侯,是要做什么?”
  “率军而来,难道是打算要杀神么?”
  世家子弟道:“我等不是秦武侯的对手,但是秦武侯的凡间兵戈,也没有办法去杀神灵罢!”
  百姓们也有些察觉到不对劲,有些骚乱起来。
  房子乔轻声道:“师弟要做的事情,真是古今未有的大事。”
  文灵均道:“主公,为千古奇才。”
  房子乔笑了笑,没有说什么。
  阴雨连绵,笼罩江南大部,就在百姓们因为这和往日的祭祀诸神典仪不同的风格而开始有些不安的时候,李观一出现了,秦武侯身穿一身墨色甲胄,腰间悬挂赤霄剑,猩红色战袍,大步走出。
  李观一注视着典仪诸事情,忽然拔出剑来。
  只是一剑,将原本按照赤帝礼部规矩要祭祀的各类繁杂诸神的祭坛给劈开来,赤霄剑上面带着一股赤金色的流光,祭坛瞬间分散,百姓神色顿住,不敢置信的声音纷乱响起。
  李观一呼出一口浊气,起身,赤霄剑的剑锋抵着地面,锋锐目光扫过前方,朗声道:“从今往后,废此一年三次大祭,十二次小祭,你们说,雨水连绵,是神灵之惩?”
  “好,我信!”
  “今日,诛神!”
  众人都呆滞变色,不敢相信,李观一在雨水中伸出手,金色的流光蔓延,化作了破云震天弓,少年君侯一脚踏在被劈开的祭坛上,在方士,僧道们不敢相信,惊恐万分的注视下,弓箭对准天地。
  文灵均死死盯着这一幕。
  他想到之前和李观一说这些事情的时候,他说:“此事不成,恐怕民心有变。”
  那君侯笑着道:“先生不曾在百姓间走动,故而不知道。”
  “百姓务实,神灵也是要有用才是神。”
  “今日吾祭祀,告诉百姓,这些神无用,破去这江南两千余里那几百个神,如此,百姓也能节省许多的钱,不要被神灵跪拜影响。”
  “是诛心中神。”
  文灵均那时候看着秦武侯,道:“自古以来,天子也要跪拜祭祀诸神,君侯此举,若是不成,恐怕要大逆不道,遗臭万年。”
  那秦武侯彼时放声大笑起来:“那么,先生,可愿陪着李观一大逆不道,遗臭万年?!”
  文灵均垂眸,想着自己那时的回答,此刻轻声道:
  “敢不从命……”
  李观一沟通江南九鼎,人道气运冲天而起,他之前和太古赤龙又有联系,此刻感知到太古赤龙的存在,微微一笑,破云震天弓上,流光暴起,冲天而起。
  百姓们都被吓到,就连世家都惊骇,皆齐齐跪拜在地上,只有麒麟军,此刻在这多少年累积下来的神灵祭祀习惯,和对李观一的忠诚之下,选择了李观一。
  他们齐齐举起兵器,高呼:“风!”
  “风!”
  “大风!”
  雨下得更大了,落在他们的甲胄上。
  时间仿佛变得缓慢,所有人都抬起头,看着那箭矢冲到天上,九鼎气运涌动,而后,以李观一的箭矢为中心,云霞猛然坍塌,化作一个圈,朝着四方猛然散开。
  何等壮阔一幕。
  在这一瞬间,无人能说出话来。
  只是一瞬间,雨水停歇,江南之地,绵延许久的雨云逐渐散开,金色的阳光散落下来了,文灵均心脏都疯狂跳动,此刻才算是安心下来,只见到了金色阳光洒落。
  所有人都跪拜,只有一个人站在那里,剑鸣声中,所有人看到秦武侯手中赤霄剑抵着地面,他左手笼在赤霄剑剑柄上,右手伸出,朗声道:“看来,神,也不过如此!”
  “诸般因果,加诸吾身。”
  “自今日之后,废去两千里之祭祀,神坛活动。”
  “今日之后,祭祀唯天地,社稷,先祖。”
  “除此三者,不可引导百姓祭祀,即便大祭,自四十九日,更为三日。”
  有道人高呼:“这,这是自古以来。”
  剑鸣声凌冽,打断他的高呼,金色阳光洒落于袖袍,麒麟纹清晰,秦武侯双手笼在剑柄上,眉宇沉静,看着眼前苍生:“那就自今日起,本侯不尊祭祀之法。”
  “非吾敕令者——”
  “不可以为神!!!”
  太古赤龙在清朗天空游动,注视着人间变化。
  就在此刻,人道气运却忽然凝练许多,太古赤龙呢喃:“扫平对那大大小小数百个神的祭祀,转移为人身,节省百姓心力,反倒是让人道昌盛了么……”
  “非吾敕令,不可以为神。”
  “呵,好生霸道得紧。”
  “如此气度,送你去西域也不是不行……”
  太古赤龙呢喃,就在此刻,他忽然感觉到了变化——
  伴随着江南变故,九鼎之中,人道气运的纯粹化。
  竟有一缕人道万民气运,奔他而来!
  太古赤龙神色骤变。
  嗯??!!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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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8章 千年之约,腾龙,驾雾,入西域(求月票)
  那一股股人道气运苍茫汇聚,涌入九鼎之中,九鼎复返于天地,但是在这天地之间,却又有一部分朝那太古赤龙而去,太古赤龙长吟冲天,惊疑不定,不知是什么情况。
  祂观人间尘世八千年,知道民间自发兴盛的祭祀极多。
  其中有一部分是好的,目的在于引人向善,但是绝大部分却扭曲化作了私欲,其中活祭,龙王之妻诸事不绝,且会引导迷惑百姓。
  古往今来因为这等祭祀,不知道多少人身死。
  八百年前那故人曾经是游侠,曾经救人之后,笑骂他道:
  “却是个风流龙。”
  “每年各处都要娶妻。”
  太古赤龙窝火不已,可惜即便是那曾经豪迈不可一世的故人,最终也不得不落入天子囹圄之中,祭祀天地四方诸神,要做许许多多的事情。
  太古赤龙注视着站在下面的李观一,李观一指着那边的麒麟军,朗声道:“能做到这样的事情,在我江南诸位百姓,在麒麟军,却不曾见到诸神。”
  “雨已停歇,诸位且宜回家。”
  “带来的这些祭祀的面点,鸡鸭,都快快带回去,和家人一并分了便是。”
  李观一又将准备用来参与祭祀诸神的东西就地分给百姓作为春耕礼物,百姓得到实惠,又见到雨水停歇,春耕的时间本来就很是珍贵,都纷纷道谢离开。
  太古赤龙注视着这一幕。
  想要打破在百姓之中自发诞生,且牵连极广的祭祀之事很难,李观一这等手段,利用九鼎的玄妙,停下春日连绵的春雨,借此打破百姓心中神。
  已是极巧妙的法子了。
  今日的事情,李观一算得上一句离经叛道,可是偏偏这个年轻君侯一箭射到天上就真的把雨给停下来,不管是巧合,还是真的有手段,仍旧是世家,方士们心中惊疑不定。
  这消息将会传遍江南各地。
  在民间野蛮生长的大大小小的祭祀典仪应该会被遏制。
  天策府将祭祀节省下来的钱,用来奖励百姓的春耕。
  这些事情,自然有文灵均,房子乔,晏代清来负责。
  李观一解去战袍,收起甲胄,仍旧一身常服,喝了口热茶暖身,握了握拳,感觉到江南九鼎传递而来的加持似乎更强大了三分。
  他亲自前去九鼎之地。
  双目之中有温润神韵流光,看到巨大九鼎鼎口内部,气运吞吐如龙,果然比起之前更为磅礴纯粹了一些,墨家巨子见他来,大笑道:“听闻君侯驳斥鬼神,好手段。”
  墨家从不喜欢鬼神之说。
  他们信任天志,节用。
  却不爱鬼神,祭祀,曰非命,明鬼。
  惩恶扬善才是好鬼神,也没有什么命运。
  墨家的所谓天志,更靠近李观一认知中的规则;又推崇简单的生活,希望把银钱和精力用在人的身上,兼爱大同,而不是用在虚无缥缈的鬼神之说上。
  这是墨家和儒家,道家之间最大的分歧点之一。
  李观一今日所作所为,大慰巨子之心。
  墨家巨子伸出手拍了拍旁边那把宽大沉厚的剑,赞许不已道:“可惜你已是天下的秦武侯,否则的话,我这把墨家巨子剑的下一代剑主,非你莫属啊。”
  李观一道:“如果我不是秦武侯的话,也做不到这样的事。”
  巨子失笑:“倒也是。”
  他顿了顿,询问道:“忽然做这样大的事情。”
  “有些许急了。”
  “要去西域了?”
  李观一点了点头,墨家巨子想了想,拿出一枚墨色的令牌,在掌心颇为不舍得摩挲许久,然后手腕一抖,把这令牌抛给了李观一,道:
  “今日所作所为,吾平生快慰的事情,莫过于此,可惜这剑没有办法给你。”
  “这个东西就给你了。”
  “这是巨子令。”
  李观一道:“巨子令?”
  墨家第一巨子喝了口茶,笑着道:“墨家学派分裂成许多个分支,你应该也知道,除去了我们原本的墨家,还有名墨,以及推崇武力的侠墨。”
  “侠墨逐渐偏激,就又分裂成三脉。”
  “有的甚至于堕落为江湖的刺客,杀手之流。”
  “名墨也分成两脉。”
  “还有最后把各种学说汇聚在了一起的那一脉。”
  “墨家现在一共七脉大的分支,其中有三脉在各国,剩下大大小小的分支都有自己支脉的巨子,行走于天下各处,多行侠仗义,西域应该也有不少。”
  “你手中巨子令,可暂令在外游侠的墨家弟子,听从你的调遣,观一你这一次去西域,带不走太多的人,我墨家弟子,皆擅机关之术,又有一身武功,就让他们帮你一臂之力罢。”
  李观一知道了这一枚令牌的分量。
  这几乎等同于墨家巨子在墨家学派里的实权。
  李观一知道这对于此次去西域有多大的帮助,沉默了下,双手捧着令牌,郑重一礼:“多谢巨子。”
  墨家巨子摆了摆手道:“用不着这样。”
  “你快来看,今日你做这事情之后,九鼎汇聚的山河万民之气运,显而易见有所提升,我等这一段时间钻研九鼎,倒是弄明白了一些东西。”
  “现在这九鼎,还远远没有到达极限。”
  墨家巨子和李观一谈论这九鼎之玄妙,基本上得到的结论便是,九鼎效力笼罩之处,百姓生活富足,四海升平,则九鼎之气运越是庞大,反之亦然。
  “如果按照我等的推断,若是有朝一日,民怨沸腾,百姓民不聊生的话,哪怕是这一件神兵九鼎,也会逐渐失去能力,渐渐归于凡俗,最后甚至于有可能直接消失不见。”
  “而观其气象,这九鼎似乎还不够完整。”
  “不知若将其补全,会有怎样之壮阔变化。”
  墨家第一巨子感慨向往。
  李观一摸了摸下巴,沉思道:“这样岂不是可以永动?”
  墨家巨子怔住,有点跟不上李观一的思维跳跃。
  李观一伸出手指,认真思考道:“巨子前辈你想想看。”
  “九鼎的气运反馈,可以让江南范围内百姓生活得更好,而百姓生活更好,粮食充沛,就会导致人道气运浓郁,人道气运浓郁,九鼎效力越高。”
  “九鼎效力越高,则对百姓的加持越大。”
  “百姓加持越大,生活就会越好,人道气运就会……”
  墨家巨子哭笑不得:“停停停!”
  “万事万物都有个度,都有上限。”
  “哪儿有你这样的?”
  李观一遗憾道:“果然不行吗?”
  墨家巨子断然道:“当然不可能!”
  “大概会如此循环,到接近增幅一成左右的时候,九鼎的威能就会停下来了。”他声音顿了顿,旋即有些迟疑,道:“不过,这九鼎毕竟还不完整。”
  “许多玄兵成套的情况下,每多一柄,威能都会提升。”
  “我也不知道,或许再多一座九鼎的话,这个增幅的上限还会提高一些,也有可能,九鼎齐聚的时候,将会彻底打破上限,迎来质变提高。”
  “不过,这也只是我之猜测罢了。”
  李观一想着西域,心中自语道:“或许会有这样一天。”他伸出手掌,手掌按在青铜鼎的鼎身上面,这鼎身泛起流光不断,李观一隐隐约约感觉到九鼎之能,微微怔住。
  他竟然感觉到了这九鼎之内,隐隐约约有一道龙形?!
  这龙形似乎还有些熟悉。
  太古赤龙?
  果然,江南这一尊九鼎呼风唤雨的能力,就是因为九鼎和太古赤龙之间的联系产生的。
  那也就是说,如果有可能在西域铸造第二座九鼎的话。
  那么九鼎汲取元气来源不同,决定了西域那一座鼎的社稷能力么?
  李观一迅速推断。
  然后注意到这鼎内部玄妙之处,隐隐约约有一团浩瀚水气,看到鼎身上的江南山河地势图上空,多出了大片的云霞,云霞之中,隐隐有一条赤龙游动。
  “九鼎发生变化了……”
  “这些云气是,雨云?”
  李观一若有所思。
  先前九鼎以人道气运,山河万民之力,催发神龙特性,将这笼罩在江南大部分区域上空的雨云驱散了,但是这一股云霞雨气,却不是凭空消散掉,而是被九鼎储存。
  能存能放。
  龙之为物,行云布雨。
  李观一隐隐感觉到,九鼎储藏风雨于内,这是收;却也也可反而引动天地之变化,落下雨来。
  目前来看,九鼎的神兵之能,就是这样。
  相对而言单纯直接。
  单纯在攻杀上来看,不如赤霄剑斩恶之能,破云震天弓必中等特性。但是这样的能力,在山河社稷这个层次上,简直无可匹敌。
  九鼎,社稷之重器!
  不愧其名号!
  这还只是九鼎之一。
  李观一不由对第二座,第三座鼎,乃至于九鼎齐聚的那一日,九鼎会有怎么样的能力,产生巨大的好奇和期待。
  李观一忽然想到,西域灭杀那位大长老的时候,隐隐约约感知到魔宗驻地,是用夯土所制的屋子,那个区域,似乎很是缺水。
  而在焚尽那一道墨色流光气运时听到的信徒絮语里面,有很多是求雨的事情。
  “这样看起来的话……”
  李观一按着九鼎,若有所思。
  “不知道这九鼎的能力能不能传递。”
  “如果可以的话,在江南这样雨水过于充沛,常年被捞灾影响的地方,以九鼎神兵威能积蓄水气,停止绵延不绝的雨水;然后以九鼎之能,在西域大漠这种干涸的地方,呼风唤雨。”
  “对两边都好。”
  “魔宗经营几百年的民望,一瞬间就能扭转掉了。”
  “毕竟他们只是要百姓钱买来神灵宝物,不兑现承诺,九鼎却真可以呼风唤雨。”
  李观一忽然有了从根子上冲击解决魔宗的计划。
  他不是被动承受的儒雅君子。
  魔宗既已启衅,按着儒家公羊素王大复仇理论,以及王道霸道杂糅之的手段,那自该千军万马,江湖传说,堂皇正大碾压过去。
  “李观一,出来一叙。”
  就在此刻,李观一忽而听到太古赤龙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心中微动,便对巨子道:“那这里就交给巨子了,我有其他事情,且出去一趟。”
  他快速离开,来去如风一般。
  墨家巨子苦笑不已。李观一奔出这里,身缠赤龙法相,一路掠至无人之处,而后就骑乘麒麟,麒麟踏火,不片刻就到了高空之中,却见太古赤龙难得出现了一丝丝迟疑之色,盘旋于空中。
  见李观一来此,就将先前帮助他调动九鼎之能,却导致这一股人道气运到了自己面前的事情说了一遍,最后道:“这一股气运涌来,却是停下来,老夫反而不知该如何处理。”
  “李观一,汝可有什么想法?”
  李观一已明了于心,解释道:
  “前辈,这可不是什么强制之力,而是很自然的事情,没有你的话,我也很难用九鼎的能力,去驱散雨云,换句话说,保江南之地风调雨顺,正是前辈你所做的。”
  “自然而然得到了九鼎的馈赠。”
  “这是好事,不要这样警惕。”
  太古赤龙注视着李观一,却笑起来,笑声苍茫如雷霆,道:“吾的经验却告诉吾。”
  “这样大的好事,往往需要付出十倍以上的代价!”
  李观一伸出手,那一股人道气运汹涌而来,坦诚道:“哪儿有什么代价,很简单的事情,若是前辈愿意的话,每年都来此地,调理江南的风雨,就会得到这样的反馈。”
  “如果不愿意来的话,也不会有什么损失。”
  “这不是公平的很么?”
  太古赤龙注视着李观一:“吾非人类,这九鼎这样的人道神兵,为何会反馈吾气运?”
  李观一微微笑起来,道:“若论为什么这九鼎对前辈你这样的太古之灵都有用,那大概是因为——”
  “九鼎的眼中。”
  “前辈你这样八千年寿的太古赤龙,也是这天下苍生之一,既是天下苍生,那自是受九鼎之庇护,只用天子气运来说九鼎,狭窄了。”
  太古赤龙沉默许久。
  李观一在麒麟背上,松开了手掌,这一股相对而言极为庞大的人道气运流转到太古赤龙身边,李观一笑着道:“那前辈若是不信的话,不如和我做个约定?”
  “这人道气运,应该可以为前辈补充一部分元气。”
  “李观一此番去西域,而有朝一日也一定会死,前辈太古烛龙君,寿数之长,远远超过我,恐怕世上没有谁记得李观一的时候,前辈还能如今日这样,吞吐云霞吧?”
  “那就请前辈代我看看这人间的江南,千年之后,是怎样的风景罢……”
  “人间起落无常,山河风调雨顺。”
  “这人道气运,便当做我和前辈的赌约。”
  太古赤龙似乎接受,注视着李观一:“赌什么?”
  李观一道:“就赌……”
  他手指指着山河江南,沉默了下,想着那时候的这天下,已经没有了自己,李观一三个字,恐怕只会成为泛黄青史之上一个个黑色文字,无人知他在这时代里步步前行,命薄心强。
  但是却还是从容不迫,洒脱笑道:
  “千年之后,人间繁华,更胜今日十倍!”
  “如何?”
  太古赤龙注视着李观一,恍惚间仿佛看到故人模样,许久后,嗓音低沉徐缓,道:“如今这一番话,倒是有了几分气魄,不错的赌约,不过,如今之约,只有你我知道。”
  李观一道:“我会让人写在书卷里的,而且麒麟也在。”
  他笑:“我会在史书中记录下今日我和你的约定,千年之后,前辈也不必现身出来,那时若你觉得你赢了,就下一场大雨,让这天下,阴雨连绵,若是你觉得我赢了。”
  “那么,千年之后,还是今日。”
  “就请前辈停江南之雨。”
  “就让这江河湖海之上,泛起涟漪如松涛拍岸,四方高起大风,千年之后的人,如果有谁翻阅过这史书的,见到这一幕,当知道你我今日的约定,是我胜了。”
  一句约定,千年之后。
  浪漫壮阔,只在三言两句。
  太古赤龙注视着这少年,于是那恍惚故人身影散开。
  眼前少年君侯一身绯色战袍,玉簪黑发随风而舞。
  笑意温醇平和,注视着眼前的赤龙。
  太古赤龙长笑起来。
  天下人间,当真是代代风流无数。
  天下江湖,八百年,八千年,只一个赤帝,也只一个李观一,各自有各自的豪情万丈,各自有各自的风流从容,太古赤龙痛快愉快,答应道:“千年之约,好气魄。”
  “老夫,答应了。”
  “如此,这九鼎之气运,老夫,收下了。”
  低沉的龙吟声中,祂张开嘴,忽而吞吐云霞,那一股磅礴人道气运就被祂吞入腹中,刹那之间,龙鳞之上闪过了一缕淡淡的金色。
  太古赤龙惊愕。
  寿数和元气,被补充了一部分。
  如此看来,或许保这人间风调雨顺,自己损耗的八百年寿数,都会全部回归,甚至于隐隐有所超过。
  太古赤龙张开口,元气流转,托举一枚白玉落在李观一身前,李观一好奇,伸出手接住这个东西,看到上面有隐隐约约的金色印痕,化作了地图模样。
  太古赤龙嗓音低沉道:
  “天下偌大,中原有赤龙如吾,有麒麟,西域之地虽然地广人稀,但是却不比陈国小多少,其中有三十六部,有诸多奇妙地貌,怎么可能没有诞生如吾一般的存在?”
  “八百年前,吾曾和一兽,在西域相争,只不知道祂此刻是否还在那里,此物给你,这是当初吾和他争斗的地方,若是有胆量的话,就去寻他一番。”
  太古赤龙这些时日,似乎就是为了寻到此物,将其送来。
  他顿了顿,道:“今日既承汝之约,九鼎之力,倒也未曾让吾动容,你这约定,倒是不错,有了几分气魄在。”
  太古赤龙叹了口气:“好罢,好罢。”
  “且把你的人唤来。”
  “老夫亲自,送汝等前去西域。”
  ……………………
  李观一和赤龙有约定之后,大喜回归,天策府众人听李观一说有法子直接去西域,不用之前的商队了,都面面相觑,有些不了解。
  文鹤先生想了想,道:“也不用浪费。”
  他拿出了几个杯子,先是在桌子上放了一个杯子。
  “首先,江南且伪装主公还在,以混淆旁人试听。”
  “再然后,商队往出走,稍微被人‘打探出’,这是‘前往西域的商队’,稍微不小心被那些精明的探子推测出,这里是‘秦武侯’的所在。”
  文鹤先生脸上露出温和笑意:“这样的话,就算是有人勘破江南的伪装,也有第二个计策,如果有人勘破了商队,那么我们还有第三个迷惑计。”
  “无论如何,对方的注意力已经被商队带走。”
  “还可以稍微埋几个坑让他们跳。”
  “挑拨离间,借刀杀人。”
  “主公则自去西域……”
  文灵均:“…………”
  元执:“…………”
  晏代清:“…………”
  晏代清拍了拍李观一的肩膀,沉痛道:
  “把他绑回来,做的真是漂亮啊。”
  ………………
  李观一又主动前去寻找了钓鲸客,后者本来对李观一很没有耐性,说不得两句就要吵起来,但是李观一却主动说出来了当日魔宗大长老,以及占命大宗师呼延继玄的事情。
  钓鲸客的身上煞气渐重。
  李观一道:“我斩了一剑,留下了赤霄剑的痕迹。”
  “换句话说,我标记了他们的秘境。”
  钓鲸客煞气凝滞。
  少年君侯微笑道:“大前辈,我虽然能找到地方,但是我一个人没有办法闯进去,离开江南,我的实力也会大幅下降,到时候若是被魔宗跑掉的话,岂不是可惜?”
  钓鲸客冷笑几声,手掌按在李观一的手腕上:
  “这等事情。”
  “二弟,大哥我当真是,责无旁贷啊。”
  “你听到他们说什么了?”
  李观一道:“他们要瑶光亲手杀了你。”
  “另外,大前辈唤我观一就好。”
  于是钓鲸客脸上的笑容越发温和起来。
  “做梦!”
  却也不知是对谁说的。
  只第二日的时候,之前就已经准备好的商队就已经风风光光出发了,而麒麟军前往西域的分队却被李观一引导去了江南一座山上。
  南宫无梦疑惑道:“到底去哪里?不是去西域么?”
  长孙无俦苦笑道:“我也不知道啊。”
  “西域商队已出发了,我也给二小……二公子写了信,可是怎么来这里?”
  倒是雷老蒙不在意这些,只当做是登山赏玩,众人到了山顶,看到那里一座亭台,一身布衣的李观一正在下棋,云霞流动,旁边是穿着兜帽长袍的银发少女,李观一持白而行。
  下一子,虚空中一股涟漪。
  明明李观一对面没有人,黑子却被提起,按下。
  “诸位来了……”
  李观一微笑看着雷老蒙,南宫无梦等人。
  众人回礼,长孙无俦道:“君侯,我们不是去西域么?怎么来此?”
  李观一道:“就是从这里走。”
  长孙无俦更是疑惑了:“可是,这里在江南丛山里面,和西域的方向截然相反,再说了,这里没有马匹,没有车队,要怎么去?”
  李观一拈起白棋,落下叮当响,微笑道:
  “前辈,你输了。”
  众人疑惑的时候,却忽然听到了一声如同闷雷般的声音,这在江南群山沟壑之间流动的云气忽然高速流动起来,少年君侯袖袍翻卷。
  似有苍茫呼吸声,下一刻,那云气流动,散开。
  金红色的巨大鳞甲,如山岳般的头颅从云海中升起,龙须垂落,龙角冲着天空,一双瞳孔,如亭台般大小,苍茫,漠然注视着那边脸色煞白的众人。
  于是他们看到李观一掀起衣摆,提起了木剑龙图。
  站定于此,背后太古赤龙昂首,大块云霞,自鳞甲间隙坠下,轰然砸碎,化作丝丝缕缕的云气流转,李观一站在巨龙之前,这般模样,烙印于众人心中,不能忘却。
  李观一说话,有一股说不出的快意豪情:
  “自是。”
  “这样去!”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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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9章 一入江湖岁月催(本卷完)
  苍茫巨大的太古赤龙,于江南云雾缭绕的群山之中,垂眸看向这山顶上的众人,众人脸色苍白如纸,沉浸于见到这样庞然大物的冲击和震动之中。
  墨家夫子潘万修呆滞许久。
  旁边的雷老蒙深深吸口气,道:“真想要去那儿啊。”
  潘万修道:“去哪里?”
  雷老蒙认真思考,然后回答道:“从这里往南走三千七百里,到陈国境内,然后顺江而下,过三个城渡之后,往北走七百里,那里有许多座山,山里有一座山庄,叫做神兽山庄。”
  “进去三间院子里有个祖师堂。”
  “我进去,然后对着祖师堂里面最中间的塑像说一句。”
  “你下来,我坐上去。”
  雷老蒙深深吸了口气,呢喃道:“能乘赤龙,我家祖师也没有这样的经历啊。”
  “他们一定羡慕得想要从地里面爬出来。”
  潘万修摇头无奈。
  其余好几个人都有不同的感觉,公孙怀直看着巨大无比的太古赤龙,呢喃道:“妙啊,妙,真是太妙了,如此巨大之神灵,如果背负超巨型机关,那简直就是攻城……”
  “不,是对军级别的超级机关。”
  “太妙了,太妙了。”
  麟下七老鬼之首的石达林直勾勾看着太古赤龙的嘴巴。
  “神龙,给我点口水吧!”
  “龙涎可是极品的灵药啊!!!”
  “我,我我我,我给您跪下了!”
  本来只是一个村子代代相传的大夫,却因为贪官酷吏被逼上了贼匪窝里,可万万没有想到,竟然还有这样的机缘造化,石达林开始思考神龙给他喷一口口水,浇给药材的话,能产生多大的妙用。
  潘万修嘴角抽了抽:“这,天策府之中人如此奇怪吗?”
  农家许天戈叹了口气:“是吧,我也这样觉得。”
  墨家潘万修看着许天戈,想着自己周围总算是还有个正常些的人,道:“许天戈夫子,你这次为何要去西域呢?”
  许天戈道:“老潘你为什么?”
  潘万修老老实实回答道:“主公说,去西域或许需要建城,西域地方干旱,水源稀少,风沙也大,建造城防的方法,想来是和中原地方迥异。”
  “说是要我去那里先研究一下西域的筑城方法。”
  许天戈忍不住道:“果然是墨家。”
  “整天就知道筑城,筑城!”
  “我?我当然不同。”
  许天戈得意洋洋拍了拍自己的身上的大包小包,挺胸抬头,得意洋洋道:
  “我要去种地!”
  潘万修:“…………”
  潘夫子叹了口气,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许天戈兴致勃勃道:“我们这几十年在中州学宫,研究的时候,弄出了些新的种类,譬如这个,【青稞】,根系发达,哪儿都能长。”
  “比如这个,这个的根系能把沙子固定住。”
  “还有这个,可以储藏雨水……”
  许天戈兴致勃勃,拉着潘万修剧烈摇晃,滔滔不绝地说他的那些种子,潘万修则是呆滞思考着之后要去西域怎么样筑城。
  墨家,农家。
  筑城,种田!
  耕战,耕战!
  那边的公孙怀直狂热地思考对军级别超级机关的铸造方式,石达林几乎要跪拜献上祭品——能让口水大量分泌的开胃药,希望神龙给他一喷嚏。
  太古赤龙:“…………”
  祂看向李观一,道:“你这天策府,麒麟军,倒也算得上一句,人才济济。”
  李观一无奈一笑。
  只有樊庆平静坐在那里。
  脊背笔直。
  这位麒麟军一开始的将军之一,此刻已有了四重天的境界,原本在江南平定之战前抵达了三重天,后一年多里,樊庆主动担任了【麟下七老鬼】试药之人。
  自身武功大幅提升,抵达三重天后期。
  又因为他曾经出身于摩天宗。
  ●Λn●¢ ○
  摩天宗主西门恒荣抵达江南之后,樊庆待之以师徒之礼,西门恒荣叹息许久,将摩天宗不传武道,《摩天武典》传授给了樊庆,又帮助他洗练经脉,踏破关隘,抵达四重之境。
  却也直言,樊庆毕竟三十余岁,又有几年牢狱之苦。
  如果没有机缘,五重天就是他根基的极限。
  樊庆心境坚定,是整个麒麟军最擅长练兵的将军之一。
  太古赤龙注视着这些人,开口说话时候,嗓音徐缓沉静:“罢了,罢了,算是汝等有此机缘,且上来吧。”
  言语声中,一股风气流转,把众人拉扯上来。
  避免公孙怀直,雷老蒙,许天戈这些人见到有赤龙,直接回转想要把多带点机关,异兽,行李之类的去西域,太古赤龙都无奈笑出声来:“却把老夫当做帮你们驮行李的驮马。”
  “好生大胆。”
  “坐稳了。”
  李观一和瑶光坐在龙首,少年人看着远处,隐隐胸中激荡,就在此刻,却听到了一阵琴音悠扬响起,李观一微顿,垂眸看向琴音升起的方向。
  “婶娘……”
  “小子,准备好。”
  太古赤龙声音响起。
  伴随着龙吟,云霞流转变化,一瞬间的高度攀升,刹那之间的超重感让众人一时都顿了顿,旋即狂风,云霞扑面而来,众人只能竭尽全力,死死抓住自己附近的龙鳞。
  生怕被这鼓荡的狂风甩出去。
  轰!!!!
  不过只是过去了十几个呼吸,那无止尽的云霞散开。
  众人眼前的视线,猛然开阔起来,云卷云舒,无边的云霞就在下方,泛起阳光,金色涟漪如细浪一样,众人一时间失神,只是看着这云霞流转,说不出话来。
  何等壮阔。
  慕容家中,琴音断绝,慕容秋水手掌按着琴弦,注视着那一山上,风起云涌,似乎有一龙影伴随着雷霆,冲天而起,一时间失神许久,琴音余韵缓缓散开。
  慕容龙图道:“孩儿要走,却也无可奈何。”
  慕容龙图只剩一剑之力,又因为钓鲸客也会前去那里,这一次倒是没有和李观一一起去西域,而是留在了江南。
  还有另一个原因便是。
  剑狂慕容龙图离开江南,众人就会立刻想到李观一的动向,立刻就会想到李观一此刻不在江南,反倒是不利于李观一此番前行。
  这第二个理由,就是李观一用来说服慕容龙图的。
  他希望老人能在江南,安享晚年。
  慕容秋水手指修长,按着琴弦,琴音清脆如明珠落玉盘,自语道:“观一从小在我身边长大,往日他没有这么强的武功,没有这样的手段本领时,反倒常常在我身边。”
  “那时候,我照顾他,手忙脚乱的出了许多事情。”
  “那时候我也不大,每每被他弄得焦头烂额。”
  “有时感了风寒,发起烧来必须有人拉着他的手,陪在他旁边他才能睡着,如果醒过来的时候发现没有人在,就会大哭大闹起来了。”
  “吵得我头都痛起来。”
  “总是想着,等到他长大了,就好了。”
  “现在,他长大了,一身好武功,周围也有越来越多的人。陪在我身边的时间反倒是越来越少。”
  “倒是让人有些怀念起他还小小一点的时候呢。”
  慕容秋水看着天空,失神许久,道:“当真是,一瞬间就长大了,这等话语,只有回过头去看,才能有感悟,这十几年时间,真的是恍惚而已。”
  慕容龙图道:“舍不得孩子?”
  慕容秋水笑出声来,狡黠笑道:“爷爷,我们可是江湖儿女,离别什么的,本来就只是习惯的事情,只是一时间有感而发罢了,说什么舍不得。”
  慕容龙图看着她,神色温和慈祥。
  在李观一面前狡黠从容的婶娘脸上那种笑意一点一点塌陷下来,目送李观一他们离开前,什么破绽都不曾露出的女子低下头来,白皙的手掌按着琴弦。
  她轻声道:“不想让他走。”
  “却也不能拦着他。”
  “当真纷纷杂杂。”
  琴音纷乱断绝。
  她哽咽道:“真是,舍不得啊。”
  ………………
  太古赤龙昂首冲天,一股股流风环绕在周围,以一种夸张的速度离开江南区域,众人都有些惊叹失神,李观一垂眸看着那里,琴音落在风中,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李观一垂眸许久,移开目光,看向更遥远的天地。
  雷老蒙呢喃道:“我要写一本书,也告诉后辈弟子,我有这样的造化,当真是死了也值得了。”
  太古赤龙故意冲入风中,狂风灌入众人袖袍里,要把人给掀飞掉似的,倒是把他们给吓了个不轻,不敢再多说什么,只是死死抓着鳞甲,生怕掉下去摔成个一坨,身子都僵硬。
  李观一和瑶光坐在龙头上,这是太古赤龙特别的允许。
  龙须微扬,李观一盘膝而坐,银发少女迎着风坐着,鬓角的,额头的银发都被吹到后面,拍打着李观一的脸颊,露出少女光洁的额头和不似人间模样的精致面容。
  瑶光张开口,风灌入少女口中,银发少女的脸颊微微鼓起来,吹着风发出低低的声音:
  “啊啊啊啊啊……”
  这声音很低微,没能传远,就被风给冲散了。
  就只有李观一听到了。
  李观一忍不住轻笑一声,保护瑶光不要摔下去,这一次乘赤龙而行的就只有他们,另外还有两位编外的成员,老司命和钓鲸客,选择自己前去。
  钓鲸客和太古赤龙之间的关系不好,太古赤龙允许李观一乘坐,是因为彼此有盟约,允许雷老蒙这些人坐,是因为于八千年太古赤龙的眼中,雷老蒙,南宫无梦等人渺渺于云霞流光,倏忽之间的生灵罢了。
  钓鲸客不同,彼此水准,太古赤龙强于钓鲸客,却也勉勉强强算是同一层次。
  钓鲸客寿数还长。
  又和太古赤龙没有盟约。
  太古赤龙的秉性和尊严,不可能允许这样一个同境界之人踏在自己身上,钓鲸客发现不成之后,尝试蛊惑瑶光,希望银发少女和他们一起走。
  瑶光拒绝之后,钓鲸客几次三番前来,并且暗中‘威胁’李观一,被瑶光发现之后,也或许是因为之前李观一劈开那阵法的一小部分,瑶光取回了部分情绪的原因。
  瑶光似乎有一丝丝生气的情绪波动。
  面对着饮酒之后,心如铁石,面如城墙,坚不可摧的钓鲸客。
  银发少女那时候脸上没有丝毫的表情波动,只是嘴唇开合,说了两个字:
  “大哥。”
  从阿爹降格为大哥了。
  于是钓鲸客面色灰白,道心崩溃,夺路而逃。
  没能看到银发少女脸颊微鼓的表情。
  老司命无可奈何,只告诉李观一,且先去便是,以他们两个手段,轻易就可找到他们,到时候再一起前去那魔宗便是。
  老司命笑了笑:“魔宗之中,十几年,甚至于几十年前,三百年前的恩怨情仇,也该了结了。”
  “钓鱼的擅长阵法,此去估计还会准备些了不得的东西。”
  “且放宽心就是。”
  李观一回忆老司命的话,注视着远处天空,天空平缓,云霞翻卷波涛汹涌,放眼望去,四方内外,皆无阻拦,视线极为开阔,不由得便叫人心潮汹涌澎湃起来。
  李观一握了握拳。
  西域。
  天下!
  ………………
  西域·魔宗。
  “这里便是呼延继玄死去之地么?”清澈悦耳的声音不紧不慢地响起。
  圣女龙菡儿如同其他人一般低着头,不敢去看。
  只是恭恭敬敬道:“是。”
  “呼延继玄大宗师,似是和那江南秦武侯争斗,被气运所反噬。”
  那人自语道:“呼延继玄虽然是西域之人,又狂妄傲慢,但是却也是有了真本领在,数百年前,中原皇朝巫蛊之乱,占命,巫蛊两脉四散各方,他得了占命传承。”
  “活了一百多岁,也曾和那阴阳家老东西争斗过。”
  “各自有些上风。”
  “如今更是突破到了九重天,武功超凡,即便是我也要敬他三分,竟然就这样轻而易举地被杀了?”
  “真是了不得啊。”
  “江南秦武侯。”
  这声音似乎笑起来,不紧不慢道:“我这好女婿。”
  “果真有本领。”
  龙菡儿低头道:“教主……”
  在这隐秘无边之地,魔宗核心区域之一中,众人跪拜,站在那里的是一位女子,穿一身华贵长袍,脸上带着面纱,只看那一双澄澈眸子,却也常常带笑,就可知定是千古绝色。
  魔宗宗主道:“呼延继玄之尸骸处理便是,只是此地,有我魔宗数百年信众气运累积,留存于此,恐怕并不安全,还是想办法移开的便是。”
  却又有一道声音反驳道:“不可!”
  开口说话的人是一位肩膀极宽大,光头,有着西域风格刺青的老者,道:“此地阵法,已有数百年岁月,累积的民间气运极厚重,可一旦挪移,必会有涣散。”
  “到时候挪移出去,恐怕要少去三成。”
  魔宗教主道:“少去三成,总比被尽数吞了的好。”
  那老者道:“只是本地大长老死了罢了,况且,那秦武侯虽然有本领,可难道能够比那南海钓鲸客都厉害?”
  “教主,您那姘头当年都没能发现这里。”
  “区区一个小毛孩子,怎么能够发现得了呢?”
  老者的目光很不客气地盯着这位绝世美人。
  教主微笑道:“倒是也有些道理。”
  “不过,您对我这样一个弱女子说这样的话,实在是不够英雄。”
  “若有本领,该对着那钓鱼的说这番话,指着他的鼻子,说他是我的姘头,才算是气魄无量呢。”
  这光头老者语气一滞。
  教主不轻不重拿捏了下,道:
  “其余诸位,可有想法?”
  有一女子长老巫雪菲,道:“秦武侯,天下之诸侯,江南之首,无冕之君,这样的人一旦动怒,则四方皆知,其行动,犹如猛虎之入山林,如苍龙飞腾于天上,必有所变化。”
  “从江南到了这里,在应国和陈国之间绕来绕去,路上至少要花费三五个月的时间,到时候我们肯定能够收到消息,彼时再根据局势做出打算不迟。”
  “他总不至于立刻抵达,然后就直奔我等这里。”
  这个提议算是折中,于是各方都答应下来。
  魔教教主淡淡道:“就如你所说罢。”
  巫雪菲又笑着道:“此地是我圣教三大宝地之一,有诸金银宝物,武功秘境,又有诸气运,本就有数百高手潜藏在这里,这周围镇子,村镇,也都是我们的信众。”
  “方圆百里之内,但凡是有人烟的地方,都知圣教的名,都是我们的眼线,他们有的是江湖人,有的是乞丐,有的是农奴,有的甚至于只是普通的百姓。”
  “却都念着我们的好。”
  “就算是不吃不喝,也要把金银给我们。”
  “他们全部都是我们的眼睛,我们的耳朵。”
  “即便是武道传说,也不能把这样的人全部杀尽。”
  “总有人能逃去的。”
  “不过,说起来,应国国公府那二公子李昭文,却似又出来了……”
  ………………
  金翅大鹏鸟振翅在空中盘旋,在午后的阳光之下收敛翅膀,落在大片颇奢华的宫殿屋子里,然后如飞落之箭般落下,一只手掌带着鹿皮做的护具伸出去。
  金翅大鹏鸟收敛双翅,落在那手臂上。
  极亲昵地蹭着那人的手掌。
  屋子里有人推门进来,嗓音温柔道:“公子……”
  那人却笑,道:“我都说了,无人的时候,唤我二郎就是,无垢,你还是这样拘泥礼数。”
  长孙无垢道:“不敢。”
  这位长孙无俦的妹妹,过去了两年,已越发温柔秀美,身段婀娜,是极出挑的美人,不知道多少人艳羡,以她的出身来历,如果不是早早就被国公府那喜欢走马飞鹰的二公子护着,带入府里,早不知被那家公子看中,收入房中。
  长孙无垢抬眸看那边,虽然不只是第一次见,眼底却仍旧浮现出惊艳的神色。
  这里是国公府内院之中,并无外人,那‘二公子’只在这自己的院子里,才会如此般打扮,一身宽松衣裳,因着刚刚沐浴更衣,黑发垂落在腰后,皮肤白皙,剑眉斜飞入鬓。
  眉宇飞扬,龙凤之姿,眉心一点金红色竖痕,贵不可言。
  身姿丰腴高挑,垂眸微笑,手臂上飞鹰振翅。
  英武之气,娇媚之意,天下再无这般绝色无双。
  如天上凤凰,落入人间。
  只是这般绝色美人,却不知道谁才能亲眼得见其模样?
  长孙无垢想着,李昭文解下信来,眸子扫过,微微笑道:“李观一要来了。”
  长孙无垢想到两年前江州城的少年金吾卫。
  而今名动天下的天策上将军。
  长孙无垢知道李昭文给李观一的信,但是却因为李观一这样的身份,却能轻易过来而惊讶,也有欣喜。
  想着二小姐此刻不单单因为摄政王,党项国而头痛,国公爷和大公子也多苛责她,若李观一能来,是解了燃眉之急,道:
  “他答应过来么?”
  李昭文让那金翅大鹏鸟飞起,微笑道:“那为什么不来?西域就是天下最关键的两个地方之一了,对于李兄来说,那可是今次天下最关键之处。”
  “一旦拿到手中,就是困龙升天。”
  “只是我当日似乎还和他有过约定呢……”
  李昭文似乎想起了什么。
  那边长孙无垢已过来了,给那洒脱坐下的李昭文束发,闻言好奇,道:“什么约定?”
  李昭文一边翻看兵书,微微顿了顿,然后笑道:
  “大概是,他若来。”
  “我便给他见见,我的真正面目。”
  给李昭文梳头发的长孙无垢闻言一顿,手里的梳子都颤了下,这般话语,她的柔软性子,只是听了都觉得面上微红,滚烫滚烫的,心中不由赞叹,二小姐不愧是二小姐。
  这样的话语,说出来都如此洒脱。
  长孙无垢想着,给李昭文梳,却无意间瞥见那边的明镜,镜子倒映着李昭文的脸颊,龙凤之姿,绝色殊荣,只脸颊之上,泛起了一缕红晕。
  只是一缕红晕,已是足够动人心魄。
  长孙无垢的动作微微一滞。
  李昭文则看着外面辽阔的天空。
  这天下纷纷扰扰,变化莫测,陈国应国纷争,而江南繁华,摄政王党项国角逐于西域,鲁有先宇文烈驰骋于疆场,文人出其学宫,士子入此天下!
  茫茫大漠,驼铃阵阵。
  一位白发的带路人挥舞鞭子,骆驼上,眸子紫色的青年躺在那里,手中握着酒壶,破军又和这最初的向导一起,踏上了大漠,天地苍茫,这年轻的军师笑着道:
  “哈哈,主公之后,就要来此西域。”
  “我且来这里等着,先去找了契苾力和黄金弯刀骑兵,然后经营一切,就在此地,等待着主公过来。”
  “主公来了之后,肯定要感动得不能自已!”
  “握着我的手,说我是最强的谋士和智者。”
  “哈哈哈!”
  喝了西域葡萄美酒的年轻谋士愉快不已,那白发苍苍的向导翻了个白眼,心里念叨着,只是不要再遇到如同两年前的事情啦。
  破军喝了口酒,把酒壶放在腰间,然后拉动西域特色胡琴,高歌洒脱,俊美无俦,洒脱恣意地高歌道:“月生西海上,风逐边风壮!”
  “万里度关山,苍茫非一状!”
  声音洒脱苍茫,和这大漠,天空,驼铃阵阵契合,洒脱不已,即便是这老向导,也要说,这是天下难得大才,就在这个时候,那俊美青年道:“哈哈哈,如此这般。”
  “瑶光啊瑶光,你要怎么赢我?”
  “你要怎么赢?”
  老向导:“…………”
  却也无可奈何。
  这般模样,才是这位破军大才。
  赤龙龙吟于长空,瑶光沉思。
  银发少女缩了缩身子,靠在李观一怀中。
  因为要顾虑到如雷老蒙,石达林这样武功弱小之人,赤龙放缓速度,却仍旧是在入夜黄昏之前,抵达西域,李观一放眼望去这苍茫云海天下,心中开阔。
  西域!
  天下!
  已出江南而入西域,天下百般变化,李观一得其一也!
  少年握拳。
  踏入西域。
  却在冲入西域之内的时候,体内九鼎,忽有变化。
  鸣啸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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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完卷感言,求个月票啊
  第二卷结束了,李观一从一开始离开关翼城,江州城的逃犯,到了离开江南时候的秦武侯,名动天下,已经发生了彻底的蜕变。
  而现在,从江南抵达西域,就代表着他进一步踏入这天下的风云变化,主动去争夺大势了,西域篇已经有许多故事准备继续下去了。
  老迈的摄政王,天下名将萧无量,陈文冕。
  李昭文,还有她的父亲,兄长。
  纵横天下的轻骑兵,盘桓数百年的魔宗,九鼎的传说,神兽的变化,江湖之中的钓鲸客过往,如同去走向这天下。
  这一段时间里面准备西域篇的大纲。
  准备的算是不错,也攒出来许多有意思的故事和发展,希望大家能继续喜欢这个故事,继续看下下一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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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后,还有一章。
  我的作息已经彻底没了(疲惫微笑),大家不要学我啊。
  那么下一卷——
  西域大漠篇。
  【黄沙百战穿金甲】
  希望大家喜欢(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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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西域祥瑞,传说开始(求月票)
  九鼎鸣啸低沉,李观一眸子微动,似乎察觉到了什么。
  他目光看向前方。
  从高处俯瞰西域的大地,风光华丽,多有高地,大片赤黄色的土地上,如同珍珠一般点缀着绿洲,湖泊,极华美,但是九鼎只是鸣啸一声,就没有反应了。
  李观一疑惑,握了握拳。
  他能够感觉到,远离江南如此遥远的距离,来自于江南九鼎的加持已经消散不见,他的自身的实力已经回落到了正常水准的六重天。
  要和拥有灭国级别军势的狼王摄政王相争斗。
  这般力量,恐怕还不够。
  李观一思考着。
  长孙无俦一路都安静,担忧不已,此刻从上往下俯瞰,看到了熟悉的地貌,心中震动,这万里之路,竟然是一瞬间就到了,不由欣喜若狂。
  太古赤龙注视着远处,忽然道:
  “李观一,汝等在何处下去?”
  “喀纳斯珀尔湖。”
  李观一用西域文字说了一个湖泊的名字,太古赤龙点头,道:“抓紧了。”伴随着低沉肃杀的龙吟,太古赤龙带着这来自于江南天策府的众人在西域云霞当中攀升游动。
  太古赤龙的飞腾速度明显提升,众人发出一阵阵慌乱的声音。
  喀纳斯珀尔湖,西域大漠,草原,高原等诸多的地形交迭在一起,极为复杂,这里的各部人民都是围绕着绿洲,水源而定居的,这一片湖泊就是其中之一。
  大小姐薛霜涛之前和李观一说的,她提前买下来的土地,就在这一片湖泊那儿,地契现在就在李观一怀里,一个简单的战略——
  天策府群谋谈论之后,一致认为西域形势繁杂,贸然立刻地和李昭文联系,恐怕反而会导致不好的事情发生,其中长孙无俦也迟疑之后说,国公和李昭文之间关系似乎有些间隙。
  似乎是因为李昭文过于出色,而国公府的长公子有些被夺了风头,难以服众。
  这国公府也是颇多麻烦。
  况且,李观一乃为诸侯,秦武侯不可能居于人下。
  李观一前去西域和李昭文是联盟,不是投靠。
  需要有自己的地盘。
  先去大小姐薛霜涛提前准备的地盘上站稳脚跟,旋即派遣南宫无梦,长孙无俦两人各自选一处方向外出,前后联系【李昭文】,【契苾力】。
  等铁勒部黄金弯刀骑兵抵达,李观一麾下就已有了兵力。
  彼时才是合适的联盟时机。
  那时候的李观一才能对李昭文有所帮助,不至于反过来被李昭文的父兄挟持,李观一信任李昭文,对于李昭文那父亲,兄长,却没有什么交情。
  却不能让他和李昭文陷入被动。
  李观一想着文灵均讲述西域之大势的话:“西域如今纷乱,吐谷浑,党项国,连番两次要灭国,原本三十六部余孽复辟,百姓民不聊生,此刻这地方,若无兵力,寸步难行。”
  “而却也是好的。”
  “三十六部,逐水而居,大部分皆弓马娴熟,用金银雇佣些流浪的骑兵,倒是比起中原更容易了许多,只是和其容易雇佣也匹配的,便是此刻之西域,其兵团和沙盗的差距不大。”
  “是以,建议主公带樊庆同行。”
  李观一呼出一口气,手指按着眉心,自语道:
  “以金银招募西域各部骑兵,再和契苾力之黄金弯刀骑兵联合,有五千骑兵之后,稍微训练,确定可以化作军势的情况下,再联系大……前辈和司命老爷子。”
  “魔宗……”
  李观一垂眸看着西域的土地。
  单打独斗?
  高手闯关?
  按着麒麟军,天策府的势头。
  需要先以公输班一脉转弩机机关洗个三五轮,之后铁骑结阵横扫过几次,然后才算是完,李观一不是江湖人,这天下群雄,自是有天下群雄解决问题的法子。
  却不从汝等的江湖规矩。
  而且,李观一心中还有个念想。
  “铁勒九姓,已有万余人,不知道可不可以借助铁勒九姓之势,先铸个小鼎用一用,不必有九鼎那么大的威能,能稍微淬炼一下人道气运就行。”
  “到时候就可以直接把魔宗的老巢给抄了。”
  “不过,这得要九鼎开启新的神韵才行,不知道开启了的那九分之一,还能不能重复去用……”
  李观一叹了口气。
  “大概不能吧。”
  “九个九分之一九鼎放在一起,自动拼凑一个完整九鼎是吧。”
  “当真是卧龙凤雏。”
  只是天地万物,智谋百端,并不是已做好战略准备,就能够一切顺遂的。
  李观一很快意识到了这一点。
  九鼎再度爆发出一声清鸣。
  而后,在三十三个呼吸之后,再度炸开一声。
  比起之前,频率更快!
  有什么东西,在靠近?
  本来看着云海流转的瑶光忽然惊醒,转头看向一个方向,那双眸子立刻聚焦起来,李观一左手按在瑶光肩膀上,右手伸出,五指徐笼。
  太古赤龙的声音里笑意收敛,嗓音苍茫如雷:
  “李观一,离了江南,还有几分手段?”
  李观一额头有些汗,垂眸看到腰间一枚白玉升起,微笑道:“……自是不会让前辈失望。”
  他顿了顿,道:“【烛】前辈。”
  “这动静,难道说……”
  轰!!!!
  太古赤龙的身躯猛然拔高,风云汇聚汹涌,正坐在龙首上的银发少女直接原地弹起一尺高,然后稳稳落在赤龙头顶,哒的一声。
  李观一抬手按住瑶光银发,防止少女在颠簸之下第二次被弹起来,几乎本能,右手一抓,旋身,鬓发微扬,动作沉静霸道,金色的流光喷薄而出,化作了暗金色的战戟。
  然后猛然一握,猛虎的咆哮低沉霸道,猛然横扫。
  战戟此刻只是出现了大半的柄部,在李观一这一瞬拧身的时候,战戟柄都出现一个触目惊心的弧度,可以见到施加于这一招上的力量。
  最后,猛虎啸天战戟彻底出现,伴随着猛虎咆哮,金色流光汇聚于前方,化作了森然的戟锋,刃口,猛然扫出——
  【卷涛】!!!
  曾经的绝杀手段,此刻竟只李观一的起手招式。
  一道道华光席卷化作漩涡,把那余波气劲卷入其中,李观一可以无比确定,自己刚刚那一招是击中了什么东西,那股反震之力,震荡得他手掌都发麻了,目光看向虚空。
  长孙无俦等人被赤龙加速弄得头晕目眩。
  “主公,这是?!?!”
  李观一喝道:“趴下!”
  他死死盯着前方。
  太古赤龙周围不知何时聚拢了大片大片的云霞,此刻已是日暮近乎于夜色的情况,但是天空却还有着灿烂温暖的光芒,太古赤龙咧了咧嘴,嗓音低沉:
  “小子,或许你不该和我一起来……”
  “这下好了,运道真好。”
  “也真不好。”
  李观一感知着九鼎鸣啸不已,道:
  “是前辈你说的那个,八百年前的对手?”
  太古赤龙道:“是。”
  有清脆的声音响起,那灿烂的华光在天空流转,仿佛有飘带翻卷着,瑶光眸子安静,南宫无梦给颠簸得七荤八素,可是仍旧还是下意识呢喃道:“好美啊……”
  确实很美。
  巨大的华光如同晚霞,成九色华彩,层层迭迭。
  笼罩在一只巨大,华美,神圣的神鹿后面。
  那鹿巨大的如同一座山峦。
  华美的鹿角冲向天空。
  李观一呢喃:“西域传说,九色神鹿。”
  只是此刻这祥瑞神兽却似带着一股怒气,在天空中跳跃,仿佛整个晚霞颠倒,仿佛西域那美丽的地貌升腾到了天空,朝着这边砸下来。
  李观一双手一架,直接双手握住猛虎啸天战戟,六重天内气,武功尽数爆发出来,将一柄沉重无比的猛虎啸天战戟挥舞地水泼不入,道:
  “前辈,方便问一下八百年前的交情是什么吗?”
  太古赤龙回答道:
  “八百年前,我想要吞了她,没能成。”
  李观一:“…………”
  太古赤龙大笑如雷霆,道:“只是玩笑。”
  “那时吾和故友,与霸主争斗于天下,见祂在此清修,想要拉祂入赤帝联军之中,祂那时不知为何,脾性极大,乃挑衅于吾,最后弄得好生不愉快,彼此之间有些许冲突。”
  “此次过来,吾还以为可以化解此番恩怨,不过看起来,八百年来,祂不曾忘却。”
  李观一苦笑:“被前辈你坑了。”
  太古赤龙大笑。
  龙吟声中,那九色神鹿踏空而来,和赤龙争斗,虽然明显不是对手,却仍旧不肯退让:“中原大地的神龙,为何还要来此?”
  太古赤龙嗓音苍茫道:“是为帮助一个小辈罢了。”
  “希望你给八百年寿出来。”
  李观一:“………………”
  “前辈你应该没有求过人吧?”
  太古赤龙不屑道:“吾不需要。”
  九色神鹿美丽的眼睛里泛起一丝丝波涛。
  太古赤龙之后的,‘自有人道气运给你’的话语没能说出来,这美丽的九色神鹿就以不可思议的脾性来冲来了,嗓音清澈美好:“你要和我争斗,就不要牵连这些人族。”
  “把他们放下,我和你再斗一番!”
  李观一握着猛虎啸天战戟,主动开口道:“这位……神鹿,不是赤龙前辈所说的这样……”那美丽的神鹿垂眸看来,然后看到了李观一手中的那把神兵,认真道:
  “五百年前,射穿吾栖息圣山的,是你的前辈?”
  李观一陷入沉默。
  五百年前?射穿圣山。
  薛神将三箭定天山。
  一箭射穿三百余里,其中洞穿了党项国的圣山,留下了绵延至于今日的传说,到了如今,西域的百姓抬起头看到圣山上那如同被巨龙穿破的空洞,都会虔诚地跪拜,口中说着:
  【阿如恩乌尔哈日瓦博德萨达瓦】。
  意思是,射穿圣山的中原菩萨箭矢。
  人间的英雄,神将驰骋于天下,豪杰们的大愿和野心碰撞,即便是太古时代就存在于这天地之间的灵物,在这样的豪情壮志,在这样的气魄之下也不得不退让。
  那九色神鹿和太古赤龙彼此争斗,太古赤龙大笑:“西域偌大,除去此等祥瑞,亦有苍狼,小子,你口中所说的地方快要到了,准备下去罢!”
  时值太古赤龙掠过一地,天色已昏沉下来,那城池当中,就亮起来了一盏一盏流光华彩,却是一座城池,太古赤龙已不再是八百年前那版杀戮性子,未曾去真和九色神鹿厮杀。
  只游动的时候,太古赤龙之气,和九色神鹿之光碰撞。
  轰然如雷鸣不绝。
  这等巨物的争斗,如同两座山峦撞击一样,迸射出的流光也算是不小,只是九色神鹿这样的瑞兽,并不擅长战斗,也就宗师级别的余波。
  可太古赤龙似颇为愉快。
  李观一等天策府众人在龙背上,随着龙身起伏而颠簸。
  反倒是有些胃痛。
  李观一手中猛虎啸天战戟猛然劈开落下的流光。
  九色华光温暖,落下的时候,却没有化作攻击,而是如同烟霞一般路过了天策府众人,本来因为剧烈颠簸,脸色都有些苍白的南宫无梦忽然就感觉不在那么难受。
  石达林眼睛都亮起来,大呼道:“九色神鹿华光,西域万佛窟壁画【鹿王本生】之中记录的传说,能治愈诸疾病,曾经引起古代西域诸王纷争的宝物?!”
  “可以入药!”
  “可以入药!”
  许天戈早就因为高速飞行晕龙了,死死抓着墨家潘万修的胳膊,眼睛都已经失去了聚焦,在昏厥之前,只是握紧双拳,高呼三声:“种地,种地!”
  “俺要种地!”
  李观一却是瞳孔收缩。
  耳畔青铜鼎鸣啸。
  他的体内,那因为太古赤龙而点亮了九分之一的青铜鼎上,泛起了新的流光,九色神鹿的流光落入鼎中,隐隐化作一丝丝玉液。
  李观一失神的时候,那边九色神鹿和太古赤龙争斗,余波波涛汹涌,掠过李观一身前,李观一清醒过来,站定在神龙头顶,道:“前辈且先把其他人送下去。”
  太古赤龙长吟一声,自有流风裹挟着天策府众人送下去。
  瑶光却安静坐在那里。
  少女双手结下一个阵法,于是李观一能站得更稳,不再受狂风的影响,李观一挥舞猛虎啸天战戟,将落下的九色流光,一一劈开,截断,斩碎,九州鼎自然吞噬。
  “???!”
  九色神鹿注视着李观一,似乎察觉到了此番变化,太古赤龙道:“吾不曾说谎,如何?”
  “你已感知到了不同罢,你虽是西域的神兽,然太平公有麒麟,却难免覆亡,霸主之白虎,也陨于战阵。况且,你并不是争斗的神兽。”
  “如你这样的瑞兽,人类甲士大军围杀之下,也难以幸免。”
  巨大华美的九色神鹿注视着李观一,道:
  “中原的王,你来到这里,是要做什么?”
  “中原的狼王已经撕扯西域的土地,让各部的人民流离失所,党项之人也已癫狂,中原年轻的王,来到这里,也是为了发起兵马,征服这里的土地,奴役这里的生灵么?”
  李观一回答道:“不是。”
  李观一握着战戟,道:
  “天下一国,西域各部,也可以汇聚入天下。”
  九色神鹿亲眼见到了西域这几百年的混乱,见到了号称天上苍狼脱身的铁勒三王子被薛神将轻易斩杀,见到了三百年前吐谷浑收服各部杀得血流成河,也见过摄政王屠城。
  祂只是回答道:“荒唐之梦。”
  李观一高声开口,但是声音却淹没到龙吟之中。
  九色神鹿忽然道:“此番争斗不痛快。”
  “中原的神龙啊,八百年不见。”
  “你我再去空旷没有生灵的地方争斗吧。”
  太古赤龙长吟不绝,李观一和瑶光被一股流风托举放下,龙吟之中道:“吾不参与人间之争斗,李观一,此番和这‘故友’一战切磋之后,吾自回秘境之中。”
  “江南风雨之事,吾自会为你看顾。”
  “他日再会!”
  太古赤龙长吟,金红色的火焰把天空都晕染成了火烧一般的颜色,九色神鹿也随太古赤龙一并争斗离去,李观一在空中落下,视线一瞥,却见小麒麟被卷入余波之中,距此颇远。
  李观一看到银发少女在空中落下来。
  天空已彻底暗下来了,月色清朗,星光明媚,把整片夜空都笼罩在了一种澄澈宁静的光华之中。
  观星术士一脉的长袍在风中微微晃动着,衬托得少女的手指十分娇小可爱,银发飞扬,从天上轻飘飘地落下,美丽清冷。
  少女沉默,低下头往下看去。
  银发少女小脸煞白。
  李观一想到了这少女爬墙头的时候,往墙角下来的时候,都要转过身来,右脚攀着墙壁,左脚翘起,一下一下往下面试探的模样,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瑶光,难道恐高?’
  李观一身子在空中一转,龙吟再起,赤龙法相出现。
  李观一在空中朝着瑶光腾转而去,一只手抓住少女手,银发少女抬起头看着他。
  被李观一抓住的手掌反过来抓住了李观一。
  手指白皙纤长,死死扣着李观一的袖口,嘴唇抿着,绷着紧紧的,一张脸上还是没有半点表情波动,嗓音清澈安宁:“请抓住我。”
  “我有些害怕。”
  只有说这句话的时候,少女安宁如流水的嗓音里有了一缕颤抖。
  李观一抓住瑶光的手掌,两个人从天空往下面坠下。
  少年用力一拉,本来和他一起坠下的少女被拉入他的怀中,李观一一只手抱住瑶光,一只手握住猛虎啸天战戟,此刻再呼唤麒麟,已经来不及,而且麒麟一脸吃饱的表情。
  李观一内气环绕于周身,呼出一口气。
  已然落下。
  …………………………
  萨阿坦蒂和自己的部族一起停留在了湖泊的一个角落,夜晚的喀纳斯珀尔湖澄澈幽静,没有了白天时候如同宝石般的静谧,而是多出了一种幽暗,吞噬生命的感觉。
  萨阿坦蒂抿了抿唇,看着拥抱着自己的阿嬷,有些难受,他们的部族不大,只有千八百号人,带着一些牛羊,在这辽阔的大地上求生,来到这喀纳斯珀尔湖的时候,按照规矩。
  要把超过五十五岁的老人留在这里。
  说是这湖泊神灵是宽宏慈悲的母亲,会保护在路上走过了这样漫长时间的孩子们,在飞鹰在天空盘旋了五十五次之后,在人间大地上游走的孩子该回归母亲怀抱里。
  在那里,可以享受着永远的温暖,有永远充足的美食,不必再辛苦劳作,不必在大地上求生。
  萨阿坦蒂握着腰间的匕首,看着那边的老人们把身上的衣裳摘下,留给部族,亲吻着孩子们,准备留在这里,脸上带着宽和,恐惧,和麻木的味道。
  少女抿了抿唇。
  她知道的,这只是在糊弄小孩子的话。
  把老人留在这里,是因为老人没有办法经历之后的跋涉,夏天的大漠干涸,缺少水,缺少粮食,在这个时代里,还会成为拖累部族前行速度的累赘。
  部族要把粮食留个年轻的精壮和孩子,把没有力量捕猎和保护部族的老人留在湖泊边,放下一些粮食,任由这些老人自生自灭,任由他们去死。
  她小时候问过奶奶,奶奶说她要留在这里了,不能一起走。
  她小时候问过奶奶,说自己也会这样吗?
  奶奶很慈祥地摸了摸她的头,这样回答道:“是啊。”
  “每个家族,每个人都是这样,这就是命。”
  “奶奶也曾经把奶奶的妈妈,奶奶的阿姆,留在这里。”
  “拉着小牛和小马转过身,听着她们的铃铛和哭声走远,一步一步,都没有回头。”
  “所以,你一会儿,也不能回过头,也不能后悔,不能哭,知道吗?”
  如今雄伟的飞鹰在天空盘旋了五个年头,又到了把族里的老人们放在湖泊的女神怀里的时候,萨阿坦蒂握着匕首,心里难受,看着天空,想到了年少时候听奶奶说的传说:
  “传说古老古老的时候,有这样一个传说。”
  “传说神灵居住的山上,被魔怪所占据,魔怪焚烧了草原,让冰川冻结,河流不再流淌,湖泊女神的怀抱也失去了光,大地上充斥着刀兵和灾难。”
  “这个时候,有一个勇敢的青年走到山上,祈求神灵的垂青,神灵怜悯他的遭遇,赞许他的勇气,所以降下来了这样的称呼。”
  “说,天格尔,天格尔。”
  “就会有英雄来到人间,打破灾难,去除刀兵,那是西域的吐谷浑王之前,有史以来的第一个大英雄,只在人们口口相传的传说里。”
  “说,天格尔。”
  萨阿坦蒂泪流满面,道:“天格尔,天格尔……”
  她的低声,让那些老人们怔住了,就连那些举行这个仪式的壮年都有些心酸,要落下泪来,有人道:“这个时节了,不然,就明年再来?”
  却有一个留着络腮胡,腰间两把刀子的男人红着眼睛,流着眼泪,道:“不行,不行,规矩,就是规矩。”
  他看着站在那些老人里的父亲,母亲,心脏都在痛。
  粮食不够,老人们还害了病,夏天的大漠会高温炽热,这样会成了瘟疫,孩子们会死。他握着刀,大声道:“回归湖泊女神,已经比起走到山壁上,让长生天的使者飞鹰雕琢内脏归于天地好的太多啦。”
  “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除非真的有天格尔……”
  轰!!!!
  一股流风炸开,呜呜呜的声音掠过这里,萨阿坦蒂瞪大眼睛,整个部族的人们在夜色和火把之中看向那里,一道身影从天空落下,纠缠着赤金色的火光和九色华彩,重重落地。
  轰!!!!
  隐隐约约有赤色的神龙虚影,有人,他如同传说一样,踏碎了部族举行仪式的利器,火光散开,黑发微微扬起,怀中抱着一名银发美丽的少女。
  如同神话之中的英雄,听从呼唤,来到了大地之上。
  一片死寂,肃穆。
  李观一缓缓抬起头,看着被自己震碎成为齑粉的古物,视线凝固,环顾周围,看着周围密密麻麻的,一手火把,一手弯刀的壮汉,少年沉默,抬起头看着远处,双目无神。
  遥远的,在江南的婶娘,太姥爷。
  我是观一。
  抵达西域的第一天,并不顺利。
  我好像,把别人家祖器之类的东西,给掀了。
  ()

第2章 西域之苦,西域之富,壮阔之志,慈悲之心(求月票)
  在那一瞬间,李观一觉得氛围都凝固了,周围这些穿着西域风格服饰的人们都把手放在了腰间的刀柄上,满脸警惕,李观一看着脚下粉碎成齑粉的古器。
  要赔钱,得要多少钱……
  李观一看着那边的西域武士们手里的刀子,脸上露出微笑,站稳身子,单手揽着瑶光,右手握着猛虎啸天战戟,这把夸张沉重的兵器在月色下闪烁寒光,李观一道:
  “我们是中原来的游商,被卷到龙卷风里,大漠沙暴停下来,货物都失散,我们两个被抛飞到了这里。”
  这是西域吐谷浑话,李观一元神强大,被恶补教会的。
  那边的那些西域部族的人们彼此对视一眼,说了一阵子话,但是李观一有些听不大懂,李观一额头抽了抽,江南之地都有诸多方言变种,但是中原的人至少能听懂官话。
  西域这里,连语言都是问题。
  李观一意识到,自己小觑了西域的复杂情况。
  西域的大英雄们有许多都是在上古的史诗里面传唱着的,他们很长时间没有自己的文字和记录,三百年前吐谷浑统一了西域,却也没能和中原一样,烙印下必然统一的印痕。
  文字,语言都没有能彻底统一。
  李观一感觉到了手掌被拍了拍,低下头,银发少女轻轻拍了拍他的手掌,李观一松开手,瑶光轻轻跳了下,稳稳落在地上。
  然后转过到李观一后面。
  踩在一块大石头上,踮起脚尖,白皙微凉的手指按在了李观一的太阳穴两边,少女口中低声呢喃,一股清凉的感觉从李观一眉心流过。
  之前只是觉得纷纷杂杂的西域交谈声一下子就清晰起来。
  李观一听懂了这些话。
  “这个中原人说什么?!”
  “他好像说,他是从天上下来的神仙?”
  “胡扯,难道说中原人已经会飞了?他是从中原飞过来的?!”
  李观一道:“诸位。”
  他开口的时候声音经过奇术的特性,能让众人听懂意思,这部族的人都被吓了一跳,手中的弯刀铮的一片响声,李观一面对着这众人敌意,手中猛虎啸天战戟在地上直接一扫,拉扯出一片痕迹。
  然后指了指那边破碎的祖器。
  少年人器宇轩昂,理不直但是气很壮地说出了那两个字。
  “我赔!!!”
  于是敌意被化解。
  …………
  “给,请喝……”
  有些不那么标准的吐谷浑官话,李观一道谢,接过了一个有些粗糙的陶器,里面是牛羊的奶,喝了口,味道稍微有些咸的,对面是个年岁比李观一和瑶光更小些的少女。
  穿着西域风格的服饰,腰间佩戴着一把弯刀,皮肤古铜色,一侧的黑发用蓝色和红色的细丝线绑起来,这少女是部族里不多能用吐谷浑官话的人,道:“你们,来自于,哪里?”
  李观一回答道:“中原,我们是商人。”
  “只是遭遇了风暴。”
  这个叫做萨阿坦蒂的小姑娘哦了一声,脸上的表情,很明显没有相信,李观一用墨家机关放了一个火焰,以告诉天策府其余人自己的方位。
  太古赤龙抛下人来的时候,用流风相送。
  只是确保整体在一个大致的范围内,却不够精准。
  瑶光从包裹里面掏出来自己的小木杯,倒了一点西域的羊奶尝尝,那边有着大胡子,腰间两把弯刀的大汉大步走过来,气势汹汹的样子,道:“你们说,要赔偿,怎么样赔偿?”
  萨阿坦蒂想要说什么,被这大汉一下按住肩膀。
  这汉子眉毛倒竖,大声道:“这是我们的祖器,是我们先祖在这一片大地上行走的时候用的东西,在吐谷浑还是佛奴的时候,这些器物就在水和火里面诞生了。”
  “对于我们来说,有很大的意义和价值。”
  “你把它们弄碎了,这是我们很重要的,如同我们的亲人和先祖一样……”
  李观一想了想,从怀里掏了掏,拿出一个小口袋。
  长风楼里大小姐给李观一寄存的东西,那小口袋打开,里面是一把金豆子,在月色下散发着金色的光芒。
  李观一道:“够吗?”
  这汉子名为巴图尔,意即是勇士,英雄。
  李观一的行为直接把他击沉了。
  有着大胡子,两把弯刀的汉子憋了半天,那张粗犷的脸都憋红了,然后一咬牙,伸出手,伸到了李观一手中的口袋里面,掏了掏。
  伸出手抓了李观一预料中三分之一的金豆子。
  数了数,然后又放回去了一部分,只留下了一点点。
  闷着声音道:“够,够了!”
  李观一看着金豆子,咧了咧嘴,心疼不已,才到西域,什么都还没有来得及做,就已经有了这样的损耗,他把剩下的金豆子收起来,倒是因此得到了这个部族的大幅好感。
  “中原人,游商,金珠!”
  巴图尔数着金珠子,让那些本来要被留在这湖泊的老人们回来,他压低着声音道:“从天上落下来了金珠的中原人,是天神的赐福,他带来了金珠,你们可以在这大地上再走一段了。”
  “这些金子可以去城里换些干粮,牛羊,还能弄到一点神佛赐福的水,治好了病,就还可以活下来。”
  巴图尔冷硬着一张脸,让老人们穿回来自己的衣裳,冷硬着脸让他们去拿吃的,只有所有人都回去的时候,他伸出手攥着那金子,抬起手,背对着众人擦了擦眼眶。
  “天格尔,天神授予大地的英雄。”
  他想到了小时候的传说。
  想到了小时候摸了摸自己的头,走到圣湖前面就再没有回来的爷爷,握着弯刀,哐啷作响。
  很快,天策府众人依着轻功的高低都回来了,至于麒麟,早就趴在旁边,开始舔舐李观一那边的牛羊奶,砸吧砸吧嘴,评价一句味道一般般。
  然后大口大口吞。
  虽然一般般。
  但是,君子麒麟,不浪费一切粮食!
  石达林,长孙无俦等回来的时候,这一支小小的部族给他们准备了粮食,是用粗糙的陶器盛放着的,一种口感粗粝的类似麦子的粮食煮熟,用牛奶,羊奶搅拌在一起,还有无花果干,葡萄干搅拌着,李观一这一批天策府众人还分到了烤过的肉干。
  搭配到一起,是这个小部族对于这一支,从天落下的商队最好的招待。
  李观一咬了口肉干,瞥见那边的麒麟已经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一个小瓷瓶,倒出来细腻的辣椒粉,五香粉,然后才优雅地吃烤肉。
  李观一额头抽了抽。
  老麒麟,教导了他什么?
  巴图尔还用牛羊奶煮茶给他们喝,只是这样的奶茶有些咸,习惯江南的茶的众人有些不很习惯,农家夫子许天戈嘎吱嘎吱吃着这粮食,跑过去和众人交谈询问这粮食种子。
  墨家夫子潘万修对部族那种移动性的居住,以及此地民间诞生的,用来盛装东西和行李的木质结构造物很感兴趣,跑过去交流。
  樊庆主动前去和握弯刀的部族武师交谈。
  雷老蒙摸着下巴,打量着这个部族的马匹和牛羊。
  一时间反倒是只有李观一没什么事情可做,他叹了口气,喝了口咸奶茶冷静一下,西域的天空似乎尤其空旷遥远,星辰安静,忽而有人拉了拉李观一。
  转过头去,看到是最后归来的南宫无梦。
  李观一递过去部族准备的吃的,道:“怎么来的这么慢?”
  “你的轻功在这里只比我差才对啊。”
  南宫无梦翻了个白眼,她咕哝道:“那位太古神龙阁下太过于不讲究了,我被祂扔到了好远,掉下去的时候,是这湖泊的分支里,还被石头给烙了一下,后背都青了。”
  “本姑娘本来要把这个东西扔掉的。”
  “不过嘛,好在月色下看了一眼,还是给你拿过来了。”
  李观一笑:“我要这一块石头做什么?”
  这位江湖第一绝色拿出那一块石头扔给李观一,李观一随手抓住,微微愣住,感觉到石头落在手中的触感,完全不对头,再定睛一看,在月色下泛着金色。
  沉甸甸的,却是一块天然形成的狗头金。
  南宫无梦狡黠笑道:“怎么啦?君侯冕下,难道说,就这一块石头,就让你这般开心么?啊呀……还真是一点变化都没……呜啊啊!”
  李观一抬起头,抓住南宫无梦手腕:“做得好!”
  “我就知道带你来没错!”
  南宫无梦方才还狡黠微笑,媚眼如丝,转眼结结巴巴:“你,你你你!”
  李观一把自己的肉都分给南宫无梦。
  摩挲着这大块天然黄金。
  不愧是你!
  天策府麒麟军福缘第一!
  南宫无梦败退,李观一吃着东西,打量着周围的情况,人数不算是少,其中青年壮年男子都带着弯刀,有牛羊,马匹,李观一想了想,佯装去拿东西,找到了那个小姑娘萨阿坦蒂,询问情况。
  萨阿坦蒂因为那些老人们避免了被扔在湖泊边等死的情况,对这个中原的游商很有感激之心,听李观一的询问,就回答道:“我们是顺着水来这里的,要去这附近的城里买些粮食,卖掉皮毛和肉,换成盐巴和茶砖。
  “不吃盐巴的话没有力气,不吃茶的话,会……”
  萨阿坦蒂沉思了下,比划着手指道:“会害病,血会坏掉。”
  李观一明白是因为这里难以补充新鲜蔬菜的原因。
  “那你们去的城是什么?”
  萨阿坦蒂回答道:“跋禄迦城,那里有叫做【大清池】的湖,这湖很狭长,水是黑青色的,又苦又咸,但是跋禄迦城里卖盐巴很便宜,我们都去那里。”
  李观一若有所思。
  大小姐准备的地契就在那里,是一座村镇里的大片土地,听起来,是西域产盐的盐湖,大小姐可真的是选择了一个很好的地方啊。
  他和这个小姑娘闲聊,萨阿坦蒂似乎对外面的事情很好奇,回答李观一的问题,也会问他外面的事情,李观一也稍做回答。
  李观一弄明白了情况,这个部族有一千多人,在西域属于极小的那种,他们没有武力去占据哪怕最小的绿洲,也不愿意去投身于大的部族下面去做为仆从,就只好四处流浪。
  西域也是有大江大河的。
  春天的时候,来自于更为北方的大片雪山,积雪冰霜都融化,水流涨潮,会有新的绿洲,会有动物追逐着水源,这些小的部族居无定所,就会追逐着这些小的动物。
  去猎杀他们,去采摘雪山和险峻地方的药材。
  然后顺着水流抵达那些大部族的地方,把皮毛,牛羊的犊子,还有药材卖去,换来支撑部族生活的盐巴,茶砖,兵器,然后再继续追逐着水源离开。
  “我们出不起在城邦里生活的钱。”
  李观一讶异:“吐谷浑统一西域三百年,不是建了许多城池吗?”
  萨阿坦蒂疑惑道:“可是那些城池是吐谷浑人的啊。”
  “现在是党项人,然后是中原人。”
  “我们一直都不被接纳的。”
  “而且三百多年前那个大英雄死掉以后,就乱糟糟起来了啊,现在有好多城的,各自都建国。”
  三十六部的子民建国,吐谷浑虽然一统西域,却终究缺少眼界,没能彻底在思想上完成统一,这样就是典型的人治和英雄时代。
  并没有将一统的念想烙印在所有人的心中。
  当有不世出的英雄时候,可以将这些各部城邦整合在一起,成为岁月上堪称伟大和繁华的国度,可是当这样的英雄死去的时候,他建立的国度也随之分崩离析。
  李观一目光扫过这部族,好奇问道:“我看你们有这样多的牛羊和猎物,到城邦里面可以换取多少的盐铁?”
  萨阿坦蒂沉默了下,掰着指头道:
  “三头羊可以换一口锅。”
  “一头牛,换一块茶砖,这样。”
  李观一动作顿住,看着这部族耗费一年时间积累的皮毛,肉干,药草,最后或许只能换了一点点茶砖,盐巴,这种情况,即便是中原王朝的压迫,却也远远不能相比。
  李观一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萨阿坦蒂想了想,把一把用牛角磨出的小匕首放在李观一的手里,道:“这是我奶奶给我的礼物,我现在把它送给你。”
  “我们本来是要把部族里面的老人们留在这里,留下一点点的粮食,然后就走的,因为这一年部族里又多出了些孩子,每年的收获不能养活更多一点点的人,只好把老人留在这里。”
  是西域贵胄的控制之策。
  李观一立刻就已经意识到了,萨阿坦蒂却不知道这些,只是道:“可能是我们不够努力吧,养活不了这样多的人,如果不是你从天上下来的话,他们一定留在这里了。”
  “听说在靠近圣山的地方有天葬,人们死去的时候会在山上,让飞鹰吃掉自己的内脏,回到天地里面。”
  李观一握着那精致的牛角,道:“这样吗?”
  萨阿坦蒂道:“也是没办法的。”
  “西域用金钱,银钱,小钱,只有族长他们能去大的城里面,因为他们是佩戴刀的武士,像是我们这样流浪的部族,是下等人,性命只值一条草绳。”
  萨阿坦蒂和李观一聊着这些,就跑去帮助那些老人们了,李观一把陶器放下,这里的人有些不敢和他说什么,只是双手合十说:“金珠。”
  “金珠。”
  李观一咧了咧嘴。
  他不是什么金珠。
  况且,那个叫做金豆子。
  天策府众人各自探明情况,回到一处,将所知的消息对了一番,皆是有些复杂,虽然早早知道了西域情况恶劣,却未曾想到会是这样。
  只有长孙无俦习惯这里,道:“因为吐谷浑王是农奴出身,却掀翻了之前压在自己头顶的人,他成为统一西域的霸主之后,他的后代对于流浪民,农奴的压迫远比曾经更厉害。”
  “应该是担心再出现第二个吐谷浑吧?”
  樊庆低声道:“末将潜入了那圣湖之中,发现不少尸骸,其中尸骸的骨头上有被啃咬的痕迹,留在这里的人,应该彼此之间出现人相食的情况,然后才死。”
  “应该是胜利者吃了其他人,然后饿死。”
  “以及两败俱伤,流血被秃鹫吃了。”
  “这湖的下面,几乎是白骨累累。”
  李观一揉了揉眉心,缄默了下,道:“我等之后,先去之前说好的地方落脚,无俦。”
  长孙无俦行礼,道:“君侯。”
  李观一道:
  “明日一早,你就去寻二郎,将我的亲笔信给他。”
  长孙无俦听到李观一的称呼,神色古怪了下,道:
  “是。”
  李观一道:“南宫。”
  南宫无梦发呆走神中,李观一唤了几声,才手忙脚乱反应过来,道:“什么?”
  李观一道:“你轻功最好,又有神兵,去寻契苾力。”
  “将吾所在之地告诉他,问他,可还记得当日之约?”
  南宫无梦脸上神色郑重,道:“是。”
  “南宫领命。”
  她迟疑了下,道:“那将军你呢?”
  李观一看着这部族,回答道:“我既然是中原的游商,那就和这些人暂且一起,弄清楚西域的情况,这般复杂的情况,如果不能实地去看看,是不能弄明白的。”
  “好了,都休息吧。”
  众皆领命退下去,李观一坐在一侧岩上,瑶光在旁边安静看书,李观一看着天空,心中沉吟,西域的情况比起他所预料的还要恶劣。
  狼王摄政王已经吞吐四方,党项国难以抵挡。
  可三十六部贵胄却只维系自己的统治,压榨普通的部族牧民,李观一手指按着眉心,夜色下看着这宁静的部族,相互枕着睡着,弯刀就在怀中,月色宁静,却有一种只在悬崖边行走的感觉,仿佛下一刻就会彻底殒命。
  这就是乱世啊,中原的百姓当牛做马,却也要卖掉女儿,儿子;西域的牧民部族流浪各处,却要把老人抛弃,维持自己的部族存续。
  “一个人的命价,是一条草绳。”
  “唉……乱世。”
  李观一看着天空群星。
  他忽然明白了,两年前的契苾力为什么,会骑着一头毛驴,独自穿越辽阔的土地,抵达江南的江州城,去恳求陈鼎业的帮助。
  为什么在李观一允诺了土地和保护之后,契苾力会是那样巨大的反应。
  一条人命,就只是一条草绳。
  那时候的契苾力,是何等的绝望,何等的执着,才独自踏上了前往中原的道路?而他族里的人,又是怎样的觉悟,才让那时已算是不大不小一个高手的契苾力上路,而不是庇护自己。
  是为了活下去。
  都是为了活下去。
  李观一胡思乱想着。
  肩膀上传来轻轻触感,银色发丝垂落在他身上,银发少女枕着他的肩膀靠着,李观一微怔,感觉到了轻微却稳定的呼吸声音,恍然自语:“毕竟这一天发生的事情也太多了。”
  “瑶光应也是困的不行了……”
  银发少女嗓音宁静,道:
  “我醒着呢。”
  李观一顿住。
  西域苍茫辽阔,明朗月色下,这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消亡的部族沉睡着,李观一坐在这里,银发少女睁着眼睛,清醒理智且克制着,靠着少年君侯的肩膀。
  然后用右手的小拇指,轻轻勾着李观一的袖袍。
  月色之下,呼吸相闻。
  银发少女嗓音宁静:“您想要做什么,我都在。”
  “您要前往怎样的未来,我都在。”
  “九色神鹿不相信您,我相信。”
  李观一垂眸,回答道:“好……”
  他看着这些西域之民,独自饮那奶酒,目光看着辽阔的天空,西域么……
  沉睡着的萨阿坦蒂低声呢喃着:
  “天格尔……”
  “金珠。”
  李观一心中有决定下来。
  李观一想着:“我们要去的那个村镇,面积其实不小,周围也有水源,有绿洲,如果萨阿坦蒂他们不嫌弃的话,不如就在那里驻扎下来吧。”
  “按照合理的价格,收他们的货物。”
  “如果说他们愿意的话,就请传播消息,说这里有一个中原人,被他们称呼为金珠,被称呼为天格尔的中原人,愿意收拢这些流浪在西域的部族。”
  “愿意庇护他们。”
  李观一还不知道,这个只和瑶光说出的承诺,这个只是心中不忍做出的决定,会导致怎样的未来,他只是想要做便是决定了,他的过去,他的先生,无法让他如同这个时代的豪雄一样。
  去屠城,去用人头铸造京观来宣扬自己的威名。
  就在此刻,在李观一的念想落下的时候,他的体内,九州鼎再微微鸣啸了下——
  李观一微怔,元神内敛去看。
  九州鼎剧烈鸣啸!
  内部九色神鹿之处得到的九色神韵,缓缓散开。
  原本只苏醒九分之一的神韵,竟然隐隐约约,开始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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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九鼎之变,遭遇魔宗(求月票)
  今天入夜之前,太古赤龙和九色神鹿之战,李观一持猛虎啸天战戟站在龙首上争斗,那时候九鼎就似乎汲取了九色神鹿逸散出来的元气。
  但是之后李观一去查探九州鼎,却没有发现什么变化。
  而临到入睡之前,这九鼎却产生蜕变。
  李观一元神内观看,注视九州鼎,原本九州鼎只有九分之一的部分,退去了沉重古朴的青铜色泽,化作了原本金色的模样,而现在,这九分之一的金色华光开始朝着更大的范围推进。
  原本沉重雄浑的青铜色散开。
  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金色,隐隐约约可以窥见华丽的祥云,和江南一带的云雾缭绕对应,似乎有神鹿潜藏其间,旋即,青铜鼎的鸣啸,颤动越发激烈,越发恢弘——
  而后,戛然而止。
  李观一:“…………”
  他禁不住扶着额头,虽然早有预料,仍旧有些许遗憾:
  “果然,只是短暂时间的那一点点余波,如果就可以让整个九州鼎恢复更多神韵的话,一开始就不会让具备八千年根基的太古赤龙都损耗了八百年寿数。”
  “不过,至少可以确定。”
  “九色神鹿就是可以被九州鼎认可的,西域祥瑞。”
  李观一心中若有所思,仔细端详着九州鼎的变化。
  虽然这巨大的鼎身只是出现了一部分蜕变,但是已经隐隐约约可以窥见上面的华美纹路,沉厚的青铜之色就化作了细碎的齑粉,如同积压在这九州鼎上的灰尘,吹拂了下,就散开了。
  九州鼎震颤,一股股神韵传递给李观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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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观一眼前恍恍惚惚出现了苍茫无边的西域大漠,看到了中央区域的大片绿洲,那是吐谷浑的所在,是此刻的党项国所在,看到了辽阔的大漠,还有大漠上点缀的星星点点的水源。
  而后他看到了跪拜着的百姓,看到了有大风升起。
  大风席卷四方,掀起来了沙漠风暴,遮掩着天地一片昏沉,忽然传来九色的华美神光,一只巨大的,美丽的神鹿出现在空中,只是跃动几次,那似乎要笼罩天地的沙暴就停歇。
  百姓顶礼膜拜。
  九色神鹿在空中跳跃离去,画面凝固,最后失去了颜色,化作了如同古朴泥石板上的彩绘一般,于风中消散,李观一的意识恍惚了下,感知到了九鼎的神韵。
  “江南赤龙,行云布雨。”
  “西域神鹿,勘定尘暴。”
  “是社稷重器,若是真能铸造九鼎之二,可以定住大漠最为危险的沙尘暴……保护绿洲,生灵,于不可思议处建造城池。”
  李观一看着九州鼎的流光缓缓暗淡下来。
  再度被九州鼎的能力所震动。
  这两招不是攻杀类型的神通,李观一也可以感觉到,九鼎的神通能力,本质上是人道气运,如果用九鼎的神通,去杀戮苍生的话,如同以己之矛攻己之盾,反没有什么效力。
  但是对于家国社稷来说,九鼎的能力,远远超过如猛虎啸天战戟,赤霄剑,甚至于木剑龙图这样的神兵利器。
  是以九鼎的能力,将神兽祥瑞自己的神通变化为对社稷苍生有用的能力。
  “平定沙漠尘暴……”
  “如果有这样的能力的话,西域之行,应该会简单许多吧……”
  李观一感知到了九色神鹿的力量缓缓耗尽,但是九州鼎却感应到了一丝丝的气运,很微弱,就仿佛是夏天日出之前,在叶片上那一点点稀薄的露水。
  李观一睁开眼睛,看着这一丝丝气运的来源。
  是来自于这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这残酷的西域彻底吞没的部族,那些感谢,那些气运稀薄如朝露,渺小如蜉蝣,亦如这些乱世之中,犹如草芥般的生命。
  可渺小。
  却不代表,他们不存在。
  瑶光的呼吸平稳,却是已经彻底睡着了,李观一的头靠着石头,看着天空中灿烂的星辰,想着西域这般复杂的局面,王侯将相,贵胄魔宗,党项铁勒,狼王应国。
  想着江南,想着中原,想着这天下浩瀚,英雄崛起。
  想着这如蜉蝣朝露,刹那即逝的苍生。
  如同看到这满天繁星浩渺壮阔,一个人独自坐在这里,想着如此风云激荡的时代,终究觉得自己孤独渺小,会产生一种软弱,李观一闭着眼睛,后脑勺磕着后面,轻声自语:
  “先生……我该怎么办?”
  第二天天色亮起来的时候,李观一被冰凉凉的手指戳醒。
  缓缓睁开眼睛,却看到一根白皙修长的手指悄悄点着自己的脸颊,视线里面是南宫无梦绝美动人的面庞,带着一股恣意得意的笑:
  “次次皆被你吓到,此番却不会了,难得瑶光姑娘让我守着你起来,本姑娘可是江湖人士,不趁机报复一番……”
  “报复什么?”
  天策府斥候第一,南宫无梦神色呆滞。
  南宫无梦看着那靠着石头坐着,目光安静沉静的少年君侯。
  南宫无梦面庞刹那之间涨红。
  蹭蹭蹭一瞬间拉开距离。
  阴阳轮转宗独步江湖的轻功发挥地淋漓尽致。
  南宫无梦藏在一块大石头后面,面容涨红大声道:“不要偷袭,不要突然吓人啊将军,我,我只是,只是,对,对,我只是在叫你起床而已!”
  南宫无梦被吓了一跳,又因为自己这样反应太丢江湖女子的脸面,更是脸颊通红,却是羞恼。
  转身一拳头砸在石头上。
  咔啦啦。
  碎石落下来,里面的却是清澈干净的。
  雷老蒙蹭一下凑过去,目瞪口呆:“啊??”
  “西域的玉?还是翡翠种的?”
  “卧槽?”
  “老妹儿啊,你,你这是……”
  “要不然你再刨两下?不,就一下,一下就成啊。”
  李观一沉思,掏出秋水剑,嘎吱嘎吱把那一块玉石掏出来,却不由失望,挖出来的就只有一小片是玉石,后面的却都是杂质。
  “值不了几个钱。”
  李观一一边想着一遍把这个东西塞到自己的腰带里面。
  “但是几个钱,也是钱。”
  他不由想到,如果说就只让南宫无梦去挖的话,会不会直接挖出一大块玉石的?
  这一次出来西域,带着南宫无梦,简直是最明智的决定。
  西域如此大的地域。
  地广人稀。
  谁知道有多少好地方。
  什么麒麟,就只是个小贪吃鬼。
  赞美麒麟军和天策府真正的祥瑞!
  南宫无梦!
  阴阳轮转宗的轻功很好,不知南宫无梦羞恼交加跑去了哪里,李观一伸了个懒腰,看到瑶光在湖泊边不知道在看什么,辽阔的天空和大地,部族的人已经开始准备一天的生活。
  他们给牛羊洗刷身躯,有的外出尝试打猎,有的则是磨砺刀锋,有的开始做饭,虽然生活苦楚平淡,但是大家的心情都很不错。
  萨阿坦蒂一边在洗衣,一边用清脆的声音唱着西域的歌谣。
  美丽动听,无忧无虑,见到李观一醒过来,道:
  “天格尔,你们醒了?”
  “早上准备了吃的,你要不要吃点?”
  李观一笑着点头。
  两侧的人们对他态度都很好,尤其是昨日几乎要为了部族而留在这里等死的老人们,都双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词。
  只是他们对他的称呼还是‘金珠’‘金珠’
  尤其是有的还说‘金珠菩萨’
  李观一无可奈何。
  首先那只是金豆子。
  其次他不叫这个名字。
  李观一一边吃着这里的早饭,一边和萨阿坦蒂打听这里的消息,萨阿坦蒂是作为部族的祭祀萨满而培养的,也是整个部族里少有会吐谷浑官话的人。
  其他的只会说两句,如许天戈,虽然只是种田狂魔。
  但是也是中州学宫的高材生,要经过古儒君子六艺的培训,懂得西域的文字和语言,但是和这部族的人交谈的时候,都需要手舞足蹈加上表情语言,才能够勉勉强强的沟通。
  李观一询问西域整体的局势时,萨阿坦蒂擦了擦手,回答道:“西域并不是中原人眼中的铁板一块,是一个完整的国度,而是纷乱的各种族裔邦国,三十六部根本不是什么三十六部,而是三十六国才对。”
  李观一道:“三十六国?”
  萨阿坦蒂瞪着一双大眼睛看着李观一,说:“果然,和先知老爷爷说的一样,中原的人都是这样大的口气,我们西域那些国王们,在中原真正的王眼中,只是首领。”
  “只有把整个西域,要神的飞鹰从这一头,飞到那一头,这样大的地方全部都在一个伟大英雄的麾下,中原人的王才会认为,这才算是一个,可以被中原看重的国家。”
  李观一想了想,无言以对。
  西域三十六部,只铁勒一部就是铁勒九姓了。
  小的那些根本不会被中原人看在眼中。
  八百年前,甚至于一千多年前,中原王朝在公羊学派鼎盛的时候,习惯性对周边国家派遣一种名为【中原使臣】的特殊职业。
  告知于四方,给你们一个机会,跪下唱歌叫阿爹。
  而中原皇朝愤怒出兵的原因之一就是。
  吾已经如此客气。
  你竟然不愿意跪下叫一声爹爹。
  乃父就告诉告诉你,什么叫做大国雅量。
  中原如今的区域,比起八百年前大了一轮,而八百年前,比起当年儒家初代的夫子更大一轮,中原天子,素来皆是王道霸道杂糅之,以仁德教化天下。
  可若论这些年来,为何疆域逐渐变大。
  我不知道啊。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帝国的疆域边缘总是出现新的异族。
  许天戈,就是其中典范。
  此刻在陈国疆域内的西南区域,就是当年太平公所讨平收服。
  萨阿坦蒂叹息着说:“反正,没有区别啦。”
  “中原人,西域人,这个国的国主,那个国的大将军,大家都打来打去的,可是呢,风还是风,雨水还是雨,我们的老人还是要被留在湖泊旁边,一百年,八百年。”
  “都没有变过呢。”
  “贵人说,这就是命。”
  李观一道:“命?”
  萨阿坦蒂割马草,自然而然回答道:
  “是啊,王在西域的法典里面说,上上等人是功德无量的,一滴血一两金银,中等人一滴血一厘金银,我们是下下等人,血液里都是肮脏的东西。”
  “生来这世上就是赎罪的。”
  “人和人是不一样的。”
  “佛爷说,这辈子就该好好吃苦,这样的话,就是还清了孽债,然后下辈子就能够去过好日子。”
  “我不想什么下辈子啦。”
  萨阿坦蒂抿了抿唇:“我想要多割点马草,让马儿吃的饱饱的,可以多狩猎些猎物,这样的话,我们就能在城里多换些东西,可能就能多活下来几个人。”
  “等到了十五岁的时候,我们的部族和其他的部族聚在一起,就会带着一只小马驹,一张弓,还有三沓羊皮,去另外一个部族里面,和一个猎人啊武士啊成婚。”
  “然后生下儿子或者女儿,到了飞鹰从大漠的这一头飞到那一头,来回五十五次的时候,就会在湖泊停下,回归女神的怀抱里。”
  她仰起头,笑着道:“这就是我们的命啊,天格尔。”
  “可是我不信命的。”
  她用力握了握拳,露出笑容:
  “我这样有力气,我这样勇敢。”
  “我一定,可以活到第五十六次飞鹰徘徊!”
  “我想要活到五十六岁再死呢,天格尔!”
  李观一看着这一张面庞,没能能说什么。
  萨阿坦蒂又道:“西域的贵族老爷,佛老爷们我们都见过的,各自都有各自的威风,可是听说他们见到中原的王者,却都要走好几万里去见。”
  “中原的王者头顶带着一种垂下来的珠子一样的头冠,还有玉冠什么的,那些可威风八面的大老爷们去了中原,穿着华贵的衣服,还要跪拜中原的王者。”
  李观一笑着道:“万国衣冠拜冕旒。”
  萨阿坦蒂道:“嗯?说的真好。”
  “你见过吗?天格尔?”
  李观一面不改色,回答道:
  “我这样的人,怎么可能见过?”
  “我就是个商人。”
  萨阿坦蒂哦了一声,有些遗憾,道:
  “阿扎提老爷爷说,八百年前中原最伟大的王,身上缠绕着赤色的龙,佩戴着一把剑,那把剑用我们的话说,就是【金红色火焰燃烧着的苍穹】。”
  李观一面不改色,把赤霄剑往后面挪了挪。
  这边闲谈,长孙无俦和南宫无梦要去寻人,但是根据大漠里的经验,长孙无俦建议做好准备,否则遇到如大漠风暴之类的气候,哪怕是他们两个四重天也难以持久。
  部族贫苦,长孙无俦需要的东西都不全。
  恰好不远处有城池,巴图尔也拿到了李观一的金珠,打算先去那里面更换成部族需要的东西,李观一索性一起去看看西域的城池。
  萨阿坦蒂没能一起去,巴图尔的嗓音低沉:“萨阿坦蒂才十四岁,她这个年岁,这个模样的孩子,进去了城里面,可能会被抢走当女奴。”
  樊庆的神色沉凝:“女奴?”
  中原时代早已消失的东西,在这里似乎司空见惯。
  巴图尔疑惑道:“这有什么?”
  “在那种地方,我们这样的部族孩子成婚的时候,老爷们是可以代替新郎入洞房第一夜的,所以,很多依附着绿洲城池的部族会有规矩。”
  巴图尔骑着马,很平淡且理所当然地说道:
  “家里的第一个孩子,要摔死的。”
  中原天策府来的众人一瞬间无言。
  他们感觉到了一种割裂般的巨大冲击。
  萨阿坦蒂也点了点头,李观一看到这少女想要去城池里,却也不能,想了想,道:“那这样的话,萨阿坦蒂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吗?”
  萨阿坦蒂愣住,道:“不……”
  李观一笑着道:“不要客气,我从你这里知道了很多东西的,就当做是我们给你的礼物了。”
  萨阿坦蒂迟疑了下,不好意思地拨了下鬓角的头发,轻声道:“那,可以给我带一面镜子吗?”
  这个时候,这个英气的勇敢的,发誓要活到飞鹰掠过五十六次天空的少女,才露出了一丝丝少女的模样,李观一笑着道:“好,我给你带一面最好的镜子!”
  萨阿坦蒂下意识露出一丝微笑。
  然后意识到这样不像是大漠上英雄的儿女,咳嗽一下,才道:“那,我,我会准备好谢礼的。”
  “天格尔。”
  李观一笑着道:“那我很期待啊。”
  众人接触到了真正的西域,李观一拉了拉瑶光,让少女把自己,以及南宫无梦的面容遮掩住,否则的话,恐怕会有麻烦。
  他们安然无恙地进去了城池。
  即便是李观一他们,从面相上看就不是西域之民。
  但是黄金和金豆子的威力比起一张脸,更为靠谱。
  众人成功进入,四处望去,大部分的屋子都是夯土结构,用大的砖石,泥土做成,和中原的屋子不同,天是湛蓝色的,而城池的风格是灰扑扑的,在一座座楼之间,有彩色的绸布挂着,上面绣着佛陀经文的传说。
  人们来来回回,都神色和善,在城门口不远处的酒肆,酒旗在风中飘扬,门口的桌子上坐着两名刀客,穿着灰扑扑的衣裳,喝着西域的烧刀子。
  酒旗下面,有穿着薄纱彩缎衣服的女子起舞,露出纤细的腰肢,旋转起来,衣服都如云霞,是西域的胡璇舞,南宫无梦看着那女子妖媚模样,以及大道上露出来的肚皮,面容羞红。
  “不,不知羞耻。”
  李观一叹了口气,南宫无梦的防御力未免太低了些。
  于是众人都散开,巴图尔他们去采买东西,长孙无俦经验丰富,去准备西域行走需要的必要东西,最好买些商队该有的货物。
  潘万修去看城池。
  公孙怀直去瞅着这城门上的机关器械。
  许天戈直接一溜烟跑去了这城池售卖作物的地方。
  樊庆若有所思,去了贫民窟。
  雷老蒙则是四处溜达,跑去马驿的地方去这里看看,那里拍打拍打。
  天策府这一次出来的都是中坚精锐。
  一旦入城,全部都去做自己要做的事情。
  哪怕许天戈都是开始研究西域气候和地势情况特有的农作物和器械。
  一时间李观一反倒是觉得自己简直是无所事事,就只好和瑶光一起去逛一逛这个城池,与此同时,在心中默默记录下来这个城池的物产,城池的排布。
  这里的百姓都很和善。
  前提是你是自由民,不是那种下下等人。
  否则的话,就活该被抽死。
  这几乎是一种烙印在西域底层的秩序,李观一和瑶光前去了酒馆,这里的酒馆是两层建筑,和中原迥异的风范,有一股黄沙流动之感,李观一要了一壶酒,酒水浑浊,还掺了水。
  瞥了瞥那边喝闷酒的大漠刀客,按着从长孙无俦那里得到的消息,前去尝试雇佣这些刀客,就如同中原城池里雇佣镖师一样,在这个乱世里面,这是极为简单的事情。
  那一批刀客的首领道:“我每个月要有五个大金钱,我的兄弟们每个月三个大金钱五个银钱,还要有两个女奴伺候我们泄泄火,酒水管饱,可以吗?”
  李观一沉默之后,谢绝了。
  李观一和瑶光坐在另一侧桌子旁,要了一种果肉丰满,口感甘甜的枣子作为下酒的,忽然有声音笑着道:“这位小哥,怕是中原的吧,不适应这儿的风土。”
  李观一看过去,看到一名男子,约三十余岁,已极自来熟坐下来,道:“这边就是这样,不能和我天朝上国,相提并论的,在下张子文,经营商路,不知小哥儿,可愿意一并走?”
  那人一过来,酒馆里就传来一阵阵笑声:“张子文,你又在骗人了。”
  “哈哈,就是你说的那些西域作物?”
  “说什么运到中原之后,一定可以大赚的果子?”
  众人都笑话他,张子文脸上通红,气得道:“你们知道什么?这般美味,我中原自是有人愿意吃的,只要,只要能跨越现在这乱世运回去,足以绵延后世的。”
  他去和那些人争吵,似已是这里的常客,李观一和瑶光看着这地方,却听得了一阵阵的佛音唱诵声音,看过去的时候,却见到大道之上,一行僧众前行,周围百姓都齐齐让开道路。
  李观一本来不在意,却是微微一怔。
  然后站起身来。
  ………………
  巴图尔惊怒地看着眼前的僧众,这些西域番僧道:“这位施主,你和我们有缘分,请施舍些缘法吧。”
  巴图尔死死抓着钱袋子,道:“我的族人接下来要走很远,如果没有这些金子,都要饿死了!”
  僧人道:“阿弥陀佛,是这样啊,那不是更好了?”
  “为我佛铸造金身,功德无量啊。”
  “你也分润些功德。”
  巴图尔知道这些人惹不起,只好道:
  “大师需要多少?”
  为首番僧目光幽深:“因果无价,岂能说出来?”
  “就看,施主你的诚心了。”
  “我看你手中那金珠,就颇好。”
  巴图尔惊怒不已,却也只好拿出金珠,缓缓放在那功德箱里面,就在他松手的时候,却有一只手掌伸出,抓住了这金珠,缓缓拿出。
  巴图尔和番僧看过去,看到李观一站在那里,只是少年嘴巴上不知道哪里弄来的胡须,贴了满嘴。
  巴图尔松了口气,旋即紧张起来。
  李观一把金珠握在了手里,那番僧看着他,不满道:
  “这位施主,你从佛陀此地拿功德,却不担心死后坠入无间炼狱,品尝十八地狱酷刑,连累亲朋好友,共坠此间,来生都永不超生么?”
  巴图尔要劝说李观一,李观一眸子垂落。
  感觉到了一股熟悉的气息。
  眼前的这些分明是僧人。
  他却分明感觉到了,魔宗一般的气息。
  魔宗分坛么……这样快,就遇到了。
  少年人心中微动,回答道:“你说的是。”
  他把手放回去了。
  番僧脸上出现微笑。
  然后看到这少年的手掌抓了抓,再度拿出来。
  整个功德箱的金银都被一巴掌全拿出来了。
  微笑着的番僧:“…………”
  本来只打算拿自己金珠的中原少年微微一笑:“佛祖?”
  那魔宗番僧要说什么。
  李观一手一抓,哗啦——!
  李观一直接掀了这功德箱:“佛祖也要把钱还来!!”
  此地城池,氛围瞬间安静。
  “????!”
  ()

第4章 天授之英雄,天策!(求月票)
  那番僧似是不曾遇到过这般不给面子的人。
  一时间大脑都似乎有些凝滞,周围那些穿着西域风衣裳的行人们脸上都露出一种不可思议的表情,似乎是不敢相信在这地方,竟然还有胆敢正面忤逆佛门大师的。
  那僧脸上涨红,道:“你,你!!!”
  番僧怒目呵斥,犹如用鞭子鞭打这些西域人,道:“拿佛前供奉,你可知道要付出何等代价?受多少苦楚罪业!”
  那少年竟还有心思闲扯两句,道:“佛祖?”
  “如今天下苍生苦楚。”
  “我也很穷。”
  “佛祖这些钱,就拿来普度我吧。”
  “救我出贫穷苦海。”
  番僧道:“我佛普度苍生……”
  少年从容笑道:“我即苍生。”
  巴图尔震动,这四个字里面,不知为何竟有一种说不出的豪勇气魄,不是寻常人可以说出来的,他抬起头,看着那个年轻的,嘴巴上贴着大胡子的少年郎。
  中原年轻的游商,都是这样的气度么?
  不对,他真的是游商么?!
  巴图尔开始有些许的怀疑了。
  那番僧是第一次见到这样厚颜无耻之徒,只是道:
  “荒谬!”
  “你非众生!”
  李观一道:“你亦非佛。”
  番僧不耐烦起来了:“我佛普度苍生,这是给佛的贡献,来世都会化作功德的,你这般道理,都不明白?”
  李观一恍然道:“金钱才是功德,那么我懂了。”
  “我佛普度苍生,我佛不渡穷鬼?”
  李观一的夫子王通一个人辩驳诸子百家,他这个弟子三言两句把这番僧说得脸庞通红,想要把钱从这个小子的手中拿出来,可是他手劲巨大。
  用了从佛前偷灯油的力气,都掰不开手。
  哪个家伙从佛祖门前掏钱的?自古及今,只有佛爷们从苍生手里拿钱,哪里有反过来的道理,他死死拉住李观一的手,大叫:
  “你不怕来世报应吗?!!”
  李观一反手叩住。
  手指轻描淡写一点,自那便宜老大哥手中的学来的阵法已成,在番僧手腕上留下了个标记,瑶光悄悄按着李观一的说法,在这番僧身上留下了一缕奇术。
  李观一在同时,还用侯中玉的配方留下的药粉,洒落在这和尚身上,这是侯中玉为了麒麟宫安保准备的手段,甚至于连他的师祖都要惊叹这般才思。
  这样的配方无色无味,但是用另外一种药擦拭鼻尖,就可以闻到极浓郁的香味。
  李观一打算要寻找魔宗踪迹,未曾想到这样就送上门来。
  岂能放过?
  当下以阵法,奇术,医术三类下了三重保险,求一个【稳】字。
  与此同时吗,吸引精力,笑着问道:“佛陀为何不今世来找我!?”
  那番僧被问住。
  秦武侯道:“你问我来生怕佛不怕。”
  “我不见佛,佛不见我。”
  “难道你们口中的佛也怕我?”
  番僧面色涨红,眼睛几乎要喷出火来死死盯着李观一,想要反驳,可他修的佛门典籍和魔宗手段,都没法反驳这伶牙俐齿的家伙,只好道:“你,你可敢留下姓名?!”
  李观一挺胸抬头:“行不更名坐不改姓。”
  “在下,天格尔是也!”
  这一句话语说出来,刚刚还想着这会不会是中原新的英雄的巴图尔思绪一滞:“…………”那股气一下就泄了气。
  天格尔是口口相传的故事传说,已经带着神话的味道。
  那两个番僧都没有话说,汹汹的气势一下子就中断了,然后更为愤怒道:“天格尔?你是什么人,竟然敢用故事里的名字来糊弄我等!”
  那边银发少女蹲在地上认认真真捡钱中。
  番僧大怒,奋力甩开李观一的手,却甩不开,然后大声道:“这个人犯了谤佛的大罪,以后下地狱了,要被拔掉舌头,受拔舌地狱的苦!”
  “说都不让说,这和尚好生霸道。”
  李观一笑一声,已留下了印记,给巴图尔打了个眼色。
  巴图尔精明地很,也一起拔出刀子指着李观一等人,扯开关系,大叫起来:“你是哪里来的人,胆敢抢夺佛爷的宝物?”
  那番僧喊:“是要贡献给诸佛的!”
  李观一长声一笑,单手拉起了这番僧,如提起一片落叶,薛家碎玉拳一震,把这和尚的手腕震开,然后抡起来,就如同扔一块石头一样砸到另一名和尚身上。
  周围早已乌拉拉地闯出来一片人。
  有人用中原话喊起来道:“快跑啊,往城门那边跑,这个城里面供奉着足足一千多个和尚,不用劳作,每天吃三净肉,修行小乘佛法,在这里的地位很高。”
  “和中原的释门弟子不一样的。”
  “这边儿的佛爷,那是真佛爷!”
  李观一看到那来自于中原的真正游商张子文一边大喊一边早已骑了一头骆驼往外面跑去,李观一笑左手随意抓住旁边砸下来的一根晾衣棍,手一抖,一个带着缠绕头巾的卫士被扔飞。
  左臂猿臂轻舒,捞起那边捡钱的银发少女。
  直接环绕住少女的腰肢。
  银发少女被揽着抱起来。
  四肢垂落晃啊晃,却还抓紧了自己的小包裹。
  面无表情。
  李观一大步前行,手中一根木棍,或抽,或点,并不伤了这些寻常卫士的性命,只点在他们手腕上,把他们的兵器打落下来。
  一条不甚宽阔的道路上,兵器跌坠下来,李观一抢了这和尚的功德箱,然后让那少女都被这个装了钱的包裹扔起来,反身抖手一点。
  那包裹在空中被点开。
  这和尚走了一条路上搜刮来的大小钱就落了个满地。
  早有百姓去捡拾,那和尚惊怒:“这不是你们的钱,这是佛祖的钱,你们不怕佛祖降怒吗?!”他还要去追赶李观一,被这些捡钱的人拦住,又从天而降一个陶罐,直接把他的脑袋装进去。
  和尚的脑袋剃光了头,平日又拿着酥油擦拭,醍醐灌顶,明亮光滑,啵的一声,那陶罐直接把个光头给装了进去,那番僧只觉得眼前一黑,怪叫起来。
  “射箭,射箭!”
  “把这些诽谤佛祖的中原人都射死!”
  “射!”
  李观一抬起头,看到两侧的楼宇上,一身青袍,身躯纤长,戴着防风兜帽头巾的女子施展轻功,后面背着一个大包裹,道:“你你你,你们又在做什么!?”
  “怎么才一会儿没见,就惹出这样大的麻烦!?”
  李观一却道:“佛爷要抢我的钱。”
  南宫无梦惊讶:“谁这样大的胆子?!”
  “除去了晏代清,还有人敢从你身上捞钱,你还得给?!”
  那和尚大怒叫道:“是给佛祖的,佛祖的!”
  李观一咧了咧嘴。
  虽然自己这位战友对自己的评价似乎很到位,但是一种复杂的感觉让李观一实在是开心不起来,君侯,我是君侯啊!
  少年摇了摇头,认真道:“这都是小事,不打紧的。”
  “如何啊,可有收获?!”
  南宫无梦入了城里,李观一给了好多金豆子,让她去那摆地摊,还有当铺里面捡漏,南宫无梦皱了皱眉,道:“和你说的一样,就按着感觉买了点东西,但是不知道有没有好东西。”
  她施展轻功,身法灵动,落在了李观一和瑶光身边。
  单纯按照轻功身法来的话,四重天的南宫无梦比起六重天的李观一不差多少,只是后者势大力沉,一步踏出,地上一个小坑,人就弹出去很远,远不如南宫飘逸。
  李观一看着南宫无梦提溜着的大口袋,嘴角含笑。
  南宫无梦缩了缩脖子,脸上飞红,没好气道:
  “将军不要如此财迷。”
  “只是想想看,我们没有甲胄,后面这箭雨怎么办?”
  这城里的卫士们早早就涌上了夯土城墙上,拉开弓,西域弓比起中原弓更大一些,箭矢也各有特色,射程远,李观一武功虽强,不怕箭雨,但是却也烦恼,暴露武功容易引来更多麻烦。
  但是这种箭雨对他们来说不是问题。
  李观一揶揄道:
  “你这样好的运气,不如召来点陨石什么的?”
  南宫无梦道:“你你你!”
  南宫无梦似乎被气到了,大声道:“好好,那我就用君侯三十年财运,赌我们这一次能冲出去,还不用担心这箭雨!”
  李观一大惊,两人却已冲到城门口,卫士早早准备了大木制作的拦截之物,木桩,拒马,李观一右手握住了那根木棍,只是大步往前。
  抬臂,腰胯,臂膀,一股力量运转,手腕微转,木棍递出。
  【摧山】!!!
  气势恢弘沉凝。
  和当年刚学会这一招的时候不一样。
  此刻李观一递出这一招,气劲磅礴层层递进,就仿佛前面真的有一座山,也能被少年手中这一根木棍,钻出一个窟窿来似的。
  轰!!!
  前面的拦截之物被撞开,那沉厚的,用木头,铁器组装的拒马桩轰然崩开,李观一手中那一根木棍之中,一股暗金流光,却是已依附了猛虎啸天战戟劲气,竟然毫发无损。
  踏步之时,舞得水泼不进,那些碎开的木屑都被弹开。
  就如一头猛虎般冲出去。
  这城池的防御竟然不能让他稍微止步。
  中原名将,哪怕只单身布衣,却也不是西域小城拦得住的。
  台阶上的弓箭手齐齐射出的时候,不知怎的,一股狂风旋转着升起,拍打过来,打了他们一嘴的沙子,射出去的那些箭矢也变得软绵绵没有力气,卷入了沙尘暴里。
  李观一瞠目结舌,看着城池外面,天地之间茫茫大风。
  真的有?!
  虽然知道,而今春日,西域多有沙暴天气,但是南宫无梦才碎嘴得说那句话,李观一不由有些怂,道:“南宫女侠,方才的话,可不可以稍微撤回一下?”
  那江湖第一绝色美人却微微抬了抬下巴,并不回答:
  “哼。”
  李观一咧了咧嘴,只大笑冲出,他和南宫都有江湖上年轻一代拔尖儿的实力,这样级别的沙暴阻拦不住,冲出去十几里后,寻找到了可以遮蔽风沙的石头,只在这大石背阴处躲避。
  把瑶光放下来,伸出手拍了拍少女身上的灰尘。
  李观一垂眸感应那边的气息,眸子安静。
  南宫无梦顺路留下麒麟军的印记,给樊庆等指引道路,然后才道:“所以,将军你对那僧人做了什么,你不至于真的只是因为这帮番僧抢你的金珠子才做出这样的事情吧?”
  李观一将这些番僧是魔宗之说告知南宫无梦。
  麒麟军众人所不知道瑶光过去,却也知道魔宗是西域特有的问题,想要来西域立足,就一定面临这些,闻言道:“魔宗么……”
  “早就听说魔宗在西域开枝散叶,有不同的身份。”
  “没有想到,这些僧众也是。”
  李观一点了点头,打算之后顺着这印痕寻找魔宗分坛,顺藤摸瓜,先做点提前的准备,和南宫无梦闲谈片刻,麒麟军众人都来了。
  李观一就以此地为天策府,众人谈论情况。
  潘万修道:“此地城池铸造,和中原截然不同,本来以为夯土之物,不怎么坚固,但是我打探发现,此地建城的夯土砖块材料之中,混着了草料之类的物件,反倒是令做出来的城墙强度提高许多,又以黄米粥抹缝,极为坚固。”
  “于水井,防风,建筑之上都有各自的特色。”
  “可以抵御风暴。”
  “是在西域气候之中诞生的特有的建筑。”
  公孙怀直,许天戈也都从机关防御,农物之中谈论,皆有见地,李观一微微点头,看向樊庆,即便是此地,樊庆仍旧正坐于此,脊背笔直。
  虽然穿着灰色的西域服饰,却如穿着有麒麟纹的战甲和文武袖战袍一般,自有肃穆巍峨。
  李观一道:“樊庆,你如何?”
  樊庆回礼,沉声道:
  “主公,此地,随时可能出现叛乱。”
  “其内部将人划分为九等,以大量普通百姓的血肉供养上等人的王公贵族,高级武者,以及僧众,上乘的百姓穿着破布只能遮羞,而王宫贵族用【艾迪莱丝】的绸缎,精致华美。”
  “上等人对下等人具备有挖眼,削足,砍手,推崖,溺水等死刑,整体而言,王公贵族享受一切,而所有的中层民众则是依附于上层,并且认可底层之人是污浊之物。”
  “而当底层奴隶死去之后,普通民众会成为新的底层。”
  “而上位者的弟弟,兄弟,老师,武士等等则会成为新的中层,这是一种从上往下的秩序,极为严密苛刻。”
  “王公贵族以米粥让城墙更为坚固,底层用树木果腹。”
  “充斥着极端的不公,具备有掀起麒麟之火的土壤。”
  樊庆又拿出一卷书卷,指着上面的文字道:“此城城北数百里处有大龙池,传说中,诸龙易形,交合牝马,遂生龙驹,末将猜测,那里应该有大片具备异兽血脉的野马群。”
  “另外,【有城曰,城中无井,取大龙池之水,龙变为人,与诸妇会,生子骁勇,走若奔马,于是渐杂,以力作威,不尊王命】”
  “【王乃引突厥,杀此城人,少长俱戮,人烟断绝】”
  “是说,城池里的人喝了水,引来了龙化作人和她们生子,这些人不尊王命,于是引动突厥人来把他们都杀了,这是传说。”
  “以传说的方法,遮掩王朝屠城的真相。”
  “但是即便是中原最为暴戾的枭雄,也不会屠杀自己的城池,可见其内部的矛盾重重。”
  “以末将推断,应该是,西域诸王以佛们传说蛊惑百姓,而后屠城之后,以传说相附会,可以愚民,所以诸王才允许佛们在这里大肆地蔓延。”
  樊庆坐在那里,脊背笔直。
  “这片区域,是矛盾重重,自己屠城,且以佛门传说,愚钝百姓之家国,上下不能一心,一旦兴兵,以堂堂正正大义之名,足可以一击而讨伐之。”
  “百姓皆不会拥护其王。”
  “以其兵力,主公,可为第一攻取之地。”
  南宫无梦:“…………”
  于是潘万修开始谈论城池问题,许天戈说种地,种地,粮草,后勤;公孙怀直思考针对性的攻城器械,樊庆则是说希望可以把那里被压迫的人带出来,避免被杀戮成干粮。
  只是一瞬间,这些中原的游商就化作了真正的模样。
  森然,沉静,霸道,他们知道自己来这里要做什么。
  如同藏在剑鞘当中的锋芒。
  气吞万里,平定四方,江南之天策府。
  即便是已经同行了许久,可是南宫无梦在有的时候还是会恍惚,会有些分不清楚,那个会希望神龙给他们一喷嚏,那些皱着眉头喝咸味奶茶,然后和部族老百姓谈心的模样。
  和现在这样,三言两语,已是肃杀凌冽的气度。
  到底哪个才是他们。
  她听到自己下意识回答道:“城防布局,城池格局,我已全部记录下来。”
  这个江湖中的绝色美人叹了口气。
  原来我也一样。
  等到了长孙无俦和巴图尔回来的时候,这些人已经开始认真研究南宫无梦带回来的这些玩意儿到底值不值钱,最后长孙无俦鉴定了一下,发现至少翻了三番的价值。
  那一瞬间,李观一的眼睛都要亮起来了。
  南宫无梦叹了口气:“果然。”
  还是个贪财的家伙。
  天策府到底是什么呢?
  她想着,有时候想不明白了,巴图尔回来之后,没有和李观一说什么,只是叹了口气,告诉他们,不要轻易去和那些佛们老爷吵闹,没有好处的。
  他心情其实很好,因为金珠子回来了。
  他的马上挂着很多的东西,大包小包的,里面放着粮食,放着盐巴,放着衣服,有出生的孩子们,长得很快,得要准备新的衣服。
  他还买了些保养刀剑的刀油,给自己买了一点点浊酒。
  什么针线,布匹,药材,都是不贵重的东西,但是巴图尔却带着笑意,脸上在风沙磨砺下的皱纹都舒展开来,那一双黑黝黝的眼睛带着光彩,带着对未来的希望。
  众人回去部族的位置,只是还没有过去的时候,李观一拿着给小姑娘买的镜子,忽而顿住,樊庆猛地抬起头,道:“主公。”
  风中传来的。
  是血的味道。
  李观一道:“走!”
  众人加速赶回去,看到的是一片狼藉的部族,巴图尔整个人似乎是被重锤狠狠地砸了一下,脸色一下子苍白起来了,他那张才在这乱世压迫下舒展开来的面容一下子就皱起来。
  像是被人抡起锤头狠狠砸了一下似的。
  一千多人的部族,死了一百来个人。
  李观一等人立刻帮忙照顾伤者,但是,这些人甚至于没有哭嚎,只是低低地啜泣,眼睛无神地看着天空,很快弄明白了情况——
  一支游猎的贵族部队,遇到了这个藏在这里的部族。
  然后把他们当做了猎物试试手。
  说出这样的话语的时候,那个部族老人脸上没有什么波动,巴图尔在这部族里面疯狂奔跑来奔跑去,高升呼喊着一个个名字,但是没有什么人回应他了。
  “萨阿坦蒂!”
  “萨阿坦蒂!!!”
  那个即便是在这样的乱世里面,也努力活下来,说要活到五十六岁的小姑娘没有声音回答,她被掠走了,在这个乱世里面,年轻的,勇敢的,健康的女子,在西域是有价值的。
  巴图尔最后踉踉跄跄止住了脚步,他看到前面枕着的尸体,跪在地上,那些是才被救下来的,不必要留在湖泊那里等死的老人,他们还可以在这大地上走过一圈。
  现在已死去了。
  被马刀刺到后背上,人往前扑倒,马匹跃起,那刀子灵动地划过去了,就顺着马匹急奔的速度,把人的身体血肉剖开,血肉内脏就哗啦一下泉涌出来,铺在地上。
  巴图尔踉踉跄跄,他跪在地上,握着拳头,死死撑着自己的情绪,但是当他的马匹通灵性地走过来低下头蹭着他,那些给老人,孩子准备的东西沉甸甸的涌入他眼里的时候。
  巴图尔终于控制不住情绪,他的拳头重重砸在地上,昂头哭嚎起来。
  “长生天啊,为什么!”
  这世道就好像知道他们的生活要好起来了似的。
  就奔着他们来了一下。
  明明,明明马上就要好起来了,明明已经活过了昨天。
  李观一俯身按在马蹄印上,道:“为什么不去追?”
  巴图尔眼睛泛红道:“那是,那是游猎的贵族……”
  “你得罪了佛爷,不能去。”
  李观一看着这个有着两把刀的,勇敢的西域勇士,看到他身上的锁链,有声音在喊着他,说:“金珠,金珠……”
  李观一转过头,看着那里的一个老人,受了很重的伤,老鬼在给他治疗,李观一垂眸,他缓缓蹲下身子,看着那个老人,后者道:“金珠,她,萨阿坦蒂被带走了,请你救救她。”
  “那是个好孩子。”
  “是个好孩子啊,她才十四岁……”
  李观一垂眸,道:“我的金珠子还在吗?”
  老人是看顾这个部族金银的人,她用颤抖的手掌拿出来了那一枚保护很好的金珠,这珠子被她放在自己的伤口里面。
  因为它可以保护很多人活下来,那金色的珠子上带着脏兮兮的血色,有皱纹的,青筋贲起的手掌擦拭着这金珠子,有点擦不干净。
  她哭着道:“脏了……”
  李观一接过金珠,五指握合。
  “我是游商嘛,游商。”
  “萨阿坦蒂的性命,你们的仇。”
  “我接了。”
  那老人呆住,流着眼泪双手合拢在一起,说着什么金珠,什么金珠玛米的称呼,李观一把这珠子放入自己的口袋里,笑着看向巴图尔和周围的人。
  “毕竟,我是你们口中那个什么……”
  “天格尔,对吧?”
  少年垂眸,用中原的言语道:
  “天策府。”
  樊庆,公孙怀直,长孙无俦,潘万修,许天戈,南宫无梦皆踏前半步。
  他们如同仍在江南,如同身上仍旧是有麒麟云纹的战袍。
  垂首回应:
  “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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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英雄的英雄,冲锋,冲锋!(求月票)
  天策府众人目光沉静地看着那少年君侯,李观一道:
  “既已应允,则需拔刀,石老。”
  石达林道:“在。”
  “立刻为他们调配伤药,并且配备麒麟军常备药物,以侯中玉那种化尸粉为主。”
  “是。”
  “公孙。”
  白发苍苍的公孙怀直道:“在。”
  李观一看着这无害老头,道:“将机关弩,转弩机拼好,潘万修,许天戈,你们两人辅助公孙,要在半个时辰之内完成。”
  “诺!”
  李观一道:“南宫。”
  南宫无梦道:“在。”
  李观一注视着她,后者本来以为李观一会让她勘定前路,履行斥候职责,却没有想到李观一道:“你立刻出发,去铁勒部寻契苾力,调动黄金弯刀骑兵。”
  他的神色沉静,虽然只是两天时间,但是西域的局势实在是太过于鲜明,两天时间就已经能看出许多——几如危机重重的群山,一层一层的,西域运行的秩序累加在一起。
  很严酷,但是却又极为严密。
  任何一个,不遵循这个区域秩序的人,都会引动这如巨兽般的秩序的反扑反噬,且会如同浪潮一般层层地过来,直到将违背这秩序的人压垮,粉碎。
  在这样的乱世,做任何的事情,都需要考虑后果。
  否则的话,救人如杀人。
  只有自身就有【底气】,才是做出这样事情的前提。
  李观一自然而然地做出了判断,知道自己今日出手救人,只是一个开始,一旦开了这个口子,就很难闭合,就需要更强大的力量。
  要提前对两步之后面临的危机进行准备。
  西域的风拂过了辽阔的大地,带来了刀剑,血和火的味道,少年目光看着远处,握着腰间的兵器,那驰骋在这土地之上,那历史和传说之中,冠绝天下的轻骑兵王者。
  早已在青史中泛黄的黄金弯刀骑兵。
  要重新来到这天下了。
  而此刻,李观一将要亲手掀开西域王侯们记忆中的黄沙,将沉淀在他们祖辈记忆里面的马蹄声,弯刀划破夜色的锐利破空声重新带到这个乱世上来。
  李观一顿了顿,忽然想到了两年前,想到那时还年少的时候,在江州城鬼市的经历,握着腰间的剑。
  薛老,我是否也成长了呢。
  南宫无梦迟疑了下,道:“我要离开战线……”
  “那斥候谁来做?”
  李观一指了指那边的彪形大汉:“有雷老蒙。”
  万能的雷老蒙!
  统兵不如樊庆,医术不如七老鬼,机关术半路出家,斥候勉勉强强,但是好在什么都能做。
  李观一道:“南宫你能否将铁勒部的兵力带来。”
  “决定了我们之后能走多远。”
  “所以,就有劳你了。”
  少年君侯的鬓发微扬,轻轻微笑着:
  “天策府的吉星,把胜利的消息带来我们的身边吧。”
  南宫无梦面容涨红道:“你你你……”
  她咬着牙,道:“好,好吧,你们就等着本姑娘吧!”
  她挥了挥手,立刻离开了,长孙无俦早已把西域大漠这样的环境中长距离跋涉需要的东西给准备好,南宫无梦出发,而李观一又令长孙无俦统筹后勤。
  李观一的目光落下,看向樊庆。
  樊庆站得笔直,气质沉静肃穆。
  “樊庆。”
  李观一道。
  樊庆踏前半步,道:“末将在。”
  李观一道:“你觉得我们该如何?”
  樊庆顺着李观一的目光看向这部族里活下来的人,目光沉静。
  他是愚钝的人,所以他珍惜此刻的机会,他是整个麒麟军最为拼命的人,从宇文天显那里学习军阵,和天策府诸谋学习韬略,不惜去顶着痛苦,让麒麟军七老鬼在他身上试药。
  他的家就是在乱世之中离他而去的。
  他不愿再看到家破人亡的画面。
  这是他提起剑和枪的理由。
  他道:“我们可以帮助他们这一次,但是,主公,如果只是我们在前面的话,那么不会有任何的变化,对于他们来说,只是他们头顶的人换了一个罢了。”
  这样的话语切中了李观一的心。
  所有战将之中,唯樊庆之心和他最近。
  李观一轻声道:“樊庆,去询问这些战士们,可还愿意拔出刀剑来?胸中可还有勇武之气?可还怕死?”
  樊庆前去询问。
  李观一伸出手,拔出了一根长棍,他拿出来了萨阿坦蒂给他的,用牛角打磨的匕首,反手插入长棍,变成了一把古朴粗糙的长枪,巴图尔红着眼睛过来了,道:
  “你……你们要做什么?”
  李观一道:“去救人,去复仇。”
  巴图尔的手掌颤抖着,道:“他们是人上人。”
  李观一道:“那我还要说,我还是中原的君王呢。”
  巴图尔的手臂用力一挥,语气有些暴躁道:“这个时候,就不要再开玩笑了!”
  “西域大漠,人分三六九等,今天那些贵族只是过去的时候射杀我们的人,可是如果我们冲过去,我们肯定打不赢他们那种有铠甲的骑兵,一旦他们发现我们敢反抗,就会有更多人过来杀我们。”
  “一千个,两千个,我们全部都会被杀死。”
  “上上等人和我们不一样。”
  李观一看着这个暴躁的西域武士,他知道巴图尔的暴躁和痛苦愤怒,其实不是针对着他,巴图尔想要劝下这个年轻的中原游商,但是这个中原游商只是擦亮了手里简单的长枪,道:
  “我们中原人有一句古话。”
  “叫做,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帝王将相,难道都是血脉流传下来的?”
  这一句话如同刀剑一般刺穿了巴图尔的心,这几百年来西域的规则如同一道无形的枷锁,封锁在西域每一个人的头顶,他愤怒道:“你知道什么?!我们难道不想要去?”
  “可是,可是这些老弱怎么办?”
  “我见过想要反抗的人,看到他们被打死以后用绳子挂在沙漠里晒成干尸,他的部族里的人都被杀死,老人被剁了头,女娃被带走,我们只能顺从这个规矩。”
  铮然的声音,那把粗糙的长枪架在了巴图尔的脖子上。
  兵器冰冷的触感,和愤怒不甘的热血碰触在一起,那种特殊的感觉,让巴图尔的身躯都颤了一下,他顺着那兵器,看到了中原人那双沉静如同天上星空的眼睛。
  “那么,就从现在反抗。”
  “我会帮你们。”
  那个人说,这样的话仿佛有一种说不出的魅力,仿佛让人的心脏都加速跳动了一下,然后他松开了手中的兵器。
  “我们会去。”
  “你们的话,随意。”
  在巴图尔眼中,那个中原的年轻人道:
  “萨阿坦蒂说,我是天格尔。”
  “我也知道了,那是天授的英雄,可是你们似乎是太过熟悉那个故事,都已经忘记了,天格尔是你们大地上的人,他独自爬上了圣山,下来的时候才成为英雄。”
  “你们自己才是自己的天格尔。”
  “不是我。”
  中原的年轻人松开兵器。
  “我们的人会在一个时刻后出发。”
  “你可以顺着原本的规矩留下,也可以安顿好你的人民之后,和我们一起来。”
  “我带你们走向胜利。”
  他从巴图尔的身旁走过去,愤怒的苍狼一般的西域战士呼吸粗重,看着这一把粗糙古朴的长枪,一个又一个念头在他的心中升起,挣扎,变换。
  约莫四分之一个时辰之后,李观一身后有一百一十三个骑着马匹的武士了,他们穿着这个部族的衣裳,腰间佩戴着弯刀,手中死死地握着用来射杀猎物养活族人的弓箭。
  李观一注视着这些挣扎在西域底层的面庞,没有说什么鼓舞人心的话语,道:
  “我会和你们一起,去把萨阿坦蒂他们救回来。”
  “雷老蒙。”
  雷老蒙已找到了前路,道:“放心,他们骑的马比起萨阿坦蒂他们的好太多了,还有车,走不快的,我差不多找准方向了。”
  “老公孙他们留在这里,用机关车保护这些人。”
  巴图尔仍旧还是询问道:“你为什么要为我们做这些?”
  李观一只是带着玩笑的意味,这样回答道:
  “因为我从天上下来。”
  “你们曾经欢呼着说我是——”
  “天格尔。”
  在道路上的时候,又遇到了一个五百多人的部族,他们的神色悲伤,带着一种绝望无能为力的感觉,前去询问,他们说也是被游猎的贵族掠夺。
  这一条路上,这样的人有很多。
  这并不是巧合,每年的春天,在神的飞鹰在大地上又徘徊了一次的时候,当雪山上的积雪再度融化,河流开始流淌的时候,这些不在固定居所生活的部族,就会开始顺着河流,追逐着水,前往城池。
  用这一年的收获,换取部族延续下去所必须的资源。
  就如同中原春江水暖一样,在西域人当中,每年春天会有部族顺着河流而来,就相当于中原燕子在春天和秋天来回迁移一样普遍的知识,是个子高过车轮的娃娃都知道的事情。
  雷老蒙给他们分了一部分止血药。
  巴图尔握着兵器,问:“大漠上的兄弟啊,你们这样悲伤,是要去哪里去?”
  那些部族的人回答道:“天空下的弟兄啊,我们没有了姊妹,徘徊在这里,收获的猎物不知道卖给谁,买来的针线不知道给赠与谁,只是你握着刀枪,骑着马匹,要去哪里?”
  巴图尔沉默了下,回答道:“去复仇。”
  “去把我们的姊妹救回来。”
  那部族的武士们惊愕了下,他们看向走在最前面的中原人,道:“你们是要跟着这个人去吗?他是谁?”
  巴图尔沉默了下,他这个时候才意识到,自己并不知道那个骑着马匹走在最前面的少年郎叫做什么名字,一时间想要随口说一句不知道,但是环顾周围,看着那些抿着嘴唇的兄弟。
  他只好拉了拉自己遮掩风沙的头巾,这样回答道:
  “天格尔。”
  对面部族的族长惊愕道:“天格尔,是那个天格尔?”
  马蹄落在大地的声音清脆,风吹拂着沙尘,兵器碰撞着刀鞘,发出的声音就像是西域大漠里面最清脆的驼铃,像是传说的开始,像是史诗故事开篇讲述的引言。
  巴图尔回答道:“是的。”
  “天神授予大地的英雄。”
  “最古老的史诗记载的最伟大的英雄。”
  “天格尔。”
  最后在这个部族的四百多人注视下,增加了人数,膨胀到了两百人的游骑兵继续前行。
  灰扑扑的,用绵羊的皮做成的袄子,和用黑蓝色衣裳的猎装混合在一起了,再然后,又遇到了新的部族,这些部族看到好几个不同部族的武士都追随着一个人。
  他们的仇恨火焰因此被点燃,最终同样汇入其中。
  那穿着游商服饰,握着一把长枪的中原少年在最前面。
  雷老蒙看着伴随着道路不断膨胀着的队伍,呢喃道:
  “这一幕,我总觉得好熟悉。”
  “是不是已经出现过好多次了?”
  樊庆回答道:“因为是主公。”
  …………………
  萨阿坦蒂睁开眼睛。
  她看到周围都是和自己一样的人,是不同部族的孩子,被捆了双手,有些脸上还有淤青,她们的眼睛和自己不一样,都已经沉了下来。
  这一支‘贵族游猎’的队伍一路从城池往外面来,不单单是抓女子,就连小孩子都抓,抓了就用绳子捆了胳膊,扔在了这个营地,一支一支的队伍把人带过来。
  萨阿坦蒂看到,这里至少有两三千的人。
  没有老幼,哪怕是做饭的都是健壮的汉子,更有许许多多是披着甲的,在最中央的地方,有穿着华丽袍服的男子正在喝酒,是从中原运送过来的,和黄金一样昂贵的美酒。
  萨阿坦蒂用肩膀轻轻靠了下旁边的一名女子,那看上去有十七八岁了,生得非常美丽,只是一双眼睛却是黯然没有神光了,道:“这位姐姐,你还好吗?”
  那女子看了一眼正在用力扭动手腕的小姑娘,道:
  “不用白费力气了。”
  “跑不掉的。”
  “这里快要上千能骑马射箭的武士,还有握着刀盾的战士,加起来两千多个人,比起我们的部族都要大的许多,你就算是能扭开绳子,又能跑到哪里去呢?”
  “一根箭就能把你射死,一把刀就能把你的腿都割断。”
  “我看到过的。”
  萨阿坦蒂顿了顿,她的眼睛里带着最后一点亮光,倔强地回答道:“可是,我们是圣山和湖泊的女儿,就算是被射死,我也应该在草原上,在大地上,在天空下面。”
  那美丽的少女没有回答她的话,只是带着惊奇注视着她。
  忽然又有声音传来:“又抓了十几个回来,有多少了?”
  “大概是有五六百了吧,这附近的部族都被我们抓了。”
  一个护卫似乎不甘心:
  “唉,这一下可好,咱们城多少年在这些部族里面留下的此地安全的名头,一下子,全没了!这一次是能抓好多年轻的女人,孩子,但是明年很多部族就不会来我们城里。”
  “不来我们城里,就不会有足够的肉干,猎物,药材。”
  “咱们挣钱就少了。”
  “不知道老爷是怎么想的。”
  另一个人连忙拉住他道:“你不要命啦,在下面这样鼓囊老爷,小心被打八百鞭子,打成肉泥扔出去喂狼啊。”他的声音顿了顿,旋即小心翼翼道:
  “至于什么情况,我倒是听说了些。”
  “啊?说说?”
  “听说啊,前边儿不是战线吃紧么?党项国主要三十六部都出援兵,咱们这边上去被打杀了,士气吃紧得很,贵族老爷们和骑兵们都很不痛快。”
  “按着规矩,得送些女奴上去的。”
  “要有伺候的女奴,要有农奴去收拾兵甲。”
  “咱们只好收割一下这些个下等民,找些女子送去了。”
  萨阿坦蒂的脸色煞白,抿了抿唇。
  之前那个护卫却又道:“可是奇怪啊,党项国他和咱们没有什么关系,吐谷浑亡了,他们占据了最大的地盘,大片大片的绿洲,离着咱们这里可远着呢。”
  “再说了,这党项国大部分都被那位狼王给打下来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灭亡了,我们哪里肯出援兵?”
  “他手里又没有【吐谷浑黄金王印】。”
  萨阿坦蒂记得这个东西,是传说之中,有文字记录以来的大英雄吐谷浑,从一介僧奴,翻身成为了统一西域的王者,把三十六部国主的印都熔铸在一起成就的。
  听说拿到这一枚印玺,就能够统率整个西域。
  不知道为什么,就连中原人的英雄都很看重这个,在吐谷浑灭亡的两年多里,爆发出许多大大小小的争斗,都是为了角逐寻找这个黄金猛虎印玺。
  就连萨阿坦蒂都听说了。
  得此印玺者,为西域霸主!
  但是贤者却说,能护此印者,才是西域霸主。
  另一个护卫压低声音道:“我告诉你,你可不要告诉其他人啊,听说,是党项国主用国主令,发布了那个传说中的命令,希望三十六部都汇聚起来,将那位中原的狼王打败。”
  “现在各部的英雄们都已经启程了,为的就是重新汇聚成联盟,说是要比武还是怎么样,角逐出一个领袖,来率领各部的豪杰们。”
  之前的那个护卫不由得道:“这样大的事情啊。”
  “可是,这些单于,国主,可汗们。”
  “汇聚在一起。”
  “比他们都大的那位领袖,该要叫什么?”
  这个问题似乎很刁钻,让精通各种消息的前者都愣住了,迟疑不已,道:“这,可汗们的可汗,英雄中的英雄,这,应该要有一个,最伟大的名号吧。”
  “这样的事情,我们怎么能知道呢?”
  “现在前线被狼王的儿子打得溃不成军,士气不好,才要我们送些补给进去,顺便还要送些女奴,骑奴,唉,我现在也明白城主的想法了。”
  “如果能成就大的事情,跟随者【可汗们的可汗】的话,往后的领地就不只是这样一小片,就不用在意这些下等人以后还来不来进贡。”
  “可如果这一次没能成功。”
  “中原狼王的兵锋到来的时候,我们也是保不住这里。”
  “不知道为什么,狼王似乎很不喜欢城中的上等民,中等民,还曾经屠杀过两座上等人的城池,杀得血流滚滚的,咱们的城池虽然比不上那两座,却也不算差。”
  “到时候,城主的富贵都没有了,哪里还会在乎这些下等人?”
  萨阿坦蒂听到那两个人走了,才松了口气,继续努力挣扎着,她的手腕都摩擦出了一丝丝血痕,却用力一挣,把这绳索挣开来了,她咬着嘴唇,眸子里亮起了一丝丝的光。
  鲜血滴落下来,她悄悄松开手,想要把旁边的人的手腕上的绳索也解开,旁边的女子道:“你,你要做什么?”
  “帮你解开捆绑啊。”
  “你,你好傻,我被带走还能勉强活着,可是逃跑的话,就一定会死的。”
  那美丽的女孩子低声道:“我,我宁愿活着。”
  “这也是命啊。”
  萨阿坦蒂瞪大眼睛,她不敢相信这样的话,想了想,道:“那我宁愿死掉。”
  “如果这就是命的话,他们说我们只能活五十五个飞鹰掠过大地的时间,那我就要活到五十六个,如果命说我要被带走去前线做女奴的话,那我就要死在这里。”
  她不那么白净的脸上露出一个笑容,拍了拍这美丽的女孩。
  “那你就活下去。”
  “我就死掉。”
  她知道自己跑不掉的,但是还是努力尝试,可悄悄走了没多久,不知道谁大喊一声,“有人逃跑!”萨阿坦蒂的身子一顿,回头看到,被捆起来的俘虏们低着头,许许多多。
  萨阿坦蒂不能知道声音从哪里来。
  这里的武士们被惊动,都提起刀来看着她。
  小姑娘抿了抿唇,然后深深吸了口气,看着有人握着刀走来,萨阿坦蒂笑起来,像是飞鹰盘旋在天空,即将落在第五十五次,她大声唱着歌谣,给自己鼓劲,朝着那里冲过去了。
  轰!!!
  马蹄声音忽然响起,然后是惨叫的声音,那西域的战士一滞,扭过头,有惊呼的声音:“有人,有人来复仇了?!”
  萨阿坦蒂愣住,看到这里的西域骑兵冲过去,然后似乎撞击到什么东西,止住脚步,再然后两侧都有声音响起,乱糟糟的,只能听到马匹奔跑的声音。
  似乎左边也有敌人,似乎右边也有敌人。
  乱糟糟的时候,忽然在一侧的山峦上,一个身影骑着马匹出现了,萨阿坦蒂看到那游商的打扮,飞扬起来的黑发,然后看到他抬起手中的枪。
  萨阿坦蒂瞪大眼,张开口,还没能说出话来。
  然后少女看到那人放下了手中的枪,从坡度不高的山峦上冲下来了,这里的西域武士们大喊:“一个中原人………哈哈哈,一个………”
  然后他们笑不出来。
  那冲出来的中原人的背后仿佛披着天空,辽阔的天空下面,穿着不同小部族服饰,握着不同兵器的西域战士们紧紧跟着,一个,两个,三个……
  两百,三百,五百……
  许许多多的,出身于西域各地的挣扎求生的武士举起手中的兵器,竟然追随一个普通的中原人,对那握着鞭子的贵族们发动了如此的冲锋。
  后来的史家不知道,这些被奴役了几百年,被皮鞭鞭打也不敢反抗的绵羊,怎么就忽然变成了成群的猛虎。
  但是这一战当中,他们忘却了恐惧。
  中原的兵家战阵追求气机祥和,瞬间的爆发统一和协调,可是这样的队伍,来自于不同的部族,有不同的口音,不同的语言,他们这样卑微的人,不懂得那些贵族的语言。
  但是还有一句话,是在这大地之上,最为卑微的人,也能喊出来的,辽阔的天空如同战袍一般,最前面的中原英雄举起了戈矛,在他的战袍庇护之下,不同部族的武士们瞪大眼睛,齐齐高呼——
  “天格尔!!!!”
  长枪端平。
  “冲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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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大胜,斩断枷锁(求月票)
  面临突然的冲锋,整个营地的武士们的反应却不是那样的敏锐迅捷,甚至于连整备都耗费了十几个呼吸的时间——
  先前从各个方向都有声音传来,导致了营地内的战士被吸引了注意力,有的去这边查探,有的去那边寻找,又好像哪里都没有人似的,而就在这纷乱时候,那一支古怪的骑兵突入战场。
  穿着华贵衣服的男子听到骚乱走出来的时候,他营地的武士们才刚刚整备好,应对那一支突入的骑兵,但是就在他们准备正面迎战的时候,后面传来两声轰声大响!
  背部受敌!
  一名穿着皮革衣裳,国字脸,坚毅沉静的大汉骑着大马,手中挥舞着大刀,率领几十个人冲进来,迎头就砍,只短短几下就砍杀了好几个人。
  背后人影晃动,不知道是有多少人。
  所谓中原兵家之战术,并不是这一支西域小城的贵族游猎军能抵御的,声东击西,腹背受敌,先是以小股游骑兵骚扰,令敌军阵营纷乱的时候,主力自正面冲锋。
  关键时刻,第二支精锐从后方冲入。
  李观一握着手中的长枪。
  所谓兵法,能而示之不能,攻其所不备,知己知彼,乃曰必胜。
  就在对方阵营乱起来的时候,他率领的杂牌骑兵冲了进来,以中原战将兵家的路数,直接撞破对面无形汇聚的兵家煞气,夺其声势,胆魄。
  李观一有一种如臂使指的轻松感。
  习惯了在极限的五万统率能力那边晃悠,回到了统率数百人的时候,李观一的气息足以全部笼罩他们,逐步调整冲锋的节奏,最后创造出气息相联的态势。
  如同水银泼地,流转如意。
  在这一瞬间,因为名将的率领,这些杂牌的西域战士,在冲阵一瞬间的契合度,抵达了中原二线兵团的门槛水准。
  而中原甚至于没有资格和麒麟军主力正面交锋的二线兵团,在这西域内部的城邦之中,已不是这些贵族游猎军可以比拟的。
  中原数百年乱世争锋,草莽豪杰,不知多少。
  西域以佛门愚民,以血脉为鞭子抽打百姓,这一个级别的贵族联军,根本没有资格去和中原这乱世里卷出来的战将们抗衡。
  只有那些在这大漠之中磨砺出凶悍野性的豪杰,才是中原名将们的对手。
  李观一一眼看到了一名身穿沉重铠甲的大汉,舍了旁人,拍马往前,手中一把长枪挥舞,但凡挡在其前面的对手,皆被挑飞,那番将大怒,握一把厚背大刀,拍马迎上。
  “中原游商!?”
  “我等不是狼王儿子的对手。”
  “当真以为,随随便便一个中原人就可以打赢我们?!”
  只一刀劈下,对面那中原人手中舞了个枪花。
  那番将只觉得虎口一震。
  手里面那把重刀直接被当中点破,那枪如游龙也似,眼前就只见得了一道寒光,番将就被捅穿了喉咙,恍惚之间,回忆起押送补给去前线,那位在千里内有豪勇之名的名将,就被那身穿白色战袍的狼王之子,用同样的枪法杀死。
  【摧……山】?!
  他脑海中回忆起这一招的名字。
  头颅竟被枪劲炸开,翻腾落下,恍惚之间却浮现出最后一个念头。
  这个中原人的摧山。
  为什么。
  比起那位儒雅任侠的狼王之子,更为霸道?!
  他是……谁?!
  李观一借助两匹战马对冲时的力量,轻而易举地完成了斩将的目标,手中长枪高举,用西域话高声道:“敌将已被我斩杀!!!”
  西域和草原不同。
  草原的铁浮屠,一旦百夫长战死,那么无论有什么理由,他麾下的战士们没能斩杀对手,为百夫长复仇,就是死罪,这些西域大漠城邦的贵族联军,没有这样凶悍的气魄。
  樊庆,长孙无俦从另外两个方向突入战场。
  以麒麟军所擅长的方式切割,纵然是以数百人对两千人,竟然借助气势,阵型,战将完成了压制,只是可惜,樊庆所擅长的其实是宇文天显那一脉。
  以战车,重甲盾步兵为基础,弓弩兵,长枪兵收割的多兵种复合作战。
  骑将的领域不那么擅长。
  这是凌平洋,以及宇文化的范畴。
  这也和不同将军的性格有关,樊庆以稳,宇文化以烈,樊庆沉静,宇文化恣意,兵家所言,风林火山,樊庆如山,宇文化如火。
  李观一忽然想到那个宇文世家桀骜的世家子,不知道在这乱世之中,可还有相逢的一日,他手掌一颤,长枪上血液洒落在地,想着。
  乱世即天涯,你我之辈,若是不死,一定会相逢。
  战场迅速地结束了,在第一次冲锋,第二次切割,这营地的人丢下了一百多具尸体,并且连主将都被拿下的时候,整个士气就是彻底崩溃了。
  那穿着华贵丝绸衣服的贵人还要离开这里,却早被李观一赶上,抬手一箭,薛家神射运转如意,就把那贵人的手给射穿了,后者明明有一身武功,却是惨叫一声,抱着手倒在地上哭嚎。
  李观一快马而过,俯身把这家伙提起来。
  “浪费了这一身三重天的功力。”
  他看这贵人皮肤细腻,筋骨松软,却又有类似于中原内力的力量,倒是诧异,抖手一扔把他扔到了那边将领尸骸前面,这男子就惨叫一声,身子都在颤抖。
  李观一手腕一动,内气流转,把那人落地的刀拿起来。
  黄金打造的刀,不重,但是也有个两三斤。
  薄如蝉翼,刀鞘用的名贵的紫檀,上面镶嵌着七颗宝石。
  黄金质地柔软,李观一就是担心自己一箭射穿这刀,结果导致这刀的价值变差,这才射穿他的手腕。
  那刀身上有镂刻的佛经,多有劝人向善之说,李观一瞥见有说【来世贫穷享受富贵,女子当生男身】之类的话,把刀收起来。
  经历过中原那种烈度的战场之后,麒麟军的悍将们轻易完成了这一次的争斗,萨阿坦蒂茫然呆着在这里,先前的武士面色煞白,伸出刀想要挟持这小姑娘,却已被一枚箭矢直接洞穿。
  肩膀宽阔的武士惨叫着倒下去,坐在马匹上的年轻人手中战弓的弓弦还在微微鸣啸着。
  马蹄声清脆,萨阿坦蒂看着阳光下,穿着西域风格衣裳的中原人过来,噙着微笑,没有说什么,只是从怀里掏了掏,然后把一个东西扔到了自己的怀里。
  她从那种巨大冲击之下回过神来,下意识捧着那东西,却发现是一枚镜子,李观一翻身下来,笑着道:“我的礼物还没有给你,你怎么就来这里了?”
  他没有去问你好不好这些事情,来到这里,自是不好的。
  他只是轻描淡写说之前的约定,好像之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
  萨阿坦蒂捧着这镜子,露出松了口气的笑。
  这营地里其他人想要逃出去的,却遇到了潘万修的机关车。
  公孙怀直留在部族,墨家夫子是跟着的。
  他还带着了车舆——
  墨家弟子,没有机关随身,总感觉和赤着身子在大街上跑一样,心里不安生。
  是用萨阿坦蒂他们部族拉拽行李的那些木箱子改装拼凑出来的,用以展开公孙世家的转弩机,只是这位老老实实的学宫夫子,却也可以单手拉着四匹战车拉动的车舆,拉着一票儿东西在道路上飙车。
  潘万修有些腼腆地说这不算什么。
  只说这在学宫之中,算是基础。
  即便是西域的勇士们,都对那个传说中的学宫不由叹为观止起来,樊庆他们的经验很丰富,很快就把这个营地接收完毕。
  “多是皮甲,有两百多具,重铠甲不多,只有三十三具,弓两千六百张,马匹三百匹,盾五百,箭矢不计其数,另有粮草,火油,铁器,盐等物资,是前往前线的补给队。”
  “另有牛羊五百头,金银等物三箱。”
  “至于俘虏……”
  长孙无俦顿了顿,这些营地的武士被麒麟军诸将打崩气势之后,欺软怕硬,或者投降或者讨饶,按照麒麟军原本的军令,会接受这些投降的敌军。
  但是,西域和中原不同,这里的历史因素更为复杂。
  自己的部族就被当做猎物一样被猎杀的西域武士们眼睛都红了。
  这漫长岁月压迫下的愤怒悲伤,至亲之人被像是射畜生,兔子一样射死,年轻的孩子被掠夺走去当做农奴,女奴,发配前线侍奉那些骑兵,将军。
  这些年不断积累下来的愤怒如火一样,终于彻底爆发。
  几百年的仇恨和不甘涌动着,要把那些拿着鞭子抽打他们的人都彻底燃尽——为亲人复仇,为老人复仇,不断厮杀,砍杀到了本来质量就不好的弯刀都已彻底卷刃了,只是短短时间,就杀得到处血流成河。
  这六七百人杀那不到两千人,本来是绝对没有胜算的,但是若是去打杀那些没有了战意的人,却没有那样困难,即便樊庆也没有去阻拦——
  亲人被杀,自己被压迫的情况下。
  复仇即是公义。
  拂与共天地。
  浓郁无比的血腥味道,尸体都倒伏,可是即便是这样的愤怒,那些贵族子弟,竟然没有事情,杀红了眼睛的人们,都不曾把刀劈砍向那些上上等人。
  那几个贵族还活着。
  禀报完情况。
  巴图尔等西域民众看着坐在石头上的少年人,李观一给自己的嘴巴上黏了一层胡子,把玩着那把黄金刀,巴图尔拉着萨阿坦蒂,看着这帮人非常娴熟的把人抓了清点战利品,一时间有些无言以对。
  这帮人到底是什么人……
  这般凶悍。
  中原的游商,都这么能打的吗?但是他没有去多想了,部族的孩子们都被救出来,每一个部族的人都在欢呼,高兴着,只是他们就算是救回来了孩子,也没有办法离开。
  因为他们还恐惧着,颤抖着。
  在热血上头,以及愤怒仇恨的催化下,他们追随着这个年轻人,做出了不知道多少次想过,却又不敢做的事情;当杀戮结束,人已救回来了,激荡的热血沉下去,贵族几百年统治残留下来的影响就会如同阴云一样,重新蔓延过来。
  巴图尔忽然想到了一个传说。
  在一百年前左右,也有一个中原的游商,骑着马,拉着三个大马车的箭矢,来到了封闭很久的西域。
  一个人,一张弓,徘徊于西域的大漠之上,用那传说之中,射穿圣山菩萨的箭术,将那时猖獗的西域沙盗,还有那些桀骜的贵族老爷的骑兵们一个一个点杀。
  最后将断绝许久的西域和中原商路,重新打开。
  中原的英雄,总是不绝,可西域的英雄,却又彼此厮杀。
  是只西域这样。
  还是天下的英雄,都一个模样?
  巴图尔一时都恍惚了。
  他想到曾经询问过先知贤者这样的问题,得到了贤者的回答——
  ‘天下古往今来的英雄,都是这样。’
  ‘杀人最多的英雄,就是最伟大的那个’
  巴图尔沉默下来,但是这一次遇到的中原人,并不是为了杀人而带着他们走向前方,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只是贤者的话在心里面回荡着,却不像是之前那样不能反驳。
  李观一的目光看向那个贵族,后者结结巴巴道:“你们是中原人是吗?我是这里的城主公子,我有中原的名字,叫做呼延殷士。”
  呼延殷士道:“你们是需要农奴吗?还是黄金?”
  “我都可以给你们,你们想要多少,就给你们多少。”
  “我的父亲是城主,统帅周围的土地,他麾下有上万勇敢的武士,你们不能伤害我,否则的话,我的父亲会派人来把你们杀死。”
  “用锋利的牛皮小刀在你们的天灵盖下面割出一根牛角那么长的伤口,然后把你们倒吊起来暴晒三天三夜,让你们流干浑身上下最后一滴鲜血才死掉!”
  李观一惊叹,沉默,他看向旁边的巴图尔。
  “你们的贵族,一向都这样……”
  他斟酌了下语言,道:“都这样勇敢吗?”
  他妈的,他怎么敢的?
  即便是雷老蒙眼底都闪过这样的光。
  自己手底下的势力都被打没了,竟然还能有如此的语气和自信,要李观一他们放人,李观一抛了抛手中的刀子,只能赞叹着道:
  “看起来,西域大漠的风俗,和中原确实不一样。”
  巴图尔沉默了下,道:“我们要怎么办?”
  他这话也是周围这些部族的人担忧的事情,李观一看着那胸有成竹的贵族,看对面即便是被拿下都要李观一把黄金刀子还给他。
  李观一看向巴图尔,道:“人,救回来了。”
  “你们之后打算做什么?”
  巴图尔抿了抿唇,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他是打算自己死掉也要复仇的。
  可是真的复仇了,又把人救回来了,反倒是茫然起来。
  樊庆沉静道:“是因为你们并不曾有长远的计划和思考,你们不懂得大的局势,只是靠着一腔血勇做出些事情,当事情有所收获,就会茫然,就会被扑灭。”
  巴图尔抿了抿唇,他忽然想起贤者说的话,道:
  “敢问天格尔。”
  他盯着那少年人:“怎么样的人才是这个时代的英雄?有人说,是杀人最多的……”
  李观一想了想,回答道:
  “我不是什么英雄,所以不知道。”
  巴图尔有些遗憾。
  李观一注视着呼延殷士,道:“今日,我倒是有第二条路给你们。”少年脸上露出沉静的神色,道:“你们是抱着必死的心来这里的,但是你们活下来了。”
  “现在,你们可以把这些战利品分走属于自己的那部分,然后回到自己的部族里,享受部族亲人的欢呼。”
  声音落下,这几百个西域的战士没有动,不管是因为担心回去之后给部族带来的危险也好,还是复仇之后,那几乎难以被按捺下去的,暴烈的火焰也好,他们都站在这里。
  李观一道:“那么第二条路,我是个游商。”
  “我知道有一片土地,你们可以跟着我,在那一片土地上生活,在我们的土地上,不应该有农奴,女奴,不能够有下等人上等人的区别,劳作之后享受粮食。”
  “但是如果去那里的话,要抛弃原本西域的规矩,大家彼此都遵循相同的规则。”
  李观一伸出手,注视着这数百人,道:
  “杀人者死。”
  “伤人及盗抵罪。”
  “若是愿意的话,上前来,用此刀斩这人一下。”
  “以此为盟约!”
  呼延殷士面色大变,气氛一瞬间变得凝滞起来,他瞪大眼睛,怒视着那些脸上肮脏的下等人,口中呼喊喝骂着,前面一小会儿,竟然没有人动弹,没有谁敢过来打他。
  于是呼延殷士脸上出现了一种骄傲的神色。
  就在这个时候,萨阿坦蒂忽然冲出来了,她看着李观一一眼,低声道:“在你那里,我可以活到飞鹰掠过第五十六次掠过大地么?”
  李观一回答道:“我不知道。”
  “因为我也不知道我能不能再这个乱世活下去。”
  “但是我可以承诺,绝对不会有抛弃老弱的事情。”
  萨阿坦蒂脸上露出微笑,她用力地点了点头,俯下身子,抓起那把黄金的宝刀,在呼延殷士的呼喊怒骂声中,低着头闷着劲,狠狠的冲过去。
  这把黄金刀子划过呼延殷士的身体,只留下了一个伤口,不大,但是却痛,萨阿坦蒂朝着后面踉跄两步,险些坐在地上,大口喘息。
  明明只是斩了呼延殷士一下,她却仿佛觉得自己眼前的世界都发生了变化似的,仿佛有一条肉眼看不到的锁链在清脆的声音里面彻底崩碎掉。
  萨阿坦蒂的开始仿佛只是一个信号。
  很快的,巴图尔就踏步上前,抓过黄金弯刀,用力狠狠一斩,在呼延殷士身上留下了重重一刀,就仿佛是掀起了浪潮一般,很快的,人们大步上前,依着愤怒不甘,宣泄着对这西域世道的愤怒。
  最后李观一拿起长刀,一刀将呼延殷士斩杀。
  鲜血落在地上。
  再看这些人的时候,就已没有了之前那种杂乱的感觉,落在他们身上的枷锁,似乎已经被劈开了一道道的缝隙,他们眼中不再有那种懦弱卑微之感,仿佛浴血新生。
  所有人举起自己的兵器,手掌,如此高呼:“天格尔!”
  “天格尔!!!”
  潘万修看着这一幕,他在学宫的时候也曾经常常去兵家的地方溜达,曾经听过,时有英雄,顺着时势而崛起,但是英雄和那些有权势的人不同的地方在于,英雄能做到常人眼中不可思议的事。
  如此短暂的时间内,铸造了类似于军魂一样的东西。
  虽然只是对于这一片辽阔大地上长久压迫的不甘反抗。
  虽然仍旧微弱,可是此刻。
  这火焰升腾起来了。
  而这些被压迫了几百年的部族们,已经体验过抬起头呼吸的感觉,在他们这一代,就绝对不想要再度低下头,在自己的脖子上系上枷锁,去做别人的奴隶。
  “主公,让每个人成为天格尔的那个人,就是英雄啊。”
  李观一把黄金弯刀收起,喝道:“无俦。”
  长孙无俦道:“在。”
  李观一道:“整合所有人,收拾此地残局,绕开原本来的道路,去我们原本的目的地。”
  长孙无俦道:“是!”
  李观一又道:“巴图尔。”
  巴图尔也下意识垂首道:“我在。”
  李观一道:“就有劳你了,这么多牛羊,马匹,车舆,只要路过,就一定会被发现,我们会想办法把痕迹处理一下,你们回去把部族带着,我们在前面一百里的地方汇聚。”
  巴图尔点了点头,拿出地图,指出来一个安全的地点。
  麒麟军把所有资源全部都带走,又把尸体堆积在一起,洒了一大桶侯中玉的药粉,于是这些尸体上开始冒气泡,很快泛起昏黄色的脓水,只片刻就化作了大片血水,渗透入土地里。
  在石达林口中,侯中玉的配方,天下无双!
  非常好用。
  侯中玉,强无敌!
  很快的,这里就只有大片的血水,而血水会吸引大片的狼来这里舔舐,这天地自然,会把什么英雄,奴隶,贵族的血脉,都一起在这熔炉里面化作虚无。
  哒哒哒——
  小毛驴迈开脚步跟在李观一旁边,银发少女坐在上面。
  虽然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但是似乎觉得很有趣。
  瑶光之前和墨家潘万修夫子一起在机关车那里。
  也是瑶光的奇术遮掩,李观一这声东击西,来回牵制的战术才能如此完美地完成。
  李观一所部,已有七百弓骑兵射手,几千头马匹,牛羊,车舆,还有数百的年轻孩子,更会有好几支小则数百大则上千的部族以他说的地方为标志缓缓移动。
  李观一回头看着这里的庞大队伍,嘴角抽了抽。
  “好像膨胀得太快了……”
  “为什么会这样?”
  雷老蒙大笑道:“这样才是游商嘛,主公!”
  “就和老樊说的,你来这里,不做点什么事情,反倒是接受这什么奴仆的世界的话,就不像是你了啊。”
  李观一笑了一声,洒脱道:“走吧。”
  反正和之前的计划没有什么区别,就提前前往大小姐准备的镇子里安顿下来就是,南宫无梦去找契苾力,黄金弯刀骑兵也会直接抵达那里。
  李观一来到这西域的时候,就只有七八个人,当他离开刚抵达的区域的时候,背后已是有了一个不算是小的队伍。
  处处皆是压迫之地,才是英雄奋起之地。
  只是短时间内走太远的话,在那两个番僧身上留下的,魔宗印记倒是不大好用了,李观一想着这些,忽然感觉到体内九鼎微微震动了下。
  他元神内观,看到九鼎之中,泛起了一丝丝流光。
  “这是……”
  “万民民心气运……?”
  与此同时,遥远的圣山之中,回归的九色鹿正待沉睡,忽而感觉到了耳畔响起了一声异响,清越,明亮,似乎遥远,却又似乎有冥冥的感应。
  九色神鹿睁开眼睛。
  “嗯??!”
  祂感应到了一股有点熟悉的气息,眸子瞪大:
  “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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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风云初起,破军梦碎,黄金弯刀骑兵(求月票)
  九色神鹿感知到一缕气息和自己有所牵连,以神兽的特殊元神去查探,却发现了李观一的模样,那少年人骑乘骏马,背后是几千头的牛羊骏马,还有一千多西域人。
  这看上去已经算是一个不算太小的流浪部族。
  而且这些西域人对出身于中原的那个少年人,竟然有一种憧憬和说不出的认同,而这一股说不出的力量,竟然和自己有些微的联系。
  “……是谁?”
  “才这么短短时间,就做到这样的事情?”
  九色神鹿才和太古赤龙交锋之后,沉静休养,那太古赤龙,乃为诸色太古神兽之中,最为强大,最为古老,也最为霸道者。
  曾在太古传说的时代,拥有【赤焰缭天之主,烛龙吞日天尊】这样的名号。
  九色神鹿则不然,祂的传说多与定住风沙,解毒救人有关。
  八百年前,那一头火麒麟的死去。
  赤帝和霸主的争斗之中,让白虎也陨落。
  而今是人和英雄的时代,诸多神兽也都逐渐销声匿迹,太古赤龙见到了九色神鹿之后,颇为痛快的‘切磋’一番之后,才长吟远去。
  离去之前,曾经说过,火麒麟化生之后的幼年麒麟已经长大,也来到了这里,若是九色神鹿有闲暇,可以去看顾一番。
  九色神鹿询问当年火麒麟是怎么在鼎盛期死去。
  太古赤龙沉默许久,回答道:
  “祂见到了不可不‘挑战’之物,毫无犹豫地‘吞噬’了那‘极端危险之物’,经过了挣扎之后,为后辈的自己转生留下了‘劝告’,写下了自己对于死亡的看法之后。”
  “坦然死去的。”
  九色神鹿惊愕道:“如此不畏惧死亡,还能记录感受。”
  “倒也是肃穆勇猛,不愧此生名号。”
  太古赤龙笑了笑,没有说什么。
  没话说。
  九色神鹿此刻感知到那个人的气息之后,就回忆起来,那小麒麟似乎就和这人一起,只是这人是谁?为何会聚拢西域之民,他又要做什么?
  就在这个时候,这一缕联系缓缓消散了。
  虽然消散。
  但是九色神鹿却没有了睡意。
  不曾进入神兽那以数年甚至于十几年的时间来计量的漫长睡眠休息之中,只是抬起头看着远处的天空,忽然就想起了那中原人在赤龙龙首上和自己谈论的那个无稽之梦。
  九色神鹿缄默许久,最终还是回到圣山之中。
  “只是一次,看不出什么……”
  “毕竟是太古赤龙带来的人,吾之圣山,也是他的前辈射穿的。”
  与此同时,李观一感应着九州鼎上氤氲的气息。
  “太过于微弱了……”
  九州鼎上,代表着西域的这九分之一部分泛起了淡淡的金色流光,只是其覆盖的范围仍旧微弱,这是万民之气运,李观一转眸看去,看到了跟着自己的这些西域百姓。
  他们往往都抿着唇,紧绷着脸,他们眼底有对于未来的茫然无措,也有在这种茫然无措之下对于李观一的信任,如此的精气神汇聚,于九鼎中凝练出了一缕万民之气。
  但是这一股力量漂浮不定。
  按着江南时候的经验,还需要有山河大势。
  需要有【疆域】,百姓安定,再采纳四方之金铁,足可以铸造一鼎。
  虽然很小就是了。
  不过,在江南铸造九鼎的时候是有太古赤龙神韵。
  那时候太古赤龙还出现帮助引导汇聚山河万民之气,这一次虽然九州鼎本身的神韵只是汇聚了很少一部分,但也是终究是有九色神鹿的一缕神光。
  铸鼎成功的时候,会不会把九色神鹿直接惊过来?
  李观一陷入沉思。
  旋即将这个念头扔到了脑后。
  九鼎是一定要铸造的,不管是庇护这一批西域之民,还是说让他的‘疆域’可以更为稳定,就算是不管这两点,单纯为了灭掉西域的魔宗,斩破大阵,淬炼魔宗汇聚的气运,这九鼎也要淬炼出来。
  至于【山河之势】。
  李观一看着远处,摸了摸怀里大小姐薛霜涛给的地契。
  大小姐,万岁!
  虽然在这个庞大队伍里面,有不少都只是十三四岁的孩子,但是在这大漠的孩童,多在马背上生活,不说骑术精湛,但是骑马跟着大队伍是没有问题的。
  之后的七八天里,不断有部族的人汇聚过来。
  整个队伍的数量也已经膨胀到了三千多人,牛羊马匹赶在一起,竟也有三千多的数量,浩浩荡荡的一大片队伍,已算是游荡部族里的中等水准。
  樊庆和不同部族的人们交谈谈心,去开解他们之间的一些矛盾,在【天格尔】的光辉之下,这些部族之间,一些积累了些年份的矛盾也慢慢放下来了。
  至少不像是以前那样,三言两句不对就拔刀互砍。
  而他们矛盾的起源,或许是水源的问题,或许是猎物的分配。
  并且,已经开始汇聚了不同部族的游骑护卫队,在这个庞大起来的队伍周围摇曳,并且因为彼此部族在这游骑兵护卫队里面的成员配比而进行过私底下的拳斗,被樊庆发现之后惩处了一番。
  他们都服气樊庆。
  而樊庆折服这些西域汉子的方法很简单。
  弓射,拳脚,骑马,摔跤。
  樊庆一个一个把他们硬折服了,这些小部族的武士们敬佩这样豪勇的勇士,都垂首听从他的指挥,而麟下七老鬼之首的石达林,以医术治疗队伍里的伤员,并且学习西域的医术。
  他成功教导出了一批西域医生。
  是中原赤脚大夫的培养模式。
  未必懂得原理,但是知道怎么救人。
  用药,技巧,简单粗暴,附带有剧痛后患,但是基本可以保命,在麒麟军之中凶名极盛的麒麟军七老鬼,在这里反倒是成为了神医。
  “是因为这些人以前遇到病痛只能够等死而已。”
  “现在有机会活下来,自然会拼尽一切地抓住。”
  石达林摇了摇头,道:“与其说是坚韧。”
  “不如说是因为以前没法子活罢了。”
  与此同时,建立了简单的规则,不允许直饮水流的水;对于食物的保存工艺,皆迅速的传递下去,整个大队伍的精神面貌很快就发生了蜕变。
  此刻成千的牛羊跋涉着,这里不是大漠区域,也不是绿洲,生长着的是一种干巴巴灰扑扑的草,就像是这些西域人一样,人们驱赶着装着器物的车。
  有不同部族的骑手组成的游骑兵在整个大队伍周围游曳,偶尔会有打杀来的猎物。
  在马匹上健硕如塔的汉子用弯刀切割黑黝黝的肉干,塞到嘴里咀嚼,腮帮子一起一伏,用凉水送到肚子里,一切的进食都没有什么声音。
  可眼睛里有光。
  樊庆道:“末将已弄清楚了这些个部族了。”
  李观一正在喂一只飞鹰。
  雷老蒙故技重施,他已成功驯服了这大漠的苍鹰,此刻这苍鹰落在李观一的胳膊上,颇为驯服的模样,李观一身旁,肉眼不可见的五尊法相皆垂眸注视着这桀骜的苍鹰。
  大漠之上神灵的使者头颅低垂,在这少年胳膊上莫名有些拘谨起来,看到这一幕的游骑手们不知道法相这样神妙的存在,只是看向那少年的目光里,也就多出来了许多敬畏。
  李观一知道,借助法相对于生灵的威慑,自己总算是熬过了这一头苍鹰,一边用手指轻轻抚过苍鹰的羽翼,一边看向樊庆,顺手把怀里的炒米豆子塞给樊庆,道:“说说看。”
  麒麟军的战将骑着战马,神色肃穆沉静:“部族的组成,基本上大部分的壮年都有一手骑射的本领,女子们负责剥下猎物的皮毛,做成衣裳,孩子们去放牧。”
  “这些流浪部族里多多少少有一些口口相传的打熬身体的手段,可是这种手段,最后也就只是修行到了入境,难以到二重天。”
  “按照这样的水准看,他们也就只能算是中原三线军团,是各城池的守备军,基本上不能够和二线常备边军,一线主战兵团,以及天下顶尖战团相比。”
  樊庆的声音顿了顿,道:
  “可是,他们都懂得骑射。”
  “射艺本身就很难,而精通骑射的在中原骑兵之中,都是精锐了,或许是因为,中原学习骑射,只是相当于学习枪法,内气一样。”
  “是学会了极好极妙,学不会也只是说一声可惜的事情。”
  “可是西域,骑射就是性命。”
  “西域之民,不通武功,无论是纪律,战阵,配合,都不能够和中原的二线兵团相提并论,甚至于守城的三线兵团都比他们强。”
  “但是他们年幼就在这恶劣环境之中厮杀求活,他们磨砺出来了极强的骑射,能够在高速移动之中,十箭里有六箭可以射中来回跳跃的羚羊,这在战场上是很致命的。”
  樊庆举了个例子:“虽然说入境级别的武者就已能够内气覆兵,二重天内气出体,他们的力气,防御都如同披了一层皮甲,可是二线兵团人人习武,也只有伍长才是入境。”
  “而西域游骑兵的骑弓射出的箭矢,足以击杀没有防备的,掌握内气的武者。”
  “这样让他们在战阵上足以和人人皆有内气的二线兵团相提并论,即便是那些以入境武夫为单兵实力的一线战团比,也可以借助骑射进行远程骚扰战术。”
  “这是特殊的兵种。”
  “他们过去的经历,给予他们在这乱世之中保护自己的力量。”
  “只是,主公。”
  樊庆说了这许许多多的好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丝头痛神色:“我们,没有骑射将军。”
  李观一:“…………”
  樊庆咧了咧嘴,道:“或者说,咱们麒麟军都是按着宇文天显将军的路子练出来的,擅长重甲盾步兵,具装骑兵,墨家机关协同配合作战,可是不擅骑射骚扰战术。”
  “哪怕是凌平洋将军。”
  “宇文化那骚包。”
  “擅长的也都是具装重骑兵以重枪,从侧翼关键点突入战阵,切割战场,令对方的军队战阵不能成型,夺取我方的战场统治力,然后在具备有绝对优势的情况下,从后方,侧方收割对手的战术。”
  “骑射,真的不擅长。”
  “没有骑射将军的话,就算是西域游骑兵特殊,咱们也没法真正发挥出他们的力量,游兵散勇,也保护不了他们的家人。”
  李观一伸出手摸了摸飞鹰的羽毛,道:
  “骑射将军么……”
  他想到了太平军那位顶尖的骑射统帅。
  神射将军,太平公弓骑兵统帅王瞬琛。
  一个人守城的时候射出三千多支箭矢,压制羌人攻城前锋的顶尖骑射手,在十多年前,李观一的父亲身死之后,就已心死,独自来到了西域大旗寨,饮酒美色度日。
  李观一道:“先传授他们一部分锻炼体魄的内气功法。”
  “然后按着基本战阵,【同气连枝】的法子锻炼契合度,宇文天显师父传授过我们多兵种的配合,其中弓射手也有,虽然只能算是勉强统帅,也不是不行。”
  樊庆点了点头。
  长孙无俦迟疑道:“将中原的内气传授给他们,主公,不但心他们偷跑吗?”
  李观一从容笑着道:“无妨。”
  长孙无俦讶异。
  李观一回答道:“长孙口中,逃离这里的理由,大抵是他们会离开我们,或者寻求个安稳,或者投靠城邦贵族是吗?不必担心的,他们不愿冒险,拿着这点内功离开就离开了。”
  “至于投靠城邦贵族……”
  长孙无俦看到那少年君侯笑了笑,脸上没有什么笑意。
  他起身,站在他胳膊上的飞鹰展开翅膀,展翼比起寻常人都大,遮掩住了那少年君侯背面的天空,李观一回答道:
  “即便是离开我这里,也不可能融入西域本土的贵族那里的,因为他们之间,是【阶级矛盾】,这是,无论如何,不可能以个人意志为转移的。”
  “西域贵族压迫他们,汲取他们的血肉为生,而他们被压迫到了难以活下去,这是赤裸裸的,最为激烈尖锐的东西,不是一个人,两个人想要改变就能够改变了。”
  长孙无俦看着那一双眼睛,这一句话,仿佛就已经将西域三百年纷争不断,风云壮阔的时代说完了,道尽了,长孙无俦心中情绪激荡,许久后,才缓缓道:
  “……是。”
  这一支庞大的队伍就这样向既定的目的地前去。
  而在这个过程之中,被【侯中玉】化尸粉解决的问题,终于还是被察觉到了——不是侯中玉的药粉不管用,倒不如说,是这样的化尸粉实在是太好用。
  导致了呼延殷士所率领的,给前线提供补给的队伍直接人间蒸发,导致了无论是呼延殷士父亲,还是前线都不曾见到他们的部队,彼此之间飞鹰传信互骂。
  呼延殷士的父亲生疑,连续写信给路途的城池,发现他的儿子根本没能抵达第二座城,就这样悄无声息的消失不见了,然后又发现,原本应该在这道路上生存,逐水而居的部族也消失不见。
  这才恍然惊觉,派了队伍,带着嗅觉灵敏的猎狗来回寻找,才终于找到了地方,可是在那大片区域往下面挖了极深都没能找到——
  除去了混了鲜血而变成了深红色的土壤外,就连衣服,就连一根骨头都没有见到。
  就仿佛凭空蒸发了。
  说这土地变成了红色。
  可是这西域的每一片土地上,又有哪一寸不曾饱浸了百姓的血水,早早就变成了黑红的颜色?
  最后呼延一系部族的前线被狼王的部队击破,那呼延一族的大将兀自大喊:“呼延殷士,坏我补给,乱我军心,此番若不是这样的事情,我等断不至于这样惨败!”
  小狼王陈文冕拷问情况,知道这样的事情。
  他素来心细如发,不由和旁边谋臣道:“听说,秦武侯李观一麾下,有一手段,似是学之于当年陈国宫廷首席术士侯中玉,可以化尸为血水,这样的手段,难道是他来了?”
  可是沉思之后,却又觉得不可能。
  毕竟——
  “听说那边的人不单单杀死了呼延殷士的队伍,还把所有的补给,粮食,金银都给劫走了,倒像是那大漠里的沙盗,并不像是中原的君侯。”
  “天下纷争三百余年。”
  “岂有如此般穷苦搜刮的君侯!”
  陈文冕出身皇族,见到的君侯无不是享受天下绝顶的权势和富贵,当即打消了这个怀疑,只是一枪,把这呼延家的大将戳死,道:“况且,半个月前才听闻李观一铸器。”
  “统一度量衡,车同轨,书同文。”
  “将江南一十八州整合为一,曰神州。”
  “还恣意妄为,破去祈雨停下的典仪,废除一年的大小祭祀,做出这样大的事情,怎么可能在区区半个月内就跨越两万里的疆域范围,抵达了西域,还做出来这样大的事情?”
  陈文冕摇了摇头,道:“可是李观一不在,却未必不是天策府,麒麟军的部将,且派人去探查一番。”
  “李观一他日必来西域,提前派人来这里,也是应有之意。”
  “至于他亲自前来,倒是不大可能。”
  他握着手中的玄兵重枪,与旁边谋臣说道:
  “秦武侯,也算是我的故人,两年前我想要招揽他,他装傻拒绝,我那时候还在陈国的江州城,见到过他在十年一次的大祭比武之上,年少夺魁的英雄气度。”
  “那时候我是太子,不能上台演武,只能看他这般威风。”
  “若是这位秦武侯来。”
  “我倒是也有心思,去和这位天下名将,年轻一辈第一人,好生较量一番,就算是输了,却也是心中痛快。”
  他声音顿了顿,抚摸着手中的长枪,道:
  “况且,他在江南,我在西域。”
  “都驰骋于天下。”
  “我也,未必会输。”
  而在此刻,呼延家主呼延成季知道自己前线溃败,儿子战死,心中愤恨至极,早早派遣了斥候探子打探,这样好几天之后,却真给他们发现了情况——
  李观一等人虽然是小心谨慎,但是汇聚起来有数千人,数千头牛羊马匹的大部族在这西域移动,还是一个极为扎眼的事情。
  而其中部族成员,还都是之前每年抵达呼延城交易,今年却不曾来的部族,这两个放在一起,呼延成季已不在意是不是杀死自己儿子的真凶了。
  是也好,不是也罢。
  他需要以杀戮,来发泄心中的怒火。
  他需要以杀戮,来重新强化作为城邦之主的威严!
  无论是为了情感上的发泄,还是为了政治上的目的,立刻举行一次军事上的狩猎活动,都是必要的行为,而这个流浪部族的财富,也已够得上一次游猎。
  于是呼延成季点起兵马,打算将其彻底围杀虐杀。
  上万的骑兵,都是精锐,虽然大部分披着的都是皮甲,但是这些骑兵都是每日吃肉,习武的职业军人,是呼延成季保护自己城池威严的兵器,此刻齐出,犹如猛虎出匣,搅得周围不得安宁。
  这样的军势,已绝对不可能是区区一千弓骑兵能抵御的。
  却在数日前——
  铁勒部所在的城池,迎来了一位特殊的客人。
  那时契苾力正在习武,听到有人禀报说,有一个人在外面,高呼可还记得两年前的江州之约,神色一变,急急冲出去的时候,却见到是一名带着兜帽的女子。
  契苾力高呼道:“是谁人?!”
  那女子道:“是当年在江州城你一拜之人,派我来此!”
  契苾力连忙把她引进去,南宫无梦还有些紧张,手掌按着腰间的兵器上,有神兵在身,又有四重天的江湖武功,她保持警惕,脱身而出,倒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只是契苾力确认了她带来的李观一的亲笔信,脸上神色变化极为激烈,道:“主公,终于来信了。”
  在这个时候,南宫无梦也打量着这个男子,年纪不大,应该是刚刚过去了三十岁,蓄须了,眉宇坚毅,像是个有些憨厚的部族首领。
  这部族看上去也很贫苦,很贫困,为什么李观一会认为,这里拥有着足够强大的援军呢?
  契苾力邀南宫无梦休息,与此同时却高呼道:“先生!”
  “先生!”
  “破军先生!”
  他大笑着奔到了一处院子前面,道:“诚如先生所料,主公果然派人来信了!你看,你看!”
  南宫无梦眨了眨眼睛,这个名字很耳熟,也跟着过去,却见那院子里面一名青年正在抚琴,从容不迫,气度安然,眸子是紫色的,俊美无比:
  “一切,皆在我等的计算之中。”
  “契苾将军,不必如此激动,且宜调遣兵马,随时出击,这位姑娘,便是天策府斥候之首,南宫无梦罢?”
  那俊美谋士微笑一礼,儒雅道:“在下破军。”
  南宫无梦回礼,道:“破军先生,我记得你。”
  “哦?”
  “将军他经常谈论起你的。”
  似乎是南宫无梦的错觉。
  在她说完这句话之后,那俊美青年智者的嘴角微微勾起,然后又按下,然后又似乎忍不住勾起,如此数次,才握拳抵着嘴唇,咳嗽一声,平和道:“主公还记得我啊。”
  南宫无梦若有所思,点头道:
  “是啊,他常常念着您,总说您是他的第一谋主。”
  破军嘴角勾起,点了点头,垂落的手指掐在胳膊上。
  克制,要克制!
  嘴角压下。
  心中愉快。
  哈哈哈,听到了吗?瑶光!
  主公时时念着我,你拿什么赢我!
  破军从容不迫,闲谈询问片刻情况,轻描淡写,漫不经心似乎随意问道:“不过,听说,麒麟军里好像还有那么一个观星术士,不知道南宫姑娘知道吗?”
  南宫无梦捧着茶道:“瑶光姑娘嘛,知道的。”
  她喝口茶:“眼下应该和李观一将军呆在一起。”
  “骑着一匹马。”
  “等着我们过去吧?”
  破军道:“哦,原来如此……”
  声音一顿。
  然后,那雍容,平和,似乎一切尽在掌握的年轻谋士微笑一点一点凝固了:
  “嗯???”
  ()

第8章 李观一麾下, 顶尖兵团(求月票)
  南宫无梦察觉到破军的情绪波动,微微疑惑。
  破军平静捧茶,咬着牙。
  可恶,疏忽了!
  紫瞳的谋士咬牙切齿,万万没有想到,自己提前抵达了西域,符合战略大势的排布,但是那白毛却是陪着主公一起过来的。
  瑶光,这一代的瑶光,真的太卑鄙了。
  难不成,历代观星一派的争斗,吾还要输吗?
  破军之前已给他这一脉的老家伙们写信吹嘘过自己的胜利,早早就开始了开酒庆祝,若是输了的话,这帮老家伙们还指不定怎么样大肆嘲笑。
  等一下……
  若是可以,以吾输了为诱饵,引他们出山的话。
  岂不也是一件好事?
  如此我虽然输给了卑鄙的白毛,却也没有让那帮老家伙看了笑话,倒也不算是输的太过。
  嗯……?
  我是输了,还是赢了?
  破军若有所思,他喝了口茶,皱起来的眉毛舒展下来,道:“……既如此,她在的话,主公位置便可以确定了,也有利于我等前往那里。”
  “南宫姑娘稍坐,契苾力他们整合部队也需要些时间。”
  南宫无梦点了点头。
  她还是有些担心李观一那边的。
  毕竟此刻和江南不同,没有大军在旁,名将只能发挥出个人的勇武,和江湖上的豪杰强手,区别不大,不能展现出气吞万里如虎的气魄和手段。
  黄金弯刀骑兵么……
  不知道能够达到中原什么级别战团的水准。
  南宫无梦心中多少还带着一些中原和天策府的骄傲。
  而她很快就见识到了【黄金弯刀骑兵】的汇聚速度,外面传来了战鼓的声音,伴随着肃杀的鼓声,紧随着而来的就是马蹄的声音,刀剑摩擦的声音,除此之外没有其他杂音,没有人和人交谈的声音。
  三十声战鼓落下之后,这招待客人的营帐被掀开来。
  大漠的风中,穿着一身西域甲胄的契苾力走进来。
  他身上穿戴的不像是草原铁浮屠那种,沉重肃杀,仿佛钢铁塑像般的铁铠,也不像是中原的具装重骑兵,其铠甲同时具备精美和强悍的防御力。
  是轻甲,只有重甲具装三分之一厚度的甲片,鞣制过的皮革,一同组合成了这样朴素的甲,可以覆盖周身的要害,却也将对战马冲锋速度的影响降低到了极致。
  有披风和兜帽,适应于西域的特殊气候地势。
  并不带盾,骑枪,也没有弓箭,只有一把造型特殊,弧度夸张锋利的大型弯刀,散发出一种凌冽森然的气势,南宫无梦出身江湖,但是经历了完整的江南平定战役,以及之后的数次大战,对于兵家战团很是熟悉。
  这样的武备,这样的风格,都透露出一股说不出的危险。
  掀开了挡着风沙的帘子,看到两千甲士已聚集完成。
  每一个成员都有入境级别的气息。
  都带着惯常于杀戮的森然,以及一股肃穆的气魄,中原乱世之中,对于军团的判定有详细的标准,而如果以个人的勇武来看,从百姓之后征讨来的民夫,民役,是不入流的战团。
  这些都算不上是战争的战士,只能是损耗的耗材。
  被顶在最前面,抵抗如同雨水般洒落的箭矢,是用来消耗对方箭矢,兵器的耗材,在这汹涌的乱世之中,每一个国度都可以轻而易举地拉出十万乃至于更多这样的‘军队’。
  这样的军队,死伤十万都不会让那些所谓的枭雄皱一下眉。
  比这些好些的,就是不同城池的常备军。
  也曾习武,懂得些射猎之术,不至于一触即溃,大部分都是青壮之年,算得是三线军团,这样的兵团是基础,里面很多的青壮在训练之后,积攒功劳吐纳内气,就能被调离城池,进入更强的军队之中。
  这样的兵团,损耗十万,即便是陈鼎业都会肉疼。
  但是帝国却不至于因此而元气大伤。
  之后就是边军,如李观一曾在关翼城外杀死的那些逃兵,悍勇,几乎全部都修行内功,产生内气,统帅五人的伍长都已经是入境的武夫,刀上有内气吞吐。
  这是二线兵团,二线兵团损耗十万的话,就会让陈国应国这样的大国改变战略方针,在对应方向选择蛰伏,如江南平定之战便是如此。
  这还是李观一按照文灵均计策,将大部分俘虏全部放回,得到了天下仁德民心,却也没有真个让两国放血。
  而此刻展现在南宫无梦面前的,是凌驾于这之上的——
  一线战团。
  每一个人皆是悍勇之辈,每一个人都具备有入境级别的武功,又有名将率领,她看着这肃穆的黄金弯刀骑兵——
  每一人皆神色凌冽,穿着皮革和金属组成的轻甲,腰间佩戴着没有刀鞘的弯刀,旁边是清一色的高大战马。
  整个麒麟军之中,只有凌平洋直属五百岳家军重骑能有这样的悍勇之气,这样的人,是天下绝对的核心力量,一位名将麾下也只有数百人,一旦损耗,即便是当世豪杰,心气彻底一蹶不振。
  而一旦这样的顶尖战团损耗超过十万,哪怕是陈国,应国这样的大国,都可以选择考虑迁都的问题了,至于国主,则可以考虑在哀,炀等谥号里给自己选一个。
  当年霸主最初的三千子弟就是这样。
  而此刻,这里已经有两千人。
  契苾力注视着南宫无梦,道:“还需要留下一千人,用来保护部族,能抽调出的最多人数,只有这两千人,是我铁勒九姓最后的荣光了,也是我和主公的约定。”
  他拍着旁边的异兽,这马儿生长着龙鳞,口中牙齿锐利,喷吐之中,呼吸炽烈,契苾力道:“已尘封于岁月的黄金弯刀骑兵,最后一次出现,已经是吐谷浑王的时代,却也只是一瞬间的光华。”
  “而今,是我等洗刷耻辱的时候了。”
  他转身看着那两千黄金弯刀骑兵,目光炯炯,大声道:
  “诸位,这两年里,我将你们从不同的地方寻找回来。”
  “我们按照先祖留下的功法,不断磨砺自己的体魄,我们在风沙之中挥刀,我们在大漠之中跋涉,我们的目的不是为了在这里安睡,我们要让这西域重新传唱我们先祖的名。”
  “我们要让黄金弯刀的刀光再度响彻天地。”
  “将麒麟的荣光,传递到大漠的每一处角落!”
  他举起手中的森然弯刀,肃然高呼:“铁勒万胜!”
  黄金弯刀骑兵大声回应:“将军万胜!”
  契苾力翻身上马,再度高呼:
  “麒麟军万胜!!!”
  这一次有伴随着弯刀提起的声音,肃杀凌冽,天上的大日,大地上的沙漠都仿佛倒映在这刀锋的刃口之上,如同一片灿烂的黄金,而勇士们呼喊的声音似乎要冲破天际:
  “君侯万胜!!!”
  肃杀凌冽,两千柄森然的弯刀树立起来,如同一片在大漠上冲天而起的树林,那种肃杀之气扑面而来,让南宫无梦的心脏都稍微加快,有种头皮发麻的感觉。
  情报是错误的!
  南宫无梦第一时间就察觉到了这个致命的问题——
  在天下各国的情报体系之中,铁勒部的契苾力,是一位豪勇的战将,但是缺乏足够的统帅能力,没有鼓舞人心的个人魅力,只是一位冲阵的勇将罢了,无法成为大帅。
  但是此刻黄金弯刀骑兵的士气如虹,却已证明了这位西域出身的契苾力,绝不只是情报之中呈现出的那样。
  是在……藏拙?
  南宫无梦终于明白。
  “黄金弯刀骑兵是在这两年间重新汇聚,训练起来的,本来难以有这样的煞气,但是西域的局面在这两年里不断恶化,旧贵族,党项国,陈国鲁有先,应国国公府,还有那狼王。”
  “甚至于魔宗,佛门,这一股股势力绞杀在一起,到处都是争斗,到处都是厮杀,按照西域大漠的风格,雇佣部族的武士保护自己的城邦是合理的事情。”
  “这些年,铁勒的黄金弯刀骑兵也是从实战里磨砺出来的。”
  清冷宁静的声音里,穿了甲的谋士破军也翻身上马。
  南宫无梦看到那位雄武的契苾力忽然有些慌张,道:“这,破军先生,这种事情,我们去就可以了,您还是在这里等着我们就好!”
  破军不耐烦道:“等什么等?!”
  “主公深陷那白毛的奸计之中,我怎么还能等?!”
  黄金弯刀骑兵们看着这位谋士先生暴躁模样,一时无言,这位先生武功不算是差了的,有二重天的内功,但是战斗起来真的很菜。
  都不必有二重天武功的黄金弯刀伍长。
  一位成熟的普通黄金弯刀骑兵,就可以仗着刀法,战马和训练,击败高自己一重天的谋士先生。
  可虽然如此,这位谋士先生对于白刃战却有一种诡异的热情,永远不会疲惫似的。
  勇武且毫无畏惧的契苾力,最头疼的就是这样。
  最后拗不过,仍给破军穿了一身甲,契苾力嘱咐先生一定要跟在自己队伍之中,然后才挥兵出动,黄金弯刀骑兵奔掠的速度极快,两千人,带了四千匹马,基本上是打算不断换马,保持马力的方式高速前行。
  破军写了一封信,让南宫无梦这个江湖人提前赶过去交给主公,而他则是和契苾力一起,率领着黄金弯刀骑兵,黄沙漫漫,大漠茫茫,破军遥遥看着天空,呼出一口气。
  “又是一年,主公,终于要汇合了。”
  年轻的谋主脸上露出微笑。
  他想了想,施出观星一脉的手段来,隐隐约约果然看到了那星星点点的痕迹,是瑶光留下的,指向了大部队和李观一的方向。
  破军的脸上露出一丝微笑。
  “果然。”
  “你也猜测到我会去了么,瑶光。”
  “主公麾下,也只有你配做我的对手了,这一番观星一脉的争斗,哼哼,你,必输!”
  破军自信握拳。
  ………………
  通过了十几天的跋涉。
  李观一的队伍已是抵达了大小姐薛霜涛地契的所在,站在一处高地上望过去,可以见到那一座小镇,说是小镇,但是西域地广人稀,这镇面积不大。
  大部队在这里休养,而长孙无俦已带着地契去了那镇子,这等事情,已经不需要李观一亲自去做了,况且,长孙无俦在加入麒麟军麾下之前,也是做的游商买卖,搅动西域风云。
  那一只苍鹰就在天空盘旋着,发出一阵阵嘹亮的鹰鸣。
  潘万修在确定这一座镇子的结构。
  “城墙一丈高,夯土砖石结构,与其说是防御攻击,倒不如说是为了防止大漠的风沙和狼群,内部的屋子都不高,基本上只有一层,周围并不是沙土结构,而是荒原地形。”
  “却也有流过的河流,有一片不大不小的绿洲。”
  “借助这绿洲开垦粮食,种植有西域之麦,瓜果颇丰盛,牛羊畜牧业一般,人口也不算是。”
  公孙怀直挠了挠白花花的头发,道:“城防很差,几乎没有,这么点高的城墙上,竟然连转弩机和连弩机都没有,这个宽度的夯土城墙,以攻城弩可以直接射穿。”
  “但是可惜,那东西太大了。”
  “太古赤龙不肯配合,没法子带过来。”
  他还在因为太古赤龙不愿意多带着些机关过来而惆怅不已,李观一笑了笑,想着之后在这城池里如何安顿众人,这其实是一个颇为苦恼的问题——
  这一路上他们路过不同的城池。
  一方面是出于补给,一方面是出于调查。
  他和樊庆会进入不同的城池。
  而这个时代的西域城邦里,有一种‘特色’,和中原迥异,不可不尝——
  奴隶交易市场。
  人只穿着一身破烂布,蜷缩着身子坐在铁笼子里售卖,旁边是牛羊,樊庆和李观一每过一次城池,都会带出来许多人,贫民窟的,奴隶市场的。
  呼延殷士带来的给呼延军前线的军饷。
  几乎是如流水一般花掉了。
  秦武侯的财政状态一日不如一日。
  最后抵达小镇的时候,人口数量超过万人,牛羊数千。
  金子还剩下三斤。
  对,就只剩下了呼延殷士那把雕刻华美的黄金弯刀。
  其他的,全没了。
  李观一看着天空,无语凝噎。
  他很想要拉着那个江湖第一绝色的领口,用力摇晃然后质问她——不是,南宫!
  你说真的?
  三十年财运啊!
  李观一抿了抿唇,回过头来,看到有皮肤黝黑的汉子守卫着他,见他看来,露出一个敬畏和尊重混合在一起了的笑——
  或许是西域的那些豪雄们都顺着佛门的势头去愚民。
  这个时代的西域人都极为迷信。
  中原人讲究一个普遍信仰,民众家里,佛门的菩萨,道门的神仙,都摆在一起的,当中间的自然是那【救苦救难大慈大悲财神爷】。
  什么都信一点。
  左眼跳财,祖宗之法不可变,说是发财就发财。
  右眼跳灾?
  我可去你的吧。
  西域之民,长久以来,被压迫奴役愚化,于诸神佛皆有传说,李观一又名天格尔,在西域是比车轮高的男孩子都会讲述给妹妹听的传说。
  而那些巴图尔部的老人们又把金珠的名字传出去。
  不知怎么的,李观一便有了金珠菩萨这样奇奇怪怪的名号,或许,在这些和牛羊窝在一起的人眼中,率领着成千上万人,有着大片大片牛羊,把他们拯救出来的人,本身就是天格尔了。
  这些被救出来的奴仆对李观一极为忠诚。
  自发愿意练刀,护卫在麒麟的身边,成为他的护卫。
  并没有谁强迫他们。
  李观一叹了口气,发现自己虽然贫穷了些,却并不会后悔这一路上的所做,只是看着呼延殷士那把雕刻华美的黄金弯刀,考虑要不要以麒麟火直接把这玩意儿熔铸成一团。
  这把刀实在是太过于显眼了。
  直接拿出去卖,肯定能够卖出极好的价钱。
  可是明眼人一眼就看得出来这刀原本的主人是谁,稍微推断一下,立刻就能够猜测出来,李观一就是那个杀死了呼延殷士,把这两千人的运送军直接人间蒸发掉的悍匪。
  如果融化成金块,把刀鞘上的宝石都撬出来。
  虽然价钱贬了好多。
  可是至少能够卖掉。
  没办法,完全没办法,呼延殷士运送的那一部分军粮在这一段时间人吃马嚼里面快速消耗,就连南宫无梦之前捡回来的狗头金,李观一都已经卖掉了。
  自己后面怎么又这么多人,把军队补给都给吃了个差不多。
  我们这里又不是军队!
  李观一发着牢骚,前面一支两百人的游骑兵在马匹上对他行礼,然后恭敬热诚地低头,等到李观一不得不点头,他们才抬起头,握着弓和箭奔远了。
  李观一叹了口气:“我们又不是军队。”
  “只是游商和迁移的部族。”
  “补给怎么那么快就耗尽了?”
  他看着这把华丽弯刀,痛惜,挣扎,忽然雷老蒙的声音传来:“主公,主公,出事了!”雷老蒙的声音音调比起往日高了不少,不片刻就启程一匹骆驼奔过来。
  这骆驼不知道是混合了什么血脉,生得极为高大。
  狂奔起来的时候,一股子劲儿,能一脚踢死西域狼,极为悍勇,雷老蒙见之极为欣喜,花了些功夫,才把这骆驼驯服,此刻翻身而下,道:“主公,有敌情!”
  “在我部五十里外,发现了呼延家的斥候。”
  雷老蒙脸上一脸羞愧:“属下实在是不擅长这个,如果是南宫的话,可能更早距离就发现了,我们和他们争斗,有两个提前发现不对跑了,我们没追上。”
  雷老蒙毕竟只是江湖上神兽山庄外门弟子出身。
  一身内功当年堪堪入境,现在两年了,也就只是摸到了二重天的边儿,勉勉强强突破罢了,这辈子是没法子上阵厮杀,一线兵团的任何一个战卒都比他强。
  李观一道:“斥候……成建制的斥候,恐怕是呼延殷士的事情,我们杀了呼延殷士,他的父亲自然要过来报仇。”
  雷老蒙难得说了一句江湖上的话:“冤冤相报何时了。”
  “何苦一个一个过来?”
  樊庆沉静道:“这不是冤冤相报,是阶级矛盾无法调和,和江湖上不同,主公,有五个人的斥候军,恐怕后面有万人部队,西域和中原不同,马多,这一万人里恐怕有八千战兵,各带两匹备用战马,应是有接近三万匹马。”
  “虽然其中大部分都只是驽马,主战的战马,恐怕也不能够和麒麟军精锐的异马相比,但是毕竟也算是上品,再加上出击的补给,金铁,箭矢,主公,我们要吃下他们。”
  巴图尔的眼角疯狂跳了跳。
  他用见了鬼的表情看着那素来沉静温和,强大肃穆如同神灵麾下明王般的大将樊庆,觉得这家伙简直是疯了,他们这里虽然也有万人。
  可是其中八千人左右是没有多少战斗力的。
  能战的青壮只有两千多。
  两千多对上呼延殷士父亲愤怒之下拉出来的一万精锐?
  这怎么可能?
  他看向【金珠天格尔】,想要说服他。
  却看到天格尔也点了点头,道:“不是不能。”
  “正好没钱了,来的正好。”
  雷老蒙,潘万修也赞同。
  巴图尔又感觉到自己的脑子在抽抽,这个一辈子在大漠战斗的战士,有些跟不上这些中原游商的脑子了,两千人打一万人?
  李观一看向那边的小镇,沉静道:
  “十则围之,只要能进这城池里面,于正门设置拒马,战阵,大门两侧设置三台转弩机,足以在对手的骑兵速度降低的情况下,全部笼罩在转弩机的射杀范围之内。”
  李观一用黄金弯刀画出了简易地势图。
  樊庆,雷老蒙,石达林,公孙怀直,潘万修将其修缮。
  最终一个完美符合麒麟军战术风格。
  墨家机关,公输连弩,侯中玉药粉等在内的复合型战法。
  老石头立刻开始配比药粉:
  “这是侯中玉先师的【十香软骨散】,可以让人筋骨疲惫,就连麒麟这样的神兽都有用的,加进去,加进去!”
  “这个是文鹤先生提供的【麻沸散】,一介书生,超过我们所有人的复合型配比,简直是天才,加进去,加进去!”
  “这个是雷老蒙给种猪配种时候用的【春药】。”
  雷老蒙呆滞,面红耳赤大呼:“你什么时候拿走的!!!”
  石达林道:“你自己不注意而已,不管了。”
  “这可是让我们猪仔下崽率一度达到九成八的猛药。”
  “加进去,加进去。”
  在巴图尔眼中,那位慈和的,憧憬的,犹如天上救苦救难的天王药师菩萨降世的石达林脸上露出了魔鬼般的微笑,那慈和的微笑让巴图尔都有些僵硬。
  石达林得意地道:“把这些东西混合起来,顺着风撒下去,保准他们十成力出不了八成。”
  “急火攻心,筋骨疲软。”
  “中原铁军基本有对应的法子,他们可没有。”
  “啊呀,我很想试试看了,敌人同时中了这几种药的情况,实在是太美妙了……”
  巴图尔道心剧烈晃动:“你们,你们是……”
  麒麟军众人顿住。
  然后整齐划一回过头,逆着光注视着巴图尔。
  就这一瞬间的气势,巴图尔都不知道谁才是凶悍之辈,这,这样的是游商?
  中原的游商,这样可怕?!
  他又想起了一百年前那个一个人,三车箭,荡平了大漠匪徒,才让他们这些小部族得以延续下来的传说,思维不得不扭转过来。
  是的!
  这就是中原游商!
  巴图尔道心晃动。
  在这时候,忽然感觉到肩膀上有一股温暖的感觉传来,巴图尔抬起头,看到樊庆大将沉静道:“面对朋友和亲人,要如春风一般温暖,而面对敌人,则如东风一般的严酷。”
  “这才是我们该做的事情。”
  巴图尔道:“大将军……”
  巴图尔,道心重新坚固!
  并且再度强化。
  李观一看向远处的城镇:“就看,长孙能否拿下来了。”
  “我们虽然有地契,但是,还是悬……”
  与此同时。
  长孙无俦看着眼前的西域贵族,眯了眯眼:
  “你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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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乖乖女婿(求月票)
  长孙无俦的目光注视着眼前这很具备有西域风格的贵族,颇大的身子,宽大的腰部,用一掌宽镶嵌了玉石的腰带环着,衣服上有着艳丽色彩的棱形纹路装饰。
  他来到这城镇之中,将地契拿出来,却遭遇到了反驳。
  “一张纸而已。”
  “怎么?那中原来的小娘皮,虽是把这地方买下来,但是,我不打算给了,怎么样?你们中原人离我们这里,不知道几万里,怎么,按着中原人的法条,还打算要在这西域用?”
  “就你这样的模样,也想要把老爷我底下这个地方拿下来?”
  那大胖老爷有中原的名字,唤作萧大隐,此刻就看着长孙无俦,挥了挥手,早就已经有两三个虎背熊腰的汉子走过来,皆有一身武功。
  看来是去年被薛霜涛一下制服心里有了阴影。
  长孙无俦估摸了下,他有四重天的内功底子,一手飞马疾射,一手长枪马槊,在整个麒麟军里也算是排得上号,可就算是此刻杀了这人,恐也不能彻底拿下此地。
  这城镇不大,可是千百个守军还是有的。
  且还不知道有没有其他手段。
  长孙无俦心思细腻,担心打草惊蛇,故而不曾暴露武功,只装作气得脸色发白,起身抓起这地契,转身出去,萧大隐大笑道:
  “你回去告诉你们的老爷,若是要这城镇,那就请他亲自过来吧,不过亲自过来,也就是吃了老爷我的闭门羹,真想要问地方。”
  “把那薛家的小娘子送来了,我倒不是不能考虑考虑。”
  “哈哈哈哈。”
  “滚吧!”
  长孙无俦虽只是三十余岁,可是性子沉稳聪慧,气性已没了那暴躁,多是狡猾机警,虽是装出了恼怒,一路上却是把这地方的兵力排布给摸了个清楚。
  出得城来,便即拍马而来,一路疾驰到李观一身前,将方才的事情都说了一遍,道:“西域城邦,各自为战,吐谷浑灭亡,党项国又没能维系统治,导致这里规矩废弛,比起当年我在此地的时候更为糟糕。”
  “那时候吐谷浑还有王印在手。”
  “吐谷浑的骑兵虽然比不上夜驰,虎蛮,铁浮屠三大顶尖具装,也算得上一线队伍,君王的命令,还可以传递于四方,不像如今,此刻这西域,倒像是个彻底的乱世了。”
  长孙无俦道:
  “因为此事牵连甚大,末将不敢作出决定,立刻出来告知君侯。”
  雷老蒙咧了咧嘴:“西域的势力和贵族,太没有礼数了。”
  巴图尔勉勉强强听懂,道:“这两年就是这个样子,以前的吐谷浑王还在,虽然说也经常有各种奇怪的命令,但是大家至少还会遵守吐谷浑的法令。”
  “法令虽然也不怎么好。”
  “可至少要比起现在这个样子好的多。”
  樊庆沉默,注视着刚刚画出来的地势图。
  李观一也在思考。
  城镇是必须要拿下来的。
  只有有城池的保护,才能够抗衡已经在他们背后百里范围之内的大批游骑兵,否则的话,就算是李观一他们能胜,伤亡都会极为惨重。
  “可是,攻城战,同样如此……”
  攻城绝对是最为残忍的战场。
  这些人里只有两千人左右是具备战斗能力的青壮,而且多是游骑兵,个人的武勇在中原也就是三线兵团的水准,想要率领着一伙儿人去攻克这一座城镇,不是简单的事情。
  李观一若有所思,道:“石老?”
  石达林道:“在。”
  李观一笑了笑,道:“你刚刚调配出的药粉给我,算了,你重新调配一份,软骨散和麻沸散,最好再来点泻药,春药之类的就不必了。”
  石达林虽然不明白,但是还是把东西递给李观一,是个颇为大的瓷瓶,李观一在手中抛了抛,放在腰间,樊庆道:“主公,您是要……”
  李观一站在这高处,看着对面的城镇,扬了扬眉:
  “强攻不成,唯有智取。”
  “只可惜,文鹤先生不在,否则的话,必有奇谋。”
  “我自己只有用自己的法子。”
  “那一支军队的斥候还在五十里外,以大军前行的速度,他们会在一定范围外停留,恢复精力以保证突袭时的状态,在这个阶段,樊庆。”
  樊庆道:“末将在。”
  李观一道:“你率五百人,在外巡游。”
  “另外千人保护本阵,公孙,万修,你们两位则以车舆,牛羊为外围,在此地构筑基本的阵势防线,雷老蒙则一如往日,作为斥候。”
  公孙怀直,潘万修,雷老蒙领命。
  樊庆道:“主公你呢?”
  李观一看着那城镇,道:“我?”
  他抛了抛手中的瓷瓶,笑着道:“自是去亲取这城。”
  “他不是要我去吗?那我为何不遂了他的愿?”
  长孙无俦知是这城镇之主萧大隐惹恼了李观一,李观一吩咐了这整个部族以防御状态准备,他则亲自前去这城,那夯土城墙虽只一丈高,上面多少也站了些持弓卫士。
  瑶光也陪着李观一。
  一如往日。
  在瑶光的奇术辅助之下,李观一大摇大摆地进了城,这城镇的构造颇为简单直接,但是却也区分了功能性区域,算是质朴简洁,也有许多可取之处。
  两侧有摆摊的,和中原不同,却是用木棍和布支撑起来一个小小的帐子,里面铺开一层布,果子就翻滚着落在一旁,堆积在一起,然后叫卖着。
  用的钱还是吐谷浑的那一套。
  不过是一百多年各版的大钱小钱混在一起用。
  在城镇门口也有卖牲口的。
  不算是多热闹,有点死气沉沉的感觉,放在地上的那些果实都沾了灰,卖果子的人用小刀把烂掉的地方剜了去,扔到地上堆积在一起,冒出了一大片细小的虫子,冒出一阵类似于果酒发酵的味道,还混杂着臭气。
  人走过去,虫子乱飞,淡淡的酒气和臭气涌鼻子。
  就连化作长毛猫趴在李观一肩膀上的麒麟都用两根爪子夹住鼻子,转到另一边去:“坏果子。”
  “不吃,不吃。”
  李观一玩笑道:“噫,你竟然有不愿意吃的果子。”
  惹得小麒麟咕哝着。
  李观一收敛了笑意,放眼望去,也有许多荒僻的地方,整个镇子里有约四分之一的区域是荒凉的,可以想象到这里早已不是最繁华的时刻了,只是从种种痕迹来看。
  这一年多里,这地方是有过扩建的。
  不过,这地方哪里来的钱扩建……
  李观一不断判断,若有所思:“大小姐口中是个村子,不过这地方的繁华程度,比起中原繁华些的镇都不如,在大小姐的眼里,或许真的只是一个村子吧。”
  就在此刻,这村镇前面道路上人们齐齐退开,两个穿着特殊服饰的番僧走过来了: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诸位前世有罪,今生受苦,捐已功德,消除种种罪业,抹去种种苦果,今生解忧,来生福报,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一阵梵音的唱诵声,这两个番僧倒不是之前见过的那种,前面一个手中拖着一个奇怪的铁盆,用铁锤一敲,余音不绝,后面之人捧着个盒子,目光麻木的百姓都拿出小钱放在铁盆子里。
  “魔宗番僧……”
  李观一眯了眯眼睛。
  这两个番僧没能勘破瑶光的奇术,从李观一和瑶光眼前大摇大摆的过去了,李观一心中微动,和瑶光一起追着过去,见到这两人收拢了整整一铁盒的大钱小钱,进去了最中央的大宅邸。
  李观一转过头来看,整个道路上一片死气沉沉。
  倒是仿佛比起之前还要更严重三分。
  如百姓生机血骨又给硬生生削去了一层。
  “魔宗,百姓,佛门,城邦贵族……”
  这些存在一层一层,构筑了一个层层叠上去的社会生态。
  李观一若有所思,觉得自己即将要靠近整个西域复杂局面的真相,和那银发少女一起进了那屋子,这地方显而易见没有世外三宗的高手,李观一和瑶光入内,近乎是一片坦途。
  李观一伸出手摸了摸少女头发,盛赞:
  “做得好,瑶光。”
  银发少女脸上没有什么神色,想了想,也举起手。
  五指握合成拳。
  用力握了一下,然后看向李观一。
  “好。”
  李观一笑了起来,也握成拳。
  银发少女想了想。
  用自己的小拳头和李观一的拳头碰了下。
  那两个番僧进去了大屋子的一个侧房,里面也是有些个番僧在,他们叽里咕噜地说了许多,李观一虽然不懂得这些语言,可是因瑶光奇术,个中意思却是听得清楚:
  “东西搜集得差不多了?”
  “对,这个镇的油水差不多也榨干了。”
  “那老狼王打得太狠,那党项实在是扶不起来,咱们圣教派了好些个宗师,六重天的香主去党项人军队里面去,还用圣药,给那些党项军吃下去,仿佛不惧死生,只知争斗。”
  “就这样都被那萧无量给打的惨败。”
  “不愧是十几岁就单骑出阵的绝世猛将啊。”
  “不是说有秘法……”
  “哦哦,你是说,十几年前那一次大醮那里得到的秘法?听说那时候,找到了个特殊的女孩,当做是【转世灵童】,以无上秘法淬炼其躯,以令古佛复苏,可是没成。”
  李观一眸子微动,看着那银发少女。
  瑶光安静靠在墙角,眸子垂落平静的时候,忽然感觉到耳边有暖暖的感觉传来,微微抬了抬头,看到李观一专注听着这番僧情报。
  少年的手掌把她的耳朵给轻轻罩住了。
  银发少女没什么表情。
  想了想,伸出手来,搭在李观一的手掌上。
  番僧却不知道墙角冒出来了两个外人,在这日渐贫苦下来的镇子里,没有中原的话本,没有茶馆里的说书先生,走街串巷的卖货郎,只有闲谈些大事八卦,聊以解闷。
  “虽然没成,但是也从这个过程中琢磨出了些本领。”
  “有淬炼出神军,高有一丈,皆能用大弓,战戟,可是被萧无量用飞锤全部砸死,脑壳迸裂……没法,这位现在已是当世排名十三的绝代名将,正值三十几岁的巅峰。”
  “狼王自己也是猛得无可匹敌啊。”
  “是啊,他手底下出了好些个猛将,还有一个叫做古道晖的,听说曾经是太平公麾下的名将,唉,四大护法天王下令,要咱们把周围这些个小城小邦的油水榨干。”
  “打算要舍弃这里,拼尽全力去和狼王一战。”
  那番僧之一沉默下来,道:“我也是听坛主说的,这狼王当年和太平公一样,可是排名前十的名将啊,似乎他还排名第四,在太平公前,但是后来又被太平公击败。”
  “反正都是中原那边很厉害的角色。”
  “这不是,短短两年不到,就把整个党项国打得支离破碎,还占据了绝大部分城邦,现在三十六部都说,只有如当年吐谷浑那样的霸主来到地上。”
  “拿出【黄金王印】,汇聚三十六部的英豪,才有可能击败他。”
  另一个番僧道:“吐谷浑,那可是个残暴的人。”
  “有没有可能,狼王就等同于三百年前的吐谷浑。”
  众都安静缄默下来了,李观一伸出手在窗户纸上戳了个洞,看到里面一众僧人,桌子上一壶热茶,李观一想了想,手指微动,一股内气裹挟了一股石达林混合药粉。
  屈指一送。
  陈国皇室绝学·六虚四合神功运转。
  将这一股混合药粉全部送入了这茶壶之中,搅合均匀。
  众僧谈得热切,都把这茶分得喝了,李观一和瑶光已离了此处,这西域城邦内的守军军营,和西域贵族的府邸不远,李观一和瑶光一路溜达,把这些药都给守军也下了。
  主要是【麻沸散】【软骨散】。
  一千守军绝对会全部被放翻,难以走出来。
  这些个事情都做完了,李观一才大摇大摆地进了那西域贵人的府邸之中,一路进去,却见得了那萧大隐,正和一名穿黑袍的男子闲谈,且说:
  “要走?要走也得要把这东西弄明白了才行。”
  “哼,圣教教主之令,要我等即刻回防,你敢不听么?”
  “这,这……”
  “唉,好吧。”
  萧大隐咬了咬牙,抬手一按旁边的一个扶手,咔啦啦的声音里面,这屋子一侧的墙壁竟然塌陷下去,露出一条道路,他两人急急进去了,李观一和瑶光也一并跟在后面。
  黑袍男子道:“这地方准备的不差。”
  萧大隐道:“圣教在这里经营百年,为什么突然要收缩?”
  那黑袍男子沉默了下,道:“你已算是我圣教骨干,告诉你,倒是也无妨,你可知道十几年前发生的事情?”
  萧大隐小心翼翼道:“当年那惨案?”
  黑袍男子笑了两声,道:“消息够灵通。”
  “不错,就是因为这件事。”
  “听闻,导致了惨案的元凶,又出来了,之前呼延继玄大宗师,还有一处分部的大长老之死,都是因为这件事情,圣教教主当日就打算把呼延继玄镇压的那三分之一处秘境带走。”
  “却遭遇到四大护法天王的反对。”
  “教主不能和他们明面上对抗,只好暗中吩咐我等,将这些小的分坛都先带走,以免遭了那钓鱼的之灾。”
  说着打开了最后一层关隘,却见得里面幽黑一片,有许多黄金,金钱,却是那些番僧讨来的功德钱都倒入一个入口,顺着通道就都落了进来。
  萧大隐道:“这些年积累的功德钱,都在这里了。”
  但是这黑袍人却不在意这些金银,只是快步走到一处塑像前,那塑像上萦绕一层温润光华,靠近了似乎可以听到千万人呢喃的声音,有无边妙用。
  “哈哈,是这里,就是这些……”
  “哈哈哈哈,这就是当初的阵眼之一,是我圣教百年来的积累,只要将此阵带回去,那么,等到那【武器】重新回来,就可再开大阵。”
  “将其淬炼为我圣教之神兵。”
  “无眼界,乃至【无意识】界。无无明,亦无无明尽。乃至【无老死】,亦无老死尽。“”
  “无色声香味触法,无眼耳鼻舌身意,无忧亦无怖。”
  “心无挂碍!”
  那黑袍人的语气颇为兴奋,就在此刻,他的元神忽然猛烈地跳动起来,一种极端危险,极端恐惧的感觉从他的心底浮现出来,而后一把攥住他的心脏。
  黑袍人面色大变:“是谁?!!”
  嗡!!!
  空气涌动的声音如同龙吟一般,黑袍人施展出了绝对的强横武学,硬生生化作数个残影,旋即又聚合为一,避开了这一股恐怖的威胁。
  可下一刻,黑袍人就只觉得胸口一痛。
  一枚箭矢直接洞穿他的胸口。
  气势汹涌,那汹涌恢弘的流光撕扯,化作了一只苍茫白虎,咬住他重重地撞击在墙壁上,让墙壁发出了阵阵轰鸣声音。
  有清淡的声音道:“可惜,你没这个机会了。”
  黑袍人抬起头,看到第二枚箭矢直接攒射而来。
  伴随着如同羽翼般的嗡鸣声。
  这一枚箭矢直接射入他的眉心。
  那一身雄浑霸道的强横内气似乎毫无用处,内气炸开,那黑袍人的头颅直接如个西瓜般碎裂,萧大隐面色煞白,身躯颤栗,没能说什么的时候,就被李观一一棍打晕过去。
  然后喂了一把麻沸散。
  做完这一切事情,李观一才定下神,和白发少女一起看着这个密室,李观一环顾周围,发现到处都是钱币,金银,用来系铜钱的绳索因为时间太长都已经腐烂掉。
  极多的金银,极多的器物都堆积在这不大的密室。
  “本来只是想要拿回镇子,没有想到,会捅出这么大的一个窟窿……”李观一的视线扫过此地,神色沉静,终于明白了整个西域的构架。
  整个西域的各部百姓,乃至于所谓的中等人,上下等人,上中等人,都是魔宗的养料,难怪堂堂钓鲸客杀了这样多的魔宗之人,魔宗竟然还能够不断死灰复燃。
  钓鲸客只能杀死一个一个高层,但是养育出魔宗的土壤却是整个西域的架构,这样的西域环境不除去,魔宗杀一个就会冒出两个来。
  李观一的目光暂且昏厥过去的萧大隐身上移开,落在那一出塑像上,体内九州鼎微微鸣啸,李观一缓步走来,伸出手朝着这塑像按下去,感觉到一股股人道气运纠缠其上。
  混乱,迷惘。
  九州鼎嗡鸣不断。
  堂皇正大之气,要将这魔宗淬炼的人道气运化去。
  但是李观一此刻未曾铸造九鼎之二,体内九州鼎不能出体,不能够将这一股浑浊的人道气运化去,就在此刻,忽然一阵鸣啸响起,这一座塑像忽然亮起。
  李观一目光微凝,看到塑像底座上有一抹血迹。
  是那黑袍男子死前转身甩出来的。
  难道——!
  元气涌动,几乎化作浪潮,李观一瞬间反应过来,左手伸出拉住瑶光,把少女护持在身后,右手一挥,猛虎啸天战戟出现,伴随着一阵阵低沉龙吟,金红色鳞甲出现。
  赤色神龙法相出现,缓缓盘旋,化作盘龙姿态,将李观一和瑶光护持在中间,龙首低垂,双瞳呈现出金红之色,冰冷沉默地注视着那塑像。
  李观一握着神兵,气息雄浑。
  失策了……
  魔宗有主动走火入魔,血肉爆破的手段,没有想到,就只是靠着这一滴鲜血,也能引动这魔宗塑像,李观一体内九州鼎鸣啸,在前面,元气缓缓散开。
  一道身影自虚幻和真实之间走出。
  那是一位极为美丽的女子,脸庞精致地仿佛来自于九天之上,眸子澄澈安宁,带着疏离的神性,嘴角的笑意却又温暖妍媚,神女清冷,红尘万象,俱都在一人之身。
  这张脸,这样的气质,李观一曾经见过的。
  在魔宗驻地之处,占命一脉大宗师镇守之地。
  !!!!
  李观一瞳孔剧烈收缩,少年几乎是本能伸出手,掩住了瑶光眼睛,但是却已迟了,那女子似乎是借助魔宗的妙法和人道气运,再现于此,眸光流转,从身死的属下身上移开,落在李观一身上。
  顿了顿,后移,落在少年身后,戴着兜帽的少女身上。
  似乎起风,瑶光的兜帽翻卷落下,银色的发丝微扬起来,露出来带着一丝丝稚嫩,却同样精致绝美的面庞,还有更为淡漠澄澈的琥珀色双瞳。
  她伸出手,拉着李观一的手臂,然后把少年手臂往下拉。
  安静地,无惧地注视着那女子。
  于是那位绝色无双的女子眸子里似乎泛起了一丝丝微不可查的波动,旋即脸上带着了一缕微笑,玩味地注视着护持住着少女的李观一;
  看着虽然没有表情,似乎沉静而勇敢,但是纤细手指却无意识攥紧了少年手臂的瑶光。
  女子嗓音清冷含笑,目光从瑶光身上移开,看着李观一,她此刻穿着繁复华美的衣裳,臂弯有彩色飘带微微晃动,双手叠放小腹,雍容而华美,笑着:
  “真是一个,不那么好的相见啊。”
  “出乎意料,不可思议,堪称是奇袭一般。”
  “如果不是我多长了一点点心眼,在每一处地方都留下了一缕元神痕迹,出现血腥之气战斗之气的时候,就会被触动的话,还真的被你带走了。”
  李观一左手护着瑶光,右手握着猛虎啸天战戟,缓步后退,和这女子拉远距离,五大法相此地呈现,火麒麟化作猫儿,可是喉咙里已经泛起了金红色的火焰。
  在一瞬间就已经拉满戒备。
  那女子似乎毫不在意,只是道:
  “我本来觉得,我们会有一个更……正式愉快的相见。”
  “不是吗?”
  “中州天策上将军,开国一等秦武侯。”
  “乱世麒麟,天下名将。”
  “李观一。”
  “还是说,我应该这样称呼你?”
  女子伸出手卷起鬓角黑发,微笑道:
  “乖女婿?”
  ()

第10章 你也配?!(求月票)
  这魔教教主含笑之言,似颇为温暖,目光看向瑶光的时候,则是复杂,李观一没有回答,只是右手握着猛虎啸天战戟,踱步拉开距离:
  “魔教教主。”
  女子脸上神色顿了顿,苦笑一声:“魔教么……”
  “原来,外面是这样说我们的。”
  她沉默了下,双手叠放身前,道:“我们也是有不得已的苦衷的,你可知道,胜者为王的道理……只因为我们是败者,所以才被各种抹黑,各种各样的事情都被栽赃到了我们的身上。”
  “我们只是,想要堂堂正正立足于这天地间罢了。”
  “可那些个君王将相,却不能容忍百姓有自己的信仰……秦武侯有天下仁德的名号,我还以为,你不会像是之前那些人那样。”
  “我还以为,我们也有可以合作的可能。”
  她顿了顿,微微一礼,道:“但是无论如何,我应该感谢你,如果不是你的话,我这辈子,恐怕都不能够再度见到我的女儿了……”
  女子看向那边的银发少女,眼底神色复杂,有悲伤,轻声道:“当年……是有许多不得已的事情的,无论你原谅不原谅娘亲,你都是我身上的骨血。”
  银发少女目光安静,脸上没有丝毫的表情。
  女子又道:“秦武侯,我知道的名号,也明白你的本领,依照你往日的风格,你来此,应该是为了天下大势,夺取西域而来。”
  “那么,那老狼王就必然是你的对手。”
  “这一方面看,我们的利害一致,就算是你对我们有太多的误会,我想我们也可以在对抗狼王之上合作,诸多误会,自然会在这合作之间解开。”
  “你说呢?”
  李观一踱步拉开距离,缓声道:“魔宗底蕴,着实不错,几百年的积累,金银财宝,兵器甲胄,还有人脉,但是你又如何是诚心的?”
  那绝色女子郑重道:“血浓于水。”
  “你和我家女儿成亲,便是我家女婿,这样还不够吗?”
  “我可以在这里发誓,把我圣教教主的位置,转给我的女儿……”
  李观一顿了顿,他看向旁边的瑶光,目光示意银发少女松开自己的手臂。
  瑶光握了握他的手臂,然后松开来。
  李观一缓步往前,似乎被说动了,右手把猛虎啸天战戟插入地面,手掌松开了战戟的柄,银发少女在他的背后,只是看着李观一走过去,抿了抿唇。
  李观一道:“我倒恰好缺钱缺东西。”
  那绝色女子注视着这一幕,她注意力都在李观一的猛虎啸天战戟上,看着李观一松开之后,心中警惕下意识有了一瞬间的放松,脸上微笑道:“好女婿……”
  话音未落,一股寒芒炸开。
  李观一的左手已握在后腰。
  天下锐利第一的秋水剑已经拔出。
  于剑狂的剑招催动之下,撕扯出一片清幽寒芒,那女子身形聚散,才避开这霸道一剑,可李观一却已踏前半步,在踏步往前的瞬间,右手握住了猛虎啸天战戟,顺势一劈。
  李观一道:“用金银来诱惑我?”
  “傻子!”
  以征战起家的贫穷君侯道:
  “干掉魔宗,你们的金银一样是我的。”
  兵器的鸣啸在这地方震颤着,如同猛虎的咆哮。
  猛虎啸天战戟划过一道狰狞的弧光。
  几乎是以最为霸道,暴戾的方式,竖起抡斩下去的。
  出招之人,是抱着一戟把人当中劈开的决绝杀心出手。
  暗金色的兵刃剧烈的震颤着。
  一股法相波动闪过,绝色女子手中多出一把长剑,将这猛虎啸天战戟拨开,却也是神功显化之躯,受到冲击,这钢铁打造的密室都剧烈晃动,出现一道道狰狞裂痕,落下砂石。
  李观一猛虎啸天战戟压着那女子的剑往下,道:
  “况且——”
  “这样的称呼,你也配?!”
  那女子兀自还能笑着:
  “看起来,是秦武侯看不上我圣教教主的女儿?”
  李观一凛然道:“自然不是,我和她生死与共,这样的关系,哪里轮得到你来放肆?”
  “是你,不配称她为女儿。”
  “也不配叫我女婿!”
  银发少女微怔。
  清冷少女的脑子一瞬间卡了一下。
  思绪似乎有一瞬间没能顺过来。
  李观一已疯狂出招,左手秋水抛出扔给了瑶光,猛然一握,握住了赤龙的鳞甲,赤龙长吟,金红色的流光猛烈地爆发起来,最后收敛,化作一把长剑。
  这自称游商之人,左手神兵赤霄剑,右手猛虎啸天战戟,只对准那魔教教主,施展绝杀招式,并不留情,剑狂之剑,薛神将之战戟,轮番使用,或劈或斩,或者前刺,或者剑削。
  李观一将自身武学发挥出来。
  这般爆发,也只有他这样不逊同境霸主,又有长生不灭功体的人才可以持续,硬生生压制着魔教教主,道:
  “隐情?”
  “苦衷?”
  “假惺惺,令人作呕!”
  魔教教主萧玉雪眼底闪过一丝丝痛苦,沉默了下,道:“唯独此事,并不是虚假的,我,如果不是没有办法……又有哪个女子愿意牺牲自己的孩子?”
  “放屁!”
  李观一已是一戟劈下:“那也不过只是代表着。”
  “你眼中,权位远高于瑶光。”
  “人心有各种理由,李观一并非能看破人心,还把这许多人的苦衷分出个上下左右的智者,角逐人心善恶者,就是自认为凌驾于人心之上的,我可没那种本事。”
  “但是——”
  “你献祭瑶光是真!汲取百姓骨血是真!”
  “这般事情,改不了!也看不错!”
  萧玉雪道:“我等是迫不得已而为之!”
  李观一道:“那我也‘迫不得已’,来灭你!”
  “苦衷有用,天下何来报仇;无奈可为,万事原谅,天下何来公道?!”
  “本侯为什么要去管你一个肮脏之人的苦衷,你之苦衷挣扎,我已无心去管;或许我那老大哥江湖豪情,还念着鱼水之欢,司命前辈老而慈悲,十几年前对你留了那一手。”
  “可你先欲杀我至交好友,后又压迫欺凌百姓。”
  “白骨累累,罄竹难书。”
  “李观一不是他们,对你,唯有一字!”
  李观一眉宇飞扬,暴喝:
  “杀!!!”
  赤龙长吟盘旋,金红色的鳞甲忽然真实无比,化作盘龙将那美丽女子盘旋于中间,白虎在一侧按爪,少年人凌空后撤,右手战戟,单手起阵,诸般法相,早已一一现身。
  四象封灵阵直接将那女子锁住。
  火麒麟摇头晃脑,已显出本相,就在李观一身后,昂首张嘴,金红色火焰亮起,伴随着少年泠然一声,张口,宗师级别麒麟火化作火柱,狠狠冲击下去。
  轰!!!!
  在距离这阵有数里之外的高处,长孙无俦等人注视着那一座小镇,李观一进去很久,一直没有什么回应,忽然雷老蒙道:“你看!!!”
  众人抬起头齐齐去看,却见到整个镇子的中间,忽然一声巨响,旋即金红色的火光猛然炸开,旋即一条赤色神龙裹挟火焰,盘旋呼啸,冲天而起。
  巴图尔众都呆滞:“……!!!!”
  我……艹???
  中原的游商,就是这样子的,对,对,对……
  对个毛啊!
  巴图尔只觉得自己的额头满是冷汗,一时间恍惚,只是觉得这样的手段,和传说史诗之中的天格尔似乎也没有什么区别,难道说,史诗传说里的并不是神话。
  而是在几千年前真的有这样的英雄么?
  樊庆道:“是主公的手段!”
  “看起来,主公已交上手,巴图尔,你留守此地,长孙,老雷,你们点齐千人,随我一并掩杀过去!”
  巴图尔道:“你们,就不觉得玄奇么……”
  樊庆沉默了下,道:“你会习惯的。”
  这浓眉大眼的汉子不得不维持着李观一说的话,下意识转移目光,没有和巴图尔的眼睛直视着,这样说道:“你不了解的。”
  “我们中原的游商,就是这样的。”
  巴图尔:“…………”
  ……………………
  轰!!!
  兵器碰撞声音不绝。
  以剑和戟的招式封锁对手的行动,以四象封灵阵一瞬间锁住对手,再以宗师级火麒麟蓄势麒麟火喷吐,简单,粗暴,但是却极为高效的战斗风格。
  赤金色的麒麟火混合赤霄剑的火焰,将整个秘境都焚烧融化,李观一见势不妙,手中战戟回防,一招卷涛席卷麒麟火,旋即以摧山爆发。
  整个钢铁打造的密室,直接就从内部被这一股恐怖的力量撕扯开来。
  李观一抬手揽住瑶光,和银发少女纵出此地,秘境爆发,就连上面这个颇大的院落也被直接撕裂开,赤金色的火龙冲天而起,整个不甚繁华的村镇都被惊动,下意识看向这里。
  “嗯??怎么了?!”
  “是,是老爷的地方……”
  “有龙,是天神显灵了?那老爷终于恶有恶报了呜呜呜……”
  各种各样的混乱声音里,李观一一股柔和气劲将瑶光送落在地,又让麒麟保护瑶光,自己则手持战戟猛然劈斩。
  那萧玉雪只见眼前火光散开,李观一竟然直接冲过烈焰杀来,那内气和麒麟火烧灼身躯,竟然无法对李观一本身产生伤害,亦或者说,在伤害产生的一瞬间,就已痊愈。
  握着战戟,眉宇沉静的少年,冲破烈焰,奋起勇烈,挥舞兵器砸下来,自有一股迫人的气魄。
  钢铁的鸣啸刺耳。
  猛虎啸天战戟已然顺势劈下,当真是奔着杀敌而去的,萧玉雪笑道:“好杀气,不愧是闯禁杀人的秦武侯,可如此煞气,你就当真要在我的女儿面前,杀死我这个娘亲?”
  李观一道:“你根本不懂她,在你开口之时,她对你最后一丝的眷恋,就已因失望而散开来了。”
  “自始至终,你只是把她当做工具。”
  “十几年前,是为了力量。”
  “而现在,是为了拉拢我。”
  “自始至终,你的想法并无区别,本侯倒也要说你一句,有始有终,不忘初心了。”
  李观一握着战戟,停下踱步,萧玉雪抿了抿唇。
  她分明是已习惯了这江湖之中,尔虞我诈,贵族和圣教高层之间的言语交锋,可是这少年君侯平实的两句话,却让她心脏狠狠刺痛了下,笑道:
  “但你却和我多说这许多,不是也有他心么?”
  李观一注视着以魔宗秘法显化而出的女子,微笑道:
  “是吗?”
  萧玉雪忽然觉得心中出现一丝丝不安。
  李观一手中猛虎啸天战戟提起,猛然朝着地面一点,那银发少女双手合拢,丝丝缕缕星光散开,旋即两人之力,大地之上出现了一道道流光,汇聚组合,化作一阵。
  这不再是司危的四象封灵阵。
  更为繁复,更为密集。
  四大传说·钓鲸客阵法。
  这阵法直接将萧玉雪也笼罩其中,李观一手中战戟旋转一周,戟锋低着地面,嘲笑道:
  “我在等阵法,你在等什么?”
  旋即持兵戈踏步冲向前方,大笑道:“老大哥,再不出手,这人可就又跑了啊!”这阵法散发出一阵阵流光,萧玉雪面色大变,再也没有试探之心,猛然散开。
  阵法组合完成,流光汇聚泛起涟漪,犹如水波一般。
  阵法猛然扩散,瞬间超过了李观一方才临时布下的层次,仿佛一直扩散到了天地的尽头,和天穹相连接起来。
  一根淡金色的丝线忽而从水波之中飞出。
  直接落在萧玉雪身上。
  萧玉雪化作残影数次聚合变化,脱离此阵,一口气奔出这一座城镇,然后朝着更遥远的地方奔去,其身法缥缈,聚散离合,刹那之间,不知道去了何处。
  李观一追出去了远处,才收了手中神兵,道:
  “这什么手段……跑得倒是快。”
  “有大前辈出手,此人跑不掉了。”
  李观一手中的猛虎啸天战戟散开。
  只是来此收一个地契,竟然就撞上了魔宗的一处分坛。
  到底是运气太坏了,还是魔宗在西域的势力就是如此地庞大,如同老树根须,盘根错节,稍微大点的聚集地和绿洲,都会有魔宗势力。
  至少稍微尝试违抗西域的既定规则,就是触犯了魔宗的利益,而一旦触犯魔宗利益,则必然会和这些人对上;会接触到魔宗的中层,接触到聚拢起来的魔宗气运。
  但凡想要施展手脚,则必和魔宗相撞。
  李观一注视着远处,眸子微敛。
  西域,魔宗……
  “此事先交给前辈,之后再和前辈联系。”
  “瑶……”
  一声轻声,李观一感觉银发少女的头轻轻磕着自己的后背,李观一先是微有惊愕,旋即神色安静下来,瑶光的情感已被剥夺,但是她却能够感觉到人心。
  萧玉雪的目的,她一下就感觉到了。
  银发少女双手环着李观一的腰,少年人伸出手按着少女的手掌,如瑶光对他那样回答道:“放心。”
  “我在的。”
  “嗯……”
  银发少女稍微用力环抱着李观一,道:“我知道。”
  ………………
  萧玉雪借助绝世神功掠出极远,掠出那阵法的区域范围,也没有被那一根丝线牵制住,又见李观一不曾追击过来,本来松了口气,稍微安心,道:
  “这般小辈,竟是如此凶悍……”
  “中原乱世之中,角逐出来的人,果然还是如此棘手。”
  忽然有一道平淡声音传来:“还是?”
  萧玉雪神色微顿,察觉到了不对,周围不知为何,空气变得潮湿,湿润许多,抬起头来,湛蓝色的天空遥远,万里无云,忽然天空也似是泛起了涟漪,一根丝线从天上垂落下来。
  飘荡如云,落在了萧玉雪身上。
  萧玉雪脸上神色怔住,旋即叹了口气,不再挣扎,只是抬起头,用那张美丽的面庞笑着道:“这般手段,郎君倒也是绝情绝义呢。”
  天穹如水波,泛起涟漪无数。
  云霞之中,如有一银发男子如神垂落,萧玉雪被‘钓上来’,环顾周围,天地如一瓯瓮,那银发男子一手鱼竿,一手托举瓯瓮,却是把这一道元神,自万里之外垂钓手中。
  如此手段,堪称神魔,无愧传说。
  江湖传说之中,单体最强的是剑狂。
  涉猎最多的却是道宗和阵魁。
  给他们时间,他们就可以做出诸多玄妙不可思议,如同仙术神法一般的事情。
  萧玉雪闭上眼睛,不再开口说什么。
  钓鲸客冷笑一声,却也不发一言,直接将这一缕元神震碎,和钓鲸客一起行动的老司命叹了口气,只是觉得造化弄人,而今两人见面,都不说话,只下杀手。
  一个知道求饶说情无用。
  一个只决绝。
  正在感慨这世事无常的时候,却听得了这银发男子咬牙切齿:“女婿?”
  “你算是什么人,也配认下女婿?!”
  老司命惊愕,看到那银发男子面容涨红,双目喷出火来:
  “老司命,你给李观一那小子传个消息,老子不等了,这娘们修的魔宗法门,元神千变万化,我虽然灭了一个,可她本体还在,已知道了我们来此。”
  “既然如此,我先去魔宗驻地,杀他个痛快。”
  ………………
  因为侯中玉版的三味混合药粉,这个城镇的那一千守军都给药了个筋骨酥软,筋疲力尽,竟被樊庆他们兵不血刃地拿下来这城,将众守军捆了,再去接管此镇,一切都极顺利。
  巴图尔等部进入此镇之后,去了那些荒僻的区域落脚。
  于是这看上去远不如中原一座小镇繁华的‘城’终归是有了些人气,樊庆主持,按照麒麟军的规矩,首先聚拢了整个镇的百姓,拿出来大小姐之前就已经买下此地的地契,宣告李观一对此地的合法性。
  旋即将那贵族老爷拉上来,将诸多番僧也拿上来。
  百姓见这些之前扯高气扬的上等人被五花大绑跪在那里,浑身筋骨酥软瘫成一团,都有些说不出话。
  樊庆按照李观一的命令,把那些【功德钱】用箱装着送上来,公开宣读这些贵族,番僧的所作所为,公开审判之后,将这些个番僧,贵族都以律令处死。
  继而开三日之法,解决城邦之内诸多的案子。
  打开粮仓,救济百姓,将有记录的【功德钱】如数奉还,可即便如此,却还是留下了大半的金银,则归于公库。
  如此此镇百姓皆收心服从,乃以潘万修,公孙怀直帮助巴图尔部落脚下来,各种事情都是有条不乱地进行,极成体系化,巴图尔看着焕然一新的城邦,看着【天格尔许诺的居住之地】,陷入思考。
  最后他放弃了思考。
  “中原的游商,就是这样的。”
  “原来如此。”
  “太强大了,中原游商!”
  而在此刻,李观一看着那塑像,手指敲击眉心,稍稍沉吟——此物之上,汇聚有这个镇子百年的百姓气运,不多,对于李观一此刻的状态,却算得上是可以解决燃眉之急。
  但是前提是得要先铸九鼎。
  此刻有了【疆域】【民心】【神韵】,三者合一,可以择日铸鼎,炼化这魔宗气运,只是李观一此刻更为在意的是萧玉雪说的话——
  她在不同地方的魔宗塑像上都留下了自己的一缕神韵。
  也就是说,魔宗已经知道李观一部占据此地。
  李观一将这个消息告诉了天策府众人。
  “按着之前的推断,西域各城邦都有魔宗痕迹的话,我们的位置暴露,很容易遭遇到魔宗的攻击和针对……”
  雷老蒙等人沉默思考,李观一道:
  “所以,想要解决这个问题,也就只有一个法子了。”
  李观一看着摆在桌子上的地势堪舆图。
  旁边玄龟法相背上出现有一个个文字,是遥远之地外,老司命在大玄龟法相背部写下文字,呈现到了李观一这里,将钓鲸客的行动大致说了下。
  李观一按着眉心,认真思索。
  此刻已经知道了,魔宗在西域势力庞大复杂,盘根错节也似,钓鲸客手段强横,足以一个人把整个魔宗大型驻地掀得鸡犬不宁,但是——
  大型驻地在城邦之中,周围有镇子,村落。
  其中有贵族,番僧,乃至于是混在了百姓之中的底层头头,这样许多的魔宗弟子。
  哪怕是钓鲸客这样的武道传说,却也不可能尽数杀完,不能够连根拔起,而若是震慑的话,钓鲸客一人,也难以立刻震慑这般大的范围。
  这个乱世之中,想要做到这一步的,只有一个存在——
  成建制的军队。
  魔宗已不是寻常的江湖宗派,那是潜藏在江湖之中,犹如国家一般的结构。
  李观一按着眉心,心中推断着事情的发展。
  如果钓鲸客愤怒之下杀过去,掀了魔宗一个大驻地,那必然导致魔宗元气大伤,高层高手一定会被那愤怒的传说宗师打得七零八落,但是其余成员会从不同角落遁出。
  魔宗最多蛰伏十几年,或许还会重新崛起。
  李观一出手攻击魔宗宗主,再加上之前那诸多恩怨,彼此之间,早已是不死不休,以及,若是要让这天下太平,如此邪教,必要铲除。
  李观一睁开眼睛,道:“既如此。”
  “先下手为强。”
  “樊庆,长孙,你们准备兵马,击溃后面那一支呼延家的军队之后,夺其行装,甲胄,等待和我等援军汇合之后,便即顺势而下——”
  李观一的手指在自己所在方位,猛然朝下面一滑。
  “灭此魔宗!”
  只此四字,江湖草莽之气散尽,属于君侯和名将的汹涌之气,烈烈而起,天策府众人对视,皆是行礼,齐齐回应道:
  “诺!”
  “领受君侯军令!”
  李观一目光注视着地势图,起身,只是可惜自己虽然什么都会点,但是于大势上,终归是逊色于那些天才军师,就在这个时候,外面传来了一阵声音,道:
  “主公,有消息!”
  “南宫将军,带着破军先生的书信回来了。”
  破军的消息?!
  李观一大喜,道:“来得正是时候!”
  “快快让她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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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妙计之下胜万军,谋士破军终归来(求月票)
  潘万修引着南宫无梦进来了。
  这位江湖第一绝色看着这屋子里的众人,神色有些古怪,她一路担心李观一等人遇到危险,是以最快的速度赶到铁勒部,然后再回来的。
  可是呢?
  你们不单单把对面干掉了,还拿下了这样的地盘?
  南宫无梦按着规矩行了一礼,然后把破军给她的信拿出来,道:“破军先生和契苾力将军率领两千黄金弯刀骑兵,正在前来援助的路上。”
  “破军先生担心将军危险,就让我带着信提前过来。”
  “不过,好像倒是多虑了。”
  李观一大笑道:“南宫辛苦了,雷老蒙,赶快给南宫姑娘上茶。”
  南宫无梦咳嗽一声。
  于是李观一道:“上好茶!”
  雷老蒙相当狗腿子地去斟茶,南宫无梦禀报了军务,坐在一侧的椅子上,道:“这还差不多。”
  李观一展开信笺去看,破军熟悉的文字出现,这位年轻的谋士只简单叙旧之后,便即写道:“主公既已来到西域,应也察觉到此刻西域之天下局势,唯一字乱可以解释。”
  “军阀与军阀,部族与部族,城邦与城邦。”
  “魔宗,党项,狼王,彼此之间都有极剧烈的冲突,我此刻倒是明白,当日西域活佛为何前去江州城,对祖老说,希望为西域佛门求一条活路。”
  “不来西域,断想不到此地局势已恶劣糜烂至此。”
  “如此局势,以我看来,便即只有一字要诀——”
  “【速】!”
  “既然西域各方势力彼此之间制衡,盘根错节,那我等就快刀斩乱麻,在所有势力未曾反应过来之前,立住了脚,按照常理,这种行为会引来彼此攻杀,然西域诸人短视,彼此之间反而互相拉扯,是主公的大好机会。”
  “速战速决。”
  “吾正和契苾将军来此,当速下数城,入此大局。”
  “愿不日重逢。”
  “破军敬上。”
  李观一看完了信,把这信小心折好,收下,对此间众将笑道:“破军先生的建议,倒是和我们想的大差不差,只不过咱们是遇到了魔宗侵袭,不得不速战速决,破军先生倒是未卜先知了。”
  南宫无梦眨了眨眼:“魔宗?”
  雷老蒙就把这一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告诉她。
  南宫无梦皱了皱眉,道:“我听说过这个宗门,很可怕,是三百年前出现在天下的,以前江湖上都没有这个流派的,而且魔宗一出来,就凶狠的很。”
  “他们传授出来的武功路数奇诡,不求养身,只图短时间的杀伤力,修行者往往短寿得很,还会主动走火入魔,合身扑上,把高于自己的武者都炸死。”
  “没想到你们这么快就和魔宗交手了。”
  “不像我,这十来天就被黄沙吹着了。”
  “好在来的时候撞见了几个鬼鬼祟祟的家伙,打了一架,倒是赢了,就在外面捆着呢,说是什么呼延家的斥候,叫嚣得可凶狠,说是要复仇什么的,要我最好把他们放了。”
  “本姑娘把他们的牙都打掉了,这才安静下来。”
  李观一:“哈?”
  兼职斥候的雷老蒙:“啊???”
  麒麟军临时军帐里面的众人呆滞。
  坐在那里的女子捧着茶,咕哝道:“明明是躲风沙的,谁能想到在大石头后面,抓了七个人?”
  雷老蒙跑出去看了看,大叫道:“是,是之前从我手底下跑掉了的那几个舌头,我的个祖师爷啊,你你你,你都给抓回来?!”
  南宫无梦得意道:“自是如此!”
  李观一等人出去,看到七个大汉给一根绳子捆着,挣扎不开——由于当初为了捆绑文鹤先生,麒麟军的武官们都会一手很不错的捆缚手段,以及颇为精通的麻沸散配置。
  这七个斥候给喂了麻沸散,又捆了牛筋绳,完全挣脱不开,李观一大喜:“南宫,你可真是我们的福星!”
  南宫无梦抬了抬下巴:“那是!”
  “本姑娘出马,哪里还有搞不定的事情?”
  众人审问了这些个斥候,倒是嘴硬,死活不说。
  石达林拿着一圈儿药粉进去之后,伴随着一阵阵鬼哭狼嚎的声音,这帮西域的硬骨头斥候竟然忙不迭的招了,恨不得把自己小时候尿床的事情都说出来。
  呼延城来此的部队情况立刻被李观一他们掌握。
  万人级别部队,大部分都能战,都有射猎手段,目前还剩下不到七日的粮草补给,为首的城主四重天修为,大将军四重天修为,精锐三百人入境,其余皆是寻常勇健武夫。
  并不懂得什么中原兵家的气机流转。
  常用战术为齐射,万箭齐发的情况下,极有威慑性。
  李观一道:“……野蛮,偏颇,但是在野外交战的时候却又很危险的战斗方式,若是有名将,率重甲步卒,以兵家防御类大阵的情况下,基本可以以极微小的战损比把他们拿下。”
  “可是……”
  最擅长这种战阵的樊庆咧了咧嘴。
  重甲,重盾,这代表着的是完善的淬炼铸造技术,以及大量的铁矿,即便是中原,重甲盾步兵,也是仅次于具装重甲骑兵的高级兵种。
  需要有强健体魄,不弱内气,以及极强的耐力。
  还有那一身堪称奢华的装备。
  李观一沉默了下,下意识看向那边正在吃果子的南宫无梦,南宫无梦仰起头,靠着椅子,左手拈着一枚果子往嘴里放,鬓发垂落,脖颈白皙修长,恰巧转眸,看到了李观一。
  少年君侯的目光期望,灿烂,渴望。
  像是等待投食的狸猫儿。
  靠着椅子,让木椅后面两根腿支撑自己,前面两条腿翘起的南宫无梦呆滞,然后炸毛,蹭一下跳起来,嘴巴叼着果子,右手刷抬起指着李观一,道:
  “你你你,你刚刚是不是在想我给你找一座铁矿出来?!”
  李观一面不改色移开视线:“没有。”
  “你分明就是有!”
  “这里哪里可能有铁矿啊!”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南宫无梦咬死了不可能在这西域里找到,李观一只好道:“你没有事情的时候出去转悠转悠就好,如果发现什么特别的地方,回来汇报一下便是。”
  樊庆沉吟道:“主公,这一支弓骑兵大军,对现在的我们来说,比较棘手,仍如之前所言,靠着城墙为战的话,不失为一个不错的法子。”
  李观一想了想,道:“不过,我这里有一个更妙的手段。”
  他招了招手,让大家围绕过来,然后把自己刚刚想到的计策说出,众人神色微有变化,彼此对视一眼,道:“如此,似乎可以……”
  “应当可以。”
  “不过,有些地方需要完善一下。”
  李观一提出计策,众将皆觉得可行,便即做好准备,一面去治理城镇民生,安顿巴图尔各部,一面则是召集游骑兵愿意出战者。
  而在同时,呼延成季正因为自己的斥候被拔了而觉得愤怒,一路上前线,顺着那目标部族前行,却发现去了一处小镇里面,那镇虽小,却因为是西域,西域春秋常常有大风暴,掀起大片的风沙扑打人脸,所以大多聚集地都有防风沙的城墙。
  不算是大,但是这城墙上也有弓箭手。
  呼延成季派人前去,被一阵弓箭齐射给逼退了回来。
  再仔细一打量,却发现这本来只是防止风沙的城墙上竟然修建了类似于中原箭垛的模样,弓箭手躲藏在后面射箭,倒是让这边损失了些骑兵。
  呼延成季派人喝骂:“乃是呼延城主,来此追踪杀害了呼延殷士公子的叛贼,你们这小小镇子,就只千人的守军,不赶快把那些人送出来赔罪,还敢反抗?”
  城墙里雷老蒙学着西域口音,大声道:“那些部族进来我们的地盘,给了萧大老爷许多好处,我们肯定要庇护他们的,你们没有什么本领,哪里敢在这里放肆!?”
  “难道不怕圣教派天兵来此,把你们绞了吗?!”
  双方一阵对骂。
  雷老蒙一个人并不落入下风,乃大骂:
  “那部族奉给萧大老爷一把上好黄金宝刀。”
  “刀鞘上七颗宝石,你们想要进来,或者想要人的话,也送这些出来!”
  呼延成季一听就知是自己儿子的宝刀,急火攻心几乎眼睛发红,派兵士攻城,却没有很好的成效。
  又是攻了一阵,这帮西域弓骑兵被转弩机好一阵收拾,骂骂咧咧地去了后面驻扎,如此数日,人吃马嚼的,很快这万人骑兵就有些顶不住口粮消耗,呼延成季却因杀子之仇,以及脸面而不肯离开。
  众都知道杀死他儿子的人就在这里,自己要是跑了。
  脸面何在?!
  只是下令,士兵口粮减半,多支撑些时日。
  自己却每日饮酒美食不断。
  又一日,镇中却忽然起来了刀兵声音,呼延成季不解的时候,看到城镇大门打开来,一员大汉骑马奔来,却见面目,分明是中原人,乃高呼道:“吾乃是中原之游商。”
  “在这里做买卖,这萧大老爷扣下我们,还和诸位强兵作战,我们不愿意和他一起同流合污,暗中把他杀死,前来献给诸位。”
  这人正是长孙无俦,他隔得远远的,抬手一抛,一个匣子飞过去,落在地上,匣子打开,里面正有一个肥大的脑袋,却是那萧大隐。
  呼延成季认得此人,知道这是这里的贵族,再加上长孙无俦的模样,一瞬间就信了七成。
  长孙无俦又捧出一把黄金弯刀,高声道:“我们在这人屋子里搜出了这一把刀,愿意献给城主,还有那个部族,我们都已抓了,里面东西,都愿意献出来。”
  呼延成季握着这刀,劈砍萧大隐的头颅,怒骂一阵,泪流满面,然后道:“我要将那些杀害我儿的人全部都杀死,把女子卖到最下贱的部族里面当女奴,男人高于车轮的剁成肉泥。”
  长孙无俦安慰,然后又说出了西域许多贵人的名字,震慑住了呼延成季,然后道:“我们商会的头儿也被困在这里,听闻呼延城主的威名,愿意设宴款待诸位,请!”
  呼延成季这万人饿了数日,迟疑了下,因为感觉到军心稍微躁动,便是答应下来,于是这镇端出来许多美食来招待他们,为首之人是个少年人,生得眉宇飞扬,颇为客气地敬酒。
  呼延成季等一顿吃饱,正要询问那部族在哪里,却忽然觉得眼前恍惚了下,呼延成季心中一滞,旋即意识到不对,猛然拔出刀来,道:“你们!!!”
  “下毒?!!”
  他转过身,看到自己带来的军队帐篷里升起炊烟。
  心中一个咯噔,知道大事不好,却不知营中,上万骁勇之人都趴倒一地,侯中玉的【十香软骨散】,对这些西域汉子来说,属于是没见过的玩意儿。
  完全没有抗药性,全部都麻翻了。
  这计策一环一环,利用黄金弯刀拉住呼延成季愤怒之心和好面子的性格,又算准了他们没有了补给,最后借助萧大隐的头颅和长孙无俦知道的西域贵人取信于他们。
  然后石达林下药,直接一边儿全麻翻。
  李观一在大局,大势,转圜的小型计策,统率上都有一定能力,但是只在此刻这个年纪,每一项都还没能抵达天下一流水准,可是在此西域,倒是还算是有用。
  那呼延城的大将军拔刀要战,他还有几分力,药物对他的作用被极大压制住,过不得半盏茶的时间就会清醒过来,却被长孙无俦和樊庆联手,直接击昏过去了。
  呼延成季看着端坐在那里的李观一,不甘道:
  “这般年纪,如此狡猾!”
  “竟然不逊色于狼王之子。”
  “你,你到底是谁?!”
  李观一道:“既要问我名字,却要记住了。”
  少年人摸了摸自己沾在嘴巴上的胡须,道:
  “在下天格尔。”
  “一介路过西域的中原游商罢了。”
  呼延成季急火攻心,险些一口血喷出来,大骂:“中原游商?那些只知买卖,武功却不行的人,怎么有这样手段,你竟然还敢辱我?!”
  言罢奋起力气,挥舞宝刀,刀锋之上内气汹涌,吞吐出三尺澄澈,挥舞宝刀,大喝一身,施展以西域刀法【黄沙万里】,直取李观一!
  那少年正自饮酒,歪了下头身,那刀芒就擦着他过去。
  李观一屈指一叩。
  那足以斩开铁甲岩石的刀芒直接碎了个干净。
  呼延成季不甘道:“你,你明明也喝酒了。”
  李观一道:“哦,没说过吗?”
  他喝了口雷老蒙带着的猴儿酒:
  “在下百毒不侵。”
  这一句平平淡淡的话,倒是比起刀锋都似是更戳人肺管子,呼延成季已被震伤肺腑,怒气攻心,张口喷出大口鲜血,望天栽倒,已是昏厥过去,李观一拂袖起身,道:
  “一顿酒肉,诸位好走。”
  “把他们都捆了!”
  早就有巴图尔部众人出来,拿着这一段时间准备的绳索,把这些个人都捆了去,兵不血刃拿下这上万骑兵,一个个青壮都给抓了。
  三万匹马匹都充入此城,至于俘虏则交给樊庆处置,
  补给虽然不多,但是各种西域风格的轻甲,重甲都有,用编织的篓子装着的兵器,武装不断运送进入镇里,这万军被吞了下去,李观一忽然发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白白多出了上万张嘴,每天吃饭消耗的情况下,从萧大隐那里得到的魔宗积累的功德钱肉眼可见的消耗,樊庆组织动员,把这些青壮拉去劳动改造,开垦田地。
  农家夫子许天戈组织耕种。
  这些俘虏不甘,可是却也敢怒不敢言。
  这才把财政亏损勉勉强强堵住了。
  李观一怀疑是不是南宫无梦一句话就把自己的财运真的给扔出去了?此刻他才意识到晏代清的不容易。
  李观一则看着那魔宗塑像,其上有浓郁的人道气运。
  李观一手掌按着这塑像,体内九州鼎鸣啸不已,欲要以醇厚气息将其冲刷干净,可是此刻没有办法淬炼。
  需要铸造一座大鼎才行。
  李观一稍微尝试过,此地这数万人口,人道气运似乎还不足以铸造九鼎,哪怕是小型九鼎,其分量也是太过于沉重,是乃社稷重器,不是简简单单就可以铸造出来的。
  “……数万人口还是不够。”
  “需要地脉金铁也不够。”
  “按照道理,是该要好生休养生息,可是,这时间不等人啊……”李观一沉默了下,抬眸看着远处,天空湛蓝遥远,钓鲸客的速度极快,这几日的时间就已经拔了魔宗好几个小型驻点。
  老司命用玄龟法相和奇术传递消息给李观一。
  大概就是这老小子眼睛杀红了,而且是沿着路一路拆过去的,基本上落在他手里的魔宗弟子皆被杀了,有修行过武功的皆被废去,驻点则一把火烧去,距离那大城据点不远。
  在李观一的强烈要求下,老司命跟在愤怒发狂的钓鲸客后面捡拾东西,把那一个个蕴含有一地人道气运的塑像都捡拾起来了,至于那些什么金钱,金银。
  “哦,那钓鱼的听说是给你用,差不点直接给烧了。”
  “说什么,就是扔水里面去钓鱼都不给你小子用!”
  “我老头子补了一句。”
  “瑶光丫头也跟着你,你要是没钱了,瑶光丫头也就没得吃,不要说点心了,就连个馒头都吃不到,只能一块儿吃西北风,她可没有你那死不了的长生不灭体。”
  “钓鱼的憋了半晌气,就又转回去了,用阵法搞了个大口袋,钱都塞进去了。”
  “哈哈哈,放心,玄龟很能背东西的。”
  李观一无奈,司命老爷子传的最后一句话,似乎暴露了什么。
  李观一想了想,伸出手,手指上泛着一缕淡金色流光,按在了玄龟背上,写下文字询问:“敢问前辈,此刻手中那魔宗塑像有多少?”
  玄龟背上,金色文字此地隐没,最后缓缓亮起新的:
  “钓鱼的拆了一路。”
  “基本一地一地去拆,他丝毫不遮掩动静。”
  “既是对方知道他已经来了,那就不需要遮掩,堂堂正正,浩瀚磅礴,告诉整个魔宗,当年一个人围杀整个魔宗的钓鲸客来了。”
  “以此积蓄了磅礴大势。”
  “这西域真真个给他搅得不得安宁。”
  “手中已经有一十三座塑像。”
  “西域大钱七百万。”
  李观一瞳孔收缩。
  “这老小子大概是要一路直奔这一片西域最大的城去了,魔宗三个最大驻点,也就是你当日标记的,呼延继玄的位置就在那里……”
  “剑狂封剑之后,江湖最大的事情要出现了。”
  “小子,勿要迟了。”
  李观一看着最后老司命的劝告,老司命,李观一都明白,若只靠钓鲸客这位传说,可破魔宗一地,但是却难以彻底拔除干净,李观一看着地势堪舆图,干脆回应道:
  “这城距我这里三百里。”
  “我还需要些时间,老爷子,七日之后,城下一聚。”
  金色的流光缓缓落下,李观一自语道:
  “西域周围五百里内最大的城池,是古代【阿耆尼国】的国都,都城颇大,四面据山,泉流交带,引水为田,种藜,冬麦,香枣,已被魔宗占据。”
  “速战速胜么……”
  这几日,巴图尔等各部愿意跟着李观一征战的有两千青壮,加上一路救出来的骑奴,共计四千人左右,加上黄金弯刀骑兵的两千人,约莫有五六千人的军势,不大不小。
  “魔宗么。”
  李观一想着这西域层层叠叠的局势,想到那美丽女子,目光沉静冰冷,他来此,真正的对手是狼王,是应国大帝,而不是江湖之中蝇营狗苟了数百年的魔宗。
  而就在这个时候,黄金弯刀骑兵成功抵达了李观一所在方位。
  只是契苾力等人以为是来援助,可当他们抵达的时候,这城镇已被收服,在知道李观一兵不血刃拿下了这上万游骑兵的时候,黄金弯刀骑兵众皆是心中震动。
  契苾力稳住心神,呵斥众骑兵道:“主公何等人物!”
  “这种事情不是理所当然的么!?”
  黄金弯刀骑兵皆是应是,心中多出许多尊敬来。
  他们本来带着要战死拼杀之心来此,见到的却是一场大胜,这样反差,在心中自是生出许多变化。
  一直到现在,契苾力这两年间告知他们的,那个少年英豪,豪气冲天的主公,才从不断自中原得到的情报和消息里那个虚无缥缈的身影,落到了实处。
  虽还没有相见,众多黄金弯刀骑兵心中却生出些期待来。
  兵不血刃拿下万军,却也是个英雄人物!
  黄金弯刀骑兵守候在城池之外,契苾力亲自驱马入城,以示臣服之心,并无裹挟兵马作乱的念头,如此豪勇凶悍,却又进退有度,并不是传闻之中单纯猛将的做派。
  契苾力和破军两人入城叙旧。
  李观一知道消息之后,放下了手中那塑像,前去相迎,过去的时候,破军正笑着和众人谈笑,却是已和天策府众人打好了关系,从容不迫,听到李观一的声音:
  “哈哈,破军先生。”
  破军身子微顿,转过身来,看到李观一大步走出。
  已十七岁的少年人脸上带着当年相遇时的笑意,如自过去走出,大笑道:
  “许久不见,可算重逢了!”
  破军眸子一动,未见白毛。
  微笑一礼:“是啊,主公。”
  “终于重逢。”
  他要行礼,李观一大步往前,已搀住了破军手臂,契苾力似是不在这里,李观一对破军道:“先生不必如此,到了西域,当年计策已成,现在倒是可以和先生一并前行。”
  破军嘴唇勾起,压下,又勾起。
  南宫无梦幻视这俊美谋士后面似乎有什么尾巴在剧烈晃动,撇了撇嘴。
  破军和李观一寒暄,心中甚是愉快。
  今日这般闲谈,瑶光啊瑶光,猜猜谁不在?!
  终究是我胜你!
  只是在这愉快的氛围之中,谋士警惕的视线一瞥。
  却见这屋子一侧,冒出来一缕白毛。
  谋士的笑意微顿。
  “嗯?!!”
  ()

第12章 破军之谋,黄金王印,九色神鹿之震动(求月票)
  在破军的目光之下,那个矮个子白毛晃晃悠悠地从一侧溜达出来,银发少女面无表情注视着破军,紫瞳谋士的额头青筋跳了跳。
  背负五百年历代破军之名,他不能再输了!
  破军心中一动,顺势抓着少年君侯的手臂,温和道:“当日江州城中一别,其中虽有重逢,可是却也只是短短时间就分别,如今终于回到主公麾下,心中欣喜。”
  李观一咧了咧嘴:“先生不必如此,雷老蒙,上好茶!”
  破军目光注视着瑶光。
  怎么样?!
  瑶光!
  我这君臣相合,共诉别离!
  银发少女想了想,默默移动到李观一的身后。
  破军微怔,旋即心中一滞,他心思灵动,谋略极深,看透人心,立刻知道了瑶光所想,大怒——‘你你你,你是想要说,汝这两年,都和主公形影不离,远超于我吗?!’
  ‘卑鄙的家伙!’
  李观一正要和破军相谈,不服输的破军抓住李观一手臂,硬生生憋出两滴惆怅的眼泪来,乃道:“啊,当真是,许久不见,今日重归于主公麾下,心中悲喜交加,不觉落下泪来。”
  雷老蒙咧了咧嘴,樊庆抬手扶额。
  破军左手抓住李观一手臂,右手抬起擦拭‘眼泪’,与此同时,目光猛地一横看着那银发少女,被袖袍遮掩的嘴角勾起。
  哈哈哈哈,如何如何?
  吾这一番,把臂同游,泪落沾袖,你如何……
  银发少女走到李观一旁边,伸出手抓了抓李观一的袖袍,目光清冷安静注视着充满胜负欲的破军。
  “???”
  破军咬牙切齿。
  何等卑鄙啊,瑶光!
  南宫无梦坐在高位的椅子上,右腿抬起曲起,架在左腿上,把一把长剑横在身上,往后靠着椅子,让木椅的两条前腿翘起来,保持平衡晃啊晃,嘴巴里咬着一个西域特有的沙果。
  口味绵软,倒也不差。
  西域物产寻常,主食以藜,粟,冬麦为主,果子倒是异常甘甜。
  看着眼前的一幕。
  咀嚼咀嚼。
  南宫无梦仿佛看到李观一身边,抓住李观一手臂的那个像是一条大狗子,正在怒视着靠近过来的银白花的猫儿,愤怒地龇牙咧嘴,而猫儿却又无视他,靠近过去蹭着那君侯身子。
  南宫无梦一手托腮,咬了口沙果,胡思乱想着。
  雷老蒙嘛,就像是个……嗯,西南一带的食铁兽。
  高壮高壮,憨态可掬,看着没什么危险性,实际上危险得一笔。
  石达林就像是个老猴子,鬼精鬼精的。
  长孙无俦像是只狐狸,狡诈奸猾,谁也不知道这家伙的肚子里面到底有几个沟壑的,那许天戈嘛,就像是头老牛,每天只是想着种地种地。
  潘万修和公孙怀直就只知道筑城筑城,机关机关。
  樊庆倒像是一条经历许多风雨的老狮子。
  南宫无梦看着那边李观一抬起双手,苦笑着说什么,那边谋士抓住他手臂,怒视白发少女,白发少女思考了下,伸出手臂,环绕住李观一的腰,然后安静注视着破军。
  破军愤怒的要炸毛。
  南宫无梦笑起来,一手托腮笑着想。
  “嗯,还是天策府这边的氛围好,其他地方,恐怕没有这般轻松的气氛和关系……”
  “那李观一就是,嗯,一只大大的皮毛润滑但是很穷的狸花猫,剑狂老爷子就是狸花猫后面的大老虎?那这狸花猫尾巴上是不是得抓着把剑?”
  “本姑娘的话……”
  “嗯?”
  “不断去外出搜寻松果喂养狸花猫的寻宝松鼠?”
  南宫无梦看到李观一的目光,撇了撇嘴,咕哝道:
  “穷鬼一个。”
  “也是君侯?”
  那边的氛围总算是被李观一劝说下来,破军不断摆动自己腰间李观一亲自铸造的鱼水剑,最后倒是也颇为敬佩瑶光竟然可以和自己见招拆招,于是道:“你方才过来,可想了什么?”
  银发少女眨了眨眼睛:“走过来,拉住他。”
  破军:“…………”
  “???”
  “然后呢?”
  瑶光道:“没了。”
  破军咧了咧嘴,有一种赢了又输了的感觉,恨不得仰天长啸,双手锤胸,李观一让雷老蒙拿来了这里的许多果实,大枣,葡萄,沙果,又拿来茶,李观一询问道:“契苾力呢?”
  破军道:“他还在交接军务,樊庆将军和长孙无俦在接待他,应该很快就过来了,主公安坐便是。”
  李观一点头,又和破军闲聊诸事,把此刻面临的事情都和他说了。
  破军听完之后,认真思索,道:
  “如今局面形势,我也多少知晓,主公如今虽看似是在这里立住了脚,但是其实仍旧身处于漩涡之中。”他伸出手指着桌子上弹开的羊皮地图,道:“虽是取得了些许战果。”
  “也算是步步往前,但是却要明白一点。”
  “主公来此的目的,并不是为了占据一座城邦,统治百里千里之地的,是为了和狼王分庭抗礼,是为了占据西域,顺流而下,和江南相联,解决江南之地的困境。”
  “那么天策府要做的就不是【开疆扩土】。”
  “而是【遏制狼王】,【发展自身】。”
  “我等来此是客,需得要反客为主,需得要收获之迅猛,远超狼王,才算是有些机会,如今一镇之地,只堪堪落脚罢了。”
  “一来,魔宗在西域盘根错节,他们既已知道主公的位置,之后恐怕少不得诸多麻烦,主公自己武功算得上强,自然不用担心,可是此刻依附于主公的百姓却顶不住魔宗手段。”
  “总是说,穷寇莫追。”
  “此次却不能如此,需得要彻彻底底地把魔宗从主公附近驱逐出去,灭掉。”
  “如果不趁势打垮魔宗,怕是迎来无穷无尽之后患。”
  “此乃危之一。”
  “其次,西域势力,盘根错节,此刻主公收获迅猛,是因为他们还没有反应过来主公你的出现,一旦他们反应过来,那么肯定会对主公进行封锁。”
  “西域之物产单一,一旦被封锁住商路,时间一长,则有大危害,一月之内,人心离散,再如何好的政策,再宏大的愿望,吃不饱饭那也是假的。”
  “此乃危之二。”
  破军点出来麒麟军目前的两个危险。
  李观一道:“还有第三个危险。”
  紫瞳谋士讶异,道:“什么?”
  “还请主公教我,我却没有发现。”
  李观一哼哧半晌,南宫无梦看不下去了,手掌啪一下拍在桌上,一双丹凤眼扬起来,气宇轩扬道:
  “穷!!!”
  李观一:“…………”
  破军:“…………”
  李观一道:“是,现在这镇里,原本人口加上我们后来进来的人口已有两万多,又有一万俘虏,就是三万多,若是再加上黄金弯刀骑兵,那就是四万。”
  “已经超过这一座小镇的极限人口。”
  “说实话,哪怕是派人出去采买粮食,可是整个小镇的储备粮也在不断消耗,目前这个地方的繁华程度,根本供养不起这么多人口。”
  破军若有所思道:“原来如此。”
  “主公你是想要去拿下魔宗之城。”
  “【阿耆尼国】的都城,这个国家南北五六百里,东西四百里,三百年前国灭之后,到现在,这大城的势力范围仍旧是这个区域,这就是我所说的问题。”
  “主公,我们现在必须要拿下一座要塞级别的大城。”
  “然后去联络之前说好的薛家商会。”
  破军微笑道:“毕竟,草原突厥卡死了薛家商路,现在陈国和应国又是打个不停,薛家这样大的商业世家,想要吃饭,肯定只能着重于西域。”
  “而西域薛家商会,和主公这位‘中原游商’达成合作,不是理所当然的么?”
  他拿起一枚杯盏,轻声道:
  “除此之外,还有【七王部】的交易,也没有停。”
  “占据此城,则上可以和草原交易战马,刀剑,下可以和中原交易盐铁,茶器,丝绸,再用丝绸和西域诸部族之主交易,主公便是站稳了脚。”
  “那时候就不是周围势力卡我们的商路,而是我们卡他们的脖子了。”
  李观一思绪微顿。
  这一条从江南到西域,再到草原的商路,是两年前随意定下的。
  那时他还在江州城。
  还只是个骑快马从江州落雨之后清幽街道上奔过去,到寺庙里去和祖老闲谈的少年人,而破军作为突厥七王的谋臣来到陈国大祭的都城,。
  那时的破军和只是个金吾卫的李观一闲谈时候,很不起眼的一个落子,西域商路,却是此刻进入西域之后,盘活整个麒麟军处境的核心。
  提前了两年,就已经在为如今做准备么。
  李观一叹息。
  “我得先生之助,有过于千军万马!”
  破军摇了摇头,道:“我只能够指出大势,可主公却确确实实在两年之内,来到了这里,英明之主寻求谋臣,可如我这般的绝世天才,不也是在寻找主公你这样的人吗?”
  李观一不禁失笑。
  不愧是你,轻描淡写地就把自己是绝世天才这个评价说出来。
  破军摸了摸下巴,道:“不过,这魔宗的风格倒是盘根错节,渗透到了整个西域的不同角落里,唔,主公,你是想要什么级别的?”
  “彻底灭掉,部分操控?”
  “不知道主公是要破军之战,还是全军之战?”
  紫瞳谋士安然坐在那里,伸出手指,微笑道:
  “某有三策。”
  李观一大笑:“皆是上上之策?”
  “那好。”
  年轻君侯起身,伸出手抓住破军三根手指,然后压下,道:“我要,最上乘!”
  破军嘴角勾起,有酣畅淋漓之大笑:“好!”
  李观一和破军重聚,相谈之后,两人皆觉得痛快酣畅淋漓,李观一终有谋主归位,而破军也有了全部信任自己的主公,可以尽情施展手段。
  二人相聚,如龙入青天,鱼入大海,都可放手一搏。
  按照破军的要求,雷老蒙亲自带着破军去看整个镇子的情况,诸如巴图尔等部,萨阿坦蒂这些小姑娘,原本萧大隐的护卫队,以及被擒拿的呼延城主一万游骑兵。
  而契苾力也在樊庆的带领下过来。
  契苾力在门外,整理了行装,他已过了三十岁,蓄须,看上去比起两年前去江州城的时候成熟许多,在进来的时候,把那锋利的弯刀解下,想着要见李观一,心中稍有些激荡。
  这两年里,西域也曾传来许许多多的传说,说金吾卫李观一叛逃陈国,天下追杀,说李观一通过镇北城,生死不知,后开又有消息,说他平定江南,身居名将榜。
  再然后就是秦武侯名动一方,成为了中原人人喝骂的权臣。
  天策上将军,江南秦武侯,麒麟军之主。
  叛徒,名将,君侯,权臣。
  不知这两年多的时间是有多么的漫长,多么精彩。
  也不知当日那少年金吾卫变成了什么模样。
  契苾力缓步往前,踏入此地,然后行礼,却被一双有力的臂膀搀扶住,而今契苾力五重天顶峰的实力,竟然震荡不开,抬起头来,看到模样张开,身材颇欣长的李观一。
  “末将契苾力拜见主公……”
  “快快起来。”
  李观一把这位雄壮了一圈儿的铁勒部可汗搀扶起来,经历过统兵,实战,厮杀,契苾力和两年前跨越万里抵达江州城,恳求陈鼎业帮助的那个年轻可汗已判若两人。
  身躯健硕,眉宇沉静,手掌粗大,一身内功深厚,旁边可看苍狼法相垂眸。
  李观一欣喜,道:“契苾力,两年来,辛苦了。”
  契苾力回应道:
  “尊奉主公的命令和破军先生的计策,我已成功汇聚铁勒九姓,而今有族人数万人,青壮男子一万,皆能马上挥刀,擅左右开弓骑射,黄金弯刀骑兵三千,都是能战之士。”
  “知主公命令,故而前来相助。”
  契苾力,忠诚勇武,沉静坚毅。
  李观一和契苾力叙旧,契苾力压低声音,道:“主公,还有一件事情,可否秘谈?”
  李观一点头,让其余人都离开,带着契苾力去了这里的一处院落,也好在这里本就是魔宗的地方,各种隐秘的地方却是一点不缺,契苾力随李观一前去,将门关上,伸手入怀取出一物。
  却是一个层层叠叠包裹起来的小布包,契苾力打开之后,里面却是一枚熟悉的黄金王印,猛虎为钮,小巧,却带着一股凛然的威严之感。
  契苾力道:“两年前,主公将此印给我,这两年间,我靠此印取信于我铁勒九姓各部长老,铲除内奸,恶贼,钓出叛徒,经历种种,方令我铁勒九姓,重现当年威风。”
  “如今再见主公,也是时候,将此黄金王印,物归原主。”
  他捧着这印玺,半跪于地。
  李观一道:“能整合铁勒九姓,是你自己的本领,这王印,也不过只是锦上添花罢了。”他本欲把这黄金王印,直接交给契苾力,却在此刻,忽有感应。
  体内九州鼎发出一阵阵的鸣啸。
  李观一眼中的黄金王印,似乎发生变化,一丝丝气息从这王印上升腾起来,那是代表着人道气运的存在,三百年前,一代西域霸主吐谷浑以雷霆之手段,统一西域。
  他将三十六部之印熔铸成这王印,且以三十六部之主的血点燃炉火,司命亲自开炉铸造,这是等同于李观一铸九鼎之一的事情,乃是王道社稷之器。
  在这之前,九州鼎没能恢复真正模样。
  李观一对吐谷浑王印,没有什么感觉。
  此刻他已独霸一方,麾下方圆两千余里疆域,已铸造一鼎,今非昔比,自然感觉得到这吐谷浑王印之上的特性,李观一心中有一个念头升起。
  他抬起手,吐谷浑王印就落入他的掌心。
  这一枚古朴的王印似乎重新换发生机,一层一层亮起,就在这个时候,外面传来恭敬的声音:“秦武侯殿下,可汗,我们听说可汗被秦武侯殿下带来相谈,想要拜见殿下。”
  是铁勒九姓其他各部的长老和可汗们。
  他们听说契苾力和李观一来到这里,担心那位天下传言是中原第一大权臣的秦武侯对可汗做什么,所以前来,契苾力惊愕,李观一道:“你的属下对你很忠诚,让他们进来吧。”
  “没有什么不能见人的。”
  契苾力这才应下,转身前去开门,李观一目光垂落,注视着掌心上的猛虎黄金王印,体内九州鼎不断鸣啸,上面代表着西域疆域的金色纹路光华流转,次第起伏。
  这起伏不定的流光,就和黄金王印的气息一般无二。
  就在契苾力打开大门,有八位皆有三重天境打底,甚至于其中三位是四重天的铁勒部战将进来,见契苾力没有事,这才是都松了口气。
  他们虽然出身于西域,但是自有黄金弯刀骑兵的传承,不是寻常的小部族可以比拟,知道猛将容易被霸主猜忌,心中担忧之下,这才前来,如今也知是有些失礼。
  他们齐声用带着西域口音的中原话道:
  “我们前来,拜见中原的秦武侯殿下。”
  听到声音道:“进来吧。”
  这八位猛将都走进来,可是踏入这里的一瞬间,忽而感觉到呼吸一滞,仿佛踏入了粘稠的水流之中,他们感觉脊背发寒,仿佛是被某种冰冷霸道的掠食者注视着。
  缓缓抬起头,看到一名穿寻常西域服饰的中原人坐在主位上,右手把玩着那传说之中得此物得西域的吐谷浑王印,那本身暗沉的吐谷浑王印此刻却仿佛重新苏醒。
  一股说不出的霸道气焰缓缓升腾。
  李观一以九州鼎撬动了这吐谷浑王印。
  九州鼎上代表着西域的一层纹路,缓缓流转进入了这吐谷浑王印之上,几乎是立刻,李观一就知道,这王印就是可以铸造真正九鼎之二的金材!
  当年霸主功业的证明,曾经无双霸业的展现。
  自是有资格。
  他手中托举着的这王印,便等同于一座小型九州鼎!
  王印之内潜藏着的吐谷浑气息升腾,逸散出来,伴随着低沉的虎啸,众黄金弯刀骑兵的骑将看到,那中原人身旁流光泛起涟漪,旋即缓缓的,一只猛虎之爪探出,落在地上。
  整个密室里面的氛围越发低沉肃杀起来,巨大的白虎法相缓步走出,自然从容地舒展自己的身躯,庞大,头高一丈,缓缓环卧在那少年君侯旁边。
  秦武侯右手托举王印,左手平和垂下,抚摸白虎之头。
  目光沉静幽深,看不真切,仿佛背后却扭曲幻化出一尊霸道君王身影,以一种,近乎于烙印在西域三十六部豪雄血脉之中的霸道睥睨姿态,俯瞰着他们。
  “诸位,就是黄金弯刀骑兵的骑将。”
  “有劳诸位来援。”
  !!!!
  这声音落下,契苾力身旁八名桀骜的西域番将面色微白,在下意识抵抗这股庞大气息后,终究被压服,缓缓低下头颅,脸上出现了惊愕,惊叹,最后化作了尊敬的神色。
  西域残酷的时代氛围之下,这里也没有诸子百家的存在,西域的豪雄,只会服从更为霸道更为强大的英豪,当即面色苍白,却于契苾力身后,恭敬行礼道:
  “见过秦武侯。”
  李观一道:“诸位请起身。”
  众人这才起来,神色不复最开始的桀骜随意,寒暄了片刻,气氛有些僵硬,契苾力行了一礼,拉着他们出去教训,李观一自己则是坐在里卖弄等待。
  百无聊赖,索性托举王印,此刻元神却联系到了不远处的那魔宗雕塑,其上被魔宗汇聚来的,扭曲发黑的人道气运盘旋着,似乎要震颤着来到这里。
  李观一心神微动,那塑像之上的人道气运就猛然扑飞出来,然后从天而降下,飞入了李观一手中的吐谷浑王印之中,王印震颤,猛虎的咆哮之声不绝。
  那些个扭曲的人道气运,被猛虎神韵撕碎,吞下炼化。
  九州鼎鸣啸不已。
  吐谷浑王印之上,金色光华涟漪,波动不绝,李观一松了口气,确定可以炼化,而且速度极快,只是顷刻间,这气运就被黄金王印吞入其中。
  九州鼎鸣啸不已,李观一感觉到了这一股人道气运流转于猛虎王印之中,旋即又落入自己的体内,刹那之间,一股玄妙之感,浮现心头。
  李观一再度感觉到了,那种仿佛立足于江南的感觉。
  一股微弱的,却真实存在的气运加持在他身上,李观一自身内功没有提升,但是他却有一种冥冥之中的感应,那就是自己此刻能发挥出的实力,会比之前更强一分。
  第二座鼎……
  李观一思绪顿了顿,注视着手中王印。
  虽然,不是鼎。
  但是大概意思差不多便是。
  第二件人道之器,短暂用来代替九州鼎的社稷之器,成了,李观一心情大好,旋即感觉到了如同江南之九州鼎和太古赤龙的联系一般,在黄金王印里感觉到了另一股微弱的联系。
  就好像是身前放着一个红色按钮一样。
  李观一一下子没忍住,意识‘按了一下’。
  这一股联系瞬间传递出去。
  党项国圣山之上——
  短暂休息着的九色神鹿,感觉到了有什么感应。
  祂有些许不耐烦地睁开眼睛,瞪大眼睛看去,发现了某个熟悉的气息,惊异非常:“嗯???”
  “怎么又是你?!!”
  “之前不是才聚拢了一千多西域人……”
  九色神鹿顺着感应瞥了一眼,漫不经心,还有三分睡意,然后就只是这一眼,九色神鹿脸上的随意一点一点凝固住。
  “嗯???”
  “怎么回事?!不是,刚刚不是才有一千个人吗?”
  “怎么忽然变成几万个人了?”
  “我睡了几年?!还是十几年?!”
  九色神鹿的思绪有些卡壳的时候,忽然发现不对,这一次是的感应并不是单向的,因为那少年人似乎和自己这边也有了联系,她缓缓抬头,感知到那少年人朝着自己微笑了下。
  “你好啊。”
  “九色神鹿。”
  那少年笑容灿烂:“终于……”
  “又见面了。”
  九色鹿脸上神色凝滞:
  “嗯??!!!”
  ()

第13章 讨伐魔宗!(求月票)
  九色鹿瞪大了眼睛,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不是做梦,不是什么幻觉,确确实实是那个人类联系到了自己,神鹿起身,身上放出九色祥瑞之光,直接询问道:“你是用了什么本领,竟然和吾产生联系?”
  李观一想了想,把手中的黄金王印托举起来:
  “是这个。”
  九色神鹿感应到了李观一手掌上的东西,神色徐缓下来:“嗯?是吐谷浑那孩子的黄金猛虎王印,怎么在你的手中……”
  她顿了顿,有些恍惚,自己回答自己,语气复杂道:
  “是啊,吐谷浑也已经死去快两百年了。”
  “人生之寿短暂,承载人道气运,更是难以长寿。”
  李观一心中微动,这位九色神鹿似乎和吐谷浑王认识,九色神鹿道:“我看你身后之人,已经从一千人,到了数万,难道我打了一个盹,就过去了几年吗?”
  李观一算了算时间,回答道:“过去了大半个月吧?”
  九色神鹿道:“……半个月?”
  她语气之中多出许多不可思议的味道来,歪了歪头:
  “你是说,你用了半个月的时间,占据了这样的一个地方,有了几万的人?”
  李观一回答道:“运气。”
  九色神鹿的神色里有了些郑重,道:“这不是运气可以解释的了,看来就和那一头老龙说的一样,你确确实实是有许多的本领在。”
  九色神鹿想到了太古赤龙所说的话,让她帮助李观一。
  心中出现了一丝丝动摇。
  可是想到了当年她帮助的吐谷浑,后来也化作了一位霸道暴戾的君王,原本为了拯救这一片大地而逃出的孩子,回来的时候,却带来了无止尽的杀戮,那种升起来的念头也就缓缓散开来了。
  到底帮不帮?
  九色神鹿沉默许久,道:
  “了不起。”
  “这王印为何和我有了联系,我也不打算多说。”
  “只是西域乱了这许久,多有豪杰英雄出现,你这样的本领虽然厉害,但是却也还不是最了不起的。”
  “我曾经发誓,不再帮助人间的国度。”
  “除非是西域最了不起的英雄。”
  李观一感觉到手中王印上的气息变化,隐隐已经明白,九色神鹿已有些动摇了,但是虽然动摇,这位神兽却仍旧还是嘴硬得很。
  九色神鹿的嘴硬,太古赤龙的傲慢,还有火麒麟的嘴馋。
  太古神兽都是有些癖好的吗?
  李观一想着,在心中询问道:“我虽然不是你口中那种了不起的人,不过,也请您说一下,做到什么才能是你口中的所谓英雄,你才会帮忙?”
  九色神鹿想到李观一所说的那个天下一国之事,并不相信,她本来该直接拒绝,可是这两次的接触,却又让她有些动摇,如此之下,索性提高要求。
  若是李观一做到就帮忙,做不到也可以让自己断绝念头。
  想了想,九色鹿道:
  “除非你能在剩下的小半月里拿下一座城池。”
  “并且让西域都宣扬你的名号。”
  “那样的话,我就认可你具备有天下第一流英豪的潜质,我就会如太古赤龙所说那样去帮你,但是如果要我加入你们的话,就请完成太古时代英雄的功业。”
  “将这一片大地上的所有部族都聚拢在你的麾下。”
  “让他们都高呼你名吧。”
  这是故意的高要求。
  但是那边的李观一却只是微笑:
  “或许我们真的有缘分呢,九色神鹿。”
  “我答应你的约定。”
  九色神鹿愣了下,然后歪了歪头,认真道:
  “你没有听错么?我所说的,是剩下的半月内让你征服一座城池,是真正的大城,不是这样的小打小闹,也就是说,我的要求,是你入西域第一个月就要成为一方豪强的。”
  李观一道:“只有这样才是你口中的英雄?”
  她顿了顿,认真提议道:“中原有讨价还价的说法。”
  “虽然这样并不恰当,但是……”
  “你可以还价的。”
  九色鹿道:“你这样的单纯相信别人的话,容易被骗。”
  李观一伸出手,笑着道:“那么,一言为定了。”
  九色神鹿注视着遥远的这小镇子,李观一伸出手后才反应过来,他和九色神鹿之间,只是靠着这猛虎王印的联系,彼此之间间隔了不知道多远。
  李观一不好意思一笑,收回手。
  那九色神鹿似乎叹了口气,下一刻,猛虎王印上泛起流光,淡金色的光芒升腾汇聚,化作了一道身影,下一刻流光化作了九色神鹿的鹿角。
  巨大华美,澄澈通透,仿佛瑰丽之宝。
  在李观一的眉心轻轻点了一下。
  猛虎王印上发出一声低沉猛虎咆哮,金色的光芒猛然亮起,然后内敛,最终仿佛新铸的那一日一般崭新,最后落在了李观一的掌心。
  刹那之间,李观一有明悟。
  之前尝试铸鼎的时候,确定的西域之鼎,平定风暴的能力,似乎被凝聚在了这猛虎王印之上,虽然说其能力和真正完整的九鼎之二不能相比,虽然这种社稷重器的能力,毫无疑问和疆域,民心有极强的联系。
  但是此刻,这王印已具备有如此特殊能力。
  作为九鼎之二短暂的承载体。
  李观一有些惊愕,九色神鹿的声音缓缓散开。
  “既如此,那么吾就预先给予你一些帮助。”
  “也算是让你不虚此行,不至于什么都做不到。”
  李观一意识到,九色鹿基本上已经认定了他无法做到承诺之中的事情,所以才提前给出他一些好处,李观一不由道:“你可真是好人,不,好鹿。”
  平淡的温柔声音落下。
  “再如何夸我,也不会给你东西了。”
  李观一握着王印,回答道:“足够了,就请你稍微等待一段时间,我会履行今日的约定。”
  九色神鹿终于被彻底引起来了好奇心。
  她倒是想要看看,一介自外面来的中原人,要如何在这个时代纷乱的西域之中,用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去成为一地的豪强,保护麾下的百姓。
  如果能够做到如龙一般飞快崛起的话,帮他一下也无妨。
  李观一收了王印,徐徐呼出一口气。
  “魔宗么……”
  和老司命约定是七日之后,城下一聚,但是破军摸清楚这里的情况,就花费了两天的时间,然后找到李观一,神色稍微有些凝重:“主公,想要拿下魔宗的那一个驻地。”
  “兵力不够。”
  “那是古代一国的都城,地方颇大,而周围也有卫城,镇子,村落,如星落秘布,只这几千人马,进入这样大的疆域里,一下就会被分散掉。”
  兵力不够,金钱不够,补给不够。
  对抗小股部队,还可以靠着名将的统率和战术弥补。
  但是此刻面对的却是一个魔宗经营数百年的势力。
  李观一道:“先生可有计策?”
  破军微笑道:“那么,主公的想法呢?”
  李观一道:“……我们若是前去讨伐魔宗,此地百姓,恐怕会遭兵灾,我打算带着他们一并出发,安置于安全之地。”
  破军抚掌叹道:“果然是主公你会做的选择。”
  “看起来,我和主公,果然相合。”
  “我的计策和主公的,相差不多。”
  破军说出了一个计策。
  让李观一的神色都有些变化,这位年轻的谋士微笑道:“主公你将自己和那位江湖传说分开来了,但是却忘记了,真正的兵家大道,麾下的兵马有两种。”
  “一种是肉眼可见的兵马军队。”
  “如天策府,麒麟军,重甲骑兵,弓射骑兵。”
  “另一种是肉眼不可见的军队。”
  “日月星辰,山河万象,天下大势,是此兵马!”
  破军提出了过去不曾有过的战略——
  “以镇换城!”
  “这一座大城和其他城池不同,不是中原那种,背后还有支撑有补给有援兵的城池,乃是一座孤城,而这一座城还是以魔宗为骨干组成的。”
  “那位江湖传说亲自讨伐魔宗,主公想想看,会发生什么?”
  破军目光明亮,一字一顿:“整个城池里,能走的高层,贵族都会走,带着他们的精锐,留下的都是百姓,是被武道传说气机锁定跑不掉的魔宗高手……”
  “那将会是一座严格意义上的,【空城】。”
  “武道传说会击溃其大门,城池,然后和魔宗的高手厮杀,但是武道传说就算是威风不可一世,终究会退走,他不可能因为一己之力把整个城池屠尽的。”
  “所以这些人会在之后再回来。”
  李观一明白破军的意思,道:“先生是说……”
  破军手掌合拢,劈下,然后道:
  “以江湖传说为我方军势。”
  “在江湖传说攻破此城的时候,顺势掩上。”
  “几千人,不足以夺取此城。那若是几万人呢,亦或者,十万人?”
  “主公你想要把他们带到安全的地方,可这天下,没有安全的地方,主公,最安全的地方,就是那一座大城!”
  “这一座镇子的根底就不足以支撑数万人。”
  “继续留在这里,会耗尽给养,粮食,最终人心散尽。”
  “主公又杀死了萧大隐,俘虏呼延家的家主,这地方本来就是个危险的地方,城池不够坚固,主公若讨伐魔宗,必然带走绝大部分精锐,此地百姓留下,多少危险。”
  “若以我之计,不如整备全部人马,和铁勒部本部人马汇合,约有十万人众。”
  破军舔了舔嘴唇,眸子明亮。
  “所有给养,牛羊都带着,以黄金弯刀骑兵为锋锐,以年轻青壮游猎手在边缘,老幼者保护在内,浩浩荡荡,如一大军往前,却实际上,是避实击虚。”
  “是趁那位武道传说,攻破此城,城中贵族和精锐卫队故技重施,顺势撤走的空隙。”
  “直接,把他们的【空城】给吃了!”
  “十万人众占据此城,然后告知百姓诸多真相,掌控此城,以御敌众,顺着钓鲸客破魔宗之威的时候,顺势宣扬我方威名。”
  “踩踏着魔宗的名头上位!”
  “至于钓鲸客前辈愤怒的时候。”
  破军声音顿了顿,面不改色道:
  “主公您可以祭出瑶光。”
  破军完美遵循一位谋士要调动己方一切可用元素的风格,最后沉静道:“留在此镇,不是什么好的选择,只是如同温水煮蛙一般,慢慢死去,主公,你知道我们是必然离开的。”
  “但是我们离开的话,留在这里的西域百姓将会遭遇到的,是其余城邦的掠杀,主公也不会做到这样的事情,那么索性汇聚全部力量,行此计策。”
  “自有危险。”
  “但是优柔寡断,不是乱世的气魄。”
  “所谓兵法的计策,不过只是在敌人预料不到的时候,出现在敌人绝不可能想到的地方,是此道也。”
  “而想要彻底拔除魔宗,那就只有一个法子,就是彻底把他们的根子给撅了!”
  “樊庆,才是魔宗克星!”
  李观一思考许久,他下令让契苾力以飞鹰传书告知铁勒部旧部迁移,契苾力领命,而后樊庆和长孙无俦开始动员这一座小镇之中的人员。
  李观一独自行走在这小镇的道路上,前面听到了一阵阵笑声,他止住脚步,远远看去,看到在石榴树下,一些孩子在笑着交谈着什么,萨阿坦蒂也在其中,脸庞带着笑。
  似乎是注意到了李观一,这些孩子们的笑声一下就顿住了,他们用一种尊敬的目光看着李观一,只有萨阿坦蒂还是像是当初那样,朝着他挥了挥手,脸上充斥着有活力的笑:
  “天格尔,你来啦?!”
  李观一笑着问道:“你们在做什么?”
  萨阿坦蒂大大方方拿出一个磨砺的牛角,道:“我们做些小玩意,之后去其他城的集市里面,可以卖掉,换一点点其他东西,比如针线啦,一小块糖啦。”
  小姑娘脸上多出了些红润,是这一段时间在这城里安定生活之后带来的,营养充分起来,看上去要比之前健康许多,樊庆教导他们基础的拳脚舒展法子。
  李观一看着他们,陪着这些孩子坐了一会儿,萨阿坦蒂道:“天格尔,你是在想着什么吗?”
  李观一嗯了一声,道:“我们或许又要跋涉了。”
  萨阿坦蒂愣了下,小姑娘警惕地抬起头看了看远处,压低声音道:“是这里危险了吗?”
  李观一道:“会有危险。”
  他不知道该怎么样告诉这孩子,按着大势,这里的食物难以供养这么多的人;若是不去处理魔宗,魔宗知道这小镇位置,会有危险、
  而若是天策府主力前去讨伐魔宗,这小镇也会有危险。
  危险来自于粮食资源匮乏,来自于盘根错节的魔宗,来自于四方的贵族军阀。
  乱世之中,处处都是危险。
  萨阿坦蒂用力地点了点头,道:“那就走吧!”
  李观一微顿,道:“你们才安定下来。”
  萨阿坦蒂瞪大眼睛看着李观一,道:“您是在烦恼这些吗?真是奇怪的问题啊,天格尔,是你带着我们穿过了大漠,来到这里安顿下来,是你救了我的性命。”
  “现在你说要带着我们继续跋涉,那也只是回到最初的模样,我们本来就是在大地上前行的民族啊。”
  “我们肯定还是要跟着你的。”
  萨阿坦蒂脸上露出笑,她踮起脚尖,把一个花环戴在李观一的头顶,脸上带着笑,握着拳头,给他鼓气道:
  “天格尔你救了我们的命,带着我们安顿了好久,打败了许多的敌人。”
  “我相信你一定还会带着我们去到新的地方。”
  “虽然你说自己只是个游商,可是在我们眼底里,你,还有樊庆大叔,南宫姐姐,石头老大爷,还有公孙爷爷,潘大叔和许大叔,还有瑶光姐姐,你们就是英雄。”
  小姑娘脸上笑起来,她说到:“我已经开始学习文字啦,我会学会天神创造世界之后传播到大地上的最初的文字,然后把你们的故事也写下来。”
  “说天格尔的传说,可能再过上好久好久。”
  “等到神灵的飞鹰在大地上从这里到那里飞过好几百遍的时候,那时候我们都不在了,后来的人们翻看我留下的书,他们也一定会说,天格尔,天格尔。”
  “天授的英雄,把世上的刀兵都止住了的大英雄。”
  萨阿坦蒂展开双臂,踩在石榴树前面竖起来的砖石上走着,李观一的神色安定下来,道:“那么,到了那时候,我会把你写下来的书,也储藏在专门存放这些的地方。”
  萨阿坦蒂愣住,脸上露出笑容,开心道:“好啊!”
  李观一摸了摸头顶的花环,神色沉静。
  就在当日下午,李观一召集了所有人,说明了继续迁移的战略,原本随着他来此的万余人没有丝毫的迟疑,他们不曾眷顾这里安静的环境,不曾怀念这里安睡之后不用担心狼群。
  他们重新收拾行装,拉出了马匹和牛羊。
  至于呼延家的那万人俘虏没有资格反对。
  唯原本居住在这里的数千人陷入迟疑,在这个时候,李观一却变得极为豪迈,他将剩下所有的功德钱搬出来,全部分给本地居民,告知离开之后或许有的危险。
  重赏之下,加上樊庆的劝说动员,大部分本地居民也愿意跟着他们,似乎是因为守军已被带走,其余的居民看着所有人都离开,想着如今的局面。
  一部分选择拿着钱,打算去投奔附近的族人
  一部分也半信半疑加入。
  他们都不知道将要去哪里。
  这个短暂落脚的镇子成为了空城。
  李观一手中金银彻底散尽,烹羊宰牛,众皆饱食!
  队伍之中,士气大盛。
  南宫无梦看着那站在最前面,奋发昂扬,如龙似虎的少年君侯,脸颊微红,偏移目光,咕哝道:“就只有在这个时候,才有说不出的豪气,一点都不像是穷鬼了。”
  最后所有人都汇聚在外、
  李观一骑着战马,他背后的披风鼓荡着,注视着这一座镇子,瑶光骑着小毛驴在他旁边,破军也骑着战马在李观一右侧,破军喝了口水囊里面的水:
  “没有想到,还要和你继续联手。”
  “观星一脉的瑶光一系,可以勘天象,知奇术,以你的造诣和天赋,足以带着大部队,在避开前路城池的情况下,避开沙暴,甚至于反倒借助沙暴遮掩形藏吧?”
  银发少女惜字如金,只是点了点头。
  破军摸了摸自己的鱼水剑,把这把剑摆在非常显眼的地方,道:“除了之前某次出城外,主公他们一路上没有遇到沙暴,没有因为天象减员,并且还每每可以找到水源,也是你的手段?”
  银发少女似乎不满他说出来,那一双眉毛皱了下。
  破军大笑:“距离上一次,观星一脉的破军和瑶光联手,已经是多遥远之前的事情了啊,那已经是,足足八百年前了。”
  在说到这个时间长度的时候,破军都有些唏嘘。
  银发少女安静。
  李观一注视着这不同的部族,他们都把自己部族的旗帜收起来了,由族里最勇敢的年轻人扛着,李观一目光扫过他们,缓声道:“诸位,出发。”
  不同部族的武士们把自己的兵器举起,此地如同竖起大片刀林。
  高呼,天格尔之名!
  李观一顿了顿,举起手掌中的神兵,缓声开口,一字一顿,如重锤击空,道:
  “我将在冲在最前。”
  “我将带你们走向我许诺的胜利。”
  “我将带你们去往,天下太平的未来!”
  天格尔之名,冲天而起。
  带着这些流浪的部族安定下来,其中甚至于有农奴,有贫民窟活不下去的人,他在这些人当中的声望,高得可怕。
  这一日,数万人离开这个供养不了他们的镇子,在观星一脉八百年来最杰出传人指引下,避开了这大漠之中极端危险的沙暴,朝着数百里外的雄城前行。
  所有人都会骑马,哪怕是孩子也被骑术精湛的老人带着。
  这也才是破军的计策可以实现的基础,个体的体力将不会影响到高速迁移。
  两千黄金弯刀骑兵在最前方,如锋锐一般破开前路,这在历史上最强的轻骑兵散开,如同一张网一般,将任何发现这一支移动‘部族’的人擒拿回来。
  这一支大部族,无声无息,如同在大漠之中前行的苍茫巨兽,吞没一切靠近的生灵,李观一骑乘战马,和天策府奔腾在最前,他回眸看着背后,这四万人之中,所有青壮,乃至于鬓角有些白发的人都握着刀。
  樊庆,长孙无俦,甚至于巴图尔等人已换上了重甲,轻甲,握着兵器追随在他身后,那一万的俘虏也被裹挟在这队伍当中,分散开来,收了兵器,也做不得什么事情。
  李观一转过身来。
  他越发明白了。
  乱世,大争之世。
  是英雄奋发之机,是百姓求活之日。
  今日争!
  争这一线生机!
  天下!
  李观一腰间佩赤霄剑,骑马奔掠往前。
  第三日,铁勒部九姓将原本所在聚集地封锁之后,尽数驰骋前来,这是大漠之上惯常于杀戮和征战的民族,数万人带着全部补给,尊奉大可汗契苾力的命令前来。
  在这个时候,狼王和党项国进行着最后的角逐。
  江湖传说气势恢弘,步步而来,掀起了磅礴大势,被称呼为剑狂退隐江湖之后,第一大江湖盛事,可惜这事情在遥远偏僻的西域,那是魔宗区域,前去凑热闹的武者不多。
  魔宗的高层被钓鲸客气机锁定,惊怒地面对着钓鲸客气势恢弘的压迫,贵族们开始如同往日那样离开这里,这江湖大事,在江湖之中的争斗,角逐,尔虞我诈。
  所谓的江湖豪情,大事,至此极也。
  却万不曾发现,就在自己城池的后方,在那天象和沙暴之中,一支看上去近乎于满编的‘大军’,缓缓靠近了。
  三千满编黄金弯刀骑兵。
  数万弓骑兵。
  铁勒九姓次第汇聚,汇聚而来,最后共计十万之众。
  只携带三日之粮。
  在这大漠,局势汹涌之中,朝着那魔宗最大驻地的腹心疾驰奔去。
  为首者,天下名将榜四十七。
  麒麟·李观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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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跪下!(求月票)
  黄沙漫漫,仿佛笼罩着天地,清朗时分湛蓝辽阔的天空,此刻却似乎压低,带着一股昏黄的味道。
  萨阿坦蒂抬了抬头,看着天地昏黄壮阔的模样,下意识拉了拉遮挡风沙的斗篷,整个庞大的队伍正在朝着前方前行,他们这一部分由巴图尔亲自率领。
  巴图尔说,好像是依靠体内的内力气息,会冥冥中有一种感觉,这感觉说不出来,就仿佛是大雁在天空中飞行一样,让他隐隐知道该带着族人加速,还是缓慢下来。
  就像是这时候,巴图尔就减缓了速度,整个部族的壮年们也随之减速,那些老人们的骑术精湛,在这个时候更为细腻从容些。
  而后——
  这整个大漠之中最为危险的沙暴就几乎是和这部族擦着过去了,从他们这里看到沙暴最近的地方,只有十多丈,呼吸里都可以感觉到干燥的感觉,有一些被卷出来的细沙拍打在脸上。
  但是就真的这样擦肩而过。
  萨阿坦蒂都有些不敢相信,一众人骑在马背上,注视着这大漠之中壮阔危险的天象擦过去,不知卷到了什么地方。
  这几天里,他们骑着马匹汇聚成马群一般的状态疾驰狂奔,却能精准地避开前方大小城镇的人,还避开了天象,至于狼群——
  大漠上代表着危险的狼群,遇到了成群结队的人。
  危险的就应该是它们了。
  人群会吞噬一切动物。
  大不了加餐,虽然野狼肉一点都不好吃,可是大漠上的人不会浪费一丁点粮食,全部都会吞吃个干净,一点都不会省下来。
  有旗帜在远处舞动了几下,巴图尔大喊道:“可以休息了。”
  “按照规矩来。”
  部族的人们都松了口气,都翻身下马,或者喂养这些马匹,或者准备做点饭菜,行军途中也有一种生活的气息,巴图尔把刀子磨锋利了,他们不知道要去哪里,只相信着天格尔。
  这一路上避开了代表着天神震怒的沙暴,让他们对于李观一的信任再度地提升了。
  李观一惊叹地看着那沙暴掠远。
  旁边银发少女戴着兜帽,只露出光洁的下巴。
  观星一脉的能力在这个时候展现地淋漓尽致,大军前行,观天象星空,地势水文,能精准避开大范围的沙暴,并且保证行军速度,能抵达水源和安全的地方驻扎。
  这看似是寻常的能力,实际上对于任何大军来说,其意义不逊于猛将和谋臣。
  很快的,因这沙暴而浑浊的天空变得澄净下来。
  星辰重新出现在天空。
  银发少女喝了口水,安静正坐在细腻的沙尘上,拿起一根树枝,仰起头看着天上繁星,推演验算明日的行军路线,但是其实已不必如此认真了。
  李观一看向远处,双瞳之中有一缕神韵。
  在九鼎加持下的目力,隐隐约约可以看到风沙中的雄城影子。
  距离那里,已经不是很远,只数十里。
  李观一想了想,盘膝坐在瑶光后面不远处,看着银发少女在天地广阔之中安静推衍的模样,也伸出手一抓,虚空泛起涟漪,玄龟法相不耐烦的浮现出来,给李观一抓过来。
  基于老司命的教导。
  李观一对玄龟法相的用处开发极为顺遂。
  他以元神为墨,并指在玄龟背上写下文字——
  “司命前辈,我们距离这阿耆尼城只剩下五十里。”
  “你们在哪里?”
  李观一的玄龟法相,是老司命的玄龟分出的一缕神韵变化而出,两尊玄龟法相之间,似是有隐隐联系,金色文字散去,很快那边传来了回应。
  “还有几百里,这钓鱼的知道这边儿好像有什么秘地,顺便拐了个弯杀过来了,小子跑得倒快。”
  老司命的文字从玄龟法相背上漂浮出来。
  “放心,三百余里罢了,那钓鱼的很快就到了。”
  李观一看着远处那城,心中思考着局面。
  就在这个时候,这玄龟法相忽然变化。
  玄龟法相僵了下,下一刻,玄龟法相上的文字变得很不客气起来:“小子,你到底是打算做什么?”
  是钓鲸客。
  他看到了老司命和李观一的联系,终于忍不住。
  一只手按住了老司命肩膀。
  一身雄浑神功功力,把老司命压制住,看了两眼,弄明白了如何运用这玄龟法相,提出询问,老司命眼角抽了抽,看着自己的玄龟法相,疯狂使眼色。
  不是,老伙计,你怎么就直接帮着了?
  老玄龟翻了白眼。
  ‘你说呢?’
  老司命咧了咧嘴,看着那钓鲸客一身黑袍银发,脸颊染血,煞气泠然模样,看着玄龟上的文字,心中嘀咕着,小家伙,你可聪明些,就糊弄过这老小子就是。
  面临钓鲸客的询问。
  李观一本来是写下共击魔宗的话。
  顿了顿,却直接坦诚道:“我已率兵并护百姓十万众,抵达城下,借助这个季节的风沙掩护,短时间内不曾被发现,我等打算要借助前辈攻魔宗的机会,占据此城。”
  老司命眼角抽了抽。
  嗯?
  不是,你小子往日不是很机灵的么?
  这个时候,装个糊涂不就成了?!
  果不其然,那钓鱼的冷笑道:
  “本座为什么要帮你?!”
  老司命眼睛都要在玄龟背上写字了。
  李观一提手指写下:“为了共灭魔宗。”
  钓鲸客的眸子微敛了敛眸,眼底激荡着的风云平缓:
  “本座一个人,也可以破此魔宗。”
  李观一:“但是前辈没有办法将其【灭】掉。”
  钓鲸敌:“我不行,你可以?”
  “自是。”
  李观一目光沉静,看了一眼自己背后的众人,回应道:“但是,只有我也做不到,只有前辈破此魔宗高手,声威所至,阿耆尼城之中贵族,兵团皆撤走,我们才可顺势而为。”
  “只是借助前辈的战果而已。”
  老司命看到本来颇恣意桀骜的钓鲸客皱着的眉毛缓缓舒展开来,老司命脸上讶异,这小子,挺会说的啊。
  银发男子垂眸:“……好小子,口气颇大。”
  李观一顺势道:“唯独一件事,还需要前辈帮忙。”
  “如果可以的话,希望前辈可以击破这大城城门。”
  钓鲸客冷笑道:“就算是你我联手,我为何要听你的?”
  李观一道:“因为太姥爷不在。”
  “否则的话,即便是阿耆尼这样古代王国的都城,以太姥爷的剑气,也可以一击而破。”
  “晚辈知道,前辈的阵法绝艺天下无双,但是毕竟不擅长攻杀的手段,阿耆尼城恐怕也有护城大阵,奇术,祝祷,祭祀,种种手段,就算不如陈国镇北城,那也是坚若钢铁。”
  “希望前辈可以的话,顺手帮忙。”
  “不成的话也无妨。”
  钓鲸客嗤笑:“激将法?”
  李观一语气诚恳:“出于本心而已。”
  银发男子顿了顿:“虽然如此,但是……若吾破此城关,你有几成把握,彻底掀翻这魔宗三大驻地之一?”
  李观一想了想,道:“九成。”
  “九成……”
  钓鲸客看着远处,道:“本座应允了。”
  “但是却并非是因为你这激将法。”
  “只是本座看着那城门不痛快罢了。”
  “但是,李观一,若是你不能做到今日所说的,那么,就算是瑶光反对,我也要将她带离西域。”
  “先将这西域江湖犁个四五遍再说。”
  钓鲸客旁边还有好些个男子跪着,闻言面色大变:“阵魁你要做什么,我圣教遍及西域,苍生万法心中有我圣教,我圣教就不……”
  轰!!!
  无声无息,他们的头颅直接炸开一片。
  夜风呼啸于大漠之上,黑袍男子袖袍翻卷如浪潮,银发微扬,语气漠然:“那就,接着杀。”
  “杀至山无陵,天地合。”
  “耗尽我这传说之寿。”
  “把你们,杀到连历史都不存在为止!”
  轰!!!
  周围那些魔宗驻地的高手的头颅都炸开,跪倒在地上,半点生机不存,银发男子眼底杀机升腾。
  ………………
  李观一身前,玄龟法相背上文字缓缓散开流光,归于安静,他招手让这看上去异常疲惫的玄龟法相重新归于体内,握着腰间的赤霄剑,看着那城池。
  等钓鲸客亲自轰破这古之雄城的大门。
  就发兵十万,顺势而入。
  直接换家。
  李观一放下左手,按着腰间垂落的小巧猛虎印玺,手指拨动着这印玺,他能感觉到,六重天的根基之上,来自于背后十万人的人道气运落在自己身上。
  这种人道气运的加持,让李观一回忆起兵家战阵的加持。
  这几日率军前行,李观一倒是觉得有些熟悉。
  这两者——人道气运对君王之加持,和兵家战阵对主将的影响,极为相似,李观一索性就混起来用,借人道气运,行兵家战阵之势。
  虽然有些许的挫折,但是终究成型。
  在瑶光奇术阵法的帮助之下。
  秦武侯李观一的最高统率抵达了十万零三千人。
  他觉得自己的眉心都在痛。
  这一定是自己的极限了。
  李观一捏着这王印想着。
  绝对极限了。????率领十万人的奔掠,让他有一种元神都被分开,必须全神贯注注意着这庞大队伍的气息流转的感觉,他隐隐感觉到,十万统率能力,或许是名将的一个分水岭。
  统兵十万,和十万以下。
  决定能否以一个人发动一场大战役的能力。
  在此之上,是可以留名青史的大将军。
  在此之下,只是当代名将。
  岁月流逝,代代皆有人才,过几十年,那时候的天下前百名将,也自有自的风流气度,自有自的手段强处。
  “不过,这一次也就只是靠着王印人道气运,率十万人奔袭而已,和指挥十万人大战完全是两个级别的难度。”
  李观一按着这印玺,若有所思:
  “这就是所谓的人道天子,御驾亲征?”
  “人道气运加持和兵家气运加持,会发挥出更强的力量。”
  “不过,这只是西域三十六部王印,不知道如果有那样的一天,铸造九州,分立于天下,又以九州的地脉,人道之气,铸造一枚印。”
  “那时候的人道气运,苍茫浩瀚,又是怎样的磅礴?”
  “有生之年,真想要看一看啊。”
  “……一地之霸主,是王印。”
  “九州之君,用的就是玺了吧。”
  “所用材料,也不是黄金。”
  “而是上乘之玉。”
  “九州传国玉玺……”
  李观一的手指捏着黄金王印,想到亲手重铸九鼎和玉玺,即便是他的性格,也感觉到一股仿佛自魂魄深处升腾起来的炽烈。
  时而觉得,此番大业,炎黄华夏,舍我其谁,又觉得自己这般性格本领,只却不过是在这乱世之中,步步而行罢了,能否真的成就这样的功业,却也根本不好说。
  人本就是复杂的。
  他只是,不肯落在这个时代的漩涡里面,不肯后退罢了。
  定了定神,看着瑶光还在观星推占,李观一手中捏着王印,又随手把那一个魔宗塑像拿出来,这塑像上的人道气运,都已彻底被这猛虎王印给吞噬撕碎了,成为空壳。
  可是到了这里,距离阿耆尼城只有几十里,这塑像似乎和魔宗三大驻地之一有所感应,魔宗塑像上泛起了一丝丝流光,李观一手中王印也泛起低沉的金色光华。
  李观一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就仿佛是之前在江南九鼎那次。
  右手叩住王印,那一股炽烈纯粹的人道气运汹涌霸道地涌现出来,直接冲入这魔宗塑像之内,只是清脆声音,魔宗塑像之上那残留的光华明灭不定,最后被截断。
  魔宗塑像上出现了一道道裂隙,最后在李观一的手中碎裂成为齑粉,随着风一吹就散开来,与此同时,那黄金猛虎王印却是震颤不已。
  恍恍惚惚之间。
  李观一耳畔出现了些混乱声音,就像是呼延继玄那一次一样,借助手中魔宗人道气运的反向联系,再度感应到了数十里外魔宗气运鼎盛之地的情况。
  毕竟不能和江南九鼎相比。
  一直到了几十里范围内,猛虎黄金王印才具备这样的能力。
  李观一看了一眼瑶光,安心坐在少女身边,只是意识才感应过去,就只听到一道暴躁的声音,这个声音似乎来自于一名老者,道:
  “为什么,为什么十多年前的那个钓鱼的,又来了?!!!”
  他似极愤怒不甘心,来回踱步,口中骂骂咧咧说着什么。
  有清脆声音问道:“护法天王,我们该怎么办?”
  “怎么办?!哈,武道传说前来,能怎么办?”
  那老者似也是怒极,道:“我等该如何去做,哼,自是各奔东西,就只这短短几天的时间里,他就拆了我等十几个驻地,一路过来,城中贵族都要跑了。”
  “那些人,往日蒙受圣教的恩典,他们子弟的一身内功,都是圣教赐下,可如今钓鲸客来,一个个就都有各种理由,全部离开。”
  “我们又能如何?”
  那老者抬手,然后抬眸远远看去,他的功力,可以感觉到一种针对性的气息,远远的隔了数百里,就已经牢牢锁定住他,这等手段,类似于当日剑狂慕容龙图对阴阳轮转宗。
  不可妄动。
  一旦妄动,便即有雷霆之怒杀来。
  留在此地,尚且有城池大阵,有诸多后手,离开此地,茫茫大漠,天地一片黄沙,武道传说也无需顾虑,绝杀前来,却是九死一生。
  老者自语:“江湖传说……”
  “好一个,武道传说!”
  圣女龙菡儿神色复杂:“可是,我圣教三百年来积累的气运……”
  肩膀极宽大,光头,有着西域风格刺青的老者有些暴躁,他那一日对萧玉雪说不必转移此地气运,就算是她那个老姘头来,也不怕。
  当日只夸口罢了!
  可如今,那钓鱼的真来了……
  此刻这魔宗四大护法天王之一不知该如何做。
  来回踱步:“当日就该一掌劈死了那女娃,死了的兵器,才是更好的兵器,无情无欲算是个什么?而今倒是好了,事情一个连着一个,麻烦,麻烦!”
  “罢罢罢,就当做老子把当初嗬出来的屎又一屁股坐回去了。”
  “当日说不必转移,今却是不得不转移!”
  “圣女你去调人来,那帮贵族跑得却快,让剩下那些速速过来,否则的话,三生鼓下,断魂草能给他们传功,也能要了他们性命,一时三刻不来,叫他们五脏六腑都碎成一片!”
  旋即他也施展绝学,掠至那秘境之地,看着此地大阵,这些大阵可是涉及到那【兵器】的一部分,乃是天地人三处阵眼之一。
  恢弘霸道,乃是魔宗数百年来积累的大半人道气运。
  周围有一个个石塑,则是代表着这一座核心秘境附近,魔宗大大小小的驻地,以及那些大大小小的驻地之中,凝聚气运的塑像。
  阵法相联,气机契合,如此其余地方有所变故。
  此地立刻就能知道。
  此刻去看,左边一侧大片石塑都已黯淡,代表着已被那钓鱼的拔了去,只是人道气运之事不能淬炼,那钓鱼的也无可奈何。
  季宗诚自语道:“需得要带走,就算是损耗些气运,却也比被那钓鱼的尽数掠了去好,那老小子要此物无用,拿了那些东西,纯属浪费。”
  “他又不是天下的豪雄,也不是重开一地的霸主,人道气运对他来说,根本没用,也没法子炼化……”
  “普天之下,有豪情壮志,手腕气魄,容纳人道气运的人,不超过三个,他用此物有个屁用?”
  “我却不信,他能那么轻松就找到一个。”
  季宗诚对旁边魔宗圣女龙菡儿道:“你们之后,拔出这些气运塑像,而后速退,虽然此举必会导致相当一部分气运流转,却也是无可奈何。”
  龙菡儿道:“天王您不和我们一起走吗?”
  这老者大笑:“走?”
  “那钓鱼的一身神意已遥遥锁定老夫,只出得这城,怕是就会有大阵砸下来,况且,十几年前避战的那些,最后是什么下场,你看过圣教卷宗,应该也知道。”
  “老夫的孙子,儿子,儿媳妇,都被那钓鱼的杀了。”
  “既然此番落在我的头上,那我就不走了!”
  “老夫就借助这满城大阵,调动此地残留人道气运,来试试看,这武道传说,是否当真如此,不可为敌!”
  季宗诚气势恢宏,有武道强者的悍然豪迈之气。
  自是有自傲的本领,他已两百多岁,因为特殊的手段,夺取气运为血肉之法,寿数和剑狂差不多。
  当年宗门出事之后,也曾经背着一把剑行走天下,也曾经见过剑狂的巅峰期,持剑挑尽天下刀门剑派,也曾见过公羊素王天下无敌,薛家神射荡涤一方。
  他曾经和他们都交过手,虽是败于剑狂,素王。
  却和薛家那一头老虎斗了个势均力敌。
  如今又潜修一甲子,功参造化,此番舍了求生的念头,只剩下一身死战之心,再借助魔宗大阵调动人道气运,借助这满城百姓做那弃子牵制钓鲸客,却也未必没有一战之力!
  季宗诚看着手掌,自语道:“纵死去,也要试试看,所谓的武道传说,究竟是何等气魄,但是,既必死,我也不会给你好处。”
  “此阵之中,封印了那女娃七情六欲之中的一部分,才保持运转,如今,我就先灭去这阵之中的神韵,倒是看你之后,还能不能拼凑回来!”
  季宗诚不是那种给被人下毒还要留解药的人。
  他素来信奉要么不做,要么做绝。
  可就在此刻,这老者忽然察觉到了一丝丝不对。
  有细碎声音出现。
  他的眸子一下瞪大,缓缓转身,注视到那边还没有开始取出来的塑像里面,有一个上面出现了丝丝缕缕的裂隙,然后就在他注视之下,缓缓崩碎。
  “阵魁尚且没有拿下,是谁,竟然把塑像之中气运耗尽?”
  季宗诚忽有所感,大怒:“何方宵小,胆敢来我圣教放肆,给我出来!!!”
  一身磅礴内功,确实是霸道强横,朝着那边劈下,背后气息化作了九首巨蛇,狰狞恐怖,散发出似乎要将天地焚尽的力量。
  气运?!
  “此皆我圣教之民,为我圣教血肉。”
  “汝是何人,安敢掠我圣教的奴仆!他们的命,归我,不归你!”
  法相——相柳!
  那塑像猛然散开,李观一先前听了这老者的目的手段,起了涟漪,反倒是被察觉,此刻握紧猛虎王印,气运恢弘汇聚,王印鸣啸,借助魔宗之地的气运汇聚元神之法。
  类似于当日萧玉雪的手段。
  低沉的猛虎咆哮声音炸开,那相柳法相动作扭曲,季宗诚出手,却见虚空泛起涟漪,一道身影汇聚,缓步走出,李观一感觉到王印震颤不绝。
  似乎是‘西域皆是我圣教奴仆’这一句话,激怒了黄金王印之内残留的神韵,一股霸者之怒升腾而起,李观一心中微动,顺着这一股霸道之势调动气运。
  汇聚的气运之躯袖袍翻卷,化作墨色的袍服,白虎缓缓迈步,魔宗之地,那些数百年积蓄的魔宗之气运,竟然自然开始暴动起来,然后脱离石塑,直接飞向李观一此刻显化之躯。
  西域之气运,自然而来?!
  如此声望者,是谁?!
  季宗诚面色凝固。
  猛虎的咆哮声中,季宗诚眼前出现了身穿墨色袍服,身旁猛虎随行的身躯,活过了两百多岁的魔宗四大护法天王之一身躯缓缓凝固,年幼时候的记忆,如同噩梦一般地出现了。
  “…………!!!”
  “吐谷浑?!”
  李观一借黄金王印,如之前江南九鼎一般,于此气运汇聚之地显化出类似法相姿态,季宗诚刹那之间,面色苍白,李观一抬眸,道:“错了。”
  抬手握住虚空,缓缓拔刀,调动黄金王印之中人道气运,直接裹挟了魔宗秘境之中鼓动如龙般的人道气运,持刀,猛烈斩下——
  气质因黄金王印之特性变化。
  自温和沉静,变化地霸道,睥睨,不可一世。
  声音之中,犹如混杂虎啸。
  一刀,朝着季宗诚劈下!
  漠然道:
  “跪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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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攻城, 冲锋!(求月票)
  霸道的声音,霸道的刀光。
  这一刀之下,本来不可撼动的人道气运,竟然如同百川归海一般地汹涌而起,汇聚归一,化作了那一道澄澈霸道的刀芒,朝着季宗诚狠狠落下。
  季宗诚这样的老江湖。
  曾经走过了整个天下和江湖,狠辣无比,堂堂魔宗的四大护法天王,却在这时候恍惚,刹那之间分了一下神,这本不应该出现的,但是还是失神了。
  仿佛从这灿烂刀光之中,看到了过去。
  那墨色的霸者王袍,一如既往,西域的铁骑汹涌霸道,气浪如虹,这位傲慢的王者踏上了西域的灵山,亲自讨伐了那不可一世的西域佛国。
  将那时候的西域佛主扔到了装奴隶的口袋里面,让那汹涌的铁骑来回践踏,将那大宗师级别的气息和筋骨,都在这战场铁骑之下,踏作了肉泥。
  佛国在霸主的刀锋之下崩塌。
  只是西域千年佛脉,仍旧残留于外,这些子弟汇聚在一起,才化作了现在的圣教,但是那吐谷浑活着的时代,他们不敢出来。
  在那位西域千年一出的霸主死去后。
  他们才出来,蛊惑他的后代,祸乱他的家国,曲解他的律法,破坏在他手中整合起来的西域,于是有了此刻的西域,但是即便如此,季宗诚在睡梦之中,还会梦到年幼窥见,彼时苍老却兀自如霸道猛虎般的吐谷浑王。
  这光头,有须发,破了戒律,头顶有刺青的老者大喝一声:“吐谷浑已经死了!!!”
  “已经死了!”
  他自那恍惚之中挣扎出来,身躯显出灿烂金光,体魄强横,竟然是不逊于李观一和老活佛的佛门龙象体魄,李观一眸子微顿,之前见到的诸多事情,终于串联起来——
  十几年前,以大阵将无双功力传递到瑶光身上,打算生生塑造出顶尖高手的手段。
  断绝七情六欲,无悲无喜。
  之前和萧大隐同行的那黑袍男子口中诵念佛经。
  呼延殷士明明肌肉筋骨都没有练功的迹象,却有三重天的内气,还不如何会用。
  最后李观一忽然想到了两年前,在江州城的时候,那位老活佛叹了口气,说的那些话,那时候老和尚希望李观一入佛门,许诺了许多东西,最后却顿了顿说活佛不行。
  活佛之位不是什么好东西。
  此刻见季宗诚一身佛门金刚龙象体魄,李观一忽然明悟。
  所谓的西域魔宗,就是三百年前,被吐谷浑剿灭的西域佛国残留支脉,十几年前,摆下大阵要对瑶光做的事,是同时兼顾了佛门活佛灌顶,中原天子神功两个路数。
  之前见到的许多事情,现在才串联起来,而就在这一刹那,季宗诚已怒喝一声,相柳法相显出无量灿烂明光,他双臂交错,挡住了李观一汲取人道气运的一刀,飞身后退。
  季宗诚脸上神色惊疑不定:“这,你不是吐谷浑!”
  “可是这一股气息?”
  李观一的元神提起了刀,黄金王印的力量开始衰弱。
  哪怕是借助了魔宗秘境之地的人道气运,但是毕竟自身根底不够,借助外力也是有限的,李观一目光越过那老者,注视着这一处大阵。
  若是以先前侯中玉的阵道经验,李观一看不破此阵。
  可他的阵法经验已经借助了钓鲸客的‘帮助’而提升。
  再加上此刻裹挟人道气运的状态,却可以窥见此阵的关键,季宗诚面色大变,道:“住手!!”
  刀光落下,猛虎的咆哮声不绝,这一座封印瑶光一部分情感能力的大阵被卡住了,难以再度改变,不能按照原本的方式自毁,季宗诚不能破坏它。
  季宗诚面上难看:“汝是何人?”
  “装神弄鬼!!”
  大喝一声,内气汹涌,放无尽灿烂流光,在这阿耆尼城中,冲天而起,搅动得四方元气恢弘,波涛不绝,双手合十,背后显十数丈大佛,朝李观一轰然砸下。
  李观一松开了黄金王印。
  于是那佛光灿烂澄澈,却只是搅动那元神之躯散开如气如云,季宗诚眸子收缩,眼前恍惚间黑袍翻卷,一时不知道是现实看到的敌人,还是记忆里那无可匹敌的霸主。
  黑袍霸者抬手,嗓音低沉如有虎啸:
  “取你性命之人。”
  季宗诚瞳孔剧烈收缩。
  脑海中,又想到了两百多年前那一道霸道至极的敕令——
  【凡念经礼佛者,夷其三族】
  心脏剧烈跳动。
  恍惚之间,墨色流光散尽,那霸道的刀锋,猛虎的徐缓身影,就如同只是他这老家伙恍惚之间做的一个白日梦一般,消失不见,可是抬起头,却看到那大阵已破。
  看到这特殊材料打造如同宝兵一样的密室地上出现一道巨大狰狞的沟壑刀痕,而那一处大阵,在最为关键之处顿住,如此大阵,生生不息,他若是强来,未必能搅碎那女娃的情感。
  反倒是容易彻底毁去此地大阵,导致无法调动人道气运去和那阵魁一战,季宗诚恍惚许久,他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触手一片温腻,都是汗。
  “破坏了此阵,是为了什么?”
  “是为了坏我圣教的好事,还是要看钓鲸客来此一战。”
  “亦或者担心我等有此大阵,可以胜过那钓鲸客……”
  “还是说,单纯为了救那女娃的情感?”
  季宗诚的心中出现了这个念头。
  然后几乎是在瞬间,就将这个念头压下了。
  这怎么可能?
  绝无可能!
  魔宗圣女龙菡儿先前奉命出去传告阿耆尼城里剩下的贵族高层,可是等到她传令之后,回来到这里的时候,却是微怔,见此狼狈模样,似乎是经历过一场大战。
  “天王……”
  季宗诚沉默许久,道:“不必管我,告知于城中诸将,且宜立刻带着金银外出,离此大城,除去了钓鲸客之外,此番还有一人过来。”
  “告知教主。”
  “无论她有什么样的想法,但是值此乱世之中,江湖风雨飘摇,若不能够牢牢把持住此刻我等手中的党项国残部,那么,我圣教恐怕难以延续下去。”
  龙菡儿道:“这,天王当真不一起离开?”
  季宗诚放声大笑起来道:“不提老夫已被那钓鲸客的元神锁定,老夫乃是这圣教四大护法天王尊,这个关头,我都逃掉了,那算是什么?”
  “既是圣教护法,此番我遇到这件事情。”
  “那就该和那江湖传说,比划比划。”
  “我年幼为僧,见到过整个圣教起伏的经历,也曾经见过那吐谷浑的霸业,我此刻还记得,他说过,天下诸佛,死于他手,无论什么理由,我今见他,或许是我涅槃的时候了。”
  “告诉教主,我若不死,必去党项王城杀她!”
  “可若我死了,就请她好生带领我圣教,如此乱世天下,若可重建西天佛国功业,于我而言,也算是,死得其所,你等,去吧!”
  龙菡儿看着这粗犷老者,抿了抿唇,带着此地的诸多塑像离开,留下了大阵,而带走塑像的过程,相当于将原本扎根于此的,类似于龙脉的状态斩断,过程泄露出了许多人道气运。
  人道气运都以阵法汇聚在这里。
  而西域这一番事情忙碌之后,本来应该要立刻离开的,可是偏偏那些贵族不甘心,他们甚至于抛下了许多的兵器,甲胄,把这些东西都锁起来,放在军械库。
  也要带上江南精致的瓷器,中原华丽的丝绸。
  带着那美丽如同神佛眼睛的宝玉。
  带着无比耀眼的金银,都把银钱,宝玉塞到了口袋里面,让骁勇的骑士的战马上背负着这些,还要带着腰肢娇柔美丽的侍妾一起。
  就这样硬生生把半夜离开的机会,拖延到了天边已微亮起了鱼肚白。
  而季宗诚盘膝坐下来,他眸子微垂,看到了那镜子里面自己的脸庞,一脸横肉,头顶有刺青,他把镜子合拢,双手有些生疏地合拢,结佛门金刚无畏印。
  他垂眸的时候,想到了教导自己佛法的老和尚。
  佛法向善,然诸佛凌驾众生之上。
  我要做佛。
  不做众生!
  他这心境自始而终,绝不动摇分毫,只天色渐白的时候,他缓缓睁开眼睛,感觉到了一股恐怖的气息正在靠近过来,季宗诚目光冰冷:“十几年前恩怨,到了现在,就该结束了。”
  “阵魁!”
  江湖四大传说,阵魁。
  已至城前了。
  老司命看着那穿黑袍,银发的男子,咧了咧嘴,道:“这般模样,是真的要大开杀戒了啊……”老司命盘膝坐在玄龟背上,玄龟就漂浮在空中慢慢悠悠往前。
  玄龟身上悬挂着一根根绳子。
  绳子垂下来是一个个口袋,里面装满了西域大钱。
  已经有一千三百万钱。
  就算是钓鲸客亲自给这大口袋里施展了阵法,但是这口袋里面塞满了钱,还是重得离谱,即便是玄龟法相,擅背负重物,在这个时候也有些怀疑。
  祂怀疑自己不是玄龟。
  自己是大漠里的一头骆驼。
  一睁开眼就要背东西。
  他妈的背到死。
  还得要背着一个碎嘴小老头。
  老司命挠了挠自己的老腰,看着这大漠,看着那银发男子,他感觉到了整个阿耆尼大阵之中散发出一层一层的流光,老司命道:“……当年的三十六国之一,阿耆尼国的都城。”
  “当年这地方被灭了,没有想到这么多年还要来。”
  “这地方大阵连绵不绝啊,看起来被你锁定了的那些人是打算和你死磕了,怎么样,啧啧啧,这古代大阵,倒是当真繁复无边,代代修缮,又有人道气运在内,可谓是抵达【重之极致】。”
  “钓鱼的,你行不行啊?”
  玄龟抬起爪子,扶住自己的额头。
  老家伙不要拱火了。
  老司命咧嘴笑道:“自从去年慕容龙图归隐,这江湖上没有什么大事情了,你可得争口气啊。”
  银发男子摇了摇头,看着这大阵,道:“看着吧。”????“前辈就在这里,以免误伤。”
  老司命大笑道:“我可不怕。”
  他伸出手拍了拍屁股下面的玄龟法相:“我还有我这老友!”
  玄龟想着要不要找个地方把这个老家伙埋了算了。
  银发男子淡淡道:“那就由你。”
  前面已经有数十个魔宗高手手持兵器,严阵以待,都吞服了丹药,脸上的血管暴起,一张张面容涨红,如同邪魔似的,注视着钓鲸客。
  一边人数多,一边只两人。
  但是人数极多,都是西域江湖说得出名气的好手们却额头都落下汗来,兵器都有些握不紧了,而那黑袍银发的男子却是从容不迫,甚至于有些无趣。
  “既然想要看好戏的话,就让你看看吧。”
  银发男子伸出手,拿住西域一缕风。
  随意把一头垂落腰间的银发系住。
  腰间酒壶,袖袍翻卷,迈步往前,众多西域高手眼前只是一,就看不到那银发男子,心中惊悸害怕,齐齐出招,一出手就是搏命的招式,只盼着能给钓鲸客造成一点消耗。
  钓鲸客从他们身旁走过,下一刻,数十个人就皆口喷鲜血,齐齐倒下。
  是被各自的招式劈中的。
  一刹那间,阵法转圜,所有人的招式全部被引导,偏斜,劈中了他们自己,刹那之间,刀剑如雨,鲜血散落,银发男子不染纤尘,已走到了城池之前。
  此雄城城门沉厚无比,犹如一座山,或者说,这一座大城就是依附着山峦而修筑的,银发男子看着这城,想到了李观一昨日所说的话,他确实是不在意。
  阵魁摘下酒壶饮酒,十几年前的经历,那一日的痛苦,悲愤,又仿佛重回眼前,酒水入喉,不能够浇灭怒火,摘下酒壶,只是平静抬手叩关。
  轰!!!!
  能够抵挡大军的城门轰然震颤。
  整个阿耆尼大城之上,那自古而来的,层层迭迭的,厚重无边的几十重阵法,就在这一瞬间崩塌,肉眼可见的涟漪之中,一枚一枚的阵法碎片犹如春日河流上的浮冰破碎。
  从天而落,缓缓坠下。
  钓鲸客手腕微转。
  诸多阵法汇聚而来的,在虚空之中,化作一条苍龙,昂首咆哮,冲天而起,阵魁反手按下,眉宇飞扬,道:“李观一,你当真以为,这天下风流,只有剑狂吗?”
  “阵·开!”
  龙吟苍茫,大阵轰击。
  阿耆尼四方城门齐齐崩塌,轰然坠下!
  十方道路俱畅通。
  银发男子放声大笑:“上前来!”
  “领死!”
  …………………………
  而在那一刀之后,李观一放下王印,他感知到那一片秘境之中的浩瀚元气,听到了季宗诚的计划,他知道,决定这第一步能否站在这西域的关键时刻来了。
  李观一伸出手按着心口,感觉到心脏的跳动。
  第二天早上,大家都早早地醒过来。
  李观一下令,各部早早生火做饭,将携带着的牛羊宰杀三分之一,把剩下的口粮,补给,尽数都做成了鲜美的肉粥,让所有人吃饱。
  又将所有的行李,做饭的铁锅,器物,皆抛弃在这里。
  留下标记,等到胜利之后再来取。
  这样的命令,十万部众皆听从,他们杀死了一部分的牛羊,以最简单的方式烤炙烹饪,他们将陶器,铁锅,都堆积在这巨石之下。
  甚至于连剩下的牛羊都系在这一片区域的石头上。
  巴图尔莫名有一种,说不出的肃穆之感,他看着被抛下的这些东西,抿了抿唇,有些不舍,但是对于天格尔的信任,让他们遵照了命令,而后他们握着了刀剑。
  齐齐翻身上马。
  十万众,不再有牛羊和后勤,不再有补给了。
  在士气很差,主将失德的情况下,这将会是导致军心涣散崩塌的致命问题,可此刻士气如虹。
  他们心中反倒升起一种肃杀之气,一种紧迫之气,这种不那么强烈却挥之不去的气氛环绕在他们的心中,让他们的精神紧绷,嘴唇抿起。
  巴图尔抱着自己部族的旗帜,当前面的人开始奔驰的时候,他几乎是本能地催动了马匹,马蹄声汇聚做一团,他最后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留在那里的锅子,器物,牛羊。
  然后转过身来。
  轰然奔腾的马蹄声踏入心中,踏碎了最后的迟疑。
  血液开始加速,握着缰绳的手掌都可以感觉到心脏的跳动。
  整个十万众,在这一瞬间完成了一次转变,汇聚了一股锋芒,他们不再是带着行装,口粮,牛羊的迁移部族,他们化作了一支冲锋的军队,各种意义上,除去了胜利,再无后路。
  破军抿了抿唇,看着这一支军队,呼吸急促。
  他的心脏微微跳动加速,作为谋臣,他很清楚。
  出现在他面前的这一幕,这是无比苛刻难得的状态。
  只有主将在这一支军队之中,具备有极高的个人魅力,亦或者主将的统率抵达了不可思议的高度,才可能出现这样的情况,而此刻,无论是因为天格尔的传说,亦或者说黄金王印。
  此刻,这十万众,化作了一支士气如虹的孤军。
  条件苛刻,士气难以维系。
  若是不能速胜,整个军队的士气会迅速崩落。
  极为冒险。
  破军可以说出许许多多的缺点,但是毫无疑问,此刻,这状态已成了,他双目泛起兴奋的紫色流光,看着奔腾在最前面的少年君侯。
  李观一,披甲了。
  ………………
  龙菡儿听到了远处的声音,她抿了抿唇,此刻这阿耆尼城的贵族都出来了,他们要遵循十几年前的选择,再度撤离这一座城池,前往其余地界避开风头。
  等到钓鲸客离去,再回来。
  阿耆尼城的城主也是魔宗的高手,笑着道:“武道传说,虽然是很强大,甚至于是强大地无与伦比,但是他终究不可能杀死这天下的。”
  “等到他离开,我们就可以回来了。”
  “就像是当年那样。”
  龙菡儿点了点头,有些心不在焉的模样,她莫名想着那护法天王说的,还有另一个人,另一个人会是谁?会是江湖之中的某位高手么?
  耳畔嘈杂的声音让她的心神有些杂乱起来,皱了皱眉:
  “这声音是什么?”
  “要下雨了吗?”
  阿耆尼的城主道:“确实是有些闷雷声,可是这还不到秋天,还不到西域里难得的雨季啊……”他皱了皱眉,龙菡儿也抬起头看着远处——
  因为干燥天气导致的沙暴,天空有些昏暗,可远远望去,仍旧是极为辽远,让人有一种心旷神怡的感觉,阿耆尼城主笑着道:“放心,圣女,我圣教势力强大。”
  “不是寻常的宗派可以匹敌的!”
  龙菡儿点了点头,想着这声音到底是什么,那闷雷声音不断传来,而且越来越大了,江湖的豪客,高手们不知为何有种不安的感觉,坐骑不知怎么的,开始躁动起来。
  哪怕是有异兽血脉的龙马,此刻也展现出一种不可思议的不安,派遣出去的斥候也一直不曾回来,龙菡儿心中的不安越来越浓。
  因为沙暴的原因,肉眼可见度很低,忽然有明亮的鹰啼响起来了,她抬起头,看到天空中,一只苍鹰盘旋,就像是西域神话里面,神灵英雄的使者。
  旁边一人的坐骑暴动起来,马蹄沉重落在地上。
  可不知道怎么的,这般恐怖的,如同天上闷雷一般的声音却忽然就止住了,之前一直徘徊在耳边的声音,却忽然消失,这种反差之感,反倒是让一种不安瞬间扩大。
  龙菡儿忽然意识到这声音是什么了。
  女子脸上的血色肉眼可见地消失,她看到前面的沙暴里忽然冲出身影,或许是巧合,就在这个时候,绵延于前方的沙暴挪移开来,一人冲出!
  战袍在空中翻卷,神勇的骏马晃动身躯,那人抬眸,与此同时,那奔雷声音死寂,连带着天地都安静下来了,这些来自于阿耆尼城池的贵人们脸上的神色全部苍白起来。
  行走于天上的,是奔雷,而大地之上如此的声势,那是浩瀚的马群,龙菡儿看到那个人的背后,有无数的战马肃穆地站在那里,一股肃杀之气升腾而起。
  他们的脸色煞白,注视着停滞在这里的军势。
  李观一注视着眼前十几里外的城池,看着这数百的贵族,还有他们的几千精兵,这些都是精悍的士兵,可是现在,那些精悍兵团脸上只有恐惧。
  “多,多少………!”
  “一千,五千?”
  “三万?”
  是十万部众,李观一想着,他举起手中的重铁枪,无声无息,在他的背后,铁勒九姓,巴图尔部,还有更多部族的人们解开了捆缚起来的旗帜。
  一面一面的大旗就像是从天上翻卷着坠下来的云朵一般。
  这本该在历史之中消失的,黯淡无光的旗帜,今日再度来到了王的背后,出现在了这一片古老苍茫的大地之上。
  魔宗的江湖高手和这些城邦贵族们望向这里,他们很熟悉这一片区域,知道原本那里是大漠苍茫,一眼看不到边,此刻却已不见,不是因为大漠沙暴,而是因为其他的原因。
  无数的马匹只是立在原地,晃动脚步,摇动头颅,就掀起了飞腾的烟尘,人们能够感觉到大地在震动,如同怒潮在压抑涌动着。
  而这怒潮之所以不曾爆发,只是因为为首之人还没有点头。
  这些翻卷着落下的大旗就组成为首之人背后的披风。
  李观一胯下神驹,腰间黄金王印晃动,身上鳞甲,战袍,手中重铁长枪,身后,三千满编黄金弯刀骑兵,数万游骑兵,次第展开,一杆一杆古老的大旗如天上坠下的云,追随在他身后。
  所有的江湖豪客在这样的壮阔声势面前,如同蝼蚁撼树,只一瞬间被恐惧吞没。
  这一日,所有人都意识到了。
  天下,和江湖的区别。
  然后李观一提起了手中的兵器。
  枪锋指着前方,他道:
  “随我,冲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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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大胜(求月票)
  在龙菡儿等人惊恐的目光当中,这一支大军忽然就动了,方才停歇只是为了短暂调整阵势,有的时候,对方的奔腾之势停止,并非是为了罢手,而是为了更好的瞄准。
  就如同万丈高峰,忽然崩塌。
  大漠史诗当中,雪山的神女发了怒也只这样的气势。
  声音仿佛在一瞬间被抽离,消失。
  或者说,声音在一瞬从宁静拉高到极致的时候,落入耳中,反倒会有一种异样的安静,雄壮的战马迈动脚步,黄金弯刀骑兵一瞬间散开,拔出那锋锐的刀锋。
  耳朵里却只能听到尖锐的嗡鸣声音,世界仿佛离自己远去,龙菡儿美丽的面庞变得苍白起来,她依靠着自己的武功拔出了那把腰间的宝刀,四重天的内功一瞬间拉高。
  在魔宗当中成为圣女,她的武功比起当初阴阳轮转宗阶段的南宫无梦更强,她的年纪不大,这个年岁,顶尖大派的圣女,在江湖上的名望,地位,实力和手段。
  是可以和道门道子,大宗少主相媲美的。
  她也曾经对付过单个的骑兵,精锐的中原一线战团。
  这把刀下,有修行到了极致的天魔乱舞刀法,逆乱人心,杀意暗藏,撕扯出千般刀芒,被杀的人都不知自己是怎么样死去的,她的身法,缥缈如仙人起舞,天女散。
  她有诸多秘术,暗藏法宝,她手中兵器乃是江湖上一位大师为她打造,只因为她美艳无双,那位清净一生的铸造大师对她情根深种,万般痴迷。
  她和中原道门的天骄,江湖中的少年豪客,王府之中的贵人,也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她拥有如那说书人口中,江湖话本故事里,那亦正亦邪,娇媚动人的女主一般的手段,经历,甚至于更为传奇,可以预想到,只要不死,未来数十年间,江湖中必然有她的大名。
  然后她的对手是——
  简简单单。
  十万大军。
  只是同时提起兵器一瞬间钢铁的低鸣,就已如天上神灵的低语,龙菡儿用力握住了兵器,那把兵器上出现了一道寒芒,凝练无比,她婀娜多姿的身躯上覆盖一层内气铠甲。
  她的身旁甚至于隐隐有天鸟在盘旋。
  这是江湖上的神韵级别武学。
  刹那之间气息暴涨,几乎跨越到五重天之中。
  就在她调动内气,完成秘术的时候,那大军已来了,一股迫人的煞气,她拼尽全力劈出一刀,这一刀汇聚了她的全部力量,和一名番将手中长而锐利的弯刀撞击在一起。
  轰!!!
  龙菡儿感觉自己浑身经脉都颤抖了一下。
  但是她挡住了!
  在这一瞬间,一股微渺的生存希望升起来了。
  可是几乎是下一刻,第二刀就已劈过来,龙菡儿再度挡住这一刀,然后身子被带偏,撞入了飞腾的马群当中,这一刀她就已经有些内气颤动。
  之后是第三刀,第四刀。
  在大势带动之下的大军气机相连,刹那之间黄金弯刀骑兵群掠过,一刀一刀蓄势劈出,连绵不绝,在第三十三刀的时候,龙菡儿内气出现了一丝纰漏。
  旋即后续连绵不绝的刀锋把她内气纰漏打破更大。
  她甚至于没能撑过三千黄金弯刀骑兵的冲锋。
  最后她眼底看到一道决绝的刀芒,几乎如同起舞的风,在她的刀锋上磕碰一下,却旋转而起,她的内气被硬生生打出了空隙,身躯僵硬,眼睁睁看着这并不如何快的一刀落在自己脖子上。
  她最后的视线看到,阿耆尼城的城主被那为首的大将一枪戳中了心口,硬生生从分身化影的绝妙轻功里面戳出来,枪锋从后背刺出,抛在地上,被连绵的铁骑,践踏成肉泥。
  她甚至于没能和那位为首的天格尔碰面。
  最后的视线,看到那主将不远处一名少女兜帽扬起,银色的发丝微微晃动。
  龙菡儿的视线陷入了永远的黑暗。
  这千余人的精锐贵胄卫队,在十万人面前,连一个水没有掀起,在本身精悍超过他们的黄金弯刀骑兵冲锋之下直接覆灭。
  南宫无梦在偏军之中,看到这些阿耆尼城的贵族高层们带着一车一车的金银,器物,里面有许许多多成色都很好,证明就是——
  她都一眼被吸引。
  觉得这些是好东西!
  那这一定就是,顶顶好的玩意儿了。
  南宫无梦自信思考,心底里估摸了下,这可是一大笔钱!
  那家伙肯定会……
  前方的旗帜挥舞往前。
  李观一的视线连一刻都不曾落在那些诱人的黄金上。
  此刻的他无视了所谓的财富,金银,甚至于是那些魔宗积累的人道气运塑像,他骑乘在具备有异兽血脉的战马之上,目光里仿佛有龙,注视着那不远处的城池。
  南宫无梦安静了下,然后摸了摸鬓角黑发,咕哝:
  “这时却不像是个穷酸家伙啦。”
  十万大军士气舍弃战利品,士气再度暴涨。
  直接以这批阿耆尼城贵胄之血打开煞气,进入冲锋姿态。
  中原显学,诸子百家兵家的阵法奥妙彻底展开,这一支大军的速度,力量,防御都开始随着冲锋和暴涨的士气而开始了持续性的攀升。
  如同顺着山势奔腾而下的滚石。
  而最终,挡在这大军前面的第一个敌人。
  将会遭遇无可匹敌的重击。
  大军以中原战阵引导下的冲锋姿态,奔向前方,李观一握着战枪,九州鼎特性发动,猛虎啸天战戟的神韵已落在这一把沉重混铁枪之中。
  猛虎啸天战戟,神兽火麒麟,是秦武侯李观一的标志。
  但是在战略上,【李观一】,不能出现在西域。
  无妨。
  不过,再从头,收拾旧山河!
  腰间的黄金王印亮起成一团,李观一的意识如有放空,和整个大军契合,如同无我,以中原兵家战阵之法调动,李观一在率领十万大军的时候,忽然就明白了何为【兵形势】。
  所谓的形势,并不只是率领的大军本身。
  天象,地势,士气高低,敌我战意,处境,此皆形势。
  兵形势也是极为奥妙的兵家奥义。
  并不是直接不顾一切去冲阵。
  是在战前,以诸多计策,韬略,令己方大势占据高位,而对手战意低迷,如同一个在高处,一个在低谷,旋即在最关键的时刻,率领士气如虹的大军猛然袭杀。
  所谓形势,非军势。
  而是天下之大势!
  乘势而下,所向无敌!
  薛神将,我此刻,终于是懂得兵法了。
  李观一握着长枪,在悟透了这一瞬间的时候,他的思路转变,心神猛然放空开来,知道率领大军,并不是要操控每一处,而是能够让十万之众和自己上下一心。
  让每一个人都追逐着同一个目标,听从调遣。
  如同山崩海啸,自上而下,侵略如火,动如雷霆。
  为兵家形势之上乘者。
  在悟透此刻的时候,李观一反而把自己的元神收敛,不那么僵硬地去操控十万大军大势,只是引导,而非操控,心神一瞬间放空,说来也怪,这般之后,这十万大军之势反而越发汹涌,越发自然。
  如水银泻地一般。
  李观一的心神也沉静下来。
  不是如臂使指,而是如驾驭着崩塌山势,顺势而为。
  不再紧绷。
  于如此在西域大地之上急速奔驰的时候,李观一耳畔听到了呼啸着的狂风,他抬起头,顺着声音而去,看到城池的方位上,陡然生出变故。
  大漠的风沙旋转呼啸着汇聚而来,天仿佛都压低了,两股不同转向的巨大风暴汇聚在了同一个地方,化作了一股撕裂般的巨大龙卷漩涡。
  往下连接着阿耆尼城,往上连接着苍茫的天空。
  西域辽阔的天空都压下。
  云被巨大的风暴汲取,空气充斥着压抑的氛围,李观一看着那笼罩了近乎于小半座阿耆尼城的庞大沙暴漩涡,呢喃道:“……!!这是,阵法?!”
  “大前辈他和我们分开一个月,就是为了……”
  “完成这一座阵吗?”
  李观一看着那近乎于天象伟力的恐怖沙暴漩涡,一时间有些恍惚,个人的武功,竟然可以抵达如此的境界,如此的恢弘,几乎不逊色于太姥爷那一剑。
  阿耆尼城孤独地伫立在西域的大地上。
  十万大军奔腾如雷,气势恢弘;而在那城池一处方位,风暴越发地张狂,忽而,似乎是天上的云和两股不同沙暴的碰撞抵达一个极致。
  众人眼前闪过一道白光。
  白光映照在眼窝里,三个呼吸才散开。
  巨大的龙卷风暴之中,一道道雷霆奔走着,嘶吼着。
  紧随其后的,就是仿佛让大脑都茫然的连绵不绝的低沉震动,李观一的军势都受到了些微的影响,大漠上的人们,都恐惧着天威,崇敬着天上的天神,雪山上的神女。
  风暴,雷霆,城池,当率军冲向这些的时候,那天上坠下的雷霆,足以对西域的任何军队产生巨大的影响,即便是此刻的李观一部众,士气也会大跌。
  他们对李观一的信任极高,但是却还不能超过从小到大听到的传说和诸神的威严。
  几乎是在这些部族的人产生迟疑的瞬间。
  破军已反应过来。
  年轻的谋士展开双臂,大声高呼:“这是天神的震怒!”
  “吾等前来,沙暴皆退避!”
  “西域之上,天授与大地和人民的英雄天格尔,率领他麾下的人民,讨伐城池,看那雷霆,那是天上的诸神敲击战鼓,为吾等正义之师击鼓助威!!!”
  瑶光双目泛起淡淡的银色,用奇术的手段,把破军的声音传递到李观一军势所及的每一处。
  士气不但没有因此受到影响,反倒是进一步暴涨。
  沙暴几乎笼罩了整个大城。
  黄沙漫漫,白日昏沉!
  天下皆知,不能给阵魁足够的准备时间,却并没有谁能够说出来,如果提前约定了时间,并且给出阵魁足够准备时间的情况下。
  会面临怎样的情况。
  那是如剑狂之剑,军神军势一般的恐怖。
  老司命站在那里,他握着玄龟挡在面前,感觉到自己的白发都逆着朝着天空升起来,还有好多蔫巴巴的,老司命伸出手捏着自己的头发,手指和头发之间就炸开一道微小的电弧。
  噼啪一声。
  有点麻。
  不过,唉,有意思。
  老司命玩这电弧,不亦乐乎。
  最后感觉到就连他的功体都觉得有点酥酥麻麻的,才没有继续手贱下去,只咧了咧嘴,和老玄龟一起瞪大眼睛看着天空,覆盖整个大城的浩瀚大阵,呢喃道:
  “钓鱼的玩真的了。”
  “不是,你们何苦呢……”
  “老伙计,你说,为什么有的人知道了这家伙的软肋是他女儿,就会对他女儿退避三舍好好照顾;而有的人知道他的软肋是他女儿,就会想要拿着他女儿拿捏他?”
  老司命脸上真的有茫然:
  “他们怎么敢的?!”
  老玄龟沉思道:“我不知道。”????“就像是我不知道为什么会有人用自己的法相当做盾牌一样。”
  老司命爽朗笑起来:“真巧!”
  “我也不知道!”
  说着顺便拿起了玄龟,挡住了被卷起来砸下的一块石头,哐当一声,玄龟的龟壳上多出了一个白点印子,老司命很不讲究,哈了口气,往掌心吐了口唾沫,嘎吱嘎吱擦了擦。
  玄龟的背上那个白印子就没了。
  玄龟的脸上,很是惆怅啊。
  钓鲸客一路前来,是以天象,地势,风暴为阵。
  一路引导着整个西域大漠的天象,最终于此引爆,虽是借天地之力,可是阵法就是以巧思奇想,借力而为,随手为阵的,是司危的境界。
  可是顺天时,借地利,为我所用,却是传说之境了。
  不过,老司命也知道钓鲸客这傲慢家伙的另一面,这狂沙风暴,也只是看着吓人,实际上杀伤力不大,只是为了将这城中数十万百姓吓回家中躲避,以免复仇的时候伤及无辜。
  钓鲸客乞丐出身,嘴上不饶人,手下却能分得清无辜者和该杀者,也知道百姓大多的性情,知道自己若如什么江湖豪客,比武之前,好生劝说,却是无用。
  不如升腾风暴,他们自会好好藏起来。
  老司命看到那边有个中原和尚,正在捧着茶盘膝坐在那里,旁边放着一根长棍,老司命见得眼熟,问道:“小和尚,你看起来倒是有些歌眼熟。”
  这和尚看了他一眼,脸上露出讶异,道:
  “是学宫阴阳大宗,司命老爷子吗?”
  老司命得意洋洋,道:“哦,你小子认识我!”
  和尚爽朗道:“是啊,学宫的人都认识你。”
  “司危老前辈之前每天都说您是个不敢应战的老不修,拿着法相当盾牌的阴阳家。”
  老司命:“…………”
  老司命干咳一声,转移话题,道:
  “怎么不躲起来?”
  和尚喝了口滚烫滚烫的茶,挺起胸膛,自豪道:
  “我,十三横练最高境界!”
  “水火不侵!”
  “这样滚烫的茶也不用放下!”
  “自是不必躲的。”
  哐的一声,一块沾染了雷霆的石头落在和尚身上,被直接震碎了,丝丝缕缕的蓝色电纹在他身上游走,眉毛都竖起来,硬是一声不吭,那一身筋肉横练,确实是当世都有数。
  老司命眼睛亮起,盛赞:“这么厉害?!”
  和尚点头。
  老司命想了想,躲在和尚身后。
  他把这和尚当盾牌,拍了拍他:“真是厉害啊!”
  这和尚得意仰起头。
  老司命道:“确实是厉害无比,比我老头子好多了!”
  和尚的嘴角都勾起了。
  玄龟叹了口气,拍了拍这横练和尚,心中有些许怜悯之心。
  你好,盾牌二号。
  我是你的前辈。
  老司命确定自己安全,才抬起头去看此番变化,那风暴之中,银发男子袖袍翻卷,却只盘膝坐在空中,他抬起手一抓,魔宗驻地里面的卷宗就已经翻卷着飞起来。
  季宗诚站在魔宗大阵之中,本来的密室,奢华的院落,都已经被掀了,天下都称说,阵魁之阵强横,但是剑术,拳脚,内功都不如其他三位。
  今日才知。
  如此说法——
  简直,放屁!
  那银发男子几乎如人形凶兽,直接从主干道上硬生生拆过来的,魔宗弟子,或者被他直接一掌按下,将头颅直接按入胸膛之中,一时未死,看到自己心脏,惊恐而亡。
  或者被他直接叩住天灵盖,只顺势一抽,就将脊椎抽出,本身则瘫软死于地上,袖袍一卷,百十台机关弩机的弩矢直接翻卷逆转,射成了筛子。
  阵魁之内功,剑术,拳脚,身法,不如其他几位。
  是真。
  可是说这样评价的那人并不曾说过。
  他之内功,绝艺,也只不如这几位。
  如今见这般模样,季宗诚亦是心中紧张,却仍旧安下心来,占据此阵,调动那残留的人道气运,大声道:“阵魁小辈,可还记得老夫?”
  “老夫名动江湖之时,你还只是个黄口小儿。”
  “你当日杀我儿子,儿媳,孙子,孙媳,老夫和你有血海深仇,今日,就以这满城大阵,和你阵魁,讨教一番!”
  钓鲸客垂眸,并不在意季宗诚。
  他只是拿起那卷宗,里面密密麻麻,写着的都是魔宗核心成员的名字,季宗诚兀自不解,却见到那天下江湖传说淡淡道:“桑文跃。”
  这是个西域人的名字,魔宗客卿。
  他被念了名字,心中下意识一动,低头,可是却早在阵法之中,一股风暴把他卷起来,下一刻,轰鸣声中,这大阵碰撞,炸开一道雷霆。
  紫色雷霆轰然砸下,直接劈碎他的头颅,死得不能再死。
  钓鲸客手指移动,不紧不慢地念第二个名字。
  一个名字之后,就有一个魔宗中层被席卷起来,直接雷霆轰死,那一身黑袍,盘膝坐在风暴之中的江湖传说银发乱舞,他来这里,不是来讲道理,甚至不只是报仇的。
  他只有一个目的——
  不是杀死。
  而是。
  虐杀!
  点一名字,如阎王道名,被席卷起来的,皆是被轰杀至死,季宗诚看着这一幕,目眦欲裂,他掀起一身豪情,呼唤这大阵之威风,道:“我来做你的对手!!!”
  阵法开启,无边无际,浩瀚磅礴,玄妙至于极处。
  钓鲸客手指平淡落下。
  无边大阵,瞬间崩碎。
  季宗诚被大阵反噬,张口喷出鲜血,所谓豪情,一切勇武,都似乎在这一瞬间破碎了,在这一瞬间,他意识到了自己和武道传说的差距,看到那银发男子漠然道:
  “你算是什么东西。”
  “也配和我说话。”
  他目光看着季宗诚,顿了顿,淡淡道:
  “一条活了两百多年的狗罢了。”
  季宗诚一瞬间被点爆了内心心防,但是面对着几乎是明面上施威,虐杀的钓鲸客,他握着双拳,忽然大呼一声:“你可以杀我,却不能辱我!!!”
  相柳法相爆发。
  只是这个时候,没有雷霆声,却又传来了轰然雷霆。
  钓鲸客眸子泛起一丝丝异色,抬起头看向远方——
  自那天边天和地接触的地方,忽然就起了一线暗黄色的浪潮,这城池城墙上还有守城军,握着弓箭,弓弩,他们是被魔宗高层和阿耆尼城贵族们抛弃的弃子。
  但是这些弓箭手却见到那远处一线昏黄。
  他们这一辈子不曾离开大漠,不曾去过中原,去见到那中原的一线浪潮。
  但是此刻,他们却在这里,看到了仿佛是江南一线潮般的景色,万军齐齐冲锋,天上的奔雷,是江湖之中的绝巅,大地之上的雷霆,是天下英豪提起兵锋。
  守将颤栗着,却还是拉开弓箭。
  数千弓箭手,包括有高价从中原购买的机关弩都打开,守将的眼睛都冒出血丝,看着这奔腾如雷霆的大军,烟尘汹涌,知道此刻一切作为都如同笑话。
  但是作为守将,贵族们离开,他不能走。
  即便是面临这般不可战胜之敌,也不能跑,背后即是城池。
  他猛然挥舞手掌,红着眼睛,大呼:“放箭!!!”
  一片箭雨射出,这几乎可以算是万箭齐发的赫赫声势,却在此刻显得那么渺小,无力,李观一抬起手注视着这落下的箭雨,举起手中兵戈。
  疯狂冲锋之下,兵家战阵终于成型。
  风覆阵!
  呼吸相连,气机相通,以李观一为核心,一股流风似乎出现,抵御箭矢,令箭矢的方向打偏,如同正面撞开箭雨。
  这是中原兵家基础战阵之一,却也是上限最高的战阵之一,可以抵御剑气,箭雨,只是在这个瞬间,李观一腰间黄金王印晃动。
  李观一心神合一,仿佛窥见了这阵法的另外一种变化。
  于是,那激荡的风在这个时候流转,变化,化作了低沉的猛虎咆哮,三百年前,吐谷浑王最为擅长的兵家战阵,云从龙,风从虎,此乃,虎魄风啸阵。
  狂风扭曲,仿佛化作了巨大无边的猛虎,这正是名将和大军军势契合之后,诞生的如同武者法相的存在。
  聚集十万人之气势,属于李观一的猛虎兵魂昂首咆哮。
  似乎从三百年前的岁月重新出现,落足于这后世之中。
  落下的箭雨在风中凝滞。
  李观一的心脏剧烈跳动,几乎是本能,他抬起手中长枪,想要高呼风,但是这里不是中原,他循着猛虎王印的力量,大声呼喊出了西域的冲锋之名。
  而背后十万人战意抵达巅峰,他们整齐划一,放下刀。
  拿起弓。
  朝着前方射出箭矢,箭矢在风中流转,猛虎咆哮声中朝着前方冲去,组成了那猛虎的毛发,于是虚幻的猛虎从虚空之中走出,变得真实。
  李观一以手中的长枪操控这军势,猛然朝着前方攒刺。
  仿佛岁月的重演。
  这一座三百年前被吐谷浑征服的城池。
  再度面临了当年征服它的力量。
  只在青史记录之中的阵法再现。
  巨大的猛虎军魂朝着前方冲去,本来会四方散落的箭矢,在这一瞬间被裹挟,十万箭矢,如暴风攒刺,朝着这城池轰然落下。
  “虎啸!!!”
  是以——
  城破。
  【五月,伐阿耆尼城,天公擂鼓,一击以定】
  ————《天■■传》·萨阿坦蒂。
  (本章完)
  ()

第17章 克其城!(求月票)
  却是战马声轰鸣,监箭矢如雨一般,汇聚战阵法相之力,汹涌落在城墙之上,坚硬的城墙本来就没有了阵法的庇护,被这般军阵攻杀招式狠狠冲击,根本阻拦不住。
  猛虎的咆哮声震动四野,响彻天穹。
  骑着自己小马驹,紧紧跟着巴图尔的萨阿坦蒂瞪大眼睛,看到了那仿佛真实的神虎冲出,黄金弯刀骑兵们挥出的刀芒组成了这猛虎的爪牙,朝着前方撕扯。
  在她印象里,高大坚硬,不可靠近,如同天堑一般将城里和城外区分开来的大城,就这样在猛虎的利爪之下,如同切开豆腐一般被撕裂开来。
  碎石扬起落下,过往阻拦在他们和这城池之间的壁垒不复存在,猛虎的身影不曾消失,萨阿坦蒂听到了如同龙吟一般的马嘶声音,震动着的小姑娘抬起头,看到此生难以忘却的一幕。
  巨大青石纷纷落下,一匹如龙的异兽战马凌空踏在这碎石上,然后猛然用力,舒展身躯,骑乘在上面的人右手握着一柄混铁重枪,战袍翻卷着,眉宇飞扬。
  就如同传唱在西域每一处角落的史诗里的英雄。
  在这城池城墙的一角塌陷的时候,凌空地越过了这大城,天穹的风暴,轰然劈落的雷霆,垮塌的城池,十万大军,化作了这凌空跃马的背影。
  深深烙印在众人的记忆之中。
  李观一骑乘的战马稳稳落地,昂首嘶鸣,似乎是被战场气势和法相所激发,这战马体内的特殊血脉扬起,其呼吸粗重,奔腾的时候,足下似有雷霆。
  军势大阵的气势方才一击,消耗过半。
  毕竟不是顶尖军队,只是零散着的状态,虽是因为提前蓄势,以及那种高昂无比的士气,完成方才一击,但是却难以继续持续下去。
  李观一就借助这一股磅礴的大势催动坐骑发动最后的冲锋,元神锁定了季宗诚,浑身内气和血液似乎都已沸腾,掌中沉重的混铁重枪微微震颤着。
  中原名将军势的第二重用法。
  先前虎啸,是以阵破城。
  而此刻,以兵形势之奥义,西域王印为中枢,十万军阵,大胜,破城之军势,汇聚于一人之身,李观一可以明显地感觉到自己的力量在短时间内飞速提升。
  提升,暴涨!
  暴涨!!!
  猛虎的咆哮不绝。
  只是一瞬间,李观一就感觉到自己仿佛已经踏破六重天的境界,抵达了更为广阔的层次,元神活泼而浩瀚,可以调动周围的天地元气,可以借助军势之力。
  天下名将。
  可以以自身之元神,掌控军势,为不可思议之妙法。
  也可以凝聚大军之势,加持吾身!
  咫尺之间,一人敌国。
  有我,无敌。
  季宗诚正和钓鲸客对峙,眸子转过,听到猛虎之啸,肉眼看到那军阵猛虎忽然蜕变,化作了双通淡金,庞大无边的西方白虎之相。
  白虎驰骋,名将纵马。
  季宗诚瞳孔剧烈收缩,本能防御。
  金身佛像琉璃体魄,放无边光芒灿烂,双手猛然合十,此刻他感觉到一股恐怖的压迫感,那种几乎烙印在魂魄深处的恐惧,那种对于死亡的恐惧瞬间暴涨的强烈性,让他本能避开了阵魁。
  而是全力对峙这一道气息。
  在刹那之间就拉满的杀意面前,他几乎本能双手合十:
  “阿弥陀佛!”
  琉璃金身体融合法相凶神相柳。
  刹那之间,显脚踏炽烈火炼化,獠牙露出,面容青紫之愤怒明王像,背后更有佛光无数,用出了江湖第一流绝学,是三百年前西方佛国不传之秘。
  “掌中佛国!”
  “我佛慈悲!”
  金光琉璃体魄,绽放无边佛光,而后,只刹那之间,在猛虎气魄之前层层崩碎。
  掌中佛国,一瞬贯穿!
  那白虎昂首猛然咬下,狰狞威严,咬碎金身,季宗诚眼前恍惚,看到一人身穿重甲,袖袍翻卷,手中握枪,只是瞬间前来,李观一将那十万人破城大盛之气彻底灌注入手中长枪。
  摧山!
  只是一瞬,这把具备了猛虎啸天战戟神韵的混铁重枪刺入季宗诚心口,胯下战马为血气和战场煞气所激,昂首嘶鸣,脚下生出奔雷。
  季宗诚双手合十,用手臂夹住李观一的枪。
  被这一股浩瀚冲锋之气顶着。
  双脚踏入地面,轰隆隆拉扯出两道长百丈的沟壑,那股可怖的兵家煞气撕扯他的肺腑,搅乱他的经脉,死死盯着李观一,确实是,江湖顶尖的豪客。
  这般冲锋,却被他硬生生止住了。
  但是口中鲜血却根本止不住。
  李观一所用,兵家煞气,乃是十万人之众汇聚而来,当世战将,哪怕是用诸多阵法,能操控十万人这样多的,也不算多,合则为一,此刻散开,就相当于十万股不同的气在季宗诚的体内乱窜。
  若是琉璃金刚体魄不坏,他可压制住。
  此刻却先被破了金刚体魄,又有气机逆流,已是一瞬重创,那年轻战将握着重枪,俯瞰着他,在这一瞬间,那眉宇睥睨之气魄,让他恍惚见到另一个人:
  “佛祖。”
  “他有多少兵马?”
  季宗诚口中流出鲜血:“你,你到底是谁!!!”
  李观一抽出长枪,左手一拉缰绳,这在战场冲阵之中,激发出自身血脉的异兽龙马人立而起,肩高八尺之异兽,虽然雄壮,肋骨却突出,敲之有铮铮然钢铁声,人立起来,那战将更是睥睨,手中长枪提起,只如长棍抡高。
  战马嘶鸣,双蹄猛然砸下。
  手中战枪猛然劈下。
  枪柄都在这一股磅礴力量之下曲折出一个触目惊心的弧度,而后裹挟雷霆,狠狠劈在了季宗诚的肩膀上,巨大的力量让这活了两百多年的魔宗护法天王直接跪倒在地上。
  “我说,让你跪下。”
  漠然的声音回应他:“所以。”
  “我来了。”
  季宗诚瞳孔剧烈收缩,昨夜所见的画面和眼前这战将联系起来,那涌动着的沙暴,就仿佛是昨夜所见翻涌的黑袍一般,但是最后,那仿佛是吐谷浑般的幻象消失了。
  眼前是这个时代出现在西域的名将。
  季宗诚张了张口,喷出鲜血,彻底倒下。
  李观一深深呼出一口气,腰间的黄金王印上那无比恢弘明亮的流光散开来,十万大军,大势汹涌,汇聚在李观一身上的那种加持也在这个时候开始了直线下降。
  很快的,那汇聚十万人之气势于一身,仿佛可以抡起长枪,打爆城池,戳死宗师的强悍感觉消失了,李观一又恢复到了一个普普通通的六重天根基。
  充其量,只是根基稍微扎实了那么一点点。
  而旁观一切的老司命咧了咧嘴,有些脑壳儿嗡嗡的。
  为何说名将不多……
  不提那种能够驾驭十万人这个量级大军军势的统率能力,就是真有这样的统率,可也大部分是【谋将】,想要承载诸十万人之气势,加持一身的体魄要求,比起统率更苛刻。
  “这小子的体魄怎么越来越强了?”
  “谁给他搞出来的?”
  老司命顿了顿,然后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自语道:
  “啊,好像是我。”
  李观一原本是老司命相助,借黄金王印之中吐谷浑气机淬炼了的猛将之躯,后来又有诸多奇遇,先后修行了白虎大宗一脉的《虎啸锻骨决》,西域活佛的《佛说力士移山经》。
  一身筋骨,体魄,也是越发地强大。
  而这般强横,也不能承载十万大军的军势。
  他的彻底蜕变,还要在去年,于江湖之中,学宫诸多宫主,以及钓鲸客拦杀那生机第一的青袍长生客开始,得了一缕长生不灭功体之后,才是刚柔并济,能有此般体魄。
  老司命咧了咧嘴:“十万统率……”
  “乖乖。”
  “打几个大战场,可以留名后世了啊。”
  “毕竟……”
  当年吐谷浑巅峰期也就是这样了。
  这个时代,比起三百年前更加汹涌了啊。
  老司命看着远处,抿了抿唇,姜素,陈皇,草原上那一头老狮子,几乎要在两年内从无到有,把党项国给灭掉的摄政王,以及宇文烈,贺若擒虎,岳鹏武,李观一……
  这个时代,能够率兵发动大规模战役的名将们,几乎要比起过去三百年,甚至于五百年内,所有名将加起来还要多。
  “鲜着锦,烈火烹油。”
  “气运之道,盛极必衰,亦有回光返照。”
  “若不能在这一个时代里完成一统,接下来,恐怕就是绵延数百年的黑暗动乱了吧……”
  嬉笑怒骂的老者眼底有一抹担忧,只是叹了口气。
  李观一呼出一口气来,从那种仿佛强大到无所不能的状态,滑落回常态,多少是有些不适应,可是他很快从这种不适应当中清醒过来,微有所感,回过头来。
  背后大军已顺势冲入此城,还有一部分留在城外,皆是肃然而立,等待着李观一说些什么,结束这一次冒险的战略,李观一看着这些人的眼睛,深深呼出一口气来。
  他勒紧缰绳,战马踏着细碎的步伐转过身来。
  握着手中的混铁重枪抬起指着天空。
  银发阵魁看李观一破城,冲阵,败敌,一气呵成,下手猛烈,气势如虹,心中总算是稍微觉得这小子不错起来。
  不,不是不错。
  钓鲸客立刻扭转自己心里出现的想法。
  冷笑起来。
  只是,稍微,有那么一点点,还可以。
  至于不错?
  哈?!这小子还差得远呢!
  钓鲸客目光垂落,自然而然地寻找自己的女儿,然后看到在大军之中,带着兜帽,如同观星术士打扮的银发少女,瑶光的位置处于绝对安全的中军。
  被李观一强行要求穿着一身软甲。
  少女不习惯这些,李观一用点心要少女披甲,再在鳞甲外面穿着观星术士的宽松长袍,钓鲸客注意到瑶光没有受伤,稍微呼出一口气。
  而后注意到了瑶光怀里,化作长毛猫儿的火麒麟。
  钓鲸客眼底的神色终于彻底缓和下来。
  如此,倒是……
  还不错。
  既然如此……
  钓鲸客心中微动,阵法自然变化,于是,就在李观一面对着所有人,提起手中之兵器的刹那,那仿佛天地神威,笼罩着整个阿耆尼城的巨大龙卷沙暴,就这样平息了。
  所有人看到,那灰色如龙嘶吼的昏黄色沙暴,自李观一举起长枪为界,开始朝着两侧缓缓落下,平息,黄色的沙尘在阳光下,泛起了金色的光芒,如同传说开幕故事里落下的天神金沙。
  脚下裹挟雷霆的龙马背上,天授的英雄高举必胜的长枪,蓝色的天空在背后铺展开来。
  萨阿坦蒂屏住呼吸,看着这一幕。
  一种神圣和威严肃穆之感铺展开来。
  李观一看到那边的银发男子已消失不见,深深吸了口气,收回目光,大声道:“我等,大胜!”????他顿了顿,手中长枪指着前方,脸上露出笑容,轻声道:
  “欢迎来到,我所许诺的胜利。”
  “来到,我们共同狩得的胜利。”
  少年战将收回兵器,叩击心口,微微躬身,道:
  “多谢诸位一路奋战。”
  “诸君,威武。”
  沉寂一瞬,于是欢呼之声不绝于耳。
  “天格尔!”
  “天格尔!!!”
  …………
  老司命拎着玄龟,很精准地找到了钓鲸客的位置,倒不如说实在是很好找,只要以瑶光那小丫头为中心,朝着外面寻找就可以。
  阴阳家大宗师转了一会儿,看到钓鲸客坐在西域城邦的酒楼顶层,提了一壶酒,平静看着那边的少女,老司命打了个哈哈,开口一如既往,直击要害,道:
  “你怎么帮李观一那小子立威了?”
  钓鲸客直接没了交谈的兴致,回答道:“没有。”
  老司命也提了一壶酒,撇了撇嘴:“少来。”
  “就刚刚他举起长枪,然后风暴平定的那一幕,就算是在中原,都能够让士兵的士气大盛的天启,是要被写在史书里面,大书特书的。”
  “在这西域,更是连着整个城的百姓都会归心,甚至于会在野史里被冠以神迹的称呼。”
  钓鲸客道:“神迹?如果说太古赤龙都是古代的神灵,九色神鹿是传说之中佛陀的起源之一,将以人不可以解释之物,冠之以神的尊号,流传后世。”
  “倒是够野的。”
  老司命道:“野史不野,怎么称得一句野史?”
  “你为什么帮他?”
  钓鲸客冷笑道:“帮他?”
  “哼。”
  “本座只是觉得,这阵维系着实在是太累了,索性把这阵散开来而已。”
  “可不曾帮他。”
  老司命咧了咧嘴,没有在意这些,只是站在这里,看着李观一这十万大军,十万大军安置也是个问题,只是李观一麾下有樊庆,长孙无俦,以及关键的谋主破军归位。
  一切有条不乱地进行着。
  去安抚百姓,鼓励恢复正常的生产和商业活动;去安顿十万部众,约束其中脾气暴烈的那些,以免发生冲突,封锁城主阁楼,兵器库,以免在乱事之中出现种种问题……
  南宫无梦正在率自己的那一支偏军。
  李观一举起长枪,风暴平定的画面,对这个城池的百姓造成了巨大的冲击,甚至于,因为这个城池是魔宗的核心三大驻地,此地就连平常百姓,都极崇信着神佛之说。
  李观一的登场,对他们的冲击力之大,是不可想象的。
  在定了定神,发现这一支军队不像是西域那些豪强一般,掠夺百姓,甚至于屠城杀人之后,壮着胆子,捧出粮食,蔬果,清水迎接他们。
  樊庆约束,自是拿钱买。
  至于钱从何处来?
  那自然是这城中宝库。
  南宫无梦骑着异兽级别战马,握着手中的长枪,即便是她,也在这两年多的军旅之中,习惯了长柄兵器,在大规模的战阵之中,配合超过个人的腾挪。
  剑气,刀芒,以及诸多强大武功是很强。
  但是会破坏整个军伍的气息协调,反倒是搅乱军势的行为,武功高的核心在于,招式出手,反应速度,以及持续能力,最后才是落单时的单兵爆发战力。
  她把长枪插在地上,优哉游哉地听着西域的风。
  感觉到心中的宁静。
  忽然听到有人在喊她,脸上带着面甲的女子懒洋洋抬起头,看到那千军万马之中,李观一大步而来,前面的人都散开一条道路,南宫无梦一下愣住。
  李观一冲过来。
  “南宫,我在找你!”
  南宫无梦呆滞。
  然后一张脸一下涨红。
  如炸毛也似蹭一下跳出去好远,大声道:
  “你你你!”
  “你一定是要我赶快带人回去把行李,牛羊,还有那些贵族留下的战利品都带回来!”
  “你赶快去带人把我们扔下的行李,牛羊,还有那帮魔宗高层留下的黄金宝玉带回来!”
  南宫无梦和李观一几乎是同时开口。
  然后南宫无梦愣住,歪了歪头,看着双目热诚的少年。
  沉默了好一会儿。
  南宫无梦忽然笑出声来,女子的笑声悦耳得意,笑得肚子都痛了,果然啊,这个家伙,根本就不是什么旁人眼中的英雄,将军,就是个贪财的穷鬼。
  这般模样,却也只有自己知道得清楚。
  南宫无梦握拳娴熟地砸了下李观一的胸口,擦着眼角笑出来的泪水,心情莫名愉快:
  “哟哟哟,这不是大将军,天格尔么?天授的大英雄,这个时候开始知道自己穷啦?”
  “之前扔下那些行装的时候,不是表现得很豪气么?”
  “这个时候,倒是使唤起人了。”
  南宫无梦手指抵着自己下巴,愉快微笑道:“嗯,叫我一声好姐姐,倒不是不能答应你哦。”
  “好姐姐!”
  李观一声音如龙,气势恢宏。
  干脆利落丝毫没有半点犹豫。
  犹豫?那值几个钱,能换来几晚羊肉汤?
  南宫无梦动作呆滞,噌一下弹出去,藏在一根石头柱子后面,大声道:“你你你,你就没有廉耻之心吗?你你你——”
  “你给我等着!”
  她大喊着转身离开,带着兜鍪,可是耳朵都红透了。
  阿耆尼城开始了快速的修整,潘万修,公孙怀直,许天戈去想办法把这城的城墙修好——他们占据这一座城池,之后必然还有反扑,只有顶住对面气急败坏的反扑,才算得上站稳。
  钓鲸客倒是只是把巨大的城门轰开来,想要修缮,不是难事,问题在于李观一率军十万,结成大阵狠狠轰出去的那一招。
  那是三百年前吐谷浑王最擅长的战阵。
  破坏力惊人,硬生生是把这坚硬青岩铸造的城墙给轰出来了一个巨大的空洞,这才是麻烦的事情。
  可众人也知道,这一下虽然是麻烦,但是那时候的气势层层累加到了那个级别,不轰出这一下,却是不痛快,不酣畅淋漓。
  季宗诚被李观一轰爆了功体,又一枪戳入心脏之中。
  但却一时不死,李观一留下性命,打算拷问些那阵法情报,毕竟涉及到了瑶光的七情六欲,但是无论是瑶光奇术,破军话术,甚至于是石达林掏出来了各种侯中玉的药粉,都没有用。
  哪怕是中了泻药,春药,那光头之上有刺青的老者却也只是大笑怒骂,不肯松口半分,意志力之强横,算是他们所见到的最强的。
  李观一见得如此,打算将其杀死,却在此刻,老司命带了一人进来,那人一身横练筋骨,眉宇粗狂,一颗光头,一领墨色僧衣,一把水火棍,却是李观一离开学宫见到的那位,棍僧十三。
  这和尚双手合十一礼,道:
  “许久不见了,李观一师兄。”
  李观一道:“是十三大师,你怎么来西域了?”
  和尚挠了挠头,不好说自己是违逆了中土活佛的说法,烧了推荐信,直接来到最为混乱,百姓民不聊生的西域地界,只是干脆道:“小僧迷路了。”
  众人一时无言,这和尚又道:“我看这位季宗诚也算是佛门子弟,不知可否让我来试试看?”
  李观一道:“不妨过来一试。”
  季宗诚道:“哈,中土的和尚,有个什么意思?不如来我圣教,重续西天灵山。”
  棍僧十三道:“佛说众生平等。”
  季宗诚大笑恣意,他功体被破,心口鲜血直流,却是兀自张狂霸道,道:“众生平等,那佛经之中,为何诸佛高高在上,看人间众生轮回?”
  “他之悲悯,不过只是高位对于弱者之言辞。”
  “如我解开一个奴隶的锁链,没有什么区别!”
  “强者当强,弱者鱼肉,诸般戒律,不加我身!”
  棍僧陷入沉思,他想了想,道:“你说的对。”
  季宗诚反倒是愣住:“???”
  棍僧起身,对李观一道:“师兄,此人没救了。”
  “杀了吧。”
  李观一道:“好。”
  季宗诚忽然愤愤,大声道:“你不与我辩法,为何要说这样言语?!”那和尚挠了挠头,道:“你放下了吗?”
  季宗诚沉默许久,想到那些种种过往,那西方佛国,种种悲伤,他最后叹息,道:“我放下了。”
  棍僧道:“孽障,你放下了什么?”
  季宗诚呆滞,回答道:“执着。”
  这棍僧十三道:“既已放下执着。”
  “那就安心上路。”
  季宗诚愣住,却见那和尚已抓住一根沉重混铁棍,气力暴起,狠狠地一棍砸下来,季宗诚功体被李观一打破,只这一下,就被狠狠打碎天灵盖,鲜血散落。
  这一番倒是让所有人都措手不及,棍僧拿起一张抹布擦拭棍子,道:“善者当渡,恶者可杀,我佛慈悲,亦有金刚怒目。”
  “小僧虽然不认可你的佛法,但是却尊重你辩法的资格。”
  “小僧辩不动你。”
  “只好送你去见地藏王菩萨辩论了。”
  “毕竟你这罪孽,也没法去西天了。”
  石达林瞪大眼睛,道:“小师傅,杀生不损僧人功德吗?”
  棍僧想了想,回答道:“损啊。”
  “可是我杀生损一点功德,可是除恶加一点功德罢?”
  “一来二去,还好。”
  “至于问题。”
  这一身横练十三层的僧人指了指倒下的季宗诚,笑着道:
  “小僧承蒙师祖点拨,会一点【他心通】。”
  “武道宗师,神意不化。”
  “倒可以一试。”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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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佛门玄通,神剑诛邪,斩!(求月票)
  他心通?
  公孙怀直,石达林看着这五大三粗的和尚,有些没有办法将这样的玄妙手段,和这动辄抡起混铁铁棍,狠狠抽出去,就把旁人的脑壳儿砸碎的莽汉联系起来。
  这和尚道:“我虽修的是横练体魄,然这等他心通之法,却也是稍微懂一些,还请诸位为贫僧护法,武道宗师,元神凝练化作法相,一时间不会散开。”
  “贫僧且与他之神魂,斗上一斗。”
  他顺手把那将季宗诚的脑袋抽碎的混铁水火棍插在地上,双手合十,吟唱一声佛号,旋即盘膝坐下,脸上显出大无畏慈悲之色,元神调动,隐隐有类似于调动法相之力呈现出来。
  老司命抚须道:“佛门他心通,是以自身之心为水,映照对方心境意志,留下痕迹,借以鉴别自己想要知道的事情,不过,这样的手段,也并不那么简单。”
  他有些狐疑,盯着那胳膊上疙瘩块快要赶上脑袋大小的僧人,自语:“奇怪,这般手段,即便是佛门之中,也是那些七老八十的所谓高僧大德,艰苦修行,才能有所收获,你这和尚,小小年纪,竟然也会?”
  棍僧十三爽朗道:“勿要小看我等的悟性和佛心!”
  老司命倒是笑着道:“倒是教训起我来了。”
  “不过,多少也算是个法子,这魔宗大阵牵连瑶光那丫头,钓鱼的虽然有那一身阵法造诣,临到了这个时候,那也是瞻前顾后,和寻常的爹妈没个区别,完全下不了手。”
  “且看看这小和尚有几分本领。”
  “小子,让你的人退出去。”
  事关那一座大阵和瑶光,李观一自是明白,就让公孙怀直等人暂且退后出去,钓鲸客闻讯而来,袖袍一扫,就已布下大阵,庇护此地。
  那僧人念诵般若心经片刻。
  澄澈心境接触那季宗诚之心。
  季宗诚的神魂一时不灭,旁人意志坚定,他也无可奈何,只能默默消散于天地之间,可是棍僧十三竟然主动打开自己的元神心境。
  季宗诚顾不得其他,其凝练成法相的元神飞入这和尚心神之内,这般手段,正是西域活佛一脉代代相传的秘钥,是自身一缕意志不灭的根基。
  季宗诚发现,十三的心境之中,只是一片澄澈如湖。
  四方巨大辽阔,不像是佛门会有的那些个金刚,菩萨,也不是江湖武夫凝练自身意志成就的神兽法相,只是一片湖泊秋水,天地之间,一阵声音回荡:
  “阿弥陀佛,你来了。”
  季宗诚看到天地间元气凝练化作了一巨大和尚,身躯健硕,脑袋光溜溜的,悬挂在空中,放无量光。
  正是那棍僧十三。
  手中提着一个大茶壶,茶壶上咕咕冒气。
  季宗诚发现自己所在的什么平湖,根本就是一个巨大无比的茶杯,还不等他反应过来,棍僧十三的神魂之内,只见那茶壶里滚沸的热茶朝着季宗诚落下。
  元神之内,季宗诚残留一缕意志被烫得痛苦不堪。
  周围虚空震颤,棍僧十三庄严询问:
  “你,放下了吗?!”
  季宗诚:“???”
  其残留意志大骂:“放下你大爷!!!”
  棍僧十三缓声道:“看来不曾放下。”
  “继续加!”
  于是烈火,雷霆,都从那茶壶之中轰然落下,季宗诚痛苦不堪地在茶杯里翻滚,周围不断传来那和尚的询问——【为何不放下】【为何不放下】!
  外面,李观一看着这和尚盘膝而坐,脸上慈悲。
  李观一道:“佛门他心通,当真如此玄妙吗?”
  钓鲸客道:“若是真的他心通,自是玄妙,可是我看着这小子的路数,为何有些不对?”
  老司命蹲在这和尚前面,一拍玄龟,玄龟法相只滴溜溜一转,变成了个小乌龟,一下钻入了棍僧十三眉心灵台去看看,老玄龟只进去一看,就咧了咧嘴。
  雷劈火烧,剑刺棍打。
  却见季宗诚那一缕残留的念头被棍僧殴打至近乎破碎。
  却兀自还挣扎不已。
  忽然爆发全部威能,打算要飞出棍僧十三的心神之中,相柳所化明王一口气飞出去不知道多远,季宗诚以西域佛国之妙法凝聚的这一点念头近乎于消散了。
  却终于见到了这棍僧的心神边缘,却如几根撑天巨柱一般。
  季宗诚心中大喜,终可破出去,却见那几根撑天巨柱晃动,然后将自己捞起来。
  这几根巨柱,竟然是棍僧十三之心神的手指。
  季宗诚终于癫狂,他拼尽全力释放着诸多玄妙武学,把自己所掌握的一切武学都施展出来,口中大喊你想要什么,棍僧询问自己想要知道的事情,季宗诚却尽数说出。
  他其实已死,此刻不过是一点念头。
  撑不过如此之景况,只盼着早早死去。
  在这种情况下,棍僧询问什么问题,季宗诚一点念头下意识回忆,倒影在了棍僧十三的心神湖泊之下,被这僧人看了个真切。
  最后季宗诚把什么都说完,这一点念头执着也都散尽。
  他只觉得无比疲惫,忽而踉跄,坐下来。
  周围天雷,地火,诸多异相,尽数散开,只是风吹莲池,自己坐在那里,脸色煞白,前面是高大却肃穆的僧人,这个中土佛门唯一被中土活佛看重送出的弟子提着茶壶。
  季宗诚手中拿着茶盏,棍僧十三单手竖立身前,给他斟茶,季宗诚怔怔然失神,这棍僧神色宁静询问道:
  “无所执着,无所变化,凡所有相,皆是虚妄。”
  “施主,你已死去,还是不肯放下吗?”
  季宗诚呢喃:“放下……”
  他看着那茶水溢出来,滚烫的茶水触碰到自己的手指,传来炽热痛苦,终于是浮现出大彻大悟之感,脸上流下泪来:“原来如此,终此一生,却也只是虚空大梦……”
  “不如放下。”
  老玄龟和老司命瞥见这一幕,惊愕不已。
  却未曾想到这粗犷和尚竟然有这样的佛法造诣。
  之前还以为是把对方的最后神魂殴打到疯狂之后,再拷问对方自己想要的情报,没有想到,还有之后的这样变化。
  季宗诚竟是有被超度诸不甘之心的迹象。
  脸上出现了一点解脱之感,正在老司命感慨这是个真和尚的时候,季宗诚放下手中杯盏,脸上有放下之解脱,忽然听到了一声鸣啸。
  就在季宗诚一点念头即将放下的时候,棍僧十三一根长棍直接把季宗诚的神魂再度抽爆,彻彻底底,烟消云散,就算是宗师境,西方佛国之法,却也难以存续。
  “解脱?放下……”
  “可惜,汝这般魔头,不配解脱。”
  “唯让你在解脱之前一刹那而死,才知那一刹那之痛,方可以赎罪。”
  那棍僧单手竖立胸前。
  活佛点拨许久,他始终不放下。
  不是不能,只是他自己不放下罢了。
  目光垂落,这元神之中的棍僧脸上露出了一种憨厚的笑容,对那边的老玄龟和老司命道:“两位前辈,也要来端一下贫僧的茶盏么?”
  “茶盏之中为乾坤,滴水之中,可见三千世界,红尘人心。”
  “两位,似乎也没有放下。”
  老司命咧了咧嘴:“学宫老和尚后继有人。”
  棍僧回答:“我不走他的路,何来后继?”
  “就如晚辈也不可能成为这位玄龟前辈的后继,去做司命前辈的肉盾一样。”
  “众生诸灵,独一无二。”
  “谁人是谁后继?”
  “若说我是诸佛后继,则诸佛不配。”
  “若说诸佛为我后继,则我不如苍生。”
  刹那之间,这他心通之变化散开,老司命和老玄龟看着那棍僧缓缓睁开双目,身上有自在从容之感,旋即脸上又出现那种洒脱的笑容,大喜道:“阿弥陀佛,他心通成了。”
  “请给我纸笔。”
  李观一自是把纸笔送上。
  大和尚提笔蘸墨,一口气写下许多东西,首先是把那阵法的原本阵图画出来,这大和尚竟然是有一手极妙的工笔小画,在学宫之中的时候,他擅画工笔写意。
  给别人代笔代考,换取银钱,来维持生活。
  此刻画阵图,也是一气呵成。
  然后又把季宗诚一身西域佛门的武功一一画出来。
  “李师兄要面对这魔宗,知道对方的武功路数,总是好的。”
  一口气全部写下来,钓鲸客拿起阵法一看,脸上出现大喜之色,道:“你这秃驴,竟也当真懂得【他心通】?!”
  “好好好,有这样的阵图,可以破阵。”
  这大和尚憨厚一笑,迟疑了下,而后道:
  “贫僧先前在季宗诚神魂里面,询问他各种问题,以映照他的本心,以及那些记忆最深刻的画面,看到了一些画面,其中分量,就算是这由佛坠魔之人,也是难以忘却。”
  “那位银发姑娘,一开始,是不是,不是银发?”
  钓鲸客道:“你看到了什么?”
  棍僧十三双手合十,脸上有慈悲之色:“贫僧看到她失去的七情六欲之中,并不包含有痛和喜,她原本应是泛白之发,继承父母的血脉。”
  “如同孩子有些地方像是父亲,有些像是母亲。”
  “但是贫僧看到,季宗诚亲自将她掠去。”
  “有一名极貌美之女子照顾她,喂她吃诸天材地宝,强壮根基,极为怜爱她,日日和她相处在一起,每每便说是亲生女儿,周围之人都知道她视这小姑娘为掌上明珠。”
  “然后以【西域佛门,转生莲池】秘法,抽其浑身一半血脉,削去其一半根骨,骨髓亦被抽出。”
  “如此将养,强行将其血脉纯化至如这位前辈一般。”
  “犹如洗筋炼髓,不但痛苦,却又极狠厉。”
  “即便是季宗诚都看不下去。”
  “说不如杀死,何苦如此折磨。”
  “那女子却说,宁愿孩子可以活下来,受些苦楚便是。”
  “季宗诚心中大惊悸,十余年不曾忘却那女子当时的表情,小僧方才也窥见一缕,极具有慈和,母性关爱,痛苦;如此种种感情,皆是出自本心,他心通下,当不得半点虚假。”
  “然,关爱虽是关爱,下手却果断。”
  “她对那小姑娘,亦抱有爱怜之心;但是人之复杂,并不只是单纯的,或许还有其他的东西,要比起来这等天性母爱,更为重要,压过去了。”
  “手腕狠厉,季宗诚亦不能及。”
  “无边剧痛,抽血不灭,以导致血脉纯化后,白发转而如天河星辉一般的银白,再之后,抹去其七情六欲,人为创造出类似于【武道传说】之血脉的【转世灵童】。”
  “手段残忍,贫僧不能隐瞒。”
  棍僧十三单手竖立身前,右手握住那一根重棍,道:
  “小僧知道这样的话颇为残忍,或许有些人会遮掩。”????“可出家人不打诳语。”
  “如此事情,隐瞒方才是虚妄,直接说,方可说慈悲。”
  钓鲸客身上气息剧烈波动。
  李观一眸子微垂。
  被活生生抽取一半的血脉和骨髓……
  李观一心中,杀意滋生。
  钓鲸客脸上神色冰冷,却反倒是极为冷静漠然下来,他只去破此阵,归还瑶光一部分感情能力,李观一亲自将棍僧十三送到住处,好生照顾他。
  他看到那银发少女正安静看书,那一头银发美丽。
  少女眼底没有多少的情绪波动。
  是无父无母之辈。
  后知后觉,到了现在,李观一才知道瑶光当时这样平静的语言背后,代表着的是什么。
  钓鲸客破阵的时候,李观一则在另一处地方,淬炼毁去那些塑像和人道气运,南宫无梦成功将所有的塑像,以及之前的行李都带回来了。
  她甚至于还因为风沙忽然变大迷路,找到了被城中贵族特别埋藏起来的一箱子财宝,这一小箱子的财宝,比起之前他们带着的那些货色加起来还要值钱。
  李观一都忍不住惊叹,这些个贵族,当真狡猾。
  可惜,可惜。
  狡猾有什么用?
  狡兔三窟,不敌天命!
  有此无梦在手,所谓贫穷之命,算是什么!
  李观一彼时,神清气爽。
  但是很快的,为了发动百姓重修城墙,这一箱子财宝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消耗,李观一的心脏都在痛,可是偏偏这城墙就是他亲自率军打破的。
  打破的时候有多痛快,多酣畅淋漓。
  这个时候就有多肉疼。
  脑瓜子嗡嗡的。
  后来这一小箱财宝,很快就被各种预算预定了,基本上全部都没有剩下,被长孙无俦带着,趁着此城的事情没有彻底传开,周围城邦没有封锁阿耆尼城,迅速带着财宝换成物资。
  至于为何不用金银,一则是金银需要清点数额麻烦,二则是这一小匣子财宝容易携带,不得已为之。
  立刻李观一此刻坐在这里,宝库之中,只有一尊尊塑像。
  人道气运,纠缠其上,李观一伸出手。
  体内九州鼎鸣啸不已。
  那一枚猛虎为钮的黄金王印托举于李观一的掌心,其上泛起了一层层的涟漪,泛起金黄色光芒,猛虎的虎啸声音越发高昂起来,猛然张开口,周围的塑像剧烈颤动。
  李观一双目泛起了一缕缕金辉,可以肉眼看到人道气运的火焰,火焰流转,燃烧着,百川归海一般地涌入黄金王印之中,然后借由猛虎黄金王印,涌入到了九州鼎之中。
  李观一体内,九州鼎上流光灿烂。
  鼎内这魔宗蛊惑的人道气运涌入,然后被堂皇正大的气魄粉碎掉,继而彻底焚烧,化作了金色的光焰,魔宗数百年积累的三分之一,就这样以一种奇快的速度被燃烧转化。
  猛虎黄金王印之上的流光也越发灿烂起来。
  李观一心中杀意沉静涌动,他借助此刻炼化这魔宗人道气运的契机,如之前两次那样,人道气运逆转,顺着魔宗联系,尝试寻找到另外的那一部分。
  九州鼎嗡鸣,黄金王印光华流转。
  刹那之间,心神变化,有所感应。
  而在这个时候,季宗诚身死,阿耆尼城失陷,包括三分之一人道气运储藏,诸多财宝丢失的消息,以密信传递到了极为遥远之处,传递到了魔宗总坛。
  魔教教主萧玉雪翻看着传来的情报信笺,脸上出现悲伤之色,对周围的人道:“季宗诚护法天王已去世了,他惹到了江湖中的四大传说之一,情报上说,阵魁亲自布下大阵,笼罩了整个阿耆尼城。”
  “天王尊奋力抵抗,壮烈而亡。”
  周围的魔宗高层们缄默。
  阵魁。
  四大传说。
  这个笼罩在整个魔宗头顶,阴魂不散了十几年的名字,当真出现的时候,自是让人惊恐不已,萧玉雪安排了魔宗的诸多变动,巫雪菲应是退下的时候,脑海中有一个念头闪过。
  “……季宗诚是西域佛门残留的弟子,和纯粹佛修一脉分道扬镳之后,圣教为了扩张,其实已经融入了许许多多在这乱世之中出现的教派,季宗诚对此一直不满。”
  “对于教主这样的位置,由一个年轻女子担任,心中始终不满,也是整个圣教之中,对于教主最有敌意的派系,而此刻,恰巧是季宗诚护法天王尊这一脉负责阿耆尼城的时候,惹来了钓鲸客。”
  “此刻季宗诚被杀。”
  “圣教的势力变弱,但是教主在教中的掌控反而提高了。这……引来钓鲸客,诛杀季宗诚一脉,难道是教主故意的……”
  巫雪菲下意识看了一眼萧玉雪。
  从那张脸上看不出什么涟漪。
  她收回目光。
  作为最初西域的萨满祭祀教派,后来被魔宗吸收的长老,她在这圣教之中,自始至终,都是谨小慎微,生怕卷入诸多麻烦之中,此刻自是闭嘴不言。
  “巫雪菲长老,且住。”
  萧玉雪看着所有人离开,却是唤住了巫雪菲,后者微顿,回过身来,恭敬行礼道:“教主。”
  “还叫什么教主,我圣教如今又损失了一员大将,倒是越发地风雨飘摇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我这教主之名也就只是个虚的。”
  萧玉雪脸上出现了一丝丝疲惫,道:“你来陪我去走走吧。”
  巫雪菲不敢拒绝。
  萧玉雪揉了揉眉心,饮茶之后,和巫雪菲踱步往魔宗秘地而去了,她的腰间挂着一串铃铛,走动时候,总会传来清脆声音,巫雪菲注意到那一串银铃。
  这一串银铃是萧玉雪随身之物,巫雪菲来到魔宗十年间,常常看到她独自拿着这银铃怔怔失神,也只有在这个时候,萧玉雪没有寻常时的从容冷静。
  甚至于有时候会落下泪来,把银铃扔掉。
  过一会儿又会自己悄悄捡回来。
  萧玉雪笑着道:“巫雪菲长老对中原制品有兴趣?”
  巫雪菲道:“只是看工艺精美,没有想到,是中原的物件么?”
  萧玉雪道:“这是类似于长命锁之类的物件,是我从中原求来的,希望能保孩子一生无忧。”
  巫雪菲道:“您的女儿……”
  她说出话,立刻止住。
  萧玉雪怔住许久,道:“是我的血肉,却,也不再是我的血肉了吧……毕竟是我害她,心中也是痛苦有愧。”
  她的声音顿了顿,道:“这也是我的选择罢了。”
  “怨不得旁人。”
  “乱世天下,谁人没有过苦衷。”
  “中原在灾年的时候,易子而食,难道那父母不疼爱自己的女儿么?正是因为疼爱,因为痛惜,才不忍心去吃自己的孩子。”
  “却也想要活下去,只好用自己的孩子去换别人的孩子来吃。”
  “而吃别人孩子的时候,想到自己的孩儿在羹汤里,不由心疼,咬着那骨头的时候,都会下意识用三分力气,咬出来许多的印痕。”
  巫雪菲没有继续问下去。
  这个例子让她这出身于西域本土祭祀巫教的长老不知为何,有种宁静之下,暗藏魔性的味道。
  萧玉雪带着巫雪菲去了一处秘境,却是一个甬道,轻声道:“前方就是剩下的人道气运所在,人道气运,磅礴莫测,我圣教先前所藏一部分已被破去,剩下这一部分,更为精纯。”
  “也更为重要。”
  “是我圣教的底蕴。”
  “我将你看做是我最为可靠之人,而今天下有变,你却要注意此地,一旦我等计划失败,就要将这一股人道气运彻底引爆……”
  巫雪菲心中一悸。
  萧玉雪道:“我等本来是借吐谷浑而成大事,吐谷浑于两年前灭亡,就已顺势和这党项国合流,我已知,之前正是因为我们尝试破坏吐谷浑的国运才遭至失败。”
  “过往的道路,是吐谷浑强盛,我等则强盛。”
  “吐谷浑衰亡,则我等衰亡。”
  “而今不然。”
  “我已想办法,将我圣教的气运和党项国的龙脉联系起来了……唯此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才可能让我等圣教的气运彻底蜕变成堂皇王道气运。”
  “纵然我们这一代,圣教和党项国不会成功,可是这一次借助吐谷浑龙脉,彻底让我圣教之气,大蟒吞龙,彻底蜕变,他日总有一日,后人会完成我等的夙愿。”
  “让我圣教,彻底蜕变为国,不去厮混江湖。”
  “能和天下群雄争锋……”
  “至于佛门,西域佛门,只拘泥于佛法经文,心胸实小;部族王侯,优柔寡断,俱都是尘沙一般的人罢了,虽在江湖,也该以天下为棋子。”
  “我已以身入局,又怎么会舍不得一个女儿。”
  “虽然如此,却还是会觉得心中哀痛。”
  “如此罢了。”
  巫雪菲不言,萧玉雪神色沉静,伸出手触碰着那塑像,塑像上已经有了一缕极堂堂正正的人道气运,萧玉雪的手指触碰到这塑像的时候,哗啦——
  那塑像上似乎是火焰般的人道气运真的朝着外面膨胀。
  真的化作一片火焰。
  萧玉雪猛然后退,腰间银铃鸣响,她看到一个人从其中走出,袖袍翻卷。
  正是李观一!
  李观一手托王印,第三次如之前那样驾驭人道气运。
  “果然,你在这里。”
  李观一开口,下一刻,单手按住腰间。
  鸣啸声炸开。
  赤霄——
  拔剑!
  神剑霸道,只朝着那女子脖子狠狠劈斩下去!
  斩!!!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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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请一国赴死(求月票)
  伴随着清越剑鸣。
  赤霄剑顺势出鞘,金红色的剑光灿烂,倒影于萧玉雪眼底,寻常的兵器难以引动人道气运,即便是神兵,也没有这样的能力。
  只有赤霄剑这样的天子神兵,才可做到。
  李观一饱含杀意的一剑,借人道气运,跨越数千里。
  此剑剑锋之上,流光绵延变化,流连蜿蜒,萧玉雪面色大变,忽然展露出一身极了不得的武功,猛然后退。
  李观一赤霄剑斩落。
  萧玉雪身后有天女慈悲法相出现,虽是天女,却又有太古年代源初教派天神的风格,眉目古朴,隐隐和党项国的国运相连接起来。
  剑锋落下,天女慈悲之相亮无穷流光。
  在阿耆尼城当中的李观一点燃魔宗人道气运,长剑斩下。
  萧玉雪的法相神功被钉穿。
  赤霄剑落下的时候,却忽然遇到了巨大的阻碍。
  萧玉雪牵连着魔宗根本气运,而魔宗的根本气运,又和党项国的龙脉国运连接起来,纵然被摄政王占据绝大部分的城池,党项国的国运仍在。
  剩下的城池,亦极庞大人口。
  党项国,此刻仍旧还是名义上三十六部西域共主。
  这不比陈国国土小的辽阔大地上,纵是地广人稀。
  那人口数量也是极可怖。
  如此多的人道气运汇聚在一起,化作了国运国祚,浩浩荡荡,隐隐然化作一道道细腻的鳞甲,李观一感觉到手掌震颤,萧玉雪大口喘息,双瞳剧烈收缩。
  她感觉到脸颊剧痛。
  抬手拂过,掌心已是一片殷红,美丽的脸庞上出现一道细微的剑痕,鲜血不断流出。
  心脏疯狂跳动。
  萧玉雪低声道:“……天子化身,你果然掌握了天子绝学。”
  “可惜,既知天子绝学,就该知道,天下大势,国运苍茫,党项国运在此,汝还不速速退下!”
  萧玉雪口含敕令,呵斥一声。
  竟然也有一丝丝天子之气。
  李观一不在意这心狠手辣却也独步一方的女子,到底用的什么手段,只怕那党项国早就被架空,李观一站在大地之上,九州鼎鸣啸,双目之中,氤氲神韵。
  李观一以肉眼看到社稷之气。
  看到党项国的国运,化作了盘踞在辽阔西域大漠之上的巨大白蛇,一双碧玉色的瞳孔,带着尊贵,额头隆起为龙,鳞甲之上,可以见天象,地势,水文。
  这国运浩大苍茫。
  所化白蛇更是巨大无比,仿佛顶天立地,站立在萧玉雪的身后,冰冷注视着敢于来此挑衅祂的凡俗之人。
  西域的国运?
  萧玉雪注视着借气运而显化出来,犹如法相般存在状态的李观一,一字一顿,如有天地回应:
  “西域三十六国大势所化,乃为西方白帝在此!”
  “汝还不——速速退下!”
  李观一现在在西域的范围内,这一股党项国的国运大势浩浩荡荡地朝着他压下,但是却不曾让他低头,跪拜,反倒是激发起心中的一股烈烈之气。
  李观一提起赤霄剑。
  身后,赤金色的流光汇聚,化作了赤龙的鳞甲,赤霄剑出鞘,剑身剧烈鸣啸着,带着一种倨傲,淡漠的威严感觉,这是八百年前最强大君王的兵器,是那开辟八百年天下的赤帝所有。
  猛虎黄金王印暴起流光。
  李观一在江南铸九鼎。
  赤龙法相,赤霄剑,人道气运。
  三者勾连,化作了类似天子神功的状态。
  一直他都是以兵家战将的姿态战斗,此刻被这党项国的国运一激,反倒是令这一身天子绝学自发运转起来,李观一把手中的赤霄剑横起,手指按着赤霄剑。
  “白帝?”
  李观一手指拂过赤霄剑,赤霄剑缠绕着人道气运,然后在萧玉雪震动的目光之中,李观一手中赤霄剑猛然劈斩而出,龙吟之声暴烈,九州鼎鸣啸。
  “本座节制天下兵马。”
  “小国之君,当拜大国之侯!”
  “白帝,又如何?!”
  李观一在挥出这一剑的时候,心中积累的杀意,愤怒,都极为浓郁直接,福至心灵,太姥爷慕容龙图给他的那一卷画轴之中的第三幅画忽然出现于脑海。
  其中剑道奥妙神韵,皆和此刻契合。
  那是海域之浪潮,汹涌澎湃,浩瀚堂皇。
  李观一掌中赤霄剑剑路一变,只此一剑,有了剑狂那三分味道,赤龙和白帝碰撞在一起,赤霄剑剑锋吞吐寒芒,伴随着九州鼎的一声鸣啸。
  赤霄剑刹那之间,自巨大白蛇身形七寸之处斩过。
  剑气风流,人亦如此,秦武侯朗声道:
  “党项国……”
  “天下浩瀚,豪雄弥多,既然你先来,那就是有缘。”
  “就请君,且先赴死。”
  “好走,且走——”
  “后面路上,来者繁多!”
  一剑落下。
  且看吧,太姥爷。
  李观一这一剑,可有了你几分风流?
  你持剑入江湖,我持剑开天下。
  气运的碰撞崩散开来,萧玉雪目光凝滞看着前方,那巨大的,代表着党项国国运,西域三十六国共主的白蛇徐相腰间裂开一道巨大的口子。
  气运泼洒落下来,犹如人的鲜血。
  赤帝斩白帝!
  李观一手中长剑剑势不停,一气连绵。
  萧玉雪施展神功,背后法相神光大亮,手掌多出神兵抵抗,只听得一声清脆声响,那慈悲天女法相头颅却被斩下,法相睁目,看向萧玉雪,眼底尽是悲伤和不敢相信。
  法相崩碎替死。
  萧玉雪移形换影。
  李观一手中的赤霄剑穿过了萧玉雪的胸口,去势不绝。
  龙吟和剑鸣混合在一起,几乎分不清楚,李观一袖袍翻卷,大步往前,一气贯穿,犹如剑狂之剑意,连绵不绝,浩然磅礴,把她钉在墙壁上。
  这一座地宫连带着上面的建筑猛烈晃动三次,垂落烟尘。
  李观一身旁赤龙环绕,气势已泄,他目光之中有些遗憾。
  “……可惜。”
  终究是,实力不足。
  被这女子以法相代替,承受一招,这一剑没能命中脖子眉心。
  本以为司命老爷子以玄龟为盾已是很混不吝。
  萧玉雪,连自身功法,神意和元神汇聚产生的法相都舍弃。
  可惜了赤帝的赤霄剑,可惜了九州鼎。
  若是站在这里的,是他的太姥爷慕容龙图,那么这一剑,就足以斩破党项国的国运龙脉之气,还把萧玉雪斩杀,而李观一这一剑,只是斩开了党项国的国运,凿穿萧玉雪。
  余威不足,气势已尽。
  萧玉雪的真正武功不知多高,至少是七重天以上宗师境。
  又让自己勾连党项国的国运。
  穿胸一剑,想必杀不死她。
  九州鼎的鸣啸声在逐渐微弱,黄金王印的共鸣也在减少,李观一伸出手,一把抓住了党项国运所化白帝颔下碧色玉珠,白帝国运猛然崩散开来,朝着四方流转而去。
  萧玉雪抿了抿唇,神态转柔,似有悲伤,道:
  “你……要杀死那孩子的母亲么?!”
  李观一回答道:“我当杀一老狗。”
  “我没有听过瑶光说,她有母亲。”
  萧玉雪的脸色苍白,李观一手中的赤霄剑抬起,遥遥抵着这女子的脖子,他很想要一剑刺杀下去,可是此刻赤霄剑只是突具其形,隔了这数千里之遥,斩出那一剑,已是极限。
  此番可恨。
  自身根基修为,终究还不能够和天下第一流人物媲美。
  李观一看着萧玉雪:
  “我和她有过约定,此生命定之约。”
  “若是她亲自杀你,虽然报仇痛快,但是难免会让她此生心中隐隐难受,她和你不一样,是性子温柔的人,如此之事,我来便是。”
  “我不愿她亲手杀你,我替她杀你!”
  “你,可等好了。”
  李观一泛起淡金色人道流光,变得高渺淡漠的眸子扫过萧玉雪的脸庞,漠然道:
  “贱婢!”
  赤霄剑缓缓消散。
  维系着的党项国国运,被赤帝的赤霄剑一剑斩开了口子,这一股勉勉强强维持着的党项国国运,即将开始崩开,四散于天下,原本或许还可以勉勉强强,借此大势苟延残喘数年。
  而今,恐怕这党项国连一年都再也支撑不下去了。
  斩却龙脉。
  赤帝杀白帝。
  气运和国运在此刻只是锦上添,裱糊匠罢了,但是再如何多少可以令党项国再支撑一段时间,而今一过——
  西域这一片大地之上,即将风起云涌。
  赤霄剑的剑意落在萧玉雪身上,留下了一个痕迹,最后李观一的身影在支撑不住,缓缓消散的时候,心神微动,伸出手,握住萧玉雪腰间的那银铃,赤龙法相一闪而过,李观一松开手。
  这人道气运所化之躯散开。
  萧玉雪腰间的银铃在这一股炽烈火焰之下,直接融毁消失。
  李观一的身躯支撑不住散开,巫雪菲身躯僵硬,许久不能回过神来,只觉得方才所见的一幕一幕,白帝国运,万象流转,几乎如同神话传说一样。
  然后她听到一声尖锐的喊叫声音。
  萧玉雪不顾自己身上的伤,扑到那被融化掉的银铃旁边,一下跪倒在那里,双手颤抖着捧着那银铃,双目泛红,落下大滴大滴眼泪来,哽咽着说着什么。
  是真的心诚的。
  巫雪菲忽觉得心底一阵寒意。
  ………………
  “艹,艹……”
  “撑不住了。”
  李观一松开了赤霄剑和王印,他双手颤抖着,脑子有种被彻底榨干掉的感觉,只有大口喘息,才能够勉勉强强舒缓那种,大脑的刺痛。
  “……实力,还是弱了些。”
  他看着自己的掌心,最后杀不死那家伙,他也没想到,先是党项国气运,然后又是直接以法相神韵替死,微微皱眉,握了握拳:“如果我现在就是有宗师境。”
  “如果此刻就铸造了第二座九鼎。”
  “如果我现在手中的不是赤霄剑,而是属于我自己的神兵,今天的结果,应该就会大不相同了……”????就算是李观一现在的实力,在同辈当中已是堪称第一。
  但是这乱世天下,对手可不会是同辈之人。
  李观一看着倒插在大地上的神兵。
  赤霄剑的剑身上有着一股温润的金色流光,这把剑如臂使指,运转如意,但是在刚刚,裹挟人道气运劈斩下那一下的时候,李观一感觉到一种不协调的感觉。
  赤霄剑,毕竟是赤帝的赤霄剑。
  不是李观一的神兵。
  运转的时候,终究会有一丝丝不契合。
  平时的时候,不会有太大的影响。
  但是在如刚刚那样的关键状态,这一丝不契合也会被无限放大,李观一平缓自身的气息,俯身把赤霄剑拿起来,斩伤西域党项国的国运,这剑的锋芒依旧。
  他把剑放入了剑鞘里。
  是时候考虑,如何铸造一把属于自己的兵器了。
  这里的魔宗塑像,已经有小半被摧毁,积攒了不知道多少年的人道气运被吸纳入了李观一体内的九州鼎之内,被洗练,纯化,化作了浩然正大的气魄。
  李观一坐在这里,平缓自己的精神,等待九州鼎彻底将这魔宗积累数百年的人道气运所炼化,整个阿耆尼城进入到了一段紧迫却又收获满满的平缓阶段。
  长孙无俦成功带回来了大批的物资,还雇佣来了相当一大批的工匠,以及一些商会,令阿耆尼城逐渐恢复原本的繁华,而代价就是那一盒子宝贝彻底用尽。
  墨家潘万修夫子根据西域地势,依照西域本身的取水经验,创造性地开发出了坎儿井。
  大大减弱了西域城邦对于绿洲的依赖性。
  许天戈开始组织耕种。
  他的脑子里只有种地,种地,种地。
  与此同时,万能的雷老蒙费了好几天的功夫,终于清点出来了整个阿耆尼城的收获,其中金银无数,西域大钱三千七百余万枚,整个城池之中,人口数十万,牛羊十数万头。
  即便是在整个西域,这也是算得上是繁华的城池了。
  樊庆开始组织之前就跟着他的那些部族之人对整个城池的六十余万人进行了谈话。
  每三个人一组。
  其中有主要谈论局势的,谈论佛门和魔宗的。
  有持兵器戒备的。
  另外有一个人则是以西域文字将谈论的东西记录下来,整合成为卷宗。
  樊庆在认真了解过整个阿耆尼城和魔教的联系之后。
  决定采取全覆盖饱和式谈话的方式。
  就像是破军所说的一样。
  樊庆打算把整个城给掀翻过来都狠狠地犁一遍。
  怀揣着‘就是魔宗,那也要让魔宗信众洗心革面,重新做人’的念想,樊庆带着最开始那些部族的人们投入到了浩浩荡荡的大工程当中,并且以魔宗原本的功德钱,把农奴,贫民窟的人解放出来。
  棍僧十三倒是颇为赞许,觉得这样才算是对得住功德钱这名号。
  分给土地,给予耕种的任务。
  原本的守将,士兵们则是解甲归田,主持守城士兵们齐射,以阻拦李观一等部的守将被呼唤前去见樊庆的时候,本来是心中忐忑,但是樊庆在和他谈完之后,确定他的卷宗和家系。
  就把他放回去了。
  只说因为毕竟之前是敌对的,所以他需要每隔十天前来这里画押一次,若是要离开阿耆尼城,前往其他城池寻访亲人的话,也需要提前来此说一声。
  然后就把他放回去了。
  没有什么下狱,没有什么惩罚。
  裴廷训走出来的时候,甚至于还有些恍惚着,他站在阳光下,看着担心不已,眼睛都红了的妻儿,又看着逐渐繁华起来,气氛松缓的城池,有些不敢相信。
  “好了,好了,没事了……”
  整个阿耆尼城的各项政务都在推进当中,由破军亲自主持,已经开始编排军队,要游骑兵以阿耆尼城池为中心的镇子之间修筑军驿之类的建筑。
  并且在不同镇子,村落里,以最简短的方式修筑烽火台。
  以加强阿耆尼城对于周边局势的掌控。
  内政,内勤,耕种,修缮,城防,军伍,所有问题,皆由破军一手主导。
  而在这一段时间,西域的局势忽然变得更为风云激荡。
  在前几日的党项国国都皇城里,龙吟的声音和蛇的嘶鸣同时升起了,权贵们莫名地感觉到了心中一股慌乱感。
  午睡的党项国主忽做噩梦,梦到自己许许多多的先祖出现,都身穿王袍,衣衫染血。
  就站在祖庙那高耸阴冷的屋子下面,注视着自己。
  不发一言,令他脊骨发寒。
  有一人说,赤帝已杀白帝子。
  党项国主惊悸醒来,漫头冷汗,神不在焉,外出的时候,忽见大风四起,西方天穹之上,有主司战争的白虎七宿,于白日大亮,帝犹不喜。
  上朝堂,有手腕粗大白蛇自梁上坠下而死。
  天空中有素霓流转,大不详。
  诸般种种,都被记录在了这一段历史之上。
  狼王忽察觉党项国诸阵势削弱,顺势猛攻。
  党项国主于七日后,忽下令,称帝。
  祭祖。
  乃建国家,称宗庙,自称为武帝,全称——
  西域大夏国神威武皇帝。
  摄政王知道消息之后大笑,对陈文冕道:“吾儿,党项国国灭就在不久了,如此之人,在常态下还算是有几分韬略,能做出些决策。”
  “但是面临压力过大,回天无力的时候,反倒是开始放纵自己,盲目称帝,如此,不日,四方皆当反也!”
  “这就是亡国之相!”
  果然,就在党项国主称帝之后数日。
  西域三十六部,有按捺不住者亦举反旗,区区数日时间里,西域方圆数万里之地当中,自称为王者,超七人,皆掀起大旗。
  在这个时候,他们就举起了三百年前,破去西域佛国的【吐谷浑王】的旗帜。
  打着为吐谷浑王平反,扫除叛逆的称号,皆号拥兵十余万众,部族百万,浩浩荡荡地四方征讨不臣,一时间四方都吵闹起来,整个西域只在这一段时间里面,就变得风云四起。
  西域大局纷乱,分成了三种大势,几乎明眼人都可以看得出,是灭亡之前癫狂状态,却也是最为危险状态的党项国;转变战略,蛰伏爪牙沉稳起来的狼王。
  以及打着为吐谷浑之名而起势的诸王联军。
  而就在西域的局势如此变化的时候,钓鲸客终于以,前所未有的缓慢,谨慎,甚至于堪称是拘谨的方式,把这阵法打开来了。
  而因为所有事情都被天策府众人包圆解决,每日只是练剑,看堪舆图和兵书的李观一,也在第一时间,知道了这个消息。
  “所以说,瑶光到底恢复了什么?”
  李观一从墙角的杂草堆里面冒出头来,以玄妙法门,闭住了自己的呼吸吐纳,看着那边,在阿耆尼城主府原本模仿江南风格修筑的亭台水榭里,银发少女安静翻看书卷。
  精致不似凡间的面庞,眸子澄澈。
  “我不知道啊。”
  声音回答,另一头满头银发的脑袋从李观一旁边的墙角草堆里冒出来,钓鲸客自诩张狂,对于阵法之道更是自傲到了极致,从不曾把旁人放到眼里,也不曾怀疑过自己。
  可是此刻他反倒是畏畏缩缩起来了。
  “切,没胆子!”
  “怂了?”
  老爷子的声音响起,白发苍苍的头颅从墙角冒出来:“李观一,你小子去看看,瑶光这小丫头应该是没有什么变化啊。”
  李观一想了想,反倒是离开了这里,钓鲸客道:“汝那小子,要去哪里去?”老司命咧了咧嘴,也跟着过去,李观一想法子绕开了两人,也或许是两人也顺势默认。
  李观一带了些点心回来,但是却发现那亭台下面已没了少女身影,道:“奇怪,哪里去了……”
  “您是在找什么吗?”
  宁静如同泉水般的嗓音在旁边响起。
  李观一顿了顿,转过身来,感觉到脸颊上轻轻的触感,奇术的涟漪散开,银发少女穿着观星术士的长袍,也蹲在他的旁边,左手环抱膝盖,抱着一卷书册,右手伸出。
  白皙手指抵着少年脸颊,李观一转身的时候,手指恰在他脸颊上留下一个小小的坑。
  戳,戳。
  在树丛里,少年和少女对视,银发少女的眸子安宁平和,不起涟漪,李观一想到了棍僧所说的少女经历,被亲生母亲去喂养天材地宝,最后活生生抽取了血脉和骨髓。
  李观一忽而觉得先前的好奇没有什么意义了。
  自己在意瑶光取回来了什么七情六欲……那又何必在意呢?
  他认得的瑶光,就是最初的那个安静的少女,有没有收回更多的感情,瑶光都还是那个瑶光,不管阵法有没有成功破去,不管被封印的东西有没有取回。
  瑶光便是这个瑶光。
  千秋万代,只她一个和他有约定。
  少年心里面的那些问题,那些答应了钓鲸客要问的话,都消失,都抛弃在脑后了,他把点心放下,抬手一招,手指之间,流风回荡,剑狂的剑法折断树的树枝。
  西域党项国的龙脉和气运被他一剑斩断,天下纷乱,党项王称帝,西域称王者七,如此大势变化,豪雄们角逐着难得的机遇,风起云涌,是天下大争之世。
  而在这阳光温暖的地方,少年只是笑着拿着一束递给那银发少女,回答道:
  “我只是想要给你而已。”
  只此而已。
  银发少女眨了眨眼睛,她伸出手接过了这一束,捧在怀中,看着李观一,明明脸上还是没有表情,但是少女的眸子似乎微微柔软许多。
  她脸上没有变化。
  但是李观一知道——
  她在稍稍笨拙地笑起来。
  少女的脚尖轻轻踮起,点着地面微微转着。
  “嗯。”
  瑶光嗓音如清澈的流水,安宁无波:
  “我,很开心。”
  她第一次表露自己的情绪。
  而在这时候,在圣山之上,九色神鹿打了个小盹之后,反应过来了,这似乎已经到了之前和那个人族约定的那一个月了吧。
  只是这一段时间里,他也没有来联系吾。
  “看来是放弃,知难而退了。”
  九色神鹿自语,不知为什么反倒是有些遗憾。
  不过,虽是遗憾,九色神鹿却并非太古赤龙那样霸道之性子,自是要有一个有始有终。
  且让我看看,西域成了什么样子。
  神鹿慵懒放九色华光,低头往人世间一看。
  一如既……
  神鹿脸上的表情一点一点凝固。
  呆滞:
  “哈?!!!!”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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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风云四起,谁为霸主(求月票)
  九色神鹿双目瞪大,看到整个西域的气运乱糟糟的。
  乱成了一锅粥。
  脑子一下清醒了。
  在她打盹之前,西域大体承平,党项国还是名义上的西域辽阔疆域之主,气运鼎盛,化为白蛇,几要有腾龙之势,旋即被狼王所遏。
  而所谓国运,乃天下之形势,倒影于气运上的痕迹。
  如同春日雪消,夏日落雨一样。
  并非是预兆,而是事情发生之后的呈现。
  国运如此,天下自是更为严苛,九色神鹿旁观一片,却见西域这一天,发生了至少五处攻城之战,本来就埋藏有豪雄之心的各部,率领精锐,甚至于是族中的青壮一起踏上天下。
  西域这百年来挤压的矛盾在一瞬间引爆。
  不同的部族之间,彼此并不臣服,你是可汗,我是族长,这边还有单于,皆是认为自己,天下第一人,过去百年来,有的是对水源的争斗,有的是对猎场的角逐。
  这一个个小矛盾变成了大矛盾,在这乱世的烽烟之中,成为劈向对方的第一刀,而等到了刀子砍杀下去,见了红,出了血。
  而后就控制不住了。
  杀戮,征讨,彼此的制衡,弯刀挥舞,人的野心和愤怒在这一片古老的大地上汹涌激烈地燃烧着,有英雄崛起,也有原本的名将陨落。
  气运刹那‘鼎盛’。
  九色神鹿踏虚空,看到党项国的国运所化白蛇盘踞,这巨大的白蛇徐缓之影兀自还能够占据绝大部分的西域上空,鳞甲华美如美玉,但是七寸处却有一道狰狞的伤口。
  有如鲜血般的东西从里面涌出来。
  那是所谓的气运,气运如同瀑布一般落在这一片大地上,涌动入沙漠之中,上面迸出刀枪,铁骑,豪雄,弓箭,迸出了这波澜壮阔的乱世烽烟。
  “党项国的国运不行了……”
  九色神鹿打量了一下西域白帝国运,说出了自己的判断。
  如同一位神妙的大夫。
  她知道这气运之说不能当真,但是气运也如宝珠,会有好处机缘,只是不能决定胜负成败。倒不如说,英雄起势之后,自会占据漩涡的中央,那就是掠夺气运在身。
  坚毅者皓白如铁,诡诈者阴冷如墨,占据高位之后,自有那滚滚青紫,若是一朝落寞,千夫所指,那也是浑浊不堪,是人先做出事,才有气运显现,就如人的面色一样。
  但是反过来,气运也体现着现状。
  党项国现在的国运之惨烈。
  这白帝就如被天敌给一剑劈了。
  不说往日那种气势恢弘的模样了。
  鳞甲破败,伤口不肯痊愈,就连那原本蓄势待发,昂然而起汇聚的颔下‘龙珠’都给人一剑剐了去。
  可怜,可怜。
  却不知是哪里来的人,眼光刁钻。
  一眼看中了最宝贵的东西。
  此番身受剑伤,‘龙珠’被夺,,简直如一个人脸色已彻底发黑,嘴角泛青,双目翻白眼了。
  对于这样的情况,九色神鹿只能说一句话。
  完了,没救了,等死吧。
  中原赤帝皇朝的气运都比这看着精神多了。
  好歹还有一口气。
  往日都要没了的,只是去年似乎发生了什么事情,硬生生让几乎要腐烂掉的中原赤帝气运又强撑着起来了一口气,不过,应也只是回光返照了。
  九色神鹿足踏虚空,从云霞中跃动。
  “往日应是能苟延残喘个一两年,现在的话……一年,不……”九色神鹿看了看遥远之处,兵戈冲天之气,做出了判断:“可能连几个月都撑不住。”
  “就要被人瓜分吞食了吧?”
  她大概也知道原因,只是好奇到底谁做出这样的事情,想了想,那华美神圣的鹿角之上,泛灿烂流光,微微一点,那国运白蛇之上泛起点点微光。
  呈现出当日景象。
  九色神鹿好奇,却见虚幻身影,袖袍翻卷,双眸墨色,却又有了一缕淡金色流光,浩然持剑而来。
  其开口,嗓音如万民震荡,高渺淡漠。
  “白帝,又如何?!”
  手中长剑古朴,有金红色的流光和纹路。
  抬起,斩落。
  嗓音漠然。
  “就请君,先行赴死!”
  巨大的赤龙法相昂首长吟,旋即缓缓散开,白蛇国运被直接斩去,九色神鹿亲眼目睹这凶悍惨烈的一幕,身躯都有些稍稍僵硬。
  最后她以妙法展现出的画面就凝固在了这提起剑,袖袍翻卷,如君王一般淡漠的姿态上,即便是神鹿都有些微惊悸,感觉到了后背微微发寒,然后就有些悲伤:
  “西域真的是多事之秋啊,又从哪里出来了这样一个,有着中原君王气魄的人?”
  “怎得从来没有见过?”
  “不知道要乱多少。”
  “党项国要灭亡了啊,只是短短两年多的国祚。”
  “趁着吐谷浑之灭亡而崛起。”
  “崛起之后,又和陈国联姻,纵横四方,好生威风;但是其衰落也如此之速,转瞬就变成了这个模样,可以见到,人间的国度和人一般,不能够是一日一日鼎盛的……”
  “那小家伙最近也没有以王印联系我。”
  “许是在这乱世里面吃亏了呢?”
  九色神鹿叹息,看着苟延残喘,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亡了的党项国,看着四方的刀兵大起,党项国的国都里面却是一片歌舞升平,穿着中原丝绸衣裳的贵人们出行排场都很大。
  皇宫里日日夜夜,歌舞不休。
  听说党项国主最近立国,称帝,又立下了太子储君。
  为太子在各部贵族里面遴选各大部族的贵女。
  只这位西域大夏国的武皇帝看到那贵女年少貌美,身段婀娜,竟是把自己的儿子打了个惨,于新婚之夜,把本来的儿媳妇强占了。
  却又因为积威甚重,没有敢说什么。
  只他的儿子,那个两年多前被送到中原陈国当质子的那位世子,被父亲抢了青梅竹马,又打得半死,下了牢狱,独自凄凉。
  越是国家灭亡之前,反倒是越是喧嚣热烈。
  诸多往日不可能出现的事情,都在这巨大压力之下不断发生了。
  九色神鹿悲悯地看着这一片大地。
  当真熟悉啊。
  如果不是这城池更大了,如果不是在这里的人们穿着不同的衣服,说着不同的话的话,她几乎要以为,这里正在发生的事情,就是几百年前,几千年前发生的。
  恍惚之间,如那一代代的君王又有轮回来此。
  宣称自己天命,说着类似的话语,做着相同的事情。
  宣扬自己的威严。
  这些事情,从不曾变过。
  九色神鹿低头看着这繁华人间,跳跃远去,只是在路过一地的时候,忽然心中惊悸,头顶九色流光闪过,忽然腰部一痛,金色鲜血淋漓,不住洒落大地,回头却看到,一枚有着倒勾的苍青色箭矢射中了自己。
  直到这个时候,才有凌厉无比的破空声音传来。
  她足下的云霞被撕裂出一道漩涡。
  低头看去,看到烈烈的旌旗。
  摄政王陈辅弼站在西域的高坡上,手中握着的战弓剧烈鸣啸,如同雷霆,他的鬓发已白,是不符合这个年岁的衰老,目光则如同鹰隼,盯着天空,道:“可惜了……”
  “方才窥见一九色华光,似是什么宝物神兽跃过。”
  “本来还打算射下来,看看是个什么模样。”
  “但是没有想到,如此机敏,竟然被祂躲避过去了,可惜……”
  狼王把手中的弓抛出去,旁边的名将萧无量抓住,这位面白无须,神色清俊的神将道:“应是西域传说之中的九色神鹿,和我中原太古赤龙,学宫麒麟一般,是天生灵物。”
  狼王随意道:“是,就和李万里那一头火麒麟似的。”
  “我只想要看看,这般神妙传说。”
  “壁画和史诗里象征着威严的神兽能不能被杀死。”
  “若是能杀死祂,对于西域人的士气,应是偌大的打击才是,可惜,却有几分玄妙。”
  狼王眉目睥睨,对于所谓的天生神灵,威严祥瑞,并无半点的放在心上,他是那种霸道的统帅,以力量纵横天下数十年的猛将,几经起落,早已不相信所谓的大运天命。
  赤帝有赤龙,最后王朝仍旧衰败。
  李万里也有麒麟,还是死于宫廷之中。
  握着一把剑,走路的时候还是不平,有些一瘸一拐,他天生高低脚,走路虽不平稳,但是年轻的时候还不至于如此,这一条腿,是当年那位天下第一神将给他留下的。
  无边煞气,刺入骨髓。
  又因为当年和李万里反目,被李万里击败后,废去了武功,这伤势反倒是扩大,虽然之后以诸多手段,修行陈国祖传神功,耗费寿数,修为不单恢复,更有进步,可这武功并不擅长修复躯体,这伤势还是留下来了。
  如今风雨大作的时候,天下第一神将的煞气兀自在骨上刺痛不已,如同一捧细如牛毛的冰针,痛煞。
  萧无量道:“虽不知为何,但是党项国国运崩灭,就相当于一座庇护他们的大阵失去了效果,不提他们城池上大阵至少削去了二成的力量,这倒只是寻常了。”
  “只是他们的君臣将相知道了这个消息之后。”
  “心中皆慌乱恐惧。”
  “已经有贵族,将军来投靠我们了。”
  “主公……”
  摄政王淡淡道:“都杀了罢。”
  萧无量心中一凛。
  这一瘸一拐的老狼王语气漠然:“党项人自己创造的国度,党项人都能做叛徒,这样的人,背叛自己的种族都做了,他日也一定会背叛我们。”
  “当杀!”
  “反复不定,时而和我方接触,时而又效忠党项。”
  “蛇鼠两端,摇摆不定,当杀!”
  “而那些最坚定的党项人,忠诚于自己的国家,忠诚于自己的部族,我等尊重他们。”
  “当杀。”
  三句当杀,杀意凛然。
  萧无量沉默,道:“若是如此强硬的态度,党项国恐怕反倒是会被这种压力之下凝聚起来。”
  陈辅弼道:“要的便是如此。”
  狼王的披风在西域辽阔的风中晃动着,他手中那柄极为锐利的战刀低着地面,双手虚笼罩着刀柄,嗓音洪亮道:“我们是来征服他们的,不是来谈判的。”
  “我手中只有刀,不是我那弟弟那样权衡的人。”
  “来到这里,此灭国之战,一定要有力,一定要决然,不如此,我等如何立国,我们打出威风来,怀柔之策,是下一代,下下一代该做的事情。”
  “那是文冕的事情了。”
  “也或许是李观一,或许是姜高。”
  老狼王的脸上有一丝柔和。
  “但是,我不同,我这一辈子,就该在战场上。”
  “走到最后。”
  萧无量看着鬓发皆白的老迈狼王,垂眸不言,二十年前,正当鼎盛的狼王四十余岁,而今,当年只是十六岁出阵的萧无量自己也已经三十多岁,太平公死于宫廷,狼王老于西域。
  天下风起云涌,四方皆变,这样的变故激烈迅猛,一时如梦。
  老狼王道:“最近西域之中,起来许多所谓的可汗王。”
  “但是值得注意的不多,其中之一,是阿耆尼城中,有一被称呼为【天格尔】的中原人,传说之中,他趁着江湖那阵魁攻魔宗的时候,挥军十万进入了阿耆尼。”
  “十万统率能力,怕是有假。”
  “可是城池易主,不是虚的,无量多加注意。”
  萧无量道:“是。”
  他们现在的目标自然是党项国,也就是那西域大夏国,是要放缓战略,等待着这党项国死前最后一股气炸开,然后顺势收割——
  一国灭亡之后的尸骸,对于这天下的王侯,都是无比珍贵的财富。
  党项国吞吃了吐谷浑的尸骸,遂以立国。
  这也是整个西域忽然汗王四起的原因。
  他们的目光都注视着明显衰颓的党项国,想要吞吃第一口,成就自身霸业,摄政王安静注视着这些,手掌已握紧了刀锋,想要吞吃这东西的话,没有本领,就连自己也被他吞下吧!
  西域最关键的时刻即将到来。
  谁,才是下一个西域霸主!
  萧无量胸中激荡,他沉声道:“末将会遣人盯着阿耆尼,只是,率兵十万,怕是虚假,但是兵家不可以不虑败,若是那里的主将,当真有率军十万之能……”
  老狼王道:“那就是李观一。”
  萧无量瞳孔收缩,下意识反驳:“但是,主公,他此刻在江南,您有什么理由吗?”
  老迈的狼王放声大笑道:“所谓兵法的奥妙,就在于让敌人不知道自己的行动,而呈现在外面的那些情报,都是谋士们拿出来,蛊惑天下人耳目所用。”
  “我所见者。”
  “大势也!”
  “若可以确定,确确实实统兵十万的话。”
  “如今之天下,有这样的本领,能出现在此,可出现在此,也必须出现在这里的,只有那一头麒麟了。”风沙吹拂狼王的鬓发,他目光注视着这辽阔天地:
  “若是他,也好。”
  老迈狼王似乎想到了过去种种,爱恨情仇,诸般风云,可许久后,狼王只是风轻云淡道:
  “这天下偌大,才不寂寞。”
  “走吧,无量。”
  而九色神鹿只觉得这狼王煞气森然,那箭矢竟然也算是玄兵一枚,她本来就不是擅长战斗方面的神兽,太古赤龙也劝说,就连白虎和麒麟都陨落,她最好好好打算一番。
  这一次被狼王一箭射中要害,只强撑着凌空奔腾。
  金色鲜血滴落,落下来的时候,化作一片大雨,散落于干涸的大漠之中。
  九色神鹿觉得眼前视线逐渐模糊。
  “不好!”
  “是……蜚毒?”
  人间的第一奇毒,或者说,古今未来第一奇毒。
  蜚虫,那是太古时期第一毒兽。
  赤龙,麒麟,赤帝携八百年前诸多神将,率领大军,才合围讨伐,九色鹿发现自己的身躯竟然有逐渐纤维化,木石化的趋势,九色神光映照流光,死死顶住。
  却还是眼前视线逐渐模糊。
  不知奔到了那一处地方,脚下一软。
  九色神鹿从云端坠下。
  ………………
  阿耆尼城。
  李观一手持木剑龙图,这把因剑狂而升格的神兵横在身前,他并指抵着这一把木剑的剑身,木剑龙图之上,神韵流转,周围气机凝聚,万物寂寥。
  李观一吐气发声,手腕一动,长剑斩出。
  剑身之上,气机流转,此剑已超过过去他的招式,有了剑狂慕容龙图的几分风采,但是却又和那位剑狂恣意洒脱,行走于江湖上的气魄不同。
  李观一此剑,堂堂正正,浩然磅礴。
  如上方君王,持剑斩邪佞,伐不臣。
  自有一股霸道风姿。
  长剑斩过,李观一皱眉,闭目品位许久,还是叹了口气,把剑提起:“不够,不够……”
  “还是没能抵达那一天那一剑的水平。”
  自从那一天斩白帝之后,李观一回来,就始终琢磨着自己的武功,想要复原那一剑,但是当时他劈斩出的那一剑,是天时地利人和,以赤霄击白帝;猛虎王印燃烧人道气运。
  再有自己胸中那一口煞气。
  三者合一,才是顺势斩出那一剑。
  可现在没有了当时的心境,手中有剑,也斩不出来,只是在不断尝试,而李观一一身所学,剑狂传授,行走四方的武道根基,倒是在这个过程中被淬炼成一炉。
  最后【卷涛】【摧山】【破岳】【慕容家剑术】【碎玉拳】乃至于【阴阳轮转宗武典】,还有棍僧十三用那玄妙慈悲的他心通,得到了的西域佛门真传。
  都融汇于一剑之中。
  此剑一出,浩瀚从容,就连那杀气都被潜藏。
  是为斩。
  李观一今日修持,磨砺,总算是能以这一剑,发挥出当日六七成的水准,自创一招剑式,老司命和钓鲸客见了之后,钓鲸客不提,老司命却是盛赞。
  “不错,不错。”
  “剑狂的剑气比你这一剑强盛太多,但若是要让那老头子斩这一剑出来,却也没有这个味道,江湖和天下,自有不同,各有风流,倒是理所当然。”
  “哈,我得要想法子给那老头写封信。”
  “慕容龙图该是会老怀大慰,好生喝一口酒!”
  老司命道:“既是你自创武功,可以写下图谱,传之于后世了。”
  李观一道:“只是机缘巧合而已。”
  老司命倒是不在意:“天底下的武学,文章,都是妙手偶得,你的积累和精力都已经够了,这几年来东奔西跑,南征北战,你打过的架比起一帮武者一辈子都多,创出一门剑法,也理所当然。”
  李观一乃提笔写下图谱,只是神韵难得。
  “第一式。”
  “【斩蛇】。”
  老司命啧啧称奇:“这个名字,倒也平平无奇。”
  “哈哈,看起来你小子小时候没怎么读过书,你看看你太姥爷,那剑名,是一个比一个华丽,一个比一个潇洒,江南烟雨,雾锁重楼,漂亮得紧呢!”
  “不过,斩蛇,你斩了什么?”
  李观一想了想,回答道:
  “党项国国运白帝。”
  老司命剧烈咳嗽起来,手里一个哆嗦,差不丁点儿就把这手里的剑谱扔出去,老玄龟瞪大眼睛,看着那边的李观一,然后缩了缩脖子。
  老司命呆滞了好一会儿,把剑谱拿起来。
  “斩蛇……”
  他看着这第一式的招式名,抚掌喟然叹息:“这名字。”
  “可好生霸道得紧啊!”
  老玄龟对老司命这种翻脸变了口风的模样表示不齿,疯狂翻白眼,老司命笑着道:“罢罢罢,我老爷子就跑跑腿,把这事儿告诉你家那老头。”
  “正好,钓鱼的也要离开,那老小子杀意有点压不住。”
  “大概率打算在西域溜达一遍。”
  李观一道:“溜达一遍?”
  老司命看着李观一,笑着道:“他虽然那么不着调,但是终究也是个执拗的人,昨日你和小丫头闲聊,老夫和他岂会被你那力大砖飞的身法晃开了?那时我们就在墙角。”
  “我还以为钓鱼的会因为那丫头表露情感是对你而咬牙切齿,愤愤不平,还打算揶揄玩笑一番,可回头看来,却见那家伙眼睛都红了,几乎要落下泪来。”
  “世上人,百种模样,有如你婶娘那样的母亲,也有如萧玉雪那般无情的,有大声夸赞孩子的父亲,有陈鼎业那般无情之人,却也有许多人,如钓鱼的那般,情感并不外露。”
  “他说他放心了。”
  “有麒麟和你在,瑶光不会有太多危险。”
  “他说他这般人物,不会一直在女儿身边打转。”
  “他说,西域太空,城池太多。”
  老司命轻声道:
  “此去数年,也不过只是去周游四方。”
  “荡尽群魔。”
  “他对萧玉雪的杀意,比你更甚。”
  李观一抿了抿唇,老司命拍了拍李观一肩膀,笑道:“江湖天下,不过如此,皆有自己的道路,不过嘛,我看你小子最近颇为神采飞扬,指不定有什么财运呢。”
  李观一大喜。
  老司命笑着摆了摆手,和玄龟离开这里。
  财运啊,李观一提着剑,畅想着,实在是穷苦啊,阿耆尼城的贵族过得好,是因为无休止压榨,其实这地方资源不足,数十万人口,不能和中原城池相比。
  这地方是供养支撑不起军队的。
  常备军只能有个一两万。
  诸多行政措施,和中原相仿也消耗许多银钱,那金库几乎是哗哗的就变小了,不过,如今阿耆尼城外,风云变化,此城安定下来,也是时候走下一步了。
  就在这个时候,外面忽然传来一阵阵急促脚步声。
  哗啦!
  万能的雷老蒙撞进来,脸上和见了鬼一样。
  “不好了,不好了!”
  “南宫将军又又又……又找到东西了!”
  李观一大喜:“是金子,还是铁矿?!”
  雷老蒙喘匀了气息,结结巴巴的,和见了祖师爷显灵一样,道:“她她她……”
  “她闲得无聊出去散心,在三十里外。”
  “捡到了头和小山丘似的九色鹿。”
  李观一笑容凝固。
  秦武侯的表情就和见了鬼一样。
  “哈?!!”
  ()

第21章 合纵连横,龙凤相会(求月票)
  南宫无梦蹲下来,看着巨大沙暴之中的巨大神鹿,女子好看的眉头皱起来,多少是有一点不知道该怎么处理的,这尊巨大的神鹿,她来的时候也是见到过的。
  他们被那巨大的太古神龙抛下来,就是因为神鹿拦路。
  只是今日忽的烦闷,觉得无趣出来闲逛,不知怎的,遇到了一片大雨,急急催动马匹,又遭了暴风,迷了道路,卷入沙暴之中,来此才发现,这沙暴中心竟是有这样的巨大神鹿。
  “喂喂喂,你到底还好吗?”
  “能听得到说话吗?!”
  南宫无梦大声喊。
  九色神鹿却不能回应,只是抵抗那一箭上的蜚毒,蜚乃上古异兽毒素之王,万物相生相克,神鹿勘定风沙,却难以克制此物,被痛煞。
  南宫无梦只好取来水囊给她喂水,道:“你可不要死在这里啊,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南宫无梦好一阵忙活照顾,双手托腮:“好大的鹿啊。”
  “这家伙,好像不能卖钱欸。”
  南宫无梦坐在石头上,叹了口气道:
  “卖不掉钱,那小财迷怕是要觉得麻烦了。”
  思绪顿了顿,旋即思绪微凝:
  “不不不,不对,我为什么要在意这个东西能不能换到钱来,那小财迷会不会欣喜,我我我——”
  “干我什么事情!”
  南宫无梦的耳廓都要红了,深深吸了口气,闭目自语:“是如今的阿耆尼城,缺乏金银,是如今的天策府,局面困难,是如今的我等,极贫穷……”
  “是有如此诸多原因,我才会忽然,想到此事。”
  “对,是如此,是如此。”
  她念叨了一会儿,忽听得麒麟咆哮声,抬起头,看到那一道火光自天而来,旋即坠下散开化作麒麟,然后见那李观一大步冲来,一身褐色毡袍,衣服下是细鳞甲,腰后佩短刃,一侧有长剑,大步过来。
  “南宫,可还无恙?”
  李观一定神,打量了下南宫无梦,确认她没有伤势:
  “还好……”
  南宫无梦兀自道:“你,咳咳,本姑娘,一身武功,还有神兵在身,肯定没问题啦,倒是你,你先看着这神鹿怎么回事?!”
  “再说了,你关心我干什么?”
  李观一狐疑道:“我们战友袍泽,我肯定关心啊。”
  语气微顿,郑重其事道:“你拿着我三十年财运换了风。”
  “你可不能有事。”
  南宫无梦瞪大一双丹凤眼,飞起一脚踹在李观一的膝盖弯,咬着牙道:“你这穷酸,活该你一世贫苦。”
  说着说着,自己却先笑起来。
  李观一看向神鹿,双目有神蕴暗藏,只一下就看到了问题所在,这神鹿身体庞大,犹如一尊山峦,李观一道一声得罪,凌空而起,在神鹿身上看到一枚深深镶嵌进去的箭矢。
  上面一股可怖煞气。
  李观一只是触碰,就感觉到手指都刺痛。
  “八重天?不……”
  “九重天,名将之煞气?”
  李观一看着自己的手掌,只是煞气就让他的体魄都掌心出现一道伤口,渗出鲜血,与此同时,有一种极为熟悉的刺痛感出现了。
  “……蜚毒?”
  “不,不过纯度似乎还比较低。”
  “不是折磨了我那么多年的心血级别。”
  李观一握了握手。
  青袍长生客的长生不灭功体自然运转,这箭矢上残留着的蜚毒被硬生生从李观一体内逼迫出去,滴落在了九色神鹿的伤口上,这九色神鹿身躯复又颤抖。
  “啊,抱歉抱歉……”
  李观一道歉一声,在神鹿背上俯身看去,那箭矢入肉极深,其上可怖兵家煞气残留不灭,太古赤龙曾说,八百年前火麒麟,追其极限,也只是九重天境。
  学宫老麒麟,也只是八重天顶峰,被未曾突破传说的剑狂斩断了麒麟角。
  火麒麟吞服那一枚水系宝珠,是为了调和阴阳水火,尝试踏破神关,失败而亡。
  九色神鹿,并非战斗之属。
  与太古赤龙,火麒麟之不同。
  如文灵均,破军,文鹤等人对比李观一,凌平洋。
  李观一想了想,抓住箭矢,朝着外面拉了下,倒勾之中煞气不灭,搅动得九色神鹿痛苦,在这样剧痛刺激之下,却是自那昏沉之中惊醒,睁开眼来。
  “小家伙,你为何在此?”
  李观一道:“倒是我要问你,怎么会落在这里的?”
  “神鹿,是谁射伤了你?”
  九色神鹿嗓音沙哑,回答道:“西域,狼王……”
  李观一神色凝重。
  狼王麾下有大军,且在灭国之战当中,在武功未曾被废之前,是那个时代的天下第四神将,其手段武功,更在宇文烈之上,如今卷土重来,不知有多少手段。
  九重天的天下第四名将么?
  李观一忽然想到了一年前,在中原的时候,天下第五神将宇文烈,率领八千虎蛮骑兵,角逐牵制青袍长生客的时候,宇文烈可以正面硬撼青袍长生客。
  狼王巅峰期更在宇文烈之上。
  若率领灭国的军势,武道传说也要避开锋芒,即便是太古赤龙也不能和这样的名将正面角逐,一意孤行,都会被围杀,九色神鹿自不是对手。
  不过,想到这样的豪雄,也在西域,并且是肉眼可见,必然要和这位在西域积蓄出了庞大军势的顶尖神将角逐,争夺抢占西域这个战略要冲,李观一的精神也有些紧绷。
  天下大势,须得要争。
  大争。
  纵无冤无仇。
  李观一和狼王,也终有一战。
  堂堂正正,为此天下而争夺之战。
  这一箭仿佛将狼王的威慑带来了这里,李观一稍定了下心神,道:“我有办法可以为你疗伤,或许会有些痛,九色神鹿,忍着些。”
  李观一抬手按在腰后剑柄上,只一声铮然低吟。
  秋水剑出鞘。
  秋水剑剑锋压在九色神鹿背上,在这柄即便是神兽鳞甲也可破开的玄兵锋锐之下,李观一耗了许多心神,才把那一枚入肉极深的箭矢拿出来。
  苍青色的倒勾狼牙箭矢,上面还带着煞气。
  只是托举在手中,那一股气机就侵蚀肌骨,能感觉到皮肤都要被撕裂开,李观一把这枚箭矢扔出去,秋水剑在掌心一划,握拳,鲜血被逼出,落在九色神鹿的伤口处。
  借侯中玉淬炼不死药而修成的长生不灭功体,哪怕是鲜血离体,也带着一丝丝生机之力,箭矢被拔出,以李观一的生机,配合九色神鹿本身的能力,那一缕缕蜚毒被逼迫出来。
  李观一跳下来,站在九色神鹿身前:
  “毒素大半已被逼出,只能说幸好。”
  “狼王手中的,应该是缴获,亦或者其余途径得到的蜚毒,不是最为危险,纯度最高的蜚心之毒,毕竟,蜚心血的剧毒,天底下已经没有解药了。”
  “中此毒者必死。”
  九色神鹿神色疲惫,却仍旧温柔道谢,疑惑询问。
  “你怎么知道蜚毒和蜚兽心血的差别?”
  李观一道:“我曾经身中这毒十几年,蜚心毒。”如果不是他的母亲为他承担大部分毒素,还将法相以秘法传渡在身,李观一早早死去。
  少年眸子垂下,内里情绪涌动,也只是刹那。
  “神鹿,你可还能变小?”
  李观一伸出手指了指那边的火麒麟,露出笑容,道:
  “就和祂一般。”
  “你身中此毒,伤势不轻,狼王还不知道会不会继续围攻你,若是不嫌弃的话,不如就先暂且留在我这里,我这里也有空余的地方,有大夫,有药材,可以休养。”
  九色神鹿惊讶道:“你的地方?”
  李观一露出笑容:“是啊,我们之间不是有一个赌约吗?一个月内,有一座城池,恰好,我们已拿到了一座城池,而时间,也在一个月内。”
  “就当做是这个赌约获胜之后我的要求吧。”
  李观一伸出手。
  九色神鹿沉默了下,身上九色华光流转,变化为寻常梅花鹿大小,雷老蒙眼睛都要瞪大掉在地上了,却是南宫无梦亲自抱着回到了阿耆尼城。
  神鹿生机很强,在解开了狼王兵家煞气之后,残留的那一部分毒素快速恢复,老司命还没有出发就被李观一又拉回来了,九色神鹿安静休养中,见到了老司命,沉思了下:
  “是你。”
  “那个一副轻佻模样的算命之人。”
  老司命挠了挠头,只好干笑道:“小子,你怎么把这位给搬回来?这,这可是故人啊……”
  九色神鹿嗓音温柔,叹了口气:“你个小家伙,却也已是满头的白发,一脸的皱纹了,当日吐谷浑说要踏破灵山佛国,你则自诩天下第一风流,要寻找天下第一美人为妻。”
  “后来喝醉酒,还问我,可否化为人形。”
  老司命抱头惨叫起来:“啊啊啊啊啊,你住嘴,不要说了啊!不要说了,不要说了!”
  “小子,臭小子,你你你,你们先过去。”
  “老夫亲自和这位老前辈聊一聊。”
  “你们都走,走走走!”
  老司命第一次破防。
  李观一等人只好离开。
  九色神鹿的耳朵动了动,笑着问道:“你和那个一本正经,绝对不信任天下有气运一说,腰间挂着个铃铛,笑起来脸上有两个酒窝的墨家小姑娘,后来可还好吗?”
  司命动作凝固。
  “啊,她……”
  老司命嘴唇往下沉下去,然后挑起,只是最后还是没能如往常那样,一个江湖骗子,和一个最笃定术数和机关的小姑娘的故事,已经是三百年前的故事了。
  白发的阴阳家大宗师最后只是轻声回答:
  “她死了啊。”
  “两百三十二年前的冬日,就已经死了。”
  九色神鹿怔住,老司命叹了口气,主动笑着拉开话题,揶揄道:“前辈你可不擅长争斗,怎么和那一头狼王给撞上了,在这乱世之中,兵家名将,尤其是扎扎实实打灭国战的名将,那都是不能惹的。”
  九色神鹿叹息道:“或许,就和赤龙所言,天下纷乱,我等也不安生了罢。”她抬眸看着阿耆尼城,在千年前,阿耆尼的古国里面崇信神鹿,而今她来此地,已是换了人间。
  她的嗓音宁静,低下头:
  “我会在这里,停留一段时间。”
  老司命看着她,道:“前辈在这里的话,我等倒是也可以安心。”
  “安心?”
  “是啊,安心,对他安心,也对您安心。”
  老迈的阴阳家大宗师伸出手轻轻抚摸神鹿的鹿角:
  “至少在这里,您不必担心被大宗师率领军队围杀。”
  “不必担心君王想要将您炼化成不死药。”
  火麒麟是武力和祥瑞并称的存在,都会被放血淬炼,而九色神鹿是纯粹的祥瑞,历代不知道多少的君王,渴望将九色神鹿狩猎,九色神鹿注视着老司命,道:
  “历代的君王,年少的时候,和年长之后,几乎是两个人,多少明君的老年,会逐渐变化成为,少年时的自己最痛恨,会拔刀所杀的那个人。”
  “传说数百年前,赤帝有魏武公夜宿太后寝宫,把持君王朝政,后来头痛,通风而死,死的时候做梦,路过少时物舍,有人敲门,开门的时候,一红衣少年拿七星宝刀戳死他。”
  “乃曰:是赤帝征西将军,前来杀他!”
  “那正是他年少时候的梦想,后元神受创,眉心刺痛而亡。”
  九色神鹿发出那个询问:“你说不担心他贪图不死药。”
  “他的道德会始终不变吗?”
  老司命的回答很狡猾:“因为他已经吃过了。”
  “而且,天下能淬炼不死药的侯中玉。”
  “也被他亲手杀死。”
  他不说人心,不说雄愿和道德这些不可确定的东西。
  他只是说了确定的事实。
  亲自杀死了能够淬炼完善不死药的侯中玉,在那并不多的天生祥瑞眼中,却是一个极能增加好感度的行为,可以让天下祥瑞,对这少年人,一开始皆至少是友善态度。
  “所以,老前辈倒是可以相信他。”
  在老司命和神鹿闲谈的时候,李观一却去寻了破军等人,他袖袍上沾染了神鹿的鲜血,去的时候,破军正在翻阅卷宗,李观一召集众人,举行天策府府内的会议。
  破军拿出一堆卷宗,把这段时间里,西域的局势变化都说出来,最后道:“诚如诸位所见,西域风云四起,如今狼王,西域各部,都盯着党项国的都城。”
  “宝库资源,堪舆地势,乃至于兵甲粮草。”
  “一国之首,潜藏资源,以及灭国之战对于士气的大振奋,都是最为关键的东西,风云四起,唯在此刻,却需要步步紧逼,万不可落于人后。”
  “狼王具备有最强的战力,但是缺陷便是——人少,根基不足,其战力虽然猛烈,但是却缺乏持续作战的能力;西域三十六部,囊括整个西域,偏偏就是人多,且胡儿擅骑射。”
  “他们同等军势的情况下绝不会是狼王对手。”
  “第一个,第二个,甚至于第三个和狼王正面死磕的部族,一定会被剿灭的,但是狼王部众的士气,和军队也会被削弱。”
  樊庆的目光泛起涟漪。
  破军道:“诸位都参与过江南平定诸战的,我也就不必多说,接下来发生在西域的,将会是整个天下最惨烈的战争模式。”
  “西域各部的唯一胜机,就是硬生生兑子废掉狼王的精锐,失去了军队和部众的天下名将,也只是一个武功强大的武夫罢了,不会比起江湖中的绝世高手强多少。”
  “但是现在的问题就在于。”
  “没有人能够把西域的三十六部整合起来的情况下,每一个部族都不服气别人,可是每一个乱世的可汗又都是奸诈狡猾之辈。”
  “他们也看出来狼王之强,不可以直掠其锋锐,正想着推人去消耗他,反倒是不肯立刻爆发冲突了。”
  “党项国也看到了这样的局面。”
  “他们正在全力促成这种彼此无形的制衡。”
  “而今就是处于现在这样一种,极脆弱的平衡。”
  “而我等——”
  “势力太弱了。”
  破军伸出手指揉了揉眉心:“几十万人口,一座大城,不错,很是不错,但是不是能取西域的基础,西域耕地太少,钢铁不够,这几十万人口,能供养的军队只有三千黄金弯刀骑兵,以及两万左右的弓骑兵。”
  “钱,主公,需要钱。”
  李观一眼观鼻,鼻观心,心碎成一地。
  破军又皱眉道:“我已经联系到草原的七王部,以及江南薛家的商会,只是西域此番局势动荡,中原也乱,这两支商队抵达此地,还需要时间。”
  “最好我们派遣军队护卫,好,又是缺人,缺粮,缺钱。”
  “我们缺少大量物资。”
  “第三,我们缺少猛将。”
  破军看向天策府众人:“樊庆将军,擅长的数千人马,重甲重盾步兵战术,南宫将军擅长轻骑兵斥候,长孙先生更擅长经商,雷老蒙和公孙怀直擅长猛兽机关战术。”
  “诸位皆是有自己的本领,有自己的长处。”
  “有自己的能耐。”
  破军紫色瞳孔落下,话锋一转,道:
  “所有人的统率,最高只是樊庆将军的三千人。”
  “长孙先生一千八百。”
  “南宫无梦将军的统率能力只有三百,三百……不过,嗯,嘛,是南宫无梦将军的话,多少都可以,您只要没事儿带着人溜达一下都是很好的事情。”
  “统率什么的,不重要。”
  “您开心就好。”
  “雷老蒙……”
  万能的雷老蒙一挺胸膛:“我?我多多益善!”
  破军道:“很遗憾,这里没有猛兽群。”
  “你难道要用骆驼和野马去冲击军队吗?”
  雷老蒙萎靡下来,道:“也,也不是不行……”
  破军道:“可惜,这里是西域,西域武士最擅长的就是骑射,就是飞索套马的手段,你是要给敌军送去补给吗?如今西域风云变化,阿耆尼城周围的这些城也有些蠢蠢欲动。”
  “过一段时间,一定会有眼睛发了红的军队来试试看。”
  “我们部众之中,除去了主公之外,没有能统帅大规模作战的将军,而且即便是主公,也不擅长西域弓骑兵,需要将军,需要具备有万人级别统率能力的神射将军。”
  众人都安静下来。
  李观一翻看卷宗,神色沉静,他渐渐已能够看懂这些局势的变化,道:“所以,我们有一个很好的位置,但是这风起云涌的西域,却已不给我们积蓄力量的时机了,是吗?”
  破军微笑道:“吾之主公,您说的对。”
  雷老蒙呆滞。
  哈?
  不是,刚刚那么毒舌狠辣的谋主大人哪里去了?
  李观一翻看完卷宗,微笑道:“那么,这个时候,倒是火候到了。”
  “长孙。”
  长孙无俦微怔住,旋即意识到了什么,脸上神色微动,起身越众而出,躬身行礼,道:“末将在!”
  李观一微笑道:“我是蒙二郎兄弟的邀请来西域的,本来打算让你直接传信给他的,可是遇到这许多事情,而今过去了一两个月,是时候联系他了。”
  长孙无俦面色动容,道:“主公!”
  李观一提笔墨,一身鳞甲战袍,于众人目光之中,已有三分凛然气度,道:“如今,我有地,有人,四方所见,皆是对手,缺钱,缺将,恰和二郎相对应。”
  “是时候给他回信了。”
  李观一提笔落下,一气呵成写下回信。
  只是三个字。
  把笔搁着,将这信笺折好,只递过去,眉宇沉静,笑着道:“你且将此信给二郎,告诉他是我的回应,他若还有年少时的豪气,应会明白。”
  长孙无俦心中激动,双手伸出捧着这信,行了一礼。
  二小姐在国公府之中被钳制,国公爷和大公子,三公子,都对她有一定的限制,而李观一则身处于天地广阔之间,却偏缺人手,二位却该是一拍即合。
  长孙无俦心中不由想着,若是二小姐和君侯联姻。
  那便是当真的强手联合了。
  阿耆尼目前是孤城,除了这个战略要地,什么都没有,久而久之,则在这乱世西域难以成大气候,如棋盘上被困锁之龙,而二小姐则是除去城池,大义,什么都有。
  这一步两年前的交情,在这个时候,在棋盘上就是羚羊挂角的妙手,同时打破两个人的困境。
  李观一笑着道:“去告诉二郎,我许久不见他,我们兄弟两年多不见,我多受他的恩惠,这一次见面,肯定要好好地大醉一场!”
  于是长孙无俦心中的幻梦碎了个干净,咧了咧嘴。
  想着该要如何告诉主公,二小姐的真身。
  不是,她不是拉着你拼酒,在歌楼里打架狂奔的少年郎,那,那是个极貌美,才德兼备的大美人啊。
  看着主公一副好兄弟,终于见面了的笑意。
  长孙无俦这样狡猾如狐的人都觉得心里面一梗。
  最后只是拱手,决定自己不瞎操这个心,这事情交给他们便是,道:“末将领命,当飞鹰传信……”
  李观一道:“此时重大,你亲自走一趟吧。”
  “对了,遴选些礼物,将那呼延殷士的黄金弯刀也送去,就当做是我送他的见面礼。”
  长孙无俦怔住,道:“是!”
  天下风云激荡,西域尤是如此。
  党项死前挣扎,狼王收敛爪牙,部族称王者,又加三人,而在这个时候,一骑快马,一员悍将,在李观一所在孤城阿耆尼之中奔出,跨越西域数千里。
  过了应国边关,踏入了应国西境第一大雄城。
  若是将这西域比作棋盘。
  这一子,困境当破,两大片各自都有布置,却又被封锁困住的棋子即将串联在一起,化作一片大势,长孙无俦直奔国公府,通过数层关卡,越过大公子三公子的阻拦,抵达李昭文所在。
  稍等片刻。
  一身锦袍,金丝发冠,做男装的少女快步走出:
  “李兄来信了?!”
  长孙无俦看着二小姐脸上,一副【好兄弟,终于来了,可让我好等】的表情,觉得不只是心梗了,已经有些胃痛起来了。
  算了算了,且随着他去。
  他从怀中取出信笺,双手捧起来,郑重道:
  “主公之信在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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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李观一和李昭文之盟约(求月票)
  “哦?无俦你已唤他为主公了?”
  李昭文微扬了扬眉,微笑询问,长孙无俦拱手应答道:“我兄妹二人自中原来,吾父虽有官职,但是早逝,叔父夺吾家产,不得已逃亡至此,如果不是二小姐的话,我兄妹恐怕已遭了难。”
  “大恩大德,长孙无俦不敢相忘。”
  “只是这两年多来,我和天策府诸人,同生共死,也是
  夏元没吭声,夏蝶知道,这个时候的夏元是最危险最可怕的。沉默的夏元就意味着他真的怒了,而且是要杀人,这是肯定不会有错的。
  白洁看着李艳阳直直的盯着自己脸,一双眼睛似乎被禁锢住而不敢望向别处,心中一暖,轻轻摇了摇头。
  而中年管事,在得到叶逸感谢之后,倒是不禁得意了一番,暗赞自己察言观色的能力不错。
  “娘亲,我突破啦!”沐以汐有些开心地说道,几个孩子中她是老大,她也希望自己有能力保护弟弟妹妹,虽然弟弟那个妖孽修为比她高,也比她聪明,但是几个妹妹还是需要她的保护嘛。
  肃宁急了,李艳阳不说话不动作,就那么打坐,让他实在摸不清头脑。
  “这是什么神通?”即使顾云涛也有些难以理解,改变了大片的地形,这是凡仙绝对做不到的。
  再盘算下自己拥有的宝贝,正义葫芦,能力眼镜,破妄之镜,肌肉猛男伪装球,万界语言翻译机,哪样东西能给牛批哄哄的圣杯造成威胁?
  如果可以的话,柳子矜真想就这么乘着风开溜,可是不行,既然不能开溜,那么就永远记着夕日给他说的话。
  他越想越是得意,根本没明白其中的凶险之处,带齐这支队伍杀入那片密林,先后点了两个神将进去搜索。
  “一天!就今天,过了今天,你们要是还活着,我李艳阳就放你们一马!”李艳阳说。
  秦云手掐剑诀,他现在一秒钟都不能再耽搁了,不然等蚩尤的身体完全融合之时,他就再无机会了。
  这是一个疑点,而那些人,为什么还要把他们的身体丢进水里,而那些被丢泡在水里而死的人,以及先前花了心脏再丢下去的人。
  “吴老师也是附属医院的主治医师,医术高超治愈了无数病人,怎么会自己还病倒了呢!?”我继续疑问道。
  “死了,就这样死了?寨主二当家俩名凝元境界的高手,就这一拳就没了?”莫成呆呆的自言自语道,身后的那些青年见此顿时一拥而上全部的匪徒还没二十分钟就全没了,而莫成还呆在原地。
  还有的人看见了那妖怪,直接一手就刀进了人的身体内,而后稳稳的就把那心脏,给挖了出来之后放到了嘴边。
  傅以行咄咄逼人,沈傲娇一句话也不敢说,以后还要找一个好婆家,在座的都是世家豪门,要自己的那点心思暴露了,以后还怎么和她们其中一家结亲?
  要不是看在迟烟儿是暮暮妹妹的份上,那天绑架的事情绝对不是一个巴掌就能解决的事情。
  陆城和许光远同时转头看向他,沈然的眼神直直地盯着地上的尸体,紧皱的眉头伴着不可思议的惊惧神情,但是视线却丝毫没有移开。
  本来从都北到京城,也要半个月的路程,但是陆善足足的,用了七天的时间,便赶到了京城,今天晚上便是第七天。
  “没什么,没什么!”黑石说话的同时,移动健壮的身躯遮挡着红月的出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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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宗师之路,不由分说(求月票)
  钓鲸客语言落下,那手指已落在李观一眉心。
  李观一大惊,身子一动,身法已施展开来,尝试避开此招,与此同时,手中木剑龙图以一种极轻灵迅捷方式,自下而上,戳点钓鲸客手腕。
  剑刃点在钓鲸客手腕上,却如穿过云霞。
  钓鲸客五指翻转,抓住李观一握剑之手。
  此刻却是转虚为实,这一番变化之巧妙
  谭海以为自己的算计到了极致,可是他没有想到,真正算计的人却是这个看上去傻乎乎想要给他送钱的人。
  就在这时冷凌云察觉到珑手镯之中猛地有一丝异动,不由得微微皱眉停下了动作,愣愣的看着自己的右手腕的镯子。
  “助纣为虐??”黄刚真的是刚来没有多久,他对于这边的情况虽然说不上是两眼一抹黑,但是却了解甚少。
  宁修与他些碎银子做打赏,那门子立刻千恩万谢的接过银子退下了。
  贺兰福也搞不清楚李日知到底是什么来历,他不敢反抗,只好答应一声,回去叫人了。
  他们皆有了圣位,可现在也就准圣中期修为,他们连如何成圣尚且没有找到头绪,可赵灵儿却因为证天婚得到的一些功德就成圣了,这让五个自以为是的家伙如何能够心甘。
  梵空冷笑着说道,只是他的话还没有说完,便结结实实的挨了一个嘴巴,其力道之大让梵空的嘴角都沁出了血迹。
  南宫云遥对着玉萧回了过去,然后心中又在思索着他们是否知道位置。
  就以天罗地网的情报来看,在李一笑与纳兰雀杀死贝内特的第二天便有三名B级强者来到非洲大陆上不知目的,可对方偏偏这个时候来,而且都是修行界里凶名昭著的高手,对方目的是什么吕树恐怕已经猜对了八成。
  可是现在他们却发现,今天才算是整个噩梦的开始,她没有想到事情竟然到了这样的地步。
  看着专心敲代码的坚村,辛多拉脸上露出狠厉之色,缓缓的向着坚村的背后走去。
  换句话说,要想实现强大的梦想,就必须勇敢无畏的战斗下去,所谓富贵险中求,阳光总在风雨后,不经历种种危险,又怎能得到通往成功的门票。
  “哇!”元太突然惊叫一声,吸引了众人的注意,“这里可以看到富士山呢!”听到这句话,众人纷纷趴到玻璃上,眺望着远处那雄伟的山峦。
  “你在哪里找来的这么一个服务员,难到你真的不怕她把你的店给砸了?”林依雪很是疑惑的看了一眼镇定自若的江落颜。
  感悟不止是能面对自然灾害和火炮才能磨砺,心静,能找到对应适合的名诗词,能千古流传的名诗词,本身就有着强大魅力,这一点毋庸置疑,然后你也有累积,能沉浸,真的就成了。
  浪齐拉着雪儿向实验区的通路走去,原本那里有电脑控制紧锁的大门现在却大开着。
  这个该死的猪头、叛徒,果然是做贼心虚,看来,不把他千刀万剐,真的是难消心头之恨了。
  “呵,长得还挺漂亮的嘛!”灰原微微一笑,瞬间就收敛了笑意,转身离去。
  星尘与真红相互对望了一眼低声说道,此时塔正在一个奇异的空间中,周围的天空好像万花筒一样不断的变化着。塔也失去了本身的颜色变成了灰白的状态。
  肌肤晶莹剔透,额间一抹樱红的朱砂,出尘如仙中多了一丝风华魅惑,倾国倾城,姿色动人,美的摄人心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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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堂皇正大,宗师?人皇?霸主?(求月票)
  钓鲸客神色微有凝固,道:“……竟然如此之快。”
  “比我当年突破宗师,也只大了一岁啊。”
  “这小子,莫不是先前就在糊弄我?”
  李观一手掌按着玉玺虚影,一路行来,心境,内气,元神,乃至于不逊色于天地异相奇遇的人道气运汇聚在了一点,耳畔只是听得了龙吟虎啸不绝。
  一身功力汇聚,蜕变!
  所以,约克家族看不上秘形。维克多和纳尔森也意识到了问题所在,这才想着把伏牛、灵猴和振动秘技融为一体,提升雇佣士兵的实战能力。
  真把东荒王给杀了,那到时候大战不可避免,两败俱伤是妄想,不死不休估计才是结局。
  窗外的夜色越来越暗了,过往的行人也随益增多,在a市这座繁华的都市,所以的一切都如此匆匆,甚至,时光也在漫散中偷偷溜走。
  其中一位自然是我们袁大师见过的裕仁,而另一位颇为英俊的年轻人自然就是未来“爱美人不爱江山”的爱德华八世。
  银月庄园位于金水城西侧的农庄附近,远离拥挤喧嚣的蔷薇大道,周围一派田园风光,道路上人烟稀少,连马车也看不到几辆。
  为何不直接将对方一巴掌拍死?是因为来人气机有些怪异,张百仁生怕杀错了人,那可就麻烦大了。
  “你不在长安城主持大局,来寻我有何事?”张百仁瞧着玄奘,心中一沉。
  一股阴谋的气息在不断蔓延着,那些高层们,在这一刻,都是拼命的展现着各自的智慧。
  再看到走在前面,一脸装逼模样的路晗后……他眯起双眼,瞳孔中毫不客气的释放出冰冷的光芒……如同一头即将将人给撕碎的老虎一般。
  神念凝聚成线,然后按照秘银回路的样子,形成了特殊的神念回路,这些介乎于虚实之间的神念回路,附着到金丹之上,在金丹之力的日以继夜的温养之下,这些神念回路会逐渐演化成,真正意义上的能量回路。
  而薛国观对商人的这种看法和见解,也是和当时的主流舆论相符合。卖粮向来也算是大明调节对北虏和东虏,也就是蒙古和满洲的一种手段,历任蓟辽总督,主持卖粮的就很不少,官员尚且如此,更不要提普通的商人了。
  仔细看看,才发现他还是好像木头娃娃似的,手脚都完全不能动。
  “那如果碰到了妖怪,我该怎么办呢?该用什么办法对付他们?”这个问题是我现在最想知道的了,因为之前碰到的那些鬼怪,全是别人帮忙解决的,自己一点法子都没。
  正因为这一线生机,就算陶惠心不至于与夏池宛为友,也绝不可能为敌。
  步罗氏总打着相互之间是亲家,该多了解一些的借口,要与夏池宛相处。
  一般军民百姓是称张守仁为征虏,官场之上,却是以师保中的少保相称,毕竟对人臣来说,得赐师保加衔才是最过尊荣的赏赐。
  刘峰和田征都有些惊讶,这韩卫倒是个聪明人嘛,几句话下来竟没有被刘峰抓住丝毫的把柄。尤其是田征,先前来的时候见韩卫此人,不像是如此聪明,匹夫气息重些,怎么转眼不见就聪慧了许多,莫不是有高人在背后指点?
  廖庸看了看贺萱,嘴上这样说着,却似乎生怕她跑了似的,拉着她的手腕,一直牵着她进了自己的屋子才放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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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霸业以定四方,当得神射将军(求月票)
  长孙无俦的回归,得到了麒麟军上下的热烈欢迎。
  秦武侯麾下的一票人都围绕上去。
  一一询问之前让着长孙无俦带着的东西,等到得了各自希望的玩意儿,就轰然散开来,其中许天戈得了自己需要的那些种子,念叨着恰逢前一段时间天有祥瑞,水流增加一部分。
  虽是后来逐渐收缩,但是却也比起原本的水准要好得
  乍闻这个惊人的消息,杰西卡一口红酒喷到了对面的卢克凯奇身上,卢克凯奇捏爆了手中的酒杯,兰德手机脱手,连一直面无表情的马特也长大了嘴巴。
  更何况,尼尔搜集到的那些情报虽然结合起来的确可以将一切的罪魁祸首指向宰相。
  咒婆婆突然开口,轻轻挥了挥右手,一道鬼物虚影瞬间出现在了身前。
  他是除金刚狼以外,另一个骨头和艾德曼合金有机结合的家伙,研究价值巨大。
  要知道这里可是中州之地治下的疆域,在场所有人谁都十分地清楚中州铁血卫究竟是代表了何等的含义。
  迎着众人那热烈的目光,周言在欧鸦九的带领之下,缓缓地走到了莲台形状的铸剑火炉前方。
  铁面具首领一个摆臂就把梅丽莎砸飞了出去,滚落在地上摔得够呛。
  其他人见怪不怪,只有回京不久的简新阳备显惊讶,盯着最前面那对侄婶看了又看。
  感受着秘殿当中那沉闷到了极点的气氛,凌重霄不由得抬眼朝着在座所有人扫视了过去。
  它是神盾局特工培训体系中的一员,每年都会为神盾局提供一批毕业生,以此换取神盾局和安理会的支持。
  夏紫箐躲在房里不敢出来,捧着碗越吃越没味,吃到最后还对着垃圾筒吐了出来。
  恐怖!实在是太恐怖了!仅仅只是葬神禁区里面的黑色死气,就直接抹杀了五个神海至极的强者。
  可愣是撑到了晚上,亏得她一心想嫁给司湛,如若不然,定是要闹起来了。
  “你没事吧。”马娟能清楚的感受到李伉体内的虚弱,关心问道。
  而林震未婚孙婿几个字更是深深刺痛了他的眼睛,林震两个字像一座大山一样压的他差点喘不过起来。
  当然,等到黑鲲鹏吸收足够的邪魔力量,有了一定实力,能够掌控冥动天更多的力量,他也会停下手来。
  楚濂是做建筑设计的,电脑里有很多稿件十分重要,所以电脑一出问题,他就急忙将电脑送去维修,还是导出数据的那种维修。
  “李伉,手下留情!”武琨看到自己的师傅清虚散人面色痛苦,一口鲜血吐了出来,连忙大声叫道。
  看着外面有些灰蒙蒙的大山连绵起伏,夏紫墨跟东方辰都还有些不相信,他们的儿子,怎么就到这么远,这么偏的地方来了,把他带过来的人是怎么做到的。
  “既然赵云,从常山归来了,我也有了另外,选择的余地了,所以,我决定,让杨凤,张任二人,带领两千个将士,留守蓟县,防备刘备,大家对此,有什么意见吗”。
  公孙蓉却朝黄老君道,“不喜欢!”她说着脸居然红了起来,满脑子向的修真就是无瑕仙子说的双修。
  顾雪看了他一眼,付昱凌面上的表情淡淡的,带着微笑,仿佛这是一件极寻常的事,和他数分钟前撕开空间,整个身形从无到有,一步踏入此地时的表情没有什么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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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太平军的大愿,麒麟和长风(求月票)
  “酒……给我酒……”
  迷迷糊糊的声音,混着大漠里面张狂的风声,王瞬琛迷迷糊糊地说着话,但是没有什么反应,大漠的声音里面混着一种特别的动静,让他的心脏莫名地躁动,觉得心神不宁。
  那声音尖锐,似是划过冰面的铁片。
  也像是西域最杰出骑手骑着快马,挥舞长鞭,鞭子的尾部带一枚刀锋割破虚空的锐
  严肃妹子毕竟曾经和她同殿为臣,有心帮她夹点菜,田丰却不领张郃的情,将她夹来的菜全挑出来扔在桌子上。
  就在战侠歌和佛罗伽西亚元首的随意交谈和轻笑声中,战侠歌带着他手边所有的人质,慢慢撤回了城堡,在奥兰斯利的帮助下,拆掉了他绑在那些官员身上的手榴弹和粘在元首大人身上的胶带。
  “菲特!”没想到结果会是如此的艾尔芙大叫一声,高速奔腾着冲向了坠`落而下的菲特。
  这一下桥中心的长tui妹子终于松了口气,她最害怕的就是军师技,因为她知道自己非论有多厉害,也绝对挡不住万箭齐发。别说“百里连环”了,如果那个投降了公孙军的法正赶到,对她用一个“奇谋”,她也会惨败。
  “如此那就有劳先生了!”说着,秦一白竟对着徐市抱拳一礼,他是觉得有些太麻烦徐市了。
  未想沈绮霞此时心中正在气苦自责,一时见这畜牲不分时宜却来与自己歪缠,当下便是柳眉一竖,急怒之心显形于色,却把个神猱吓得不轻,当下忙如人一般堵住了自己一张血盆大口,再不敢言语。
  苗的脸上闪过一丝狰狞:“蝼蚁,你到底明不明白眼前的状况?”他随手一掌拍出,直接将远处的地面轰出一个深不见底的大洞,最手一脚踏地,直接将大地撕裂开一条上百公里的峡谷。
  漫天金光射出,映亮了整个落凤坡……虽然军师技叫“百里连环”,但这里的百里只是一个夸张的修饰语罢了,并不是真的可以使出一百里,但范围变大,可以连接的物品数量变多,却是不争的事实。
  虽然这些宝箱看上去有些年份了,但是里面的东西很少会因为岁月的流逝而失去作用。
  “闲事已了,吾等还是转入正题,行论道之事。”老子端正神色,开口道。众圣听了,齐言大善。
  三天两头的便跟人打架,最初谢飞飞还不知道刘依依的身份,直到有一天,当那一句“我哥是唐笑笑”从她口中吐出之时,谢飞飞才算是服气了,这兄妹俩别的不说,惹事的劲头可是一模一样。
  老师的话音刚落,孩子们登时精神大振,个个生龙活虎,收拾东西,互相说着什么,准备回家。老先生伏念,摇摇头,笑而不语。他是远近闻名的大儒,脾性确实很好。
  “机场的位置我倒是知道,就在避难谷地的悬崖上,那里起飞容易,而且地势高,光秃秃的都是石头,没什么遮掩物,部落的盗贼很难靠近。”唐柔儿思索了一下,说道,她之前把这一片都探查了一遍。
  她也知道,以刚才男人的所为,根本不构成犯罪,若是惊动了巡察,三人都会挨骂。
  陆仁炳询问他们,抢劫的技巧是什么?这个头目,从口袋里拿出了一个手环存储器,据他介绍这个存储器可以强行将别人的时间掠夺过来,储存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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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太平公之子李观一(求月票)
  薛道勇这样一位,经历过乱世,独自扫荡过西域的豪雄,在看到这一行字的时候,都觉得脑子嗡嗡的。
  像是年轻时候武功不行,去了大漠党项国,呼吸不上来气息,躺在毛驴上的感觉似的,过去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回过神来。
  薛道勇眨了眨眼,盯着信笺看。
  然后又揉了揉眼睛,仔仔细细端详着那一行字。
  “你是怎么猜到的?”宋眠不解,这个成天在家里不是坐着就是睡着的人,怎么比她天天在外面跑还知道的要多。
  所以网上有这样一段话,就算有人送你一套望亭别院的房子,你也交不起高额的管理费和物业费。
  十多分钟后,他丢下一盘的鸡骨头,感受着腹内的温热,和经脉内渐渐恢复的真气,忍不住掩嘴打了个嗝,带着淡淡的满足。
  五分钟之后,叶灼成功黑进对方的IP里,入侵微信,成功找到他跟邹斐斐的微信聊天记录。
  目送着飞行器渐渐远离视线范围内,叶寒才收回视线,往回走去。
  要不然,她以前跟自己的那段时间,她有无数次的机会可以杀死自己。但是她没有,这足以说明林芳芳对自己没有恶意。
  他想着,是不是他们刚一进入十二层楼的时候就进入了某个幻境,以至于,他们始终无法找到12-4病房。
  林叶没有说话,他站在那儿,使用未来探查不断查看着未来的信息。
  没想到刚踏进留香苑就听到如此大的动静,等他来到盼儿卧房外,见到的却是这样一番场景。
  赵丹又趁着这个机会,发表了一条道歉的视频,给叶灼施加压力。
  苏涵思前想后,最后还是决定去一趟输液室。拿药不过是举手之劳,不费什么精力,也算是她为叶叔叔做的最后一件事吧。
  看着王伯这般吃惊,几人的脸上都是有着疑惑之色出现,要这样吗?姓谷,那又怎么了?
  参天大树的一根粗枝之上,两道身影坐立,倩影靠着少年的肩膀,此刻说话的,真是少年。
  “全力护阵!”段天一大喝,内力狂涌而出,身影在雪灵村各处漂荡,一枚枚雪花石落下。他绝对还不够,不过数分钟时间,百花阵又增强了几分。
  “你你你…周围人都看着呢……”苏涵都因为周围人火辣辣的目光自惭形秽了,她只好缩在他的怀里,尽量挡着脸。
  脚步有些紊乱,她暗恨自己的慌不择路,前方人影绰绰,她顾不上这许多,身体上下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告诉她——跑,赶紧跑。
  “怎么回事?你到底对我做了什么!”双角雪狼大惊,仅仅几秒钟的时间,自己的身体像是被施了法术一般,竟然无法行动分毫。
  那天在树林里,吴冰没有抛下梁若晴不管,而是冒死送她去了医院。经过抢救,梁若晴的命是保住了,可是她伤势太过严重,腹部被子打穿,最后不得已,她只好摘掉了子宫。
  “不错!”玄冥公猛然转头看向莫弈月,那一张光滑平整的脸正对着莫弈月,令人不寒而栗。
  她就摸索着走到花园,跌跌撞撞地好一会儿,才终于来到秋千架下,摸到那瓶矿泉水。
  他握着令牌,飞上浮空殿,周围悬浮的一百零八柄金色古剑,散发出惊人的锋锐气息,八阶剑阵,一触即发。
  尼玛,说来真是丢人,被她诱惑成这样,下面的那根命根子却一点都不给他长脸,愣是软绵绵地趴在裤裆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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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马作的卢飞快,弓如霹雳弦惊(求月票))
  声音落下,恍惚之间,王瞬琛仿佛看到过去种种。
  太过熟悉,太过于想念。
  他不可遏制地恍惚,仿佛看到当年,穿着重铠战袍,戴着暗金面甲的大帅笑着把这一张弓递给自己,彼时,此时,他几乎分不清楚了。
  彻里吉心中一滞,他似乎感觉到虚空气机扭曲了一下,沉睡的猛虎如似要苏醒,乃大呼:“秦武侯,来此
  如果普雷斯顿充满报复的欲望,那么,在面对这种人的时候,是让他活着接受折磨更狠一点,还是让他和自己同归于尽更狠一点?
  “走走走!这里是矿区,闲杂人等不准随便进入!”几名矿区护卫拦住李斌师徒马匹去路,一脸警惕的表情盯着李斌师徒大声喝道。
  其中包含着一种五代祖神之力,这种五代祖神之力,是一种火焰之力,唤作用九阳天火,也算是一种顶级天火,不过比起纯阳之火,以及秦轲觉醒的祖神之火,要差了很多。
  “那是,那是,我怎么会欺负如溪呢!”林风赶忙摇头,心中却是好笑,凭着柳天鹏的身手,就是一万个柳天鹏来围攻林风,也对林风造成不了什么伤害,不过林风也不能抚了柳天鹏的面子,毕竟是自己未来的岳父不是。
  铁师傅看着魏野的背影,沉默地拿出两个簇新的陶碗,腕子一抖,将汤盛好,亲自端着向魏野那一桌走去。他身旁马长庆还待拦阻,却是眼前乌光一闪,顿时一阵剧痛,惨叫一声就倒在地上。
  “师父怎么一直退避,不与毕凌峰交手呢?是不是真的如罗师兄所说,师父他也怕自己的功力不及毕凌峰?”不明真相的浮屠门弟子们亲见师父李斌一直在躲避毕凌峰的拳招,也都暗自为自己师父担忧不已。
  接下来,张诚投入到忙碌的工作中,他将普通会员福利粘贴了一份,然后用不同IP登录YY,进入各个在线人员超过50的YY频道,在各个有人驻扎的房间进行公屏发送。
  拿到发箍后,张诚看了一眼剩余的东西全都是材料,不过有一件东西却散发着幽深的黑光,很显然不同一般。
  林涛记得断浪背叛之后不久,聂风就被派到了无双城,此时的聂风武功还比较低,又跟无双城守护者名家的后代——明月发生了禁忌之恋,却无奈痛失明月,认真想来,正是谋取冰心诀的最佳机会。
  本来白若梅看不上二房的衣服的,可一听是二郎的,正想跟二郎套近乎的她立即接了下来,这衣服肯定今天是要穿回去的,回头也就有了还衣服当借口,方便再次来拜访了。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她可能也是萧凤亭手里的一匹待驯化的马,鞭子和糖果,让她软化,放弃抵抗,最终就像这匹马一样,乖顺的像是一只猫咪。
  而逍遥行这一招却可以做到无形之中让人避无可避,但也有局限,那就是必须要在晚上,今日天气影响之下威力也大打折扣。
  好在叶云乐和凤珏最先离开巴士的时候,意思意思地拿了点东西。
  那个海水淡化项目需要用到大面积土地才能收回成本。而大面积水面出产的淡水,需要大面积的耕地才能用完,而不至于浪费。
  他当年太嫩了,简直就是嫩头青,如果不是花容执意要嫁,他简直看不上他。
  若是没有璧山国的强力支撑,这地生学院怎么可能在大荆中独树一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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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麒麟将至西意城,风云汇聚多一人(求月票)
  李观一自是搀扶起王瞬琛,迎他回来。
  王瞬琛本是重情重义之人,只因当年之事,导致自身的心境空缺,是以跌境,如今解开当日心结,填补心境完满,终是重新回到了七重天之境。
  随手使来,便是法相绝学,统帅兵马,军魂战意,皆是举手投足的事情,李观一乃详说安西城诸事,又遣契苾力等人,收拾尸骸,捡拾可以用
  而婉如一直紧紧的闭着眼睛,胤禛的吻落在她的脸上,她被动的承受,她虽然平日里很热情奔放。但是她第一次做这种事情,她还不适应,心里一直在祈求赶紧结束。
  “好了,是爷昨天说错了,爷不对。”胤禛承认错误,夫妻之间,又不是什么大事,承认了也没什么。
  伊莲儿颇有兴致地来回打量凌峰等人,眼神中流露出了无比的好奇之色,不知在思量些什么。
  胤禛此时清闲了下来,憋了一晚上的话终于可以问出来了,胤禛慢悠悠的喝了口茶,开口道:“今天在额娘那里,你为何挠爷的手心?”语气有些漫不经心,但耳朵却竖了起来仔细听婉如的话。
  按理说麻省理工和苏杭大学并不是一个级别的大学,竟然还有人转学过来?
  “岸乘……”袁成辉踉跄下楼,看着血泊之中不再动弹的孩子,一张脸苍老下来,悲痛欲裂的他,蹲下身子,在袁岸乘的头发和背部轻轻抚摸而过,温热的鲜血触手可感。
  相比于周围那雄伟壮阔的建筑雕像而言,这个所谓的神殿实在是寒酸得很。
  朱禄笑道:“听说是要和慕容夫人作什么勾当去,他拿了钱就去了慕容夫人府里。这几天时时都在。”慕容夫人府里也有安插的奸细。
  侧面的停机坪上已经有了第三架猎鹰战机,但三架猎鹰加起来都没有眼前这架“信天翁”号运输机大。它的身形就像是某种奇怪的巨龙匍匐在地一样,虽然知道这是人造品,玛索拉却仍旧对其产生了难言的敬畏。
  在刚才大战爆发的时候,诸教走了一大批强者准备过去观战,留在神凰一族的各族强者纷纷心惊,不论结果如何都会震动九绝天,毕竟这几日出现的事情太多了。
  就是因为她知道民心的可怕,才想出让城中百姓在望喜楼免费吃饭的法子。
  “我跟张老师请假了,我今天来带你去看房子”黄涛跟我说这话的时候,他一脸好奇的向河神看了过去,河神望着黄涛点着头笑了一下。
  刘修暗道赵咨聪慧通达,一眼就看到了问题的关键。只是,刘修却不惧。
  叶陌并不知道如果在入梦的半途中,如果被意外打扰会发生什么,自然要尽量避免了。
  春笙嘴角一抽,原本想要追过去的脚步顿时停了下来,而夏言跟冬凛二人也是一脸不知道说什么好的表情愣在了原地。
  白天的时候,爹先开始分明就说冰幽毒无解,后来在她说完赤阳珠在他体内后转口就说毒他能解。
  那些人若是知道事实真相,相信就算浪费点时间也会将这些人给留下来。
  昨日她夜不归宿,依着大圣那阴阳怪气的脾气,只怕不怼自己几句,她今日就别想好过。
  经他这么一说,轩辕天心彻底明白了,原来是斗兽买马的赌博形式。
  远远看去,仿佛山峰不是山峰,山顶还没有到头,那茂盛苍松才是山峰的山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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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愿为尊上上尊号(求月票)
  这位党项国世子,正是当年吐谷浑覆灭,党项国和陈国联盟,吞并西域吐谷浑国遗产,成就霸业时,作为质子送到江州城的,在大祭之时,李观一曾经作为金吾卫见过他。
  那时候的党项国世子才十二三岁。
  也对那时依仗武功称雄于年轻一代的李观一抱有极大的羡慕,那时的两个人彼此只擦肩而过,都万万没有想到会在今天
  基恩的品味也算不差,好歹也都是polo,或者是阿玛尼这样的服饰,可是脚上的鞋子不对号,刘展在穿完了基恩的一件风大衣之后,就踏着一双拖鞋来到了这里,再加上他一路狂奔过来,未免有点的显得狼狈。
  都是初级杀手,他的武功明显要比同屋的那两个男人高。但每次有了好处,他却占不到半点便宜。都是他们吃剩了不要才给他的。
  首订好歹也四位数,可其他人都是呈涨势,她却只走下坡路,一个星期的时候,均订已经掉到777了,现在半个月过去,三位数都有丶保不住了。
  他把目光瞄准了教育学院,医学院等地方,所以特别在一百五十份名单之中,挑选了三十位,准许加入学习互助会。
  此刻,那两边鼓起的腮帮子也是令人纷纷侧目,不禁是为止动容。
  赤阳跳起来,长叹几声,背后的神魔虚影缓缓消失,他气息由始至终没有发生变化,实力显然得到巨大进步。
  原来的信心早就被无限恐怖那一个个土豪给刷没了,几个白银大盟,带来了成吨的流量。
  既然色心还在,身体当然没问题了。秦舒一出门,就一个劲儿埋汰刘展好色不务正业。苏晶晶在旁边劝着她。这可是秦老爷子花了大价钱请回来的,哪能当一般保镖用哇。
  跟着柳雯月,把行李放在客房,她先洗漱一番,换了新衣服,这才来到柳雯月的房间。
  香菜是一种极端的食材和香料,喜欢的人特别喜欢,不喜欢的人特别不喜欢。
  而张梦琪被吓得也是惊呼一声,张百忍眉头一皱,也是一把将张梦琪揽入怀中。
  “老伙计,别了!”韩非心中默默的叹息了一声,下一刻,一招所有人都认识的剑招忽然施展了出来。
  陈子昂和南宫琉璃围绕着公司逛了一圈,看完后才走了出来,继续走楼梯往上层走去。
  看到突然出现在自己眼前的字幕,冷漠口中未说完的话语的一僵,目测,对方没有要兴师问罪的想法?
  只不过,说起来,这些人的面貌现在要不是五大三粗,要不就是瘦的跟个竹竿一样,一点也没有亲王卫兵的威武气势。
  身边一个脸色更加苍白,却硬生生的扯出了一张笑脸的年轻人连忙恭声说道。
  半分钟后,突然,哗啦一声脆响,那漂浮在天空上的轿子则是直接崩塌,随后一道身影便直接重重的跌落在地上。
  中央调查司立刻出动,周曜手持皇帝的兵符调动了一支宫廷卫队将成国公府团团包围,朱应槐一脸呆滞的被抓走了,成国公全家被控制住,等待调查结果,调查结果出来前,他们没有自由活动的可能。
  如果这个棺椁属于夏桀,那么这个做梦都要飞上天和太阳肩并肩的人物,最终埋葬在了永久不见天日的云雾之下。
  薛长春抬头后车窗这边看来,也看到了正在后面迅速接近的别克轿车。
  说完,苏念恩伸手抓住陆承俊手里的东西,将其一把夺过来,然后杵着拐杖,就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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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天下大势,在你我之间(求月票)
  李昭文看着这信笺之中,长孙无俦诸多言辞,说什么担忧李昭文会被影响到,就希望李观一来帮忙。
  李昭文却只笑着洒脱一声:“只区区些微中土贵胄之事,所谓联姻的事情,岂能对我有什么牵制?”
  “酒囊饭袋般角色,怎能够入我的眼。”
  “长孙倒是小觑了我。”
  “不过,倒让李兄提前来此,倒也算是
  银行里多了数百亿现金,叶牧其实并不如表现的这般平静,心情焦躁得很。
  抛出冰斧的同时,赛罗一跃而起,双手位于自己的计时器前,额头上的水晶顿时放出了绿色的光线,朝着自己所站立的海面就是一阵集中性攻击。
  “对,”格兰斯点了点头,拿过放在一旁的平板打开,放出里面那十分特殊的两翼印记,开口:“这个印记你们也见过了。经过我们的研究,它不但是一个图腾,更是一种传播讯息的途径。
  八极拳闻名于其刚猛暴烈的拳风,同时也闻名于其近身靠打的招式,泰山所施展的铁山靠就是其中绝招。
  俊秀就这样轻松的指使着经纪人去超市了,其他几个成员们完全觉得不可思议,什么时候经纪人变得这么好说话了?平时从来不会给他们好脸色的经纪人,如今在俊秀面前这么的温和真是不可思议。
  这次的比赛不论胜负,田中秋都是和那些人解除了摩擦,今后再见面的时候,对方都不会装作是没看见田中秋了,以前的恩恩怨怨也算是消除了。
  祛除魔毒后的两位国主深知这座宝山的珍贵,更有典烛的一再告诫,他们竭力掩饰擎天柱的秘密。
  此时被章灵羽松开脖子,刘维义瞬间清醒,跟官职升迁没有关系,他现在首先要保住性命。
  实际上,海龙尊域不管从哪个方面来看,不仅可以在国内得到认可。即便放在国际上,也很容易地被外国人所肯定。这本身就是一个胜利,一个极其不容易的胜利。
  在指定的时间,指定的地点,唐玉龙带领三十辆陆航船分毫不差地飞入长安街上空领域。整条长安街没有任何声音,只有陆航船那极速喷出的火舌带来的呼啸的风声。
  陆航船编队在十几辆第三代陆航船的掩护下从机场起飞。李炎看着远去的影子,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我要离开这里,我要见我的娘子,我要见我的爹娘。”就在这时,在那里嚎啕大哭着的谭纵忽然一掀被子,噌地一下从床上蹦到了地上,口中一边大喊着,一边踉踉跄跄地向门口走去,就像是喝醉了酒。
  “恬儿,我就知道你会没事,恬儿,我就知道你会回来的。”唐玉龙已经泪流满面。
  老头子虽然还在,但他毕竟老了,是以对龙琳的放任,也就在这样的情况之下,继续存在着呢。
  如今寒冷的天气,被汉浸湿得脏兮兮的,可见这几人刚才在和老虎生死追逐时体力消耗之大。
  “哼,就算你知道了又怎么样,你就觉得你一定吃定了我?”刘霸道将手中的长剑挥舞了几下,眼中不停地闪烁着红芒。
  股玄而又玄,类似与造化之力却又有些不同的量涌进了狰之法相之中。
  黑弗那天晚上又受了极重地伤,身体虚弱,再留在兽王城,肯定是找死,所以他一路南下,在今天早上到达战地集镇并收到魏炀要在这里斩杀那织组的人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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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破军谋,兵戈起(求月票)
  突然的消息,让李昭文脸上的神色瞬间凝固,她只身子一晃,已飞掠而去,抬手施手段,给那位骑兵止住伤势,搀扶起来,道:“什么情况?!”
  那骑将乃是突围而出,身上伤势颇多,双手捧着一卷丝绢,上有血色文字,道:“国公和诸多将士,巡游我大应边疆,于夜门关外,被【大宛】,【大食】等各部联军围攻。”
  “
  论运动能力,自然是这艘更强一些,更不要说她还配备了火炮甲板这种大杀器。
  张霖取出一些清水,两人把身上在下水道沾染的异味简单地清理了一下,不然这味道在室内不用走几步就被人发现异样了。
  岂料恰逢这次灵气东风劲吹,洪志中实力突飞猛进,居然到达了六级后期,这几乎是完全可以自主选择门派的节奏了,得亏去年没去白州府中级学院呢。
  米勒身上冒出白色的雾气,象征冰天雪地的领域眨眼间张开,整片林子瞬间笼罩在白茫茫中。
  然后叶仓就看见躺在那里休息的夕阳红,竟然慢慢的消失了,就像有人用橡皮把她慢慢的给擦掉了一样。
  没办法,落日宗与流云派虽然均是超级大派,但是对后辈弟子的培养方式却绝不相同。
  只见短刀直接刺入了毫无防备的巨龙眼中,而因为攻击,张霖也从无存在感的状态中脱离开来。
  通灵丹对目前的古天光来说,作用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是对于这些级别相对较低的外门弟子,其积极的意义甚至要比超灵丹还要大上许多。
  ——他并不清楚,就在祖逖所指点的方位,原本的历史上,十数年后便真的建起了一座重要城池,起名为山阳,并将周边地区划入管辖,名为山阳郡,成为东晋、南朝在淮东地区比淮阴更加重要的防守基地。
  当卫仲道怒骂完时,洪鸡已经缓缓转过了头,他伸出右手摸向了头部,有些刺痛,手上的鲜血更是清晰可见。
  这也是敖青跟他说的,让他早上起来,太阳初升之时,望向东方,对他阴阳眼大有裨益。
  “没想到我们亲有过,隐藏这这么强大的一个阵法”陈长老看着眼前的巨人,只觉得刚才受到的攻击所承受的委屈,现在全部消散了。
  “我们的实力太弱了,还是跟齐齐学吧!”说着,姚崇山就指了指车外面正趴在旁边一辆废弃轿车车顶上看大戏的幼年雪橇犬。
  秦柔这样算是下岗,最让秦柔担心的是,慕焕章并没有告诉秦柔,什么时候又能够凑到慕焕章的身边,这个才是秦柔最在意的事情。
  在床底下翻弄了好一段时间,许莉才从床底下爬了出来,神神秘秘的朝着窗外看了一眼。确认外面没有人后,许莉这才把紧攥在手里的东西拿给了吴天。
  上次在葬道古地,好像灵丰子请来的一位宗师,就是来自北方,叫做什么季承弼。
  杀又不能杀,逃又不能逃,难道等他下次发狂,自己又要默默忍受?
  一众医生和护士再一次惊叹不已,不过都不敢说话,在心里面这么惊讶着,然后继续期待的目光看着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发疯似的狂抓因为激情过后凌乱的秀发,随后颓然的瘫在地上,她发现,如果不想死,好像只有默默忍受发狂林浩这一条路可以走。
  圣子的这话,让索菲莉暗中却是皱眉。她根本就想不到,圣子为了什么要亲自过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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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当名动天下,你我之约(求月票)
  这般豪勇的话语说出来,李昭文怔住许久,旋即笑起来,道:“哈,当真豪迈,虽然说和你安西城诸多将士们对不住,但是,这一次,他们的主公,却要被我借走了!”
  “来,且来披甲。”
  李昭文亲自带李观一去了国公府武库之中。
  此地储藏有诸宝甲,兵戈,李昭文亲自带人来,自然是没有哪个不长眼的敢说什么
  发动血月神教的力量,查找唐门和赵家的踪迹,为“萧廷”这个马甲,刷功绩和声望,忙的可谓不亦乐乎。
  在保证了粮食稳定的情况下,才能种植经济作物,而这方面还有不同,像是在东北地区打造粮食生产基地。
  现在玩的比较好的几人,已经能在二十米的距离上,射中靶心了,后面用上了正正的弓箭,虽然说也需要一定的时间来适应,但肯定也要比从零开始好的多。
  众目睽睽下,许天衣让人搬来一把椅子,然后就那么在无数惊愕的目光中坐下了。
  最费神的还是球场上的战术调整,其它的时间并不需要他太过耗费心神,拿着教练的顶薪,此时他已经带着家人去度假了。
  第二天,许大茂没有去上班,他的时间比较的自由,骑车到了父亲家中,与许父汇合之后去了医院。
  宋轩掂量了下重量,感觉和同体积的石头倒也相差无几,沉甸甸的,非常有重量。
  而在遥远的欧洲,今天孙胜完也正式来到了这次欧巡的倒数第二个国家,荷兰。
  如果让他安插卧底,重金贿赂,散播谎言,巧舌离间,暗中刺杀,那是柳随风的拿手好戏,技艺登峰造极。
  她有很多的钱,就算是不工作,这些钱也够她和孩子一辈子生活无忧。
  “你接下来打算要怎么做?直接打破永生之门,彻底超脱?如果有什么需要,我们都会尽力帮助你!我们知道,你想要得到永生之门,但永生之门不是那么容易降服的!”造化仙王问道。
  5级的冥想静室加上寺庙本身的修建工程需要总计7500枚综网灾币,易秋考虑了一下,觉得对于自己而言这方面的投入是值得的。
  午后的阳光有一种慵懒困倦的美丽,惺忪着梦呓的双眼,就这样醺染在和清湖边。
  毕竟没人比他更熟悉上古时期的环境,更改时间线的计划是他定的,找到并照顾自己的人,也是他。
  尤其是刚才差点和亚瑟打起来,现在的阵容是:爱丽丝菲尔兴高采烈的走在最前面,菲尼克斯和亚瑟两人在中间。
  李唤飞恭敬的微笑着回答:“远亲不如近邻,邻居好,邻居好。”同事们又是一阵笑声。
  “杀戮之心,替我冲开仙界之门,让我贯通仙界!踏入长生秘境!”孟少白身上的杀意流转着,越来越浓烈,翻天覆地,滚滚如潮。
  “算了不说了,怕再刺激到你,你又把我绑起来用‘棍子’捅我。”一姐微笑着靠坐在床头,吸着烟,她的神态,是那样的无所畏惧。
  叶北眼中少见的炽热起来,这些东西,只要是修士看见了,没有谁会不眼红,只需要一点点,很可能练出大器,镇压一族气运。
  其他的船员们被李富贵这种轻松的心情所感染,一个个都眉开眼笑的。
  一旁,恩平目瞪口呆,所谓旁观者清,他自然看到躺在地上的穆奇兵,手腕不断抖动,激射出一块块碎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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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冲阵,破军,得胜(求月票)
  李叔德等人,本已在夜门关之中,死守不出,只看到整个城池之中,伤员越来越多,而药草逐渐不够,粮食储备也日渐减少,箭矢恐怕也支撑不住多久。
  无形的压力正在不断累积。
  李叔德拍着城墙的石头慨叹:“如今已是九月,秋意正浓,想来,支撑不了几日了,今死于此,我当自尽,断不能让这些西域之人,辱我威名。
  三尾狐,切实化形不完整,又或者说这只狐狸精故意露出来的狐狸尾巴。
  荒族的沙土中不知埋藏着多少颗羽鹰的蛋,然而最终能够击垮秘吽成就霸主之位的鹏鹰,千百年来,寥寥无几。
  孤儿院长大的孩子,都是坚强的,林朵儿很想靠住王跃的胸膛,去感受那从未有过的温暖,安心。
  玉石战争命令开放的冷漠,当它形成时,它出现在战斗平台上,站在拉玛的对面。
  面具男子走着走着,蓦然听见身后传来一阵哭泣声,眼角的余光一瞥,正好看着林瑶趴在威廉怀里痛哭的样子,心中顿时一阵烦躁。
  虞子琛,生于天兆五年,生父虞家嫡次子虞仲项,生母邵氏,天兆六年其父病丧,7岁过继其伯父正妻江氏名下,年满10岁入京为质子,16岁出京从军,18岁官拜少帅。
  而且六皇子甘露这会已经记人了,何况他的生母慧妃乃是正二品的主位,又不是死了,只不过是怀着身子反应严重,等她再诞下腹中皇嗣,便是宫里除了皇后外第一个有两个孩子傍身的妃子,谁还能把甘露就此养在身边不成?
  秀婉道:“是!”飞鸥和白鹭都是如蒙大赦,忙不迭的退了出去。
  封魔山内魔气涌动,罗睺端坐在封魔山峡谷的山洞中,两眼紧闭,眼角紧闭,一脸凶煞之气,嘴角微微上扬。
  如今宫里主位上差不多都满了人,许氏本来的位份就已经是从四品才人,再晋一级为正四品美人是正常的,太后这么问,显然是不太满意,周皇后还是这么回答,却是为了给太后来示恩。
  两只手挣扎地向前爬,泥土松动了,一个脑袋冒了出来,最后一个活生生的人钻了出来。
  他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傻,这么明显的谎话,居然差点当真了,还为此震惊了一番。
  在百里云身旁,还有一位祁然认识之人,正是当初在严家的白修阑。
  姜新禹心知肚明,虽然明知道这里面有事,但是又不好太明显的留下来,只能跟着沈之锋出了病房。
  雷大锤凭借自己超强的视力,凝神定眼,穿透前方重重障碍,看到了超长距离的远方,可依旧看不到尽头。
  “是爸爸没用,让你们跟着我受苦了。”虎克本想拍拍两人的脑袋却发现自己的手都是污水,于是停在了半年空。
  跑着跑着,冷怡然只觉得自己的右脚一崴,接着就是脚下一空,再接着她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他们来到了神明星旁,死死地盯着这颗星球,诡秘的笑容,显然不怀好意。
  “我们先点菜,你喜欢吃什么?”苏子婧伸了伸手,叫服务员过来点菜。
  确认了墨锋的身份,水无月雪便直接发动了大招,可见她对墨锋的重视程度。
  对于这片大陆而言,莫离始终觉得自己只是一个过客。所以他不想跟这里扯上过多的交集。迟早要离开。那就不要给自己留下牵绊。
  当吕范踏入这里后,他们的目光第一时间盯着吕范,让吕范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吕范第一次见到这么恐怖的士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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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风云四起于一地(求月票)
  李观一没有解甲而行,仍旧穿着一身铠甲,战袍,来往道路上的人们见他之后,都神色恭敬行礼,这一股被国公带出来的大军之中的大小将军们不提。
  更有被李观一和李昭文带出来的玄甲军。
  见到李观一和李昭文之后更是恭敬非常。
  这帮玄甲,虽有武功,之前武勋却不够,大多处于什长位置上,今次冲阵,按照李
  “随便他。”仿佛赌气那般,她语气非常不好,随即扔下齐萧,独自离开。
  时予初走过去,流浪汉却迅速的爬了起来,捂着自己的下巴,有血从他的嘴里流出来。
  四目相对,没有任何言语,整个喜房很是安静,气氛一下子就变得有些微妙。
  “你就扯吧!”本以为他只是单纯来做什么,可他却轻松地帮她化解了与齐旻的尴尬,她才不会再听信她的胡言乱语了。
  想到昨晚的事,时予初装作若无其事的收回目光,低头整理着桌子。
  她推开陆齐峰,走到米粒身边,牵起米粒的手就是一阵嘘寒问暖。
  梦如霜虽然蒙着面纱,那副秦王妃之位志在必得的模样却是显露无疑,而永乐和李梦瑶就尴尬了,原本期待的神情,瞬间就错愕了一下,旋即暗暗露出了不满与不甘。
  周沣和夜朗两人都不笨,只是看了两三遍 就将所有的数字记住了。
  宋星辰深感歉意,唯一能做的便是给他们带上足够的盘缠,好让他们日后衣食无忧。
  “说吧,想求本王什么事。”和顾白楠的随意不一样,君一诺抓筷子的动作都极其优雅高贵。
  李承介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敢情这是将自己当成工作人员,来叫他“开工”了?
  黑暗凌霄并没有选择追杀,已经被天魔降世真解加持的原始幡,就像是拥有了大帝之威一般,恐怖到了极点。
  “你忽然叫我从里面出来,不会真就是让我陪你吹风吧?”林晓峰笑着问。
  “不见棺材不落泪!”孟凡握剑的手腕一抖,几缕比梅解意更为鲜红的红线,从他手腕上延伸出来,沿着剑身向梅解意喉咙靠近。
  唯一没受影响的,就是在李承介旁边的金泰妍,但她根本没有阻止的意思,反倒是满脸担忧的看着李承介。
  眼睁睁看着六个活生生的人命死在自己面前,林晓峰的脸色铁青,心中的愤怒可想而知。
  殊不知,这个美味的大饼里面藏得却是坚硬的岩石,自己的一方的一举一动都在三世皇帝的掌控之中。
  “露两手我看看。”我故意说道,我又不傻,他的本尊肯定在这镜子里,外面都是根须,如果在外面早死了。
  里面没有声音了,然后就是拿水冲厕所的声音,我就知道她要出来了,赶紧转身冲回房间,躲到床上。
  现在想想,星祖的遗骸在地球上,老妈意外的流落到地球上,从远古时期就有九界中人在暗中谋划毁了地球。
  楚衡空完全呆住了,在过往22年中养成的世界观被这数秒钟的俯视撞成了碎片。他活动嘴唇,发出干涩的声音。
  今天正好陈光明休假来看笑笑,两家人加上老师和师母正聊得开心呢,门铃却是响了。
  跟刚才胖胖的口中那个“我很羡慕尘尘,我想要尘尘爸爸这样的好爸爸”完全判若两人。
  早上,刘娟做了许多以前大家没吃过的早饭,烧麦,蒸饺,葱油饼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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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汹涌大势之下,见众生百态(求月票)
  黄沙漫漫,天地广阔,契苾力翻身下马,屈指敲了下甲胄,中原的兵器,甲胄的铸造工艺,远远强过西域和草原,墨家和兵家的能工巧匠们,实在是太懂得钢铁的技艺了。
  “极好的甲。”
  契苾力肃穆的脸上也禁不住露出了微笑。
  他这几年,从无到有,将铁勒九部重新汇聚起来,经过了数百年的岁月,曾经的大部族
  应该更多了,同时,他认识的人广,说不定这十多万元钱他还真能借到,顿时她心里就充满了期望。
  踩着撕心裂肺的哽咽,佘存义几步到了抢救室的门口,便见里面一对夫妻抱头痛哭着,而两人面前的铁架子床上,见过几面的赵方仰面朝上,面目安详的闭着眼睛好似睡着了般。
  苏明阳前世和今生走车见惯了这样的人,对付他们有的是办法。这样的人你不给他上点手段,他还以为他是老大,谁也不敢拿他怎么样。
  方正几乎可以肯定,到时候白垩飞剑最低也能升到灵器中品,甚至于上品。
  “那个,那个牌子的车口碑好,安全性质也是通过考验的,就是价格相对高。”于豆豆指着对面那家国外品牌的汽车店。
  即便是要斗破苍穹,身陨于此那也在所不惜,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
  思维和潜意识的显化,或许有什么隐喻,但是数据不足无法解析。
  大海之中,远洋轮船上,掉个把人下去,谁也不知道是事故还是故事。
  想到这里,苏明阳一下子想起了放在背包里的照相机,他必须马上去宿营车取过来,一旦发现张兴志有什么违规违纪的问题,立即拍照做为证据。
  本来他觉得这次推演会失败,已经做好了重启的准备,没想到峰回路转,东西方一次大战,竟然有走上正轨的趋势。
  白无伤被秦宁这句话直接气的不行,怎么说她也是天堂之吻的首领,两万五千个亿虽然多,但是她也是拿得出来的。
  透视之下,叶枫可以清楚的看到,这一整套的四沁色玉饰,全是纯正的天然沁色,并不是后天使用一些特殊的方法加工而成的。
  我明白老来的心思,也知道自己最近屡屡瞻前顾后显得有些迷失了本心,实际上我并不是太在意永生组织的首辅为什么会变成我的心魔,只是这种疑惑必然会偶尔在心头盘旋而过而已。
  而白龙则用一只手轻轻掀起牌的一角,谢东涯装作不经意的看着白龙的手。只见白龙掀了一下牌,随后把牌放下,再次掀起来的时候,那张牌居然又变成了j。
  “夏子衿,你怎么有时候笨的那么的让人发指?”青青白我一眼。
  以前有几家说好的,大家都不投标,反正剩下的总归会有地基分。
  可是黑暗禁锢这个技能,优先级是高于锤石的魂引之灯的。在禁锢的状态下,你虽然不是被沉默,却同样交不出闪现,更何况是点灯笼逃跑?
  可是如果要阻止祭典,单凭我这个外来人是绝对不可能的,至于郭毅——他似乎并不太相信李学军的话,所以根本就是不为所动。
  许久,叶之宸才痴痴地笑开,谁让他那么自作自受呢,当年那么轻率做出的决定,结果让自己用一辈子来承担那个后果。
  不过玩笑归玩笑,兴奋过后孟捷的心里又有些失落,今天遇到那个姑娘两次,却连人家的名字和住的地方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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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民心,冲阵,枭雄,豪杰,当名动于千古(求月票)
  肃杀惨烈的气魄瞬间逸散开来,那些安西城大将在一瞬间有种心脏窒息之感,见那中原游商手中长枪抵着地面,眉宇锋芒抬起,烈烈如风。
  一时间死寂。
  这一句不顺我心,潜藏的意思便是。
  我,即一军!
  气魄雄浑霸道,眉宇之下,目光落下处,众将竟只觉得心神被夺,不能说什么,但是心中激怒,却也还
  “陆-天-铭!”几乎是咬着牙的,张广茂一字一顿的大声说道,他的怒火再一次被激发出来,还没有谁让他如此的狼狈过。
  不过不死心,拼着伤势加重的危险,透支神识,可是最终的结果还是什么都没有发现,不但没有找到王清菡,连旺财也没有发现。
  联合指挥中心里,一面上校军官看着眼前的巨幕,拿起通信器向这次参加剿灭任务的部队下达了命令。
  而根据他现在所看到的一定范围内的种种信息对比,顾行十分确认,地球的物质层面应该是时间倒流,回到了十几分钟之前——之所以认为是物质层面时间倒流,是因为顾行自身意识仍然记得刚才跟撒耶的交谈内容。
  举着拳头的金瑶,很想不计后果的一拳打在姓吴的脸上,但最终想到周师兄为了重振俱乐部变卖了房子,还是缓缓送开了手。
  这里必竟是游戏当中,杀人夺宝、蹲点追杀,这些在游戏中实在太常见了,常见到无时不刻都在发现这样的事情,甚至有一些玩家还引以为傲。
  此时,在四神组总部四周,皇甫毅等人早就安排下了层层火力,只要敌人敢靠近,一定会让他们吃不了兜着走。
  一柄长枪,犹如穿糖葫芦一般,直接把逃走的两人,斜钉在了地上。
  不管是动作还是眉角,都表现得十分的生动传神,如果这不是铜制品的话,那么或许还会认为这是真人吧。
  傅正礼见了这样的场面,比他在官场上见识的那些还要残酷,毕竟全都是自己的骨肉,却闹到这种互相残杀的境地,怎能不令他心寒。
  他的脸色有些白,对她连声道歉,说这里太吵,他到隔壁打电话,没有留意时间。
  “本少爷看着他们分开,已经找人去绊住她的随侍!”楚河越想越焦急,甚至隐隐感觉到了不安。
  不知道为什么。他现在很排斥参加结婚喜宴。总觉得有些讽刺。亦有些伤感。
  叶飞并不觉得奇怪,在他看来,纪家是圣域传奇的家族,有无数的敬仰者很正常,他不就是其中一个么?纪羽也是,又有什么奇怪?
  易氏的公关了得,加上他自己也洁身自好。回国那么久,他一次绯闻也没传过。这次不知道怎的竟然流出了这绯闻。他倒是淡定得很,也不生气,慢悠悠的将报纸打开。
  她想。要是真的像是顾默存说的那样。她有打算带着两家荣氏分公司嫁给宠天戈。顺势让这两家分公司从荣氏脱离出來。再重新包装一番。高调归入天宠集团。那自己的一番苦心。岂不是全都打了水漂。。
  木天紧锁眉头,看东皇的样子,显然对方是知道一些什么的,但是东皇肯定不会告诉他的。
  现在木天最怕的就是仙命出什么事,因为那是他的根基,如果仙命毁了,那他在仙界就没有立足之地了。
  爆喝之后,万古宇宙化作一个又一个可怕的原子星芒磨灭了宇宙的痕迹,可怕的黑‘洞’风暴把千古一帝的身子吸入了进去,千古一帝挣扎着,咆哮着,最后还是被吸入了风暴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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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千古第一!(求月票)
  李观一骑乘龙马突入战场之中。
  战场之上,贸然冲击,是极危险的时候,但是此刻,敌人已经开始撤军,前后军队没有彻底调换完成,犹如人之力竭,是在这战场之上极难以出现的妙机!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玄甲军率先突入战场。
  夏侯锻也有决意,毫不犹豫下令打开城门,李昭文却阻拦,令后军止住,
  突然,一张脸再度出现在海里,他奋力向着沉下去的黎子辰游去。
  洛云昊正是明白到这一点,才会让左洪明带走两份测试用的药剂。
  她刚刚跟着他们的车一路跟到了这里,看来,他就是要来这里看心理医生了。
  未此大家没有意见,只是此时的陆风手上并没有s686,所以大家难免会有些担心。
  “好哒,你去客厅等吧,厨房里油烟重。”说着便要将慕容暖往外赶。
  有很多戏曲家都曾说过,这出戏,是具有相当高的智慧存在的,全剧不仅构思奇巧,曲辞壮丽,还特别彰显了关羽的毅然决绝和勇猛过人的性格点。
  可是,事实却非我所想。因为就在可爱粉答应了我们以后,这洞壁上的所有格子,就接连消失了,而里头的那些狐狸,也跟着不见,只剩下山洞中心的那口白玉棺材、和可爱粉,以及我和吴美人。
  果然,此时老烈火、赫青花等人看向真玄的目光写满不善,或冷笑,或不屑,就连东方白也冷冷哼了一声。
  这双眼睛在认真的观察毒圈,地形,剩余人数,偶尔的击杀提示。。。
  锦馨望着燕锦,燕锦无辜的表情,让她差点就要相信,她是不是冤枉了他?
  早就听闻妖界太子不学无术,整日游手好闲,他能有什么好办法?
  嘴里一直骂骂咧咧,他原本是靠在墙头的,现在已经倒在了地上,自己根本无法起身。
  萧晟哪里不知她会饿,当即就领着她去后院,将一直温着的饭菜给她。
  此时,刘氏的双手还伸在半空中,依旧是推人的姿势,看到王掌柜倒在地上后竟一时间回过神来。
  “怎么又提离婚了?”舜英冷着脸决绝道,“你知道的,我是不会跟你离婚的。
  单单是一碗红烧鸡块,色泽红润鲜艳,加以各种素菜辅料,鲜美味道被激发出来,再用嫩绿的野葱点缀,啧啧,品相简直不要太好。
  ”拔出来!要去拔出来么?“成天想起刚才那戴面具的虚影说的话,但又不确定到底要不要去拔。
  “我走了谁照顾你?”祈君欣伸出玉手将少年按倒在床上,而后替对方盖上被子。
  迦楼罗看到不远处的两个身影渐渐离开,用空出来的一只手将一棵百年大树拔地而起,扔向二人。
  说着话,元古脚步一动已向外走去,手中开天斧悠忽间连闪两次,挡在他身前的那异极宇宙的龙源竟被他这诡异两斧砍成了三段。
  头痛欲裂,苏谨可算明白了,为什么儿子会在家里闹出这么大的阵仗,“这话先暂且不提,寅政,你对那孩子是认真的?”,苏谨缓慢的问道。
  但是已经依稀可以看到其面目,这个弥勒佛像额头宽大,双目微闭,一张笑口张开了一半,两个大耳朵垂到了肩膀上。
  皇帝当年不信任叶丞相,叶丞相也对皇帝心有怨气,她对皇帝并没有多少好感。在她心里,皇帝就是天子。就是上位者,手中掌握天下苍生生杀大权之人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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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天威李将军!(求月票)
  六重天的名将,西域十万联军统帅,赫连介山首级被斩首,李观一紧绷的精神终于放缓,紧随其后的就是一种说不出的巨大疲惫,这种疲惫如同浪潮一样抓住了李观一。
  但是相对应的——
  周围西域联军的军心几乎刹那之间崩塌,李观一手中猛虎啸天战戟消失,他握住了一柄长枪,长枪一点,赫连介山的首级被挑起,落在手
  季真很无聊地听他二人聊着天,一句嘴也插不上,索姓起身走去了一边。看着孙海波和李苹,还有吕阳和柳慧,季真伸手使劲摸了摸自己的脑袋,感觉着现在的他就和天上那个灯泡一般亮度。
  “现在挑战一次就需要消耗700万经验,且不说九段之后要成功晋级剑圣还要必须找到打破修炼瓶颈的机遇,就是这巨额的升级经验,我有生之年能不能刷够还难说。”曾骏摇摇头说到。
  真是令人又好气,又是好笑,顿时,不少人都把目光,聚集到了凝神观天的白阡陌身上,可是北斗星老,和真空三门主,都是摸不着头脑,这真空皇子明明没有动,那卓玉阳怎的会脸被打了呢?
  但同时,那让林紫薇研究超能药剂的神秘势力,也必然会冒出水面,甚至是主动联系林紫薇。
  “大叔,我们不管他们,我们只管赚经验捞装备就行,通天之城那么多沒有领地的公会,我想他们都不会坐视夜色夺得领地的。我们到时候从中推波助澜一下就行了。”曾骏收了网页给温岭大叔回复了一条消息。
  熊倜看看四周,没人应答,他知道说的是自己,他缓缓走了出去。
  借着速度优势曾骏三两下摆脱了身后恐怖骑士的追击裂空剑之上野性狂刀能量爆发直接贯穿了另外一辆物资车,紧接着横扫千军技能在物资车内部爆发开来,连续打击之下这辆物资车的韧性立即减少了近三成。
  只是这时,这些骑兵已被包围,他们原本是败军,是惊弓之鸟。泰山军里武林高手很多,可以弥补骑兵训练时间少的不足。
  不得不说,雅典娜绍尔对江辰的了解已经深入骨髓了,她看透了江辰的想法。
  “说嘛!你救相公还是救她?”秦傲天忽然缠上顾念兮的身,把个泼皮形象发挥的淋漓尽致。
  沐素素捂着她的断指处泪流满面,剧烈的疼痛让她整张脸煞白如纸。子车第吃得测但当着楼止的面,她又不敢骂千寻是贱人,一时间沐素素的表情别说有多难看。
  商煦风点点头,又让人将两个孩子移到同一张病床上。孩子们都要妈咪,在同一张病床上方便他们的妈咪照顾他们。
  “这么神奇!??”花未落之前只看到他们不断抬手,那一张张的道符便从手中直接飞了出去,本以为是他们的袖袍中藏了不少道符,没想到这道符竟然不是实体。
  他教导了君有道几年,非常用心,之后再次闭关,闭关之前,让大师兄登了一次天梯,然后他第二次出关,是在雪原里一匹雪狼身下,找到了二师兄戚长风。
  说完,她也坐了下来。她拿起手机,做出自拍的样子,但我分明看到她的镜头是对着他们的,只是自己却一脸笑容地看着手机仿佛在自拍。她的举动让我费解,她拍他们做什么?
  我亦举起酒杯,喝光了杯中的酒。那一瞬间,颜颜的欢声笑语,仿佛就在耳边。我如此思念她,她是否也如此的思念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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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威震西域(求月票)
  李观一入城之前,城中百姓只在城内,听到外面一阵阵喊杀的声音,旋即大片安静下来,本来已经抱有必死之心,李观一这一句话,让他们的心情大起大落。
  不知道多少人在这般情绪激荡之下,泪流满面,大哭大喊起来。
  李观一起身,那老翁颤颤巍巍道:“将军,当真……”
  李观一道:“敌将已被我所杀。”
  这样的结果,也就是说剩下的人,只需要每人一场比斗,便能决定他们的的命运。
  这人的意思很明显,你是海修门派逃出来的人,临走时还与海修门派大战了一场,以海修门派惯例,绝对不会善罢甘休,所以也是在暗示鹏翼,不能为了这种人得罪了海修门派。
  而且秦耀天也知道,自己的弟弟其实很关心秦氏地产,他是不会乱搞公司的,只是他是属于那种如同“爱国志士”但又不想踏足“复杂官场”的人。
  想明白的薇薇,从珩少的怀抱里缓缓离开,再看他那深邃的眼眸,醉迷的一幕。
  带着真龙气息火焰不停的煅烧这手臂,那手臂上不断的冒出黑气,那是杂质被炼化后蒸发出来了,手臂在火中翻滚,渐渐的竟然透露出了一丝真龙的气息,上面隐约还能看见黄金之色的龙鳞。
  落在一座有些扭曲变形的电力铁塔上,藤条还未近身,郝宇的双手,便飞速向前拍击几下,这几下,都饱含内息,保证在拍出后,有强力的无形劲气在空气中冲击向前。
  "会不会是以前封印的呢?在第氏族没有消失之前?"说话的是余建波,他自己也分析过,这个棺材看起来有些年份了,也许是很久很久以前的,第氏族的消失总不能在几百年前吧?
  抬头紧盯着慢慢降落的飞碟,郝宇的拳头,不自禁就捏了起来,还越捏越紧,整个手掌都渐渐涨红。
  远处的张雪梅面色凝重,已经召出飞剑,随时准备上场救人。不过她知道雷辰有着自己的骄傲,不到万不得已的情况下,她是不会出现的。
  楚昊天说完就转身向地宫另一端走去,一路上众人都明显感知到这里的灵气要比别处都浓郁,十个呼吸后楚昊天停在一面墙壁前,他挥手打出几道手印眼前一面墙壁突然升起,一道巨大的灵脉出现在众人面前。
  说完,丢下一千金币面额的兑金票,捞起王掌正写好刘温名字的那张签注,耸耸肩便走了。
  这么高的产量吓了鲁宾逊一跳,这些年断沟龙虾数量减少,以前出海有三分之一笼子都是空的,不由赞叹甘宝渔场富饶。
  布伦特伍德艺术品市场规模虽大,可中国艺术品并不怎么受欢迎,老爷子为了省点摊位费,便躲在巷子中摆摊零售,赚一点算一点,聊胜于无。
  而这个时候,可以鸟瞰整个青泽乡的雾隐山高处,一名浑身裹着黑布的神秘人物正站在山凸出的岩石方,像在欣赏一出戏剧一般看着山底下的一切。
  现在卢灿手中可挪用的资金,只有五百万美元左右,还是维德拍卖首拍,以及阿尔达汗带来的款项。卢灿还以为,支付玩虎豹别墅的款项,还能剩余不少,自己能宽松些日子,看来,又要勒紧裤腰带。
  此次战斗自然是林枫去袭杀前五实力的红衣大主教,而秦无道则交给了第六七八名实力的红衣大主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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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久别当重逢(求月票)
  十万军中,单骑破阵?!
  破军确认了这战绩之后,忽放声大笑起来,只觉得酣畅淋漓,痛快无比,此般手段,如此豪雄,必将名垂千古,如此方才是吾之主公。
  王瞬琛大步上来,听得破军大笑,不解询问。
  破军将这情报告知于王瞬琛,王瞬琛亦是大喜,破军抚掌道:“主公此番手段,超过我的预料,如此盛名的话
  而林朝,就跟一开始一模一样,只要对方下完,他就能紧随其后落子。
  姬溪此来,只是单纯的要取史子渺的性命。所以,见唐姬不答话,姬溪叹了口气,出乎何后和唐姬预料的直接略过了二人,直接将矛头指向了史子渺。
  刚被关押进来的布莱克、丹尼尔和王庭三人相对而坐,各自沉默,各有心思。
  而这个时候,偏偏薄欢又像是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样,起身冲着侍应生走了过去。
  但不得不承认,萧尘在之前表现出谈吐气质和心境,都令她有极大的好感。
  “愿父神保佑,也唯父神所愿。”伊桑坚定的回答,这个时候必须让所有人感觉他的虔诚,即使这个虔诚是如此的脆弱可笑。
  萧晔被问住了,他摇摇头道:“恋爱?我也糊里糊涂,难道在认识我之前你没有谈过恋爱吗?如果有谈过恋爱应该有这种吃醋或者嫉妒的感觉吧?”萧晔反问道。
  从对方的身形动作来看,唐夜知道,这些人绝对是特种部队退役的老兵。
  正好此时,他眼神,突然落在了苏巧巧后面,那坐在一边的武德刚。
  可惜她一直太过贪玩任性,恃才傲物,根本没能体会到族人对她的期望。
  “见过陈道友!”这一刻,商盟地球分部负责人上前,客气打招呼,那种态度,别提多恭敬与客气了。
  楚昊天侧目看着一旁的青衣人眉头一皱,这家伙竟然想要祸水东引,不过楚昊天知道现在已经解释不清了,这些人明显就是杀人越货,他们又怎么会留活口。
  “四周没有耕地,罗鸣所制造的一定是化学毒品,工厂一定在这附近。”凌莉爬上一颗大树观察后说道。
  祝君紫诧异的看着如此有风度的林沧海,觉得他跟昨晚的疯狂有些大相径庭。
  楚昊天这时连忙唤出裂风魔虫吹走怨气,怨灵君者更是雪上加霜,只是就在某人将要离去之际,他突然发现原本插在祭坛上的血色战旗竟然没有被炸毁,楚昊天知道这东西可是宝贝,于是乎某人悄悄摸走了地上的战旗。
  金元宝无奈地摊了摊手,由于要避嫌的缘故,出门的时候他是关上了门的,尽管内裤反穿了,可似乎没有透视这个技能,所以这回他真的是什么都看不到了。
  声音在竹林上空久久回荡,所有杀手头脑一阵眩晕,皆是下意识点头。
  李明辉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看着仿佛是豹子一样,与他不断的缩进着距离的林沧海,李明辉心中一横,按下了桥头上的机关。
  楚昊天点了点头,他转身凝望,确认那四个怨灵并没有追来后,他的脸色这才有了些缓和。
  这一下全场骇然,人们忍不住要怀疑我的力气到底有多大,只靠两根手指,就胜过了使出全力的艾瑞琪?不知是因为用力过猛还是因为心中的羞愤,艾瑞琪满脸通红,双目充血,他大吼一声,提腿一脚,猛踢我的胯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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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我自成一番气魄(求月票)
  李观一拥抱瑶光,银发少女身材娇小,被他拥入怀中,如怀抱一遥不可及之梦,临战杀伐,所向睥睨的煞气,仿佛逐渐平和下来,这样的经历,并不是第一次。
  不管是十万人中,闯阵战将,必天下闻我之名的顶尖名将。
  还是当日只是个刚刚习武的少年,在来的路上杀死了几个逃兵,好像这银发少女都在身边陪伴着他,瑶光
  “看情况吧,回去公公婆婆又要忙前忙后了。”湘灵手托着腮帮子看电视,幽幽叹了口气,说道。
  提名之后,黎远拆开信封仅用了十余秒。可是,在在场的人们感受来,恍若半个世纪之长。
  听着大臣的话语,听到他们怀疑的声音,当即派人前去查验尸首,对应画像,确实是刘国能,一重大臣都是震惊了,多少明军围追堵截,都是无法消灭的贼寇却是栽在了一个卫所指挥使的手中。
  时间倒是还来的及,处于实力暴增的关键时刻,一刻也不想放松下来。
  提前已经用内力将之覆盖,避免巨大的能量波动,引起众人的反应。
  可一年的行动,她看不到任何实质性的动作,只有一次又一次的失望。
  紧接着熊熊和雪橇犬也跳了上去,刚才还金毛独占的大沙发,现在挤上了六条狗。
  芊芊虽然还没长出牙齿,但已经可以吃一些不太硬的食物了,而桃子则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守卫们还没看清来人是谁呢,心头正怒谁这么大胆,敢在索庄总部这么说话呢。
  而放眼望去,天空中,正有四人和几百人遥遥相望,相互对峙着,可能是因为自己的突然出现,让他们彼此停了下来。
  不过表面上虽开心,但心里依然在打着鼓,光凭一个素不相识的敌方投靠者只字片语,断然不可尽信,又不可完全不信。
  赤霄至尊硬着头皮,嗡气嗡声的开口,双手攥紧,下意识的摸到了桌子底下的本命战斧上。
  但就在这个时候,忽然一股浩瀚的星空力量从掌教仙尊的画像之中传递出来。
  看着原本严阵以待的雷鸣谷数百万弟子,短短一炷香的时间,跑了个‘精’光。
  秦天相信,他这一拳,若是对方只是被动防御的话,就算是凝元劲,甚至是聚元劲的人,也会被他轰成重伤,直接将其轰飞。
  尽管如此,古德家族也没给出太大的赔率,第一场,年青一代的赔率是一赔一,第二场是一赔四,第三场是一赔十六。
  如果只是一个魔导士,他自然不会这样,哪怕是面对马卡洛夫,青蛙依旧是一脸倨傲的模样。
  纠缠,从嘴唇到身体。忘情中,丝质的睡袍滑落在地……两具纠缠在一起的身体滚落床笫…直到沈浩进入的瞬间,苏悦的眼泪夺眶而出,咬牙不发出呼痛声,心里却出奇的安详,似乎自己心中早就已经渴望这一天的来临。
  即使三人全部的都是绝世强者,也不禁心中震撼,真不愧是至尊级的天才,就算修为废了,依旧强势。
  “呃,好的,在下这就去打听一下,不过还请您暂时不要行动,等在下看能否找到目标所在。”这男人忙说道。
  梁飞再次挥动着手臂,在尚可可脸上喷洒了些东西,下一秒,尚可可倒在了梁飞怀里,睡了过去。
  西门狂一把抽掉手腕上的金莲,众人震惊,昨天不少人看到他用这丝带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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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乱世之中,不过是王杀王,王见王!(求月票啊)
  萧玉雪在党项国都之中,心中稍有急促,慌乱之情绪,她虽然是将魔宗之气运和党项国国运联合在一起,让这巨大白帝,重新复苏,本是打算缓步吞噬小型城池之气运,恢复自身。
  却又一次碰到了李观一。
  此人,非得要和自己作对为敌么?
  还是说,是在这天下之中,自己站在这里,就要面对着乱世咆哮的麒麟,不
  我无法确定,这种萦绕的痛苦让我无法呼吸,我渐渐找到了靠近真相的彼岸,却发现自己的命运有时比备胎和棋子还要凄惨。
  他一现身,贪狼庭的几人显然也就现了他的存在,三人聚拢在一起,颇为警惕的看着潜云。
  陆峰战意滔天,他的眼中一道血红闪过,笼罩着刺目光芒的拳头直接是朝着前方掠去,没有任何的退让。
  我冷笑一声,我看未必,这是瞒天过海!他们两的背后有高人,这位高人才是南北两军的真正守将。
  相对于那些地方,这里显得更偏,但叶白综合宴妙思以前说过的市中心东移,这里应该是繁华地段。
  天邪也是第一次深入地穴,随着他不断的进入,周围越来越密集的剑灵恶识飘飘荡荡。
  唐果还想说什么,秦沧在一旁示意了她一下,不想让她在于“表妹”的口舌之争上面浪费时间,她便没有好气的瞪了“表妹”一眼,抱着那本重重的相册,和秦沧一起离开了孟俊茂和孔晓彤曾经的家。
  叶白来不及做什么,就已经失去了行动力,连思维都僵化了,眼前一黑,他被布袋套上扛起来就走,没一会儿,他就失去了知觉。
  景容含了口茶,香气在口中四溢,他不动声色的挑了下眉,看了眼慕雪芙,含笑道:“芙儿温柔聪慧,是本王的解语花,怎会得罪本王?左相言重了。”眼中包含的情意浓烈,一看便知,这宸王爷很是看重宸王妃。
  到如今,黑死气已经被无花折磨的只剩下一点本源精气了,也没研究出什么有用的东西。
  杨诗敏一愣,随后微微的样子嘴角,那迷人的眼眸,就像会说话一样,上官傲低头一看,的确是被这美丽的一幕迷住了,多年之后,他再也无法忘记这个微笑了,原来在这个世界上面,最有杀伤力的就是微笑,永远的微笑。
  “我想她了,我好想她,就在此时,我想她了。”上官傲低着头,捂住自己的脸,痛苦的说道。
  一把吧锋利的长剑在阳光的照耀之下散发着耀眼的光芒,全部对着雷宇。
  “知道了,下去吧。”唐梦的声音淡漠了下来,心甘情愿二人便皆不敢多留了。
  “我还是想去见见白素,问问到底怎么回事?”林若雪低声说道。
  “那是!”涟俏脱口而出,虽没见过这男人,却是知道他所有的事情,这算不算是一种仰慕呢?
  “凤求凰,他在向我表白吗?”不知道何时她那冰山的脸颊露出一丝红晕好不迷人。
  看着黄金侍卫一脸冰冷的表情,傲天敢保证,只要自己不听话,下一秒四位黄金侍卫绝对会朝他一起攻击。
  “要说干净利落,最干净的就是让她彻底消失,一旦消失,不管是我堂弟,还是冷少辰,到头来还能脱得了我们的掌握吗?”靳思瑗沉下脸来,对于童若,她是下了狠心。
  如今的她,历经魄军之爱,一颗心早已超脱、自由,现在的她,有可能爱上任何一个真心待她的男人,却唯独不会再爱上他,罗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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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声威起四方,谁人知我名(求月票)
  狼王陈辅弼微微抬眸,看着李观一,微微笑起来,道:“还算是有些许的气魄,倒也算是对得住你的父亲,那么就让我来试试看,你到底有没有这样的本领吧。”
  “若是没有足够的勇力,就说这样的大话,也就只是突自惹人发笑罢了。”
  狼王催动战马,那一匹雄壮威武的神驹踏着狂风朝着李观一过来,速度明明极快,但是
  褚絮就着他的话,回想着这些日子里她和赵从箴每一次交谈的细节。
  她这般模样,倒像是已将先前的言语失态,那番略显刻薄的言辞,全然抛诸脑后,不留一丝痕迹。
  谁特么一个先天武者,能一招击败一名宗师中期的武者?这不是开玩笑吗?
  听着娇滴滴的声音,尘熠忍不住打了个冷颤,用一种极其怪异的眼神直勾勾的盯着戈宛。
  那是横压在星宏灵域上方的天,哪怕是称霸星宏灵域的七大圣地面对上界,亦是如同蝼蚁参拜神龙,诚惶诚恐,大气都不敢喘。
  褚絮抱着饭盒,站在那里,期期艾艾的,头低下去,又微微抬起来,双唇张开了,又闭上。
  意味深长的看了赵卫红一眼,史继东招呼着赵卫红等人回到自己身前,继续说起了刚刚被打断的话题。
  没有看到鳄鱼,便直接把饰品眼插在中间的线草里,果然找到了鳄鱼。
  他眉头紧锁着,浓密乌黑的眉尾往上扬,眼底浓浓的雾色涌动着,唇角拉得平直,下颚紧绷。
  “据我所知,刘海也是共助会的会员,如果共助会是靠手机单方面联系,那你是怎么和刘海认识的?”秦风道。
  人生就是这么大起大落,当你没有价值的时候,随时随地都会被抛弃。
  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心理作用,只觉得那鼓乐声中仿佛都透着一股杀气。脑子里想起自己这辈子遭受的种种创伤,总觉得最后要是他们真的能成事,赠我黄金万两也不算多的。
  陈岩将李二狗失踪的事告诉了郑瘸子,但是隐去了自己委托李二狗的任务。
  更何况,还是在这样的风雪天气里,拎着这么多东西上门,就更加不容易了。
  念云身上的火焰,并不是单纯的朱雀火焰,朱雀火焰呈赤红,而这火焰中,还带着幽蓝之色。
  可惜鱼虽然上钩了,但是这条鱼太大了,非但没能抓住,相反地还扯断了线。至于被焚毁的那些粮草,自然不是全部,杜卡洛已经将一部分粮草趁夜悄悄埋了起来,以备不防之需。
  要定制的话萧旭一时间还没有想好,毕竟这次损失的人还是比较多的。
  而现在,顾哲的眼神,却是一份千帆过尽的淡泊,一种见过沧海桑田的深邃。
  在这家里有把手电筒就算家用电器的1989年,在这个连过年都吃不上二两肉的家庭里,要买一台冰箱。
  裴游川大拇指卡在裤腰带上,自信满满地露出自己的精壮身材:“看哥哥这是什么?
  程逸奔简直被裴诗茵的话气得发疯,虽然他也从来没有把自己当作好人自居,更没觉得自己非要做好人不可,可是裴诗茵的那种话语,那种眼神,活像自己便是洪水猛兽,简直是对他自尊的莫大打击。
  保安队长追不到裴诗茵,第一时间的就打了程逸奔的手机,程逸奔的手机打不通就直接打沃扬的,这保安队长可是在程氏工作的时间比较长了,他比较懂得程逸奔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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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你我之约,且来赴宴听琴音(求月票)
  西意城之中,气氛颇为古怪,先前李国公归来时的那种欣喜和轻松感逐渐消失,关于此战,国公已整理卷宗,上禀朝堂,凡所诸将,皆有所赏。
  只是对于西域之战的诸多情况,这些将领们都不详细去谈论,只是提起的时候都各自缄默起来,而当安西城大军率大势而来的时候,城中氛围就有些紧张起来。
  先前面对十万大军的
  “我华夏人在海外买了岛,却被你们教庭的人暗中上岛捣乱,我很不高兴。”王易化身服下变声丸,冷冷地开口,再将选来的那口飞剑,朝着山下某空废的建筑一指。
  比屋定真帆的叫喊声戛然而止,两人看着此刻正坐在沙发上的安哲,牧濑红莉栖就枕在他的大腿上,虽然两人自己都觉得这没什么,但在外人看来这似乎是有些亲密了。
  场景再次变换,此时的张卫,在和上一次不同的出租屋里,吃着叉烧盒饭,看着电视上的综艺节目,时不时还被里面的笑点逗笑出声来,然而此时一个电话打了进来。
  而幽冥花的花灵……换成封魂神将,就该想起当初一鞭子抽过去,却把囡囡痛个半死的黑历史了——而不幸的是,幽冥花的花灵所酿造的酒,有着和她相似的力量,效果堪比挡灾的傀儡娃娃,才有了“傀儡酒”这样一个别名。
  王易苦笑着摇头。老妈之所以对范烟琪印象最好,还不是因为她刚才出手帮了自己?
  见此,她微微松口气,看起来对方似乎并没有敌意。但,还是不是放松警惕。毕竟这里实在太过诡异,无论是这片漆黑一片的空间,还是眼前这个突然出现在她面前的男子。
  李云将白沉取而代之,成为被熊孩子鄙视的对象,接受着杨春的中指攻击。
  “让那么可怕的人逃跑真的可以吗。”含香听着有些缩了起来,一副很害怕的样子。
  何勇当然知道,这是地盟的人。但这中年人从头到尾都没有提地盟,显然是担心他虚构的背后势力。
  “本系统不是妹子,并不能给你期待的膝枕,真是个悲伤的故事。”系统说完就匿了下去,月色宁静,蝉虫惊叫,这些声音混杂在一起,对李云来说也别有一番风味。
  “她要是人品好,我同意。”爱吃樱桃没关系,大不了多赚点钱。
  付青青听得浑身起鸡皮疙瘩,被这样两个丧心病狂之徒当作玩物来讨论,而且毫无反抗之力,只能用绝望来形容她此时的心境。
  不错,阿仆巴这次猜错了,用速度过掉对手,在陆风看来,不够拉风,陆风这次要玩一个高难度的。
  莱昂纳多虽然每一次都成功防守了陆风和吉尔,但每一次防守,都要让莱昂纳多耗费无数的体力。今天的比赛,虽然才踢了不到十分钟,莱昂纳多都已经喘着粗气了,比平常踢了半场还要累。
  一息之间,绕场一圈,再次回到场地中央,几乎同时骤然发出狂暴的攻击,轰隆隆的爆鸣声接连不断,两人周围方圆二十多米的地面,经过刚刚的蹂躏,完全经受不起现在摧残,纷纷炸裂开来。
  在对方看来,他这就是明摆着的自傲,以及看清对方实力的一种蔑视般。
  伴随着隆隆声响,伊拉斯脚下的地面骤然起伏不定,似土龙翻身,微微一惊重重一蹬之下,飞身而起,紧接着就看到张口足有一丈多宽的岩蛇吞噬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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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秦王破阵乐(求月票)
  李观一和李昭文关系极好,约为兄弟。
  李昭文有这样的性子,李观一自然也乐意在离别之前,陪他玩闹一番,是以前去,只驱马前去,神色从容,李昭文所在的别院,甚至于国公府很大的区域闲杂人等都被短暂驱离。
  李观一勒着缰绳,想着此刻的天下局势,思绪涌动。
  想着如何去和各个的诸侯争斗,握着剑,每个
  段天涯在杨一峰说到灵晶矿脉的时候,已经借助杨一峰为他暂时开启的视线共享,看到了溶洞中的场景,元神的感知蔓延出去,直接震惊了。
  晚上,前一天就已经来了的舍友回来了,很是活跃,开始向杨凡介绍了自己。
  “无色道之力,吞噬。”牧辰不屑,马上凝聚无色道之力吞噬三个供奉,既然天骨神火短时间无法吞噬三人,那就加上无色道之力,吞噬他们。
  “沈总,纳米材料研究团队的组建就交给你了。”杨凡想了一下道。
  施攸也是微微一叹,先前叶天的表现足以惊艳到他,也让他感到十分佩服。虽说不想看着他年纪轻轻地就去遭临如此危险,可却也没有什么办法了。
  尽管两人“各怀鬼胎”,尽管一肚子的不情愿,尽管走的无比的慢,但是路终于有走完的时候,终于到了那个熟悉的楼道口。
  “他到底经历过了什么?才让他如此强大,眼神如此威严。”柳雨惜眼睛再次一变,内心充满震惊说道,再一次重新认识了牧辰。
  黑色的道袍碎片,还有残留的金色纹饰,不是黑老的道袍是什么?
  杨凡眼角不由得湿润起来。还记得十年前,奶奶那时还能挑水能种田,后来就不能了。最近几年更是经常每种病痛,都是前半辈子劳累过度落下的病根。
  要知道,五大宫主实力早已登峰造极,达到大能巅峰,而让他们跪在地上的人,却坐在那高台之上,连眼皮都未曾眨一下。
  “哼哼,所以我只是苦力咯,臭哥哥!”晓蝶哼哼唧唧几声,但还是手脚不停,在海下挥舞着一把长达近百米的冰铲。
  “不错,这一点我也发现了。而且最重要的一点是,我端详了他的筋骨,根本不像是服用过丹药。也就是说这个龙渊虽然目前境界不算太高,但完全是靠自修。”云放道。
  时鹰在二龙的药里下了毒,与石鹏交谈时将此事说了出来,却被梁源无意听到。梁源连忙赶去龙胤山庄通知龙渊。
  杨羚笑着打了他一下,但这一下打得相当的轻,她倒是觉得金田一这个形容词无懈可击,十分的贴切。
  若是以前,三界绝对会把他们赶出去,但是见识过天外天怪物的强大之后,统治者都收起了轻视,要联合各界人士一起对抗天外天。
  金田一是一句话也插不上,他只知道电视上有个胡雪岩,其他是闻所未闻,他连陶朱公是鼎鼎大名的范蠡也是不知道的。
  叶流殇再度回到大厅的时候,不出所料,徐秋良那厮已经逃走了。
  “重手,推山!”随着一声响亮的大喝,远处的武当派亦是隐隐有所听闻。
  “还有一幅画,这是您的。”千梦璇亲自拿着那副清朝画卷送到李霄的手中。
  于盛最后,扭头看了一眼,虚弱,面色白的像张纸的林婉白,只见她,弱弱的跟自己做了个拜拜的手势。
  也有一些人,兜售旧物,没地方卖,就随手写在了纸上,贴在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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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秦武侯之令(求月票)
  老司命的视线有些发直了。
  神将榜,二十七,这两个联系在一起。
  对老司命带来了巨大的冲击,神将榜前三十,前十,前五,都是不同的分量,这个位置已经是凌驾于越千峰之上的层次。
  神将榜三十名之后,可堪称是名将。
  前三十已可以称呼为神将。
  皆有宗师级别的武功,统率万军的本领,万夫
  如果今天林泽豪不敢硬钢,明天港岛就会传,和胜和的新任龙头候选人真是软蛋,被O记的人堵在家门口,都不敢大声讲话。
  ——只有极少数人知晓,昆山玉最大的一块碎片,便是玉京之魄。
  “仔仔的新闻是不是你报给报社的?”一看程言怔住的脸色,程诺气的又捞起藤条往他背上抽了一记,程言吃痛往前一倾身子。
  众人一时都沉默不语,金天泽似笑非笑地看着上官云,也不知其在想甚么。
  龙剑飞真不想在这里大打出手,但今天不动手恐怕对方也不会让了,那就一个字“断”。
  杜康从外面匆忙进来禀报,语气满是焦急,见到高 峰直接说道。
  一连几日,宛清清每天都去牢里,加上张全青打过招呼,牢里大部分狱卒几乎都认得她,也知道宛缨是宛清清的想对付的人。
  宛缨丝毫没有犹豫就抓住了胡天明的手,在她看来这根本就是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事!却暗暗的让胡天明会错了意。
  却被迫嫁给这个传闻中懦弱无能的太子,心中虽有不愿,但他们婚约是陛下钦定,她也只得认命。
  汪伯彦等赵构拜完天地神明、赵氏祖宗及当今天子,才起了那方印和密旨,恭恭敬敬递到赵构手中。
  “无法确认,是我们在谷水码头上从过往客商那里探听到的消息。”项扬如实答道。
  只见牧野再次全力斩出的刀芒,在陆尘的拳头之下,依然未能坚持多久,便轰然崩碎。
  莫景辰又被踹趴在地,听到铁头的话,也不敢多作停留,连忙爬向门口,连滚带爬地离开了办公室。
  郝正义来到了最近的一家炎黄出版社,当他看到现场的景象时,却是忍不住张大了嘴巴。
  他们两人打的很是凶猛,无论出招攻击还是防御,基本上都是一模一样的节奏。
  “那就用次数来弥补吧。”艾瑞莉娅哼了一声,翻身压在了他身上,轻吻着他的脖子。
  他嘴上虽然这样说着,但双眼深处却是有着一丝忧虑,显然,对于陆尘能否战胜鹏七,他也没有多少把握。
  他急速朝着玄玉虎走去,这玄玉虎可是皇境,玄兽能成长成皇境可是很难培养的。
  "怎么?难道在你眼中,花花公子都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墨逸辰有点儿怀疑顾颜是不会理解自己的想法。
  傍晚下班后,顾曼曼刚走出公司大门,她就看见江景城朝自己迎了过来,见此,她心头动动,站在原地没动。
  莫凡玩味的看着这名宗主,轻轻一抛,将钥匙直接抛给了这名宗主。
  回到了家里,面对妮可的询问,西蒙拿出了新制作的证件,上面的赫然写着:京都非正常人类研究所研究员:莫西蒙。
  看着自己的杰作,龙天满意的笑了起来,随后,就进入了主殿去闭关,以其突破规则神尊的修为。
  “火之大道被压制的太狠了,你再淋下去它就直接被水之大道给消灭了,根本达不到吞噬的效果。”系统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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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群雄入局,狼王之谋!(求月票)
  李观一所部,已尽取诸城,原本在夜门城之外,只有四十一座大小城邦,但是因为李观一之前,释放诸俘军,这些城池附近之人,皆知道安西城不杀俘虏,又神威如天降。
  恰逢狼王占据核心,隐隐成就霸主之势。
  就像是破军所说的那样,李观一这一招和狼王反着来,狼王的气势越盛,李观一的名望就越高,再加上各部可汗
  二妖扭动着腰躯,浪声嗲气,十分惬意,不住发出狂笑烂叫之音,使人好不焦灼。
  再说林语梦一路顶着雪花冒着严寒,一步一步往山顶走去,在秘境内飞行不超三十米,想来应该是当年的阵法作出的限制,想要赶路只能靠双腿了,朱雀嫌弃天气太冷,不乐意待在外面,也钻进了契约空间修炼去了。
  要知道,这个中年男子可是一位木阶地仙,距离地上仙也只差一点,他说的话,还是很有震慑力的。
  “唉,非也非也,天机不可泄露。”玄左摇头晃脑的回道,看得众人一阵大笑,只是手中的酒却放下了。
  “你冒这么大的风险,背后的动机是什么?是因为昨晚我在沈家破坏了你的计划吗?昨晚的事情相对于你在沈家面前所说的话,并没有什么关系的。”肖云飞平静地继续问道。
  而那所谓的神魔之战,又隐藏着怎样隐秘?面对神魔之战,对他是新生还是毁灭?
  王品梅气极,正想开口叫人,不想身边人就秋月一个,只得作罢。
  科技:精神能量。宇宙中的稀缺资源,只有智慧生物的脑中能产生。
  叶禄生端着热水,蹲下来给曹良瑟脱鞋。曹良瑟把脚一缩,说什么也不肯再让叶禄生伺候她,叶禄生只得叫绮罗过来,自己坐在桌边。
  剑出现的刹那,安君侯便一剑劈砍在了跪伏着的青袍少年诡异的脖子上。
  随着来人身形渐近,董轻柔不由得愣住了,然后脖子红了,脸也红了,最后连眼睛都红了。
  承唐公路上,一辆黑色桑塔纳轿车疾驰如风。车内正是谦修、王大宝和安如意三人。
  “我说了,你哥不变态!不过,我真的要加油了!”周易露出淡淡的微笑,自尊心瞬间提升起来。
  笑容满面的金总,热情的招呼各位入座。谦修、东北帮众兄弟、柳如飞、一旁作陪的自然是一身便装的王局和安如意。
  “那你要怎么样才能放过元道?”程青柠心中已经有了一抹不详的预感。
  “这是魔化了吧,没想到我们有一天居然还要靠一名魔化的信徒救。”胡萱灵惊叹的说道。
  我们明明是拯救世界的审判者,怎么可以把我们和那些魔鬼的信徒当做一样的人。
  某男口中的提花师傅的确是个老师傅,属于那种一看就知道他是个手艺人。长方脸,脸上类似于枯树皮,是个很清癯的人。
  对此落古只得无奈地叹了口气,他还想凭借这个找一下幕后黑手的,没想到这个家伙还是一个死士,形势够果断,是个狠人。
  “董事长夫人想要我说什么?”看来,她是真的没有打算放过我。
  当然,这一招的威力是显而易见的,在这般流星火雨的冲击之下,阴兵被清扫得七七八八,发出一声声惨叫声,最后只剩下七八个阴兵,已经不足为惧了。
  “这特么怎么回事,这娘们儿是不是在外面受了什么刺激,怎么对我不咸不淡的,临走那天还差点滚了床单呢!”凌阳心里诧异地揣测着,把楚婉仪冷硬的态度归结在集团里受了闲气,八成又是在拿自己撒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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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初开这男风,一部分也是为了宣扬王爷的“好”名声,可是无奈,王爷总是会莫名其妙的就被人冠以好人。
  她暗自庆幸,自己不仅不用出府跑圈丢人现眼,还可以正大光明地进王府的厨房。
  精神病院,半夜歇斯底里的喊叫声,以及那个她来不及看一眼就宣告死亡的孩子。
  天地灵气对于人族和妖族的修炼者来说是必不可少的,如果没有天地灵气,就不能修炼,就像水对鱼儿一样重要,如果没有水,鱼儿就不能生存。
  接下来的武技集训当中,势必会再次受伤,多炼制一些疗伤丹药,倒是有备无患。
  易遥也有这种感觉,很早之前就有,这次秦墨提起来,易遥也突然回想起来上几次被人针对的情况。
  不过他还是吩咐上官逸,说道:“你回去告诉大舅,让上官世家派强者来接咱们回去。
  她定是见到穆凯凌空飞遁,便以为穆凯也是天武境修为,从而认为穆凯是内门弟子。
  而这紫晶灵眸又有一点封印之眼的影子,是盘氏那位阵痴先祖从盘氏血脉之力中得到的启发才创造出来的,二者之间有一些千丝万缕的微妙联系。
  陈天凡看见这5个家伙,一时间也是无语了,这年头还有人杀马特?
  阮初夏拉了歌曲贝加尔湖畔的旋律,悠扬动听,逼近演奏家的级别。
  栗洛池有一张惊艳且攻击性极强的浓颜明星脸,明明可以仗美行凶,可惜她唯唯诺诺,虽然被咖啡泼了,被杯子砸了,额头被戳红了,但一点脾气也没有。
  龙国第二龙士娱乐的总经理,他动动脚,娱乐圈都要抖一抖的人物,看杨华的模样,叶天成此次来东海应该是和华义以及叶子成有关。
  之前修炼篇中,只是提到气的由来,以及修炼方法,却没有过多内容,现在却多了一点记载。
  叶天睁开眼睛,发现身体上出了不少臭汗,难闻无比,赶紧下床去洗浴一番,他知道这些汗渍就是运气所排出身体的杂质。
  原本气势汹汹的【九炎龙】,竟在须臾之间,被音波破去,消散在空中,没有掀起一丝波澜。
  顾鑫利站在门口,额前几乎有冷汗滴落,他到现在才彻底的清醒过来。
  至于之前专门黑林亦的博主现在大多已经销声匿迹,甚至注销了微博。
  这人可真是不长记性,之前在顶楼丢了这么大的脸,现在还能在这里找自己的麻烦。
  能轻轻松松弄碎一座仙山的猛人,肯定是要比混元还厉害的,最起码也得和混元差不多。
  “不可能,神为什么没有惩罚你?蓝光为什么没有出现?你怎么可以动用暴力!”矿主还有打手们,靠在矿壁上,奄奄一息地质疑着。
  大厅中心,则是一个稍高的木台,上面只摆放着一张圆桌,与下面对照起来,犹如众星拱月。
  在过去的蓝星,人难以解释种种现象,便将一切缘由,推至“妖怪”身上。
  虽然他希望白木槿意外身亡,但若是陆氏做的,那又另当别论了,到底是自己的骨肉,被自己枕边人害了,还是自己一直信任的陆氏,那让他情何以堪?
  望安挑了挑眉,没有说话打断智能的讲故事,不过心中已经有了些许了然。
  他们三个是幸运的,刚关进去就被捞了出来,但还有很多仙人是不幸的,如果不出意外,他们全都必死无疑。
  “啾啾……”在空中盘旋的啾啾突然一个俯冲,翅膀一煽,狂风大作,百步蛇听到啾啾的叫声身体立刻缩成了一团,放弃了攻击改成了防御姿态。
  表情有点不屑,面对这么多人,众目睽睽之下竟然有脸说出来这样的话!你老道能不能再无耻一点儿。
  沫天的声音十分冰冷,就像是寒风中的冰刺,让人望而生畏,不敢有一点违逆之心。
  眼前一‘花’,还没来得及打量四周,就发现了一个让她抓狂的事情。
  “我今晚是来合作的!不合作的话,这几条街我青龙帮志在必得!你刚才问我凭什么?我青龙帮凭的是一万多的兄弟,以及我们青龙帮将成为龙海四大帮的志向!”余青龙的话掷地有声,在餐厅中回响。
  除非林语梦脚踩祥云飞离地面,只是这么一来,林语梦在气势上就弱了许多,林语梦心里盘算,自己是飞起来呢,还是继续抬着头,仰着脖子说话呢?
  又一个顶级种族,六大种族之一,硌创族,据传是来自荒空的种族,族人很是稀少,但就是这么稀少的族人,却能拿着六大种族的名头,可见他们有多么强悍了。
  不说其他,就翠花这个虎娘们,敢跟孙排长手下的士兵干仗,不带搏斗技巧的,士兵想把翠花撂倒,可没那么容易,得费一番大工夫。
  岩里惠子悠悠醒来,摸一摸身旁,却没有摸到本该躺在那里的爱人。
  嫘祖也跟着忙活起来,自从那夜妖孽缠身,她身体一直不适,这几天刚刚有点好转。
  张东海的除夕夜送礼,让渔民们一下子沸腾了,龙王真的显灵了。
  正因为有了这些发明和创造,才使轩辕黄帝最终战败了蚩尤,平定了天下,进而统一了华夏各个部落。
  还好苍云在挖天道石,毒蛇又比较随意,不会逼着林语梦修炼,现在的林语梦算是比较自由。
  修罗地下城不比外面,安平自出殿门,身后跟两护卫满城溜达找客栈,欲趁机逃跑,怎知寻视半晌,甭说客栈,边个铺面都没瞧见,商业为零,全靠吐纳暗物质生存、修炼,属于游牧式全民皆兵。
  “轰~”在空中,这剑体冲发出的一大波青光剑气,划破虚空,朝着林逸从上而下劈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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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风起云涌,奇兵已出(求月票)
  【王】!
  万万人之上,绝对的统治者,声威所至,所向睥睨,在西域这样辽阔的纷争大地之上,这个名号的分量极重。
  而更不必说,此刻这组成了大军往前,攻克宏峡城的联军当中,皆是各部当中,骁勇善战的猛将名臣,一个一个,本身本领极高,威势极重,但却又被压制。
  此刻各部的可汗在后方,急急令信催促
  她都忘了过来找他具体要问的事情了!怎么这么冲动!这个慕司航,她就知道,他接触她,肯定有目的!不过,对曼羽,希望他说的是真的。
  “那间是厨房!怎么突然炸了?是瓦斯泄露了吗?!”张秋月脸色发白,吓得一个劲地往阿虎身上靠,而后者面对着这突如其来的爆炸也是有些束手无策。
  盛衍朝她点了点头,醇厚的嗓音如一瓶埋在地窖放了许久的红酒,纯酿温香。
  这个预告片一出来,基于何矜夏身上自带的热度,立刻引起了网友的广泛讨论。
  是的,这种威胁不是来自吴铮手中的流影,而是在流影被白焱身上的圣焰一同包裹时带来的,所以源头在白焱。
  看着萧怀瑾,华蓁不想去相信萧正则的话,她不想相信萧怀瑾从头至尾都是在骗自己,做的这一切都是在利用自己。
  从凌云军阵中走出来的正是叶冰,他完全没有去管那一脸异色的谷木阳,而是将赵凌波给扶将进来,问出这话之后,他的脸色已是异常难看。
  “这次的事情多亏了蓁儿,若不然还不知道会如何,只是我很是好奇,蓁儿你是如何让张广开口的?”太子说着,一双眸子紧盯着华蓁,似是要将她看透一般。
  他们的目光之中带着嘲讽,于是我便愤怒的吼了几句,他们终于也安分起来,不敢再望着我。
  这一推进,镜头里何矜夏的身影放大了许多,身上那股温柔娴静的气质更加凸显了出来。
  门口的姜忆狼狈的走进宿舍,紧接着又“砰——”的一声,把门给关上了。
  李娟子和萍儿也凑了过去。陈倩看着这火花,已经上瘾,根本停不下来。
  他都八十的人了,受伤这么重,死一死又怎么了?这臭丫头,明明能替他撑一撑的,偏偏不让他松口气。
  另一边,程天蓝离开易家大宅后刚坐到车上便接到了程天晴打来的电话。
  她不太敢在这个时候再挑衅易兰七,对方家里是茗江市一霸,万一生气之下真的不管不顾对她动手,估计这顿打也是白挨。可要是开口道歉,也抹不开这个面子。
  走到楼梯口处,在墙上贴着一张平面图,显示了整个城堡的结构。
  等她一个态度?呵呵,多么可笑!婆母把道理都占尽了,委屈样儿也都摆了。她一个儿媳,能给他这个当儿子的一个什么态度?
  温飞航弹的是【秋日私语】,又名【美丽的恋情】,是很著名的告白曲。
  “为了保证我未来永远不泄露‘狂暴乐园’的秘密,你是不是得……”威尔搓手指,做数钱状。
  郁飞白咽了咽口水,怎么觉得队长那眼神像是要杀了那个男人一样。
  “我画一个示意图,师傅们按照这个砌就可以了。”赵原笑着说道。
  阴伊天率先离开众人,也是最先回到北域的驻地的,在北域的驻地中,除了众多的弟子,在一处非常隐秘的低下,也是有着一只队伍,阴伊天回来之后,便是率先来到了这里。看着这些人之后,便是大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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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局势动荡,魔宗末路(求月票)
  钓鲸客的声音缓缓散开来。
  但是其中带着的杀意却极坚实,那跨越十几年的恩怨情仇,那些愤怒,敌意,阴谋鬼祟之物,即将要画下彻底的结局。
  而在遥远之地。
  钓鲸客手掌按在所谓的魔宗四大护法最后的那个的头上,银发垂落,周围尽数都是尸骸血肉,可这男人却是一身素净,不染纤尘。
  那魔宗最后的
  看守所的后面,有一块运动场,是平时犯人白天活动的地方,到了晚上,空旷静谧,只有一个狱警守在门口。
  仿佛看到了世界一切的颜色,又仿佛失去了一切色彩,连同黑色一起永远的消失。
  “奥,知道了”林峰听到冰颜姐的声音,立马回复。然后,对着腕表道“服装,居家模式。”只见一道滚动的液体从一旁的床头桌的抽屉中流出,几秒钟的功夫在林峰身上形成了一套体恤,短裤。理了一下衣摆便向客厅走去。
  但是,他们有没有想过,为什么阿布扎比财团会给曼城队带来这些球员。或者说,是谁帮助阿布扎比财团为曼城队带来这些球员。
  林峰不紧不慢的舔着包,再舔包的同时不时的停下来听一下敌人的位置,直到林峰将m16拿在手中并为其更换好弹夹之后,剧院内的敌人也依然还在剧院之内,一点也没有出来的打算。
  在场外的老约翰看到贝克利中学的这次配合,眼前一亮。并且同时感觉这可能是打破这上半场0比0的僵局的最好一次的进攻。于是,赶紧将自己打开的随身摄像机,然后朝着克鲁俱乐部的禁区中录去。
  暴怒的纳尔伯爵卷起袖子,想要冲上王座,却被拉特利奇拉住了身体。
  对方急需资金,打算以一千五百万是将这个酒店转让出去,但是秦雪认为这个价格高了,所以一直再要求降价。
  毕竟,在魔剑宗这么多年,因为她天赋突然消失,可谓是备受欺辱。
  林峰一手推开门,然后立马后退一步,持着乌兹扫视一番,才收起乌兹走了进去。
  这个阵法最大的用处,便是可以创造出一个空间,掩盖住所有的气息,形成一处封闭之地,在外面根本感受不到里面的气息,作为纯阳盟天才的退路。
  贝海这么一说大家就凑在了一起简单的寒暄了一下就结伴往门口走。
  同样,玄鸟也有第六感,她也感受到了跟烛龙类似的危机,但偏偏这个时候,烛龙惊醒,并发现了她。
  二人一问一答,孙启运没有一丝迟疑。钱川笑着点头说:“不用怀疑,是真的、”他毫不担心的走了过去,我听他这么说,心里也信了六成,缓步走到柳梦琪身边问她怎么进来的。
  由于我们的衣服也是贴身的,我只用这尸油摸了摸脸面头发与脖间,又往放符包的袋子跟桃木剑的黑布抹了一点。
  尹国洪摇头道:“不会,辩护律师和法官都不会允许出现这种情况。
  “我现在能挤出最多二十万来,要是你对这个乐队有信心的话,公司不签你自己签好了,要是不够的话,你就先撑几个月”贝海心里早就开始打那些钓鱼奖金的主意了。
  我冷哼着骂了一句,从机场里面走了出来,随意的吃了点东西后,我便回到了杨尧的酒店。
  罗克与卢森等人,似乎早就预料到何无恨会这么做,都露出莫名的玩味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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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双谋论西域,再见薛神将(求月票)
  李观一用力抱了下文鹤,然后才把这他介绍给此刻安西都护府众人。
  契苾力,尉迟雄,李克敌,巴扎尔,昊元夏等,没有见过文鹤,可是见到素来沉稳的李观一,如此欣喜,却也都猜到了文鹤不同凡响。
  可是仔细打量,却也只是一位平平无奇,和气可亲的青年。
  契苾力却看到原本的天策府众人都似是有本能反应。
  当时他没有多想,此时吴松是想要离开这里,看到眼前情形,不由心里暗暗叫苦。
  李义脸上明明笑着,眼睛却炯炯盯着萧咪咪,让人心里很不舒服。
  他首先表现出诚恳的样子,让姜少阳降低警惕心,再勾起姜少阳不悦的往事,然后跟姜少阳打感情牌,再一次博取他的信任。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止了,深深的水底只剩下两个尽情缠绵的人,他们似乎忘记了一切,他们似乎只剩下彼此。
  回到包间,原本热闹的场面已经冷了下来,没过多久,大家也就散场了。
  毕竟,如今到处都在通缉他,他总不能大摇大摆的踏入青阳城吧?
  吴松认得那座房子,那是珊瑚府的核心建筑,是珊瑚城的城主办公和休息的地方。
  楚云昭不再说话,可以想象,那种场景该是多么的血腥和残暴,看看辛无尘,他神色冷峻,似乎一切胸有成竹。
  包厢里,楚慕研迷迷糊糊地睡醒,一坐起来,盖在身上的外衣掉落,顿时觉得身上凉飕飕的。
  从钱袋里找了两颗紫晶付了饭钱,多余的便算伙计的口舌钱,乐戚几人自马棚里牵出被草料喂足的铁蹄白驹,便是上马扬尘而去。
  林庸自然不会束手待毙,手中一闪,拿着破幽,落英缤纷就使了出来。
  凤玄音挑眉,一脸嫌弃的望着袁辰,怎么变成这副模样,简直就是丑到爆表了。
  没有任何的犹豫,米利托选择来到亚平宁,来到撒丁岛,来到卡利亚里。
  鹤长生带着筱玉到了仙鹤门后,先去拜访了二长老,随后在二长老的带领下去了种植园,见到了那被妖怪偷了两株的麒麟草。
  菲戈合同已经到期,葡萄牙人很明确的表示在自己不会再续约,甚至葡萄牙人下家都已经找好了,还是莫拉蒂的国际米兰。
  崇政帝盯着萧寻看了许久,似乎在琢磨着什么,又似乎在回想着什么。而萧寻也无惧无怖,任由那人阴冷的眼神落在自己的身上。
  欧冠淘汰赛要等到二月份,所以现在倒也真的不必着急,当然,必要的资料还是要收集的,这叫知己知彼。
  只是那位殿下垂着眼、神色淡淡,叫人看不出个所以然来,他只能将心中忐忑压下。
  伸手不打笑脸人,偏偏祁阳背道而驰。出手利落,一拳揍在了他的脸上,登时,即墨轩的眼,黑了。
  而当雷鸣着人寻来时,那位宗主大人便以“身有要事”为由,同前洲在徽州腹地的山野分道扬镳、独自往东行去。
  郭业耸耸肩晒然一笑,任凭康宝如何装疯卖萌,他愣是不让他看。
  他知道,这一个地方,便是他的识海,是别人在化气劲永远都不可能开发出来,却被他在如此修为就开发出来的识海。
  “很有可能,看看雷战就知道了,这样一个非常厉害的人都甘愿听从老大的命令,可想老大有多厉害。”王辰点点头。
  秦海和秦浪仗着自己是这座分殿为数不多的炼丹师,向来恃宠而骄,刘正已经习以为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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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提剑入城去(求月票)
  沛然难当的可怖巨力,裹挟以无边浩瀚之威,狠狠的劈斩砸下,薛神将双手一握,兵器横扫,硬生生攒刺而出,顶住了李观一战戟。
  薛神将身躯腾空飞掠。
  李观一竟似是好不需要吐息回气,只双手一旋,兵戈搅动气浪,连绵不绝,朝着薛神将劈斩抡击而去,每一招都将霸道果绝,力量强横的特性发挥到了极致。
  薛
  这时的城墙下,密密麻麻全是啮地鼠,一只只聚集在一起,无数碧绿的光点重叠着,让人看着心中发毛。
  捅喉掌柜掐着脖子,“哼哼!”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这时他举起马鞭抽着马,发出“哼哼”的声音。马吃痛便往前走,嘶声叫了几声。
  其实他们二人心里都很清楚,刘咏说的婚后将酒生意交给孙尚香,其实就是借孙尚香之手给与江东无限的钱粮援助,这可谓是超级大礼了。当然,这一切是建立在两家交好的前提下的。
  “这万兽宗的遗留者,能够想出这种法子,想来也有些能耐,不会让自家的天骄这么顺利,能起到磨练效果!”有天境巅峰喃喃道。
  排名赛时,十个擂台留下的总计四十名选手,会混合在一起,到时,老朱就能约战火狼,进行生死斗。
  后军破贼中郎将、裨将军朱恒的兵马的两万兵马尚在水军中,周瑜的意图是趁夜将五万兵马尽数登岸,至天明时分,对合肥城形成大军压城之势,首先,在精神上对合肥守军形成压制,降敌士气。
  可惜他手艺生疏,一炉雷劫丹只得六颗,得到的雷劫丹也不是紫色,而是朱红色。
  看到萧峰与孙雪艳两人走了进来,其中一个狼王战兵笑着将手中一个罐头递给了萧峰。
  没了抵抗,打开城门就像是开自己家门一样简单,蜂拥而进的楚军也开始向城内四处涌去,有了刘勋的那一句话,城内各个角落也传出了各种悲惨的喊叫声。
  也是因为到手的钱实在太多,真要是活都让自己干了,总会有种不好交代的感觉。所以在最近一段时间里,爱丽丝总算把这个项目交给了思科员工们去做,只是当那些程序员们拿到数据时,任务其实已经完成了一多半。
  何玥现在也不知道要怎么安慰何老太婆,再想想从前的事情,也是一晒。
  不过更让人惊讶的是,为什么明明一开始就处于下风的时玉怎么会有这么厉害的杀招?
  月息不禁看了一眼走在前面的大野夏天,还好这个家伙没有被大野合一培养出来。接下来的下葬又是一番复杂的过程,当所有的程序走完之后,已经是中午十二点了,大部分的宾客都开始感觉有些吃不消了。
  “你就打算跟他这样不原谅他吗?”见宋墨城走了进来,一直没有动弹的杨云海给他倒了一杯酒。
  时玉的脚下也是雪,透过丝履,凉意阵阵。她看着这陌生的景色,一步步朝前走去。
  45万美元的成本,可以换回300万美元的收益,这个买卖太值得杨勇出手了,刚拿下这间玫瑰纯露集装箱的时候,杨勇止不住自己兴奋的心情,高举双手仰天长啸。
  总之入京之后的一桩桩事,他所见的全是阴谋诡计……叫他如何不寒心?
  大概半年前,皇帝有心把东厂交还给刘光同,可刘光同自己跪着推辞了。
  “好了,我们出发吧!红老师、我、牙一起去城南的第一人民医院。”志乃看着自己手臂上肿起的大包,开口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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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断绝因果来(求月票)
  九州鼎鸣啸震动,李观一一身宗师劲气涌动,脚步一顿,他下意识抬起手掌,以他的眸子视线,看到了自己的手掌之上,覆盖着一股氤氲气息。
  李观一所走的道路,是天下一国,九州归一的道路。
  身负以法相吞噬国运之路,以及战场称雄煞气的道路,既以一剑一弓,诛杀【白帝气运】,庚金白虎,吞噬其气运,那么这党项
  风夜看到灵心有了危险,他直接从灵心的胳膊上爬了下来,落在了地上,风夜直接变回了本身大黑蛇。
  武浩话音落毕,便立即传来拍掌声,一名白衣男子走了出来,恰巧将程厚、风雪几人的去路拦住。
  姜德唰的一声下马,只看到后面以牛皋为首的十几人跟着唰的一声一同下马,所有人的动作都完全一致,瞬间一片杀气四起,看的那些家丁护卫不由的倒退了一步。
  并有一片巨大的阴影,就仿佛是天幕一样的在龙舟的上空,也就是这片领域的最上面,再次凝结成形。
  鸿胪寺这样的机构只有在朝代盛世之时才显得格外忙碌。当下正值乱世,这样的机构出现无疑是在烧钱。
  话音未落,只听得树牢之中传来一声压抑至极的闷哼声,从中透露着无尽的惊恐以及绝望。张元昊抬头看去,那方河不断挣扎扭动身躯,眼神之中充满了哀求之色。
  登高就需要踏脚石,而当有一天他终于爬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的高度时,再回首,脚下全是他为之熟悉的面孔。
  这杜壆长得身高体长,一脸络腮胡子,善于马战,拉得硬弓,使得一手丈八蛇矛,本是这淮西一捕头,因不满花石纲害人,丢了官职,后在段家堡被王庆所救,便一心辅佐王庆,要论马上武艺,可谓是王庆军中第一。
  叶晨跟随着山岳一同落下,后者重若万钧,无物可挡,就连佛道神光都被压的爆碎,湮灭成虚无,难以阻挡。
  菲拉米是有人护住,没能真正的感受到这股风压有多么的恐怖,只有那些处于二人周身的几名护卫才感觉到了这碰撞的双方的力量。
  6压鲲鹏心中都清楚的很,如今妖族败亡只在旦夕之间,两人一心要随妖族一起覆亡,此刻也没了什么顾忌,心中有话,自不愿在存留心间。
  胆最大的一个居民,也不过就是在距离战士们二十米外的地方放下了一篮面包就走了。
  “妻子”二字从他嘴里说出来,何其自然,好像,她早已经是他的妻子了。
  从刚才她的那些反应看得出来,对于失去孩子,肯定是她心里面一个结,而我刚好戳中了这个节点。
  孔宣一直在躲。看现在这情景,似乎是孔宣完全被压制住了。四大准圣之一地孔宣,以五色神光闻名的孔宣,居然被十日天君给压制住了,十日天君果然是强横无比。
  而奥金军团似乎也很有默契地停在了丛林一里之外,没有再进攻的意思。
  在很多声音的‘交’织里面,我还隐隐约约听到说有人被砍了几刀,的‘腿’脚一软,我咬咬牙赶紧朝着张明朗的办公室奔去。
  想到这,族长似乎变得开朗起来。不要再去想责任了。族长心里对自己说道。现在不能分心,应该是对计划做出全力修改的时候了。
  “其实这一次我的演讲,是对三年前的誓言的一个交待”贝奇公主慢慢地整理了一下思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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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萧玉雪,死!(求月票)
  伴随着钓鲸客之手段,一股无形的涟漪猛然以这里为核心,朝着四方横扫而过,那一座耗费了魔宗数百年心血准备的大阵,在这一日,猛然大亮。
  犹如无尽的鲜血都放出光芒,每一道光都仿佛折射过去之影,是犹如薛神将之事,是阵法留下的过去之人的身影——残酷无情,取苍生之血刻录为阵;种种手段,渗透入高层贵胄。
  “地震?!”被方正这么一提醒,王佑贵和宋二狗也一下子回过神来,异口同声的叫道。
  抚摸上面划痕,米不该也不由得微微惊讶。他主修杀伐大道,对杀伐之气自然极为熟悉。
  这人距离郑勇五骑三十余步,一身褐色土布短衫,脸上带着头罩,只露出眼口鼻,身边停着匹马,正在张弓搭箭,第二支箭已经上弦了。
  “好。”鬼十五也跟着跳了下去,其他鬼部杀手跟着跳下追寻而去,最后一个杀手跳下去之后将地面再次掩盖。
  不过嘛,总有一天,她会揪出那双多出来的眼睛,然后狠狠拔掉,丢还给她的。
  而就在这时,上官飞于东于柔非雷也相继举起幻器,然后就听到擂台上“轰轰轰”的声音响个不停。
  只不过当大汗淋漓的真田半次郎兴冲冲地提着一坨东西过来时,不少人内心是奔溃的。
  接下来的几天里,邢天宇不断的尝试,他太想要使用出真正的魔法了,这对于普通人来说,无疑是巨大的诱惑,可惜无论他怎么尝试,最终都是以失败告终,别说召唤影魔,连个鬼影都没有。
  穿过战火纷飞的战区,远离虫族大军疯狂的攻击,星空恢复了平静,一望无际的漆黑好似什么也没有发生过,给人一种异常平和的错觉。
  ②五姓七望,指的是七个传承历史悠久的大家族,分别是陇西李氏、赵郡李氏、博陵崔氏、清河崔氏、范阳卢氏、荥阳郑氏、太原王氏,因为有两个李姓,两个崔姓,所以被称作五姓七望。
  "我们是来求你主持公道的,何曾流露刺杀之意?你怎能随口捏造罪名冤枉无辜?"杜老四生性鲁莽,脾气暴躁。
  “呼,这处山洞当中的灵气几乎都要被我抽成了真空,还是到外面慢慢吸收天地之气好了。”山洞当中的资源已经消耗一空,韩飞羽最终决定出去突破。
  等热情的厨师和服务员终于冷静了一些之后,一开始一直安静的秦一月走到了叶垂的面前。
  谢知大概知道些独孤家的事,以前独孤雄活着,崔家忍了独孤峻在怀荒找个比正妻还受宠的贵妾,现在独孤雄都死了,柱国大将军位置也被人接手,崔家怎么会再忍下去?所谓人走茶凉不过如此。
  在一片花花碌碌各种发育过剩的草叶子之间一顶顶帐篷规律的成圆周型为了两个圈,左边一个右边一个,中间那是泾渭分明,显然就是维坦利亚与洛桑帝国两国分别的入口驻地了。
  墨夜每天的生活却奇异的恢复了日常模式,冥想,练习魔法,学些新的魔法结构图。
  \t要知道,青木宗的弟子排名战,是不允许使用太过厉害的法宝的,而且,这些普通弟子身上也根本不可能有高级法宝。
  他也是算计了好久,这最后剩下的一丝灰色能量,刚好可以用来研究,太少的话恐怕研究不出什么,太多的话,却是有可能有危险,这个时候的量,却是刚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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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金银如山,神兵斩业,我为王(求月票)
  老司命从高墙上翻腾跃下,在跃下的瞬间,把玄龟法相往外面一抛,然后一个侠客落地姿态。
  老爷子的屁股墩精准坐在玄龟的背甲上,然后弹跳到地上,还顺着势头往前弹出几步来,然后才站稳,脸上都有些白,他刚刚不打算看这样一幕当年过去事的结局。
  于是打算回避的。
  李观一算是他们的半个自家人,在那里
  李世栋说:咱们这里的条件和内地不同,你看乡镇企业应该侧重哪方面的建设?
  王平安见到对方真的将武器给扔在地上,这让他对义成公主是真的要举国归附大唐更信了几分。
  眼看两大高手要展开决战,在场之人都兴奋起来,纷纷把眼光投在了他们身上。
  “我在被绝望包裹的时候,心中是生不出来希望的,而且没有希望。”陆云苦涩的点头说道。
  王十九清洗的时候,用切菜刀想削掉表层的厚皮,结果没有削动,就拿来砧板,放在地上,噼里啪啦地用黑鳄给剁成碎肉。
  “你是怎么知道的?”听了萧鹏的话,所有人都愣了,吉玛问萧鹏。
  声音大了点,唯一剩下持枪的人,一哆嗦,两把枪就掉在地上了。
  “呵呵,捂住了眼睛,那耳朵呢?”妖异男子又打了个响指,紧接着四周传来了各种旖旎的叫声。
  如意天符这种级别的存在极有可能知道源晶是异维度宇宙的来客,因此才对他大加抵触。
  “哈哈,你们都不能动了是不是?”就在此时,就听到一声嚣张的大笑,一个男子从地上爬了起来,不是别人,正是林青云。
  等了五年时间,他冒着极大的风险,才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契机将精钢链的钥匙骗到了手。
  时崎狂三第一反应就是不可能,因为无论如何,当自己够十二之弹的时间的时候,都会第一时间回到过去,去杀死始源精灵的,而不是浪费在现在这种一点用都没有的时间上的。
  初次碰撞。仿佛一柄巨锤砸在墙面之上,北元的骑兵一片片倒下。
  “不好意思,我忘记了,你是灵魂状态。”华飞挠了挠头,尴尬地说道。
  这话带着一丝得意,可是却让林婉儿俏脸通红了,立马想到了昨天晚上陈飞回来后的一阵就不停息的亲=吻和那两只在她身上粗鲁的占便宜的手掌。
  明眼人一看就是栽赃陷害,而燕王府连自己手下的奴才都护不住,动不动就牺牲,以后恐怕就没有人敢真心实意的为燕王府做事了。
  “阿姨,我还是考虑得不太周全,没想到咱家冰箱里空了,我让黄阿姨再买菜的时候多买一些,送回来一些,也可以多做些送过来。以后你就不用为做饭的事情发愁了。”凌宵宵笑着说。
  音乃木坂的放学时间和私立丰之崎学园差不多,不过音乃木坂今天是要在放学后开迎新会的,自己过去肯定来得及。
  “是我在唱吗?”凌宵宵指着屏幕上的自己,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怎么可以和男生同唱一首歌,而且还是这么露骨的情歌。
  “血灵,如果我无法偿还欠下系统的债务,那会怎么样?”萧狂直接问道。
  也对,像自己这么优秀的男人的确太少见了。柳逸风也稍微自恋了一下。
  在天魔城,只有五大家族才能明目张胆的在天魔城开丹药店,而其他人,都不允许,只能私下交易,或者就是在神殿拍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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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当世最强一战!(求月票)
  平静淡漠的声音,里面还带着毫不顾忌这些大贵族脸面的讥讽,那些奴隶们愣住,看着那个高高在上的贵族跪在那里,已经变成了一具尸体。
  喷出大片鲜血,周围的贵族,武士们脸上神色惨白。
  完了,完了……
  被李观一拉着的那个孩子想着。
  这些贵族们是那样的凶悍,强大,犹如高高在上的神灵。
  虽然说,苏逆的可怕,就算是苍天圣人也未必能将他如何,但有酋主在,想必,苏逆也不会太放肆。
  任务紧急,等了两分钟也不见有人,苏诚从亚四维空间中取出一叠钱,转而走进了里屋。
  如果这次朱重八解决了栖霞寺的问题,这不但表明了朱重八的想法是非常正确的,对于朱重八本人来说也是一个巨大的进步。
  如果说之前,董荣华未必会过多理睬张国民,就算对方曾经是金牌教官,但现在也不过一名银牌教官,而且是现在管事的可是他。
  希冀的目光看着通天,通天能够瞬间反应过来,那说明,他对遮天有着相当的了解,或许,真的有这样的方法,也说不定。
  新德里今天的天气并不怎么好,天空中飘着绵绵的阴雨,像是在捶打着某一些人那失落的心情。
  现在比赛什么的已经不重要了,毕竟有这么大的威胁在,还是得先将威胁解除了再说。
  “杜克队长,我们返程吧,如此多的晶石,我们的任务已经完成了。”一个青年兴奋着对着男子说道。
  因此不少来自各方势力,实力高强的武者仗着自身的实力潜入古拳宗,想要探查些什么,一些顶阶破界者夜访不知多次,被其察觉发现的不下十起,其中有四位被他们直接拿下,关入了地牢。
  此字一出,他周遭翻滚的火焰和那些极速接近的火焰人影竟然都同时一顿。
  这几乎玻璃般透明的倒锥子型地火蚁巢穴里,早已经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各种地火蚁。
  早晨四点五十:出了钟粹宫后一路急行,在五点之前终于抵达了皇极殿,累的气喘吁吁,明儿个一定让徐来福这奴才提前在宫门口备好马匹。
  朱慈烺眉头微蹙,翻墙的时候张星彩身手敏捷,看起来确实像个练家子,这永和宫里虽然荒凉甚至是诡异,但也不至于把她吓成这个样子吧?
  “也不知道这玩意儿质量怎么样,如果卡壳可就完蛋了!”陆寻紧咬牙关,悍然扣动了扳机。
  光头暴徒闻言心里一惊,被关押在这里的受害者都是要往实验室里送的珍贵实验体,如果现在死一个,他们外出绑架的任务数就要再补上一个。
  他甚至悠然自得地从怀中掏出一支雪茄,用破虚剑尖轻轻一点,竟燃了起来。
  一旦清洗世俗界的旨意一下,他们就必须重选代理人,到时没个几十年的动荡,是结束不了乱世的,炼心石的供应也会因此而断绝。
  林斐然有些忧心,看着是多,但实则可能也就够一栋楼的居民吃一个月或许省省能吃两个月。
  叶云天的耐心让几个高手面面相觑,又赶紧低下头去不敢多看一眼。
  “看来冥界之中的确是出事了,不然不可能忽然冒出来这么多的恶灵。”八云紫皱着眉头说道。
  这些铁匠虽然只是工匠,但多年打铁也不是凡人,筑基三四重的人修妖修比比皆是,又人多势众,和筑基八重的豪力带着的队伍打得竟难解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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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攻守易型!(求月票)
  气浪散开之时。
  无边无际的阵法已瞬间朝着四面八方涌动而去,刹那展开,变化,钓鲸客银发狂舞如浪潮,只是冷声道:“狼王?”
  “瘸了腿的野狗罢了。”
  “也来此狂吠?”
  持拿战戟的李观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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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是,前辈,你的攻击性为什么忽然变高了许多?
  而钓鲸客
  当初宋府悔约时咽下的气这会子再次涌了上来,她禁不住身子发颤,抬头瞪了眼钱大娘子,拔腿便往二门冲去。
  孙权酷爱收藏名剑,这是他最大的嗜好,十几年来,他收藏了一百多柄名剑,全部都陈列在剑室里。
  唯有另外一旁的萧阳与擎远,虽说二人联手,但对上三煞之时,依旧是显得有些吃力。要知道,这些人可不是道法后阶的学员,他们的实战经验以及杀气包括战斗技巧都让他们的实力远超同阶级的学员。
  只不过汉中城远在巴山秦岭以西,走峡江水道溯流而上也有近千里之遥。
  “其实,如果现在英国人打上来到未必是件坏事”。 前机动部队指挥官,现任海军训练总督桑米格利将军插了一句话,引得众人侧目。
  尽管晴儿体内有着朱雀的存在除却雷焱并无他人知晓,但一路之上依旧是让武清璇以及尹沙面露些许的诧异之色。
  “算了,转眼之间我已经研究这柄‘重剑’十多天了,如今在外面,应该已经过去了一晚,此刻正是清晨之时。”陈锋收起了“重剑”,身子一动,便是走出了那时间加速阵法。
  果然,王妃起身对任瑶期道:“你跟我来。”说着王妃就往内殿走去。
  对于考验,叶老并不担心,毕竟,无论是天赋还是心性,雷焱都绝非用常人的思维能够去判断的。虽说吞天饕餮并不在雷焱的体内,但是其手段依旧是有着不少。
  恍惚是清晨,薄雾透过车窗飘进车厢,一只戴着银戒子的手忽然把车帘掀开,叉手将她抱了下来。她呀了一声站稳在地,需得仰头才能看清面前那人,这人戴皂色管事巾,同色对襟袍子,嘴上两撇八字须。
  九哥儿虽年幼,但毕竟生在皇家,再混不吝,再心大,看多了事情总明白一些。叶贵妃毕竟是他亲娘,亲娘被亲外公弄死,他不可能不难过。
  “这是重罪,而且在我们国家武器都是有定位和编号的。杀同类不太可能,所以他想问你有没有能力。”莉莉说道。
  渐渐地,劳伯兴奋的神情慢慢消退下去,他的头脑慢慢恢复清醒,恐惧又一次慢慢占据了他的心头。
  但一路行来,经过这么多天,她心里其实并没有准谱,不知道她到底要不要直接出现在穆远面前,还是偷偷摸摸在暗中出没,不让他发现。
  刘轩想着,抬头看了看自己头顶,发现头顶不知何时居然浮现了一个类似于人的东西,是气息组成的,手中拿着一把长刀,看起来跟刘轩有些相似。
  姜姗姗的到来破坏了她的计划,不过没关系,她现在已经确定,用这个香包能够引出虞七七体内的药性。
  西蒙起了个大早,顺便收拾了下自己,准备去旁听一下课程,浮游碟已经显示,今天会有导师来讲解魔药课程。
  电话时商瑞打来的,听着电话那边低沉,带着淡淡恳求的嗓音,蒋舒颜眸光冷淡地看着前方的黑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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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以此烈焰,落子天下!(求月票)
  温和无害的青年谋士把背后背着的东西往城墙上面一放下,看着这偌大的王城,确认了风向之后,找到了个安全的地方,无论什么计策,首先要让自己处于不败之地。
  换言之,至少得跑得掉。
  这个城池是五百年前就存在之地,之后经过了吐谷浑王的修缮,历代修筑,在这几百年间,经历过了许多战乱,内战,时有放弃,时
  陆云飞不会放过他,原本已经准备动手,也准备的差不多了,现在段铁树抢先出手了,陆云飞会做的更加天衣无缝,一击必中。
  而那人便是戈烈的先祖,戈家先祖虽不曾被天机子收为门人,但也感激他的传功之恩,所以才有了祖地天机子灵位一事。
  此时人族虽然还未成长为真正的天地主角,但诸多大能非常看好人族最终成为天地主角。而人口优势,这也是诸多大能非常看好人族的原因之一。
  我们周围的鬼魂到了这里后,都痴呆一般的看着这些花朵,好像被迷住了一般。
  在了掌心之中,带着玩味的笑容看了看面前的血河老祖和虬龙真君。
  除了刚才那一手,所有人都觉得楚天泽似乎没有什么令人惊讶的手段。
  “诸位,告辞了。”山风呼啸,木族族长朝天剑宗一干人拱手告别。
  刺啦一声,浑身衣服都贴在身上的缘故,刚才的一字马,让池婉青裆部的裤子裂开了缝。
  姜若卿到警局报道时,由于她身份高贵,局长没怎么敢给她安排任务,当老祖宗一样供着。刚才她正闲得慌,突然接到唐夜的信息,不由眼睛一亮,高兴地露出了一个笑容。
  白衣人的话不大,自信和高傲中带着一股无形的威慑力。让人确信他说的都是实话。
  “那么,现在金军主力可知道他们的右路军已经失败?”卫青看着马超的眼睛问道。
  来到孔叔家后,我才发现孔叔家的房子也真够大的,虽不是独栋别墅,但房子面积和装修绝对算得上金碧辉煌,一点也不比老彪哥家的差,这足以看出孔叔的财底也算是雄厚了。
  而这一切都是道夫家族精心安排的一处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好戏,就是为了覆灭你们四大家族,然后掌控整个。”梅易平静的说着。
  而叶不凡也不敢托大,直接唤出鸣鸿刀,刀芒破天,刀锋舞动起来,那两个护法的攻击全部被鸣鸿刀抵挡下来,就连那些黑焰冥火也难以靠近叶不凡的身躯,全部被鸣鸿刀抵挡下来。
  “不可能!”云烨一脸不可思议的看向王乐,满是不甘的大吼道。
  “你也太过分了,我不坐了难道也不成?”周辰一脸认真的对吴刚说道。
  想要在狭窄的服务器房间维修机器,都没有几个技术人员愿意,毕竟没有人受得了那种一转身就会撞到机器的狭窄空间,和阵阵的热浪。
  不过,“她”倒是挺能忍耐,可是洛一凡不是善茬,如果美谷子敢整人,定一报还一报。
  叶昭智他们看着赵奇兵,升起一股敬佩。毕竟对于一些退伍军人,普通的很常见,但是说到特种兵,第一印象,就是给人一种神秘而强大的感觉。
  林昊这就伸手,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赫然又是那把做工无比粗劣的短笛。
  这种原本就弱肉强食的地方,想要得到庇护,得按照别人的安排来做事,到最后,系统匹配,一个是自由猎杀,一心想办法变强,一个还得做其他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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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千古毒士第一(求月票)
  绪灵进了须弥界,找到之前困住元神的地方,就见之前还是生龙活虎的元神,有点蔫了。
  所以他面对这个叫孙泽的青年,压根就没有往心里去,因为孙泽根本不值得他挂心。
  他何尝不担心这些,但是他不能让布金语看出他的不安,不能让她也更不安。
  赶回天夏帝领的时候,已经正午了,林椿到了天机部将任务提交了。
  风轻燕则是敬佩叶经秋是个天才,自进了镇东军以来,也一直称叶经秋为叶将军。
  他们来之前,都以为雪山基地应该是纪律森严,完全的军事化管理。可在到了地方后才发现,根本不是那样。
  韩晓锋刚要将酒会的事情告诉他们,突然想到了何振刚的身世,他是非常重要的一个主角,他的任何相关信息都不能泄露。
  宴客们都已落座,下人们不停地上菜,社北跟着自己的父亲出来敬酒。
  看着这个我千辛万苦才见到的接头人,我都有点不知道要干什么了。
  在看张丰五叔,听到张丰的话后脸色彻底惨白起来,一颗心也沉到了谷底。
  勒隽逸拿到了钥匙直奔她家,在她家环视了一周,发现她家不知道那些东西该动那些东西不该动,眯起了眼,要不先帮她把行李准备好,今天晚上就让她住到他家去,至于其他的再慢慢来好了。
  看到那张脸的时候他愣了一下,没想到这么大清早的她居然在这儿。
  她突然就不动了,那人将脑袋搁在她的肩头,魅惑无比的,微微喘息。
  苏绵绵咋了咂嘴收回目光,不经意就发现,月星也是正正盯着九殿下在看,她那双眼睛就和酒‘精’一样,约莫一点就能着火。
  连明彪这等高手都这么说,看来这铁青山绝对不是一般的人物,要想拿下铁鸡堡,可怕不是那么容易。
  他开始,认真的讲解每一副画,讲解画后面的故事,每一个画,都有不同的寓意。
  “你们不应该,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回事吗?”安墨熙接过来,吃了一口鸡块,点头。
  月白那队人反应过来,五人齐齐行动冲的过来,三两刀砍死那两边夷。
  她有些不懂,为什么每次完事后,他都精力那么好,而她则向身体被掏空了,干什么都没有力气。
  原本见到森林已经够震惊了,没想到还冒出一颗有眼睛鼻子,还会开口说话的树?
  早上,亮白的天空不知何时又飘起了鹅毛大雪,整个京都被皑皑的白雪覆盖,好一片粉妆玉砌的雪景。
  这个男孩子的到底是个什么来历?而且还是在边境线动荡不断不断的节骨眼上出现,这的确是太让人忍不住多想了。
  凌玉衡不紧不慢加上最后一击,“那林四爷可要想清楚了,娇娇儿就算嫁给我了,也还是四爷嫡亲的妹妹,但若是四爷一意孤行,以凌某微薄之力,整个锦乡侯府上下,恐怕也只能救出娇娇儿一个了”。
  “你们两个也跟我们回一趟局里吧,录完口供再说。”带队的队长顾骁说道。
  抛开诸葛即墨的心思不谈,七星剑剑脊上的宝石亮起两颗后,随即发出了一道剑芒,跟诸葛即墨发出的那道金芒开始对抗起来。
  这一世的萧晨,自身便不必多说,更是因为修炼了各种功法,身上带着一种难以形容的独特气质,举手投足间,更是有着大家风范,实在很难让人生出恶感。
  有一瞬间,林娇娇几乎以为他要答应了,然而他却摇头朝她抱了抱拳,换了个方向走了。
  可作为当事人的楚灿,听着车厢里头人们的大笑声,还一脸的懵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然后,一个剪着寸头,脸上戴着墨镜,身上穿着黑色风衣的男人出现在酒肉和尚面前。
  相比之下,金系武学世界之中,各种人物性格鲜明,即使是坏人,也是坏得可爱。
  洛轩和千千的王者必胜套餐2赠了两张卡片,刘敏她们的王者必胜套产3赠了三章,刚好个五人,一人一张。
  要知道,南宫飘雪这一手,可是用法则之力布下的大阵,那山谷中的一切都是真实存在的。
  不过还没等楚冠将商城页面调出来,就立刻有两名黑衣人走了上来。
  如果说肉体强度这个属性可以用生命能量来进行强化,那么命脉蓝图这个属性是不是也可以用某种事物进行强化呢?
  喊完便大步朝着厅中走去,刚走了没两步,她的左手便被人牵起,侧目看去,却是脸上依旧没有表情的君无曜。
  在这个世界,修炼者都是靠磨炼晋级,过程非常艰辛,有很多人就是因为坚持不住放弃了,所以只有天赋好的人在这个世界尤为重要,尤其是对于那些宗门来说,这些天赋好的人更是香饽饽,为此引发战争都是有可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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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驰骋乱世,皆下重注(求月票)
  文鹤先生在瞬间感觉到了那一股来自于背后的煞气。
  面不改色,义正词严,道:“其实你认错了。”
  “在下文灵均。”
  “并非文鹤。”
  温润君子的额头贲起一丝青筋,脸色更加阴沉了些,微笑则是越发愉快,道:“哦?文灵均?妙啊,妙,实在是太妙了。”
  “不知道我是该叫你是文灵均。”
  要是被一些大家族知道,必然是会想办法将这个水晶的秘法弄到手。
  起码他现在已经脱离了红尘,不过慕少游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脱离红尘。
  高楼大厦影影幢幢的从车窗掠过,温鹊语坐在后车厢,突然越来越紧张。
  在好命婆喜气洋洋的祝祷声中,我自铜镜中看到母亲带泪的微笑。
  就这么一分神,四名黑衣男子已经围了上来,他们不敢强冲驾驶室,但四人也不敢轻易放他离开。
  “可是,他身为武将,不得旨意擅自带兵返京就是死罪,连这点规矩都没有,朕又留他何用?”皇上一面冷笑,一面不动声色的看着我。
  他也没有否决,这般说话,也是想要成为权臣的意思,都是代表着很深层的意思。
  但迄今为止,还没人能打破岳青青创下的纪录,十分钟内击杀所有匪徒,闲庭信步一般的走上高坡,从容的点燃油灯。
  尽管他在芫京市中心还有别的住房,但始终都是早出晚归的回到繁桉巷。
  见状,林风一个头朝后仰,躲过了西蒙踢来的一脚,在后仰的同时,林风腰间猛然发力,原地一个后空翻的动作,一脚刚好踢在了西蒙的后背上。
  不过虽然心中想着这些事情,但是洛河彬脚下的动作可是不慢,在杨薇薇和邱梦琪就要开门的时候直接把门大陆开来,看着直接撞在自己怀中的两人,洛河彬也是欣赏的看着杨薇薇那慌乱的样子和现在乱七八糟的形象。
  陈子华和刘方做了个撞墙式配合,过了魏超后由陈子华带球,魏超回追,陈子华看出了这个家伙只会靠身体去挤迫对手,技术很糙,心中在这一刻浮现了一个想法。
  但熔浆瀑布再大,也只是在游戏里,现实中不可能有这么大的瀑布,也不可能有熔浆形成的瀑布,这也太违背常理了。
  陈志凡从汽车的后视镜里,一直在观察着胖道士,他觉得这个胖道士似乎看了他一眼,还一脸的嫌弃?
  刘芒此刻脸上的表情就跟吃饭正吃的高兴的时候,却在碗底翻出了一直苍蝇似的,震惊和肉疼同时写在了一张帅脸上,矛盾又滑稽。
  在BOSS身后的落叶见状也放心下来,刚才他都不敢对这些BOSS进行消耗,就怕火柴杆被秒后仇恨转移,现在见火柴杆停住了,自己也能继续消耗了。
  就在实施论坛上所有人都在讨论雷暴战车时,张一凡已经来到了目的地。
  乌龟凶猛,四肢挣扎下,拍卖师赶紧叫了一旁助手过来,才算是降服了它。
  他的用意很明显,就是要用这些人来消耗张一鸣的力量,然后他再伺机出手,说不定真的能将张一鸣干掉,那样在孟凡海面前,他的地位将会得到很大程度的提升。
  异变突起的血爪,带着一股一往无前的惊人气势,朝着同样挥拳迎来的曾傲,狠狠地轰了上去。
  当猿飞听到主动袭击这几个字的时候,面色一凝接着看了看手中的信件,大概能猜测到宇智波勇的行动应该给云隐造成了巨大的损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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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灭国神将李观一(求月票)
  青铜鼎的鸣啸声音越发剧烈。
  党项国的国运在不断转化为李观一自己的煞气。
  这一股党项国运的暴动。
  是从李观一踏入党项王城就开始的。
  只是那个时候,这种气息的涌动还不够强烈,李观一自己还可以把这一股势头给压下去,可是之后,经历过救助百姓,烈焰焚城,以及李观一和狼王争斗。
  党
  司钺沉吟了一下,竟然立刻就派人去做了这件事情,并且请了御医给婴儿又把脉。
  “好,你可以把她们带回去了!”常林同意了隐身狐狸的请求,答应这批巨人杀手继续训练。
  眨了眨眼,楚络希满头黑线,又玩这一套?不过,她隐约有猜到,这应该跟箫景炫的家人有关,只是有很长吗?居然还得专门找空闲的时间聊,现在也很空好不好?
  他才真正是配得上披着羊皮的狼,一副无辜的样子专门用来魅惑愚蠢的人。
  挂断了电话,我去找周毅和沈源商量,我该不该去,周毅说既然他主动找我去,想躲是不可能了。
  在郭玉琪的哭诉中,自然没少说季如烟的张狂与无礼,更哭诉说自个儿在季府都没任何地位了。
  当然,也有一部分异能者知道王羽才是这场战斗的关键,自发的聚集到了禹鼎的周围,想要在虫子到来的时候帮忙抵挡一下。
  半个月前,一道官府的告示便如惊雷般将整个西州震荡了起来:新任长史裴行俭要整顿西州税赋,催缴历年所欠的租调而七天之前,更是定下了追缴拖欠之事便从拖欠最严重的武城乡开始。
  这事既然暴发出来了,那就一定要处理的,至少江清儿腹中的胎儿是打不得了。
  企划一部的众人一阵哄笑,任命咬了咬牙,终是无可奈何,自己灰溜溜地坐电梯下楼了,企划一部决定着企业发展方向,可以说只要一个决策通过,公司以及各地分公司得多少人下岗离职调整?自是狂妄得很,也没人治得住。
  e还含有‘晚’的含义,其字母的含义,也都是借用的华语拼音字母的含义。
  在野外啃了半个月的干饼吃了半个月的树果,现在王嫂作了一桌子菜,林墨的口水都已经咽了几轮了。
  “真他娘的晦气。”为首的长官又丢了几张钞票在钱好多的脸上。
  只见牛烈胸口的衣裳被撕裂,伤口呈现一朵红色的莲花,不停的喷涌出鲜血。
  当初他们或没钱或濒临破产或走投无路,都是张大福帮助他们。而现在,张大福便将这些珍贵的人脉关系赠予了他这个少爷。
  她这是要施展所学最强一剑,也是轻剑诀之中杀敌最迅猛的其中一招,飞剑逐月式。
  他沉默地坐在那里,如同屹立前年的古树一般,周身散发者若有似无的气场。
  就好像恋爱攻略任务一样,虽然有任务,但是做任务的同时又不影响谈恋爱。
  不仅仅是他,那些林家的人也纷纷出言指责,各种难听的“芬芳”之语脱口而出,丝毫没有顾及亲戚的颜面。
  她开出这一枪,是对准了那只刀锋怪物,开出的枪击方向,所射过去的。
  无人机继续跟随在姑娘身边盘旋,肖队长与孙大哥不太想上镜的走了开来,让出直播空间。
  “放过他们?约翰森,我可没有放过他们。”多米尼克冷笑一声。
  可是看着敌人虽然士气尽丧,但是仍然军容严谨的撤退,已经被先前的攻击打乱了编制,没有一支部队还能保存有完整指挥层的联邦部队,根本无力组织任何一场反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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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华夏球员马上就心领神会,他们有些人向着前点移动,这是佯攻,还有些人看似按兵不动,其实开始向后点移动。
  能够从太古活下来的太古王族都是顶尖的生物,当时神源液极为稀少,也只有真正的王族才能够活下来,而其他不够强大的种族,只能消失在历史之中。
  黄喧也是没有闲着,他不停的解说着比赛,现在的华夏队门前是风声鹤唳,好像随时都会被对手给攻破大门一般。
  由于回洛仓建在隋唐洛阳城的城外,在隋朝末年,天下大乱,李密夺取回洛仓,洛阳城一时陷入无粮境地。后来,回洛仓又成为李世民和割据洛阳的王世充战争的焦点,城外粮窖被占据,王世充因严重缺粮而落败。
  不要说在这个思想封建保守的七九年,就是以后到任何时候姑娘家的名誉也是相当重要的。
  这才是真正的奖惩分明,身为领导者,不能只给下属压力,也要给他们点动力,不然高压之下,一个个全部成了一碰就炸的压力怪,那还怎么正常做事~?
  此时自己的这员副将正带队巡逻,看样子因为自己的原因,他也遭受了刘焉的弃用。
  扳平比分,华夏队的士气大涨,彻底的将比赛给掌握在了自己的手里。
  李泽轩今天上完课就径直来到了工坊,他来到后堂,找到了马周,直接问道。
  “之前还未能感觉到这两人的气息呢,莫不是已经早早埋伏好了?”萧羽见这突然而进的两名青年,心中思索着。
  桦山久高虽然一直在指挥着倭人船队大部与洪堂大部的接弦战,但是他的精力也时刻关注着后方吴道福他们六艘战船的动静。
  他目前沒有,但是有速成的绝世武功,能够救他出困境。何人这么大能耐?此人唤陈宇。而田晓是穿针引线之人。
  “韩水青,谢谢你。”他感激她,接受了他的爱情。差一点就可能成为哥哥样的守望者,如今她在他身边和心上落定,套得牢牢死死的,再不会放手。
  不光是周道就连金坚五人也是吸收了一些周围的灵气,纷纷炼化进体内。
  听到黑蛖这样叫,伊莎贝拉的俏丽的脸蛋顿时红晕了起来,看到伊莎贝拉的脸红成这样,萧羽就是再愚蠢也知道生什么事了。
  刚才谭月梅没出声,众人都觉得跟以往一样,即使纪检委威信上去了,但谭月梅还得夹着尾巴做人,可没想到此时此景谭月梅会说话。
  下午训练完,我在更衣室换衣服,手机在口袋里响了起来,拿出来看了看是钱锋打来的电话。
  挡路的可恶飞虫清理掉后,刘易斯也没有再看附近的鹰人和不死生物一眼,直接化作一道金光朝阿伦扑了过去。熊人还没掠进就已经远远地锁定了阿伦,单是那霸道之计的狂暴气息就已经让阿伦灵魂微颤了。
  这种人物是必须的,也是很有发展前途的,只是,在绝大多数的情况之下,这样的人物是必须要有很强的能力与敏锐的政治眼光的。
  符楚兆知道自己的定位,也知道把这个信封分配给他的理由,符楚兆的内心是感谢经纪公司的努力的,虽然丢掉了一块很大的蛋糕,但是现在这块也是送到了嘴边,如果他能顺利的吃到,大约转型也就完成了。
  至少权少卿生气能从眼神中看出来,而他一句话不说,风轻云淡,更多的倾向于行动。
  米西和少卿硬闯了若水,用天剑将河水搅了个天翻地覆,最后将若水河神逼迫出来。
  现在是八月,苞米地里成熟的苞米已经被收获,光秃秃的玉米杆还没有被推倒,一般没有什么事情的人是根本不会跑到这里面来的,而现在那片苞米地里显出了有人在移动的痕迹。
  “翠柳闭嘴。”宋清欢想到桃花的公子不就是才归的九王爷吗?昨天她还听她爹感叹圣上对九王爷的看重,说挑个封号都兴师动众。这话要是传到九王爷的耳朵里,对爹爹和相府都十分不利呀。
  马蹄声由远而近,凝着那华丽奢侈的马车,正是太子唐锦郦的马车,跟着其他百姓退到街边,马车从眼前过去,抬头观望,向来淡然的眸中竟然浮出点点笑意,嘴角的笑明媚动人。
  “我不会要这个孩子。”乔楚淡淡的说,她没有打算活下去,所以她不会要这个孩子。
  墨幽浔清朗的笑声传来,他今日穿着一袭大红色的喜服,上面绣着金色的飞龙,尊贵又不失帝王的霸气。
  以前,何晨见到叶景山都得恭恭敬敬的叫上一声叶少,只是现在叶景山作为万祈的保镖,跟着万祈,这样的称号当然不能用了,所以都用名字彼此称呼。
  田老爷转过身,扭开花瓶。只见东面的墙一分为二,其上挂着的一张唐朝的吴道子画像瞬间落地。
  “兄弟们,你们都是盐帮的精英,只是受了这个韦宝的诱惑才做出傻事的,我李浩保证,你们从哪来的回哪去,绝不追究”李浩看着这些人大声的说道。
  深夜,正当冷玉准备打发蓉儿去休息的时候,却发现蓉儿惊慌失措的跑了进来,满脸的泪痕。
  “给德妃娘娘请安!”德妃人还没有进门,冷玉就急急的走到门外欠身请安道。
  “娘亲,您怎么可以救这么离开了呢。”翎雨忽然闯进来,大吼道。
  然而,当姜易刚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黑玄魔帝已经是黯然离去。
  “不必废话,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蓝诺一用力,身上的衣服被挣开了,瞬间从白发老人变成一个一声黑色的年轻人,飞身过来。
  轩辕霆野看着洪帝给他的疆边地域图,可脑子里却时不时的想起她安睡的神情。自己这是怎么了?非常不自然的感觉迎上心头。
  不过,姜易并不担心,以自己和凌烟雨联手,也能将对方给击杀,毕竟这南国使臣已经负伤,力气消耗巨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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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终当以兵戈定天下(求月票)
  随即,他不禁摇头感叹,这昏禾毒祖运气太差,他正愁找不到这家伙,结果,老天,就给他安排了一个卧底。
  众人骑着青龙出发,经过半个时辰的行程后,来到了一座灵秀山峰下。
  南部瞻洲和西牛贺洲之间,是流沙河。南部瞻洲跟东胜神州之间,就是朱天蓬面前的红砂河。
  东方紫萱尖叫着,双手死死抓着地面,地面被她留下一道道血痕,仿佛随时都可能昏过去。她怎么也没有料到,叶晨的一击,蕴含的威力足以让天地失色、大地撼动,直接将一位元婴巅峰的强者秒杀。
  “红玉你在哪儿呢!红玉你在哪儿呢!”万年人参精一手拿着一个桃子从地里钻出,露出上半身喊着。
  遗憾的是,姬家实力强悍,老朱要是不想被姬家追杀,这些东西就不能见光。
  “我叫狂,他名锋,我之所谓,狂也。”战狂说着。神色坦然自若,用手整了整自己凌乱纠结的头发,将衣服上的皱褶抹平,缓缓而轻然的擦去嘴角的血液,他用着优雅,诠释着死亡。
  看着星河白鹿的动作,那怪物似是怒到了极限,发出了“呱!”的一声怪叫,从墙壁上一跃而下,朝着星河白鹿扑了过去。
  一只野兽扑向了一名玩家,嗜血的光芒在眼中闪烁,尖利的獠牙上滴落了一滴口水,当它正要扑击到这玩家时,身体突然僵住了,就那样悬在了半空中,知觉什么的都不存在。
  许玚口中赔罪,但面上任然没有一丝担忧,完全一种风轻云淡的样子。
  这句话,让李雪儿母亲一愣,因为当初在两人谈恋爱的时候,李天兆就说过这样的话,这一刻,李雪儿母亲已经流下了两行清泪。
  那条金龙在高空的云层之间游弋,就像是直接自星际而来一样,而后它向着下方的那座宫殿径自俯冲,下行了一段高度之后,金龙向一团烟花一样突然炸裂。
  就在这时候,台上忽然响起胡民生的声音,现场瞬间安静了下来。
  就好像,那高台是一座巨大炮台,而他本人则是出膛的炮弹,充满赫赫威势。
  老李恨铁不成钢地骂了好久,王氏也就是哭,最后老李失去耐心,气急败坏地先回房了。
  别人也许觉得那是坐以待毙,但是在沈云飞看来,那是心怀妙计的从容。
  但波多野洁衣就不一样了,她清清楚楚的听明白,那些人说的是什么。
  “你别管这么多,我需要李含雪和周羽晨所生的那个孩子的亡魂。”人皇道。
  “你们这生意经也太清楚了点吧……”这种把杀手行业职业化到这种程度、如同真正的生意一样的做法,让奈落觉得之前对方称赞她的所谓“潜质”听起来有点像讽刺了,在这方面大概刚从娘胎里走出的揍敌客都比她专业。
  松本会社是与井田组一样,都暗中隶属于九头神的扶桑组织,虽然实力不及井田组,但在扶桑,也是当之无愧的大组织。
  在秦越眼中,现在的苏夏自然算不上是倾国倾城的美人,但眉梢眼底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神态,却让他好几次不由自主地看入了神。总觉得有种说不出的熟悉感,但却又说不清究竟曾经在哪里见到过。
  不过这一块却是非常的特殊,因为大自然给予了这块石头非常奇异的花纹、颜色、以及岁月的痕迹。
  我历经生死磨砺,百折不挠,才终究成为仙尊。我本以为自己有资格离开修仙界,寻到方成师尊。可却遇到了这等强者。
  “你……”刁曼蓉又破口大骂,但是一想到身下都是无数的魔兽,不由得心里发慌。
  薛志清见识过死过翻身的萧然,实力已是深不可测,此时被他瞧了个准,没了之前的底气,本来就苍白无色的脸上,更是微微颤抖了,当然不敢答应。
  而欧家灯火通明,人心慌慌,欧安安坐立不安,焦躁至极,心浮气燥。
  被子中幽幽的冷香,一丝一缕缠缠绕绕,让狼宝跌入了幸福的云端。
  自柳木八百人杀了突厥两万人之后,大唐周边各国都在研究克制重装陌刀兵与重甲骑兵的战术,其中链子锤就是对付陌刀兵的一种方法。
  李渊最反感的事情就是谁造反了,听完李建成的分析之后,当下李渊的神情就有了变化。
  虚空内的习习清风、滚滚乱流,悉数毁灭殆尽,以方成作为中心圆点,形成了一片空白区域。
  即使不懂枪法之人,看到陆羽的最后一击,怕也是会惊为天人吧,这也就是陆羽最后一击故意爆发一下的缘故,他就是怕赵氏不懂枪法,自己前面耍的都看不懂,自己岂不成了对牛弹琴之人,之后更是不能达到自己的目的。
  自己已经对他柳江权表现出来了刻骨的恨意,他应当不会再存着什么侥幸。
  而修仙者在担心燕真的同时,也有人开始怀疑这是修魔者的阴谋。
  挽云将那些胭脂水粉并绸缎首饰摊在石桌上,几人翻拣着议论一番,满是艳羡。
  “沐云风已经派人去了,你们不用担心,我怕这是一个圈套,你们都是中坚力量,如果被人各个击破,那么才是最大的悲哀。”东方前辈语重心长的说道。
  许州自从被围以来已经有三个月时间,周本亲率荆襄大军进围许州之后,又有李简率领的左镇国军从寿州方向赶来汇合。
  可惜的是,秦彦辉也只是一个凡人,面对如今的局势也拿不出什么好办法。
  况且空间戒指也恶意装东西,要是修士想办法夹带一个进去,照样将东西带走。
  停,停止前进,战士们视线里的土匪大队人马突然停住了,停在了离前沿阵地最前面的几百米以外不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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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奇兵天降,撕裂大局(求月票)
  朱莲璧在城里过的虽然苦,但也只能抹泪,他哪吃过这样的苦头,大明朝的错误政策,终于祸及子孙,太过溺爱孩子的朱元璋,算是坑子孙坑到底了。
  迅猛无比的力道,将奎木银狼庞大的身体击倒,不过显然是没有造成任何实质性的伤害。
  夏尘想想也对,这件事情,还是自己亲自打电话比较好,自己在许国明的面前毕竟还是个晚辈。
  急救车停稳的时候,许国明从车厢内跳了下来,看着夏尘手中的老人,顾不得和夏尘打招呼,连忙飞速的拉开后门的车门,和急救的医生一起将担架从车厢里取下。
  “但不可改变的是,如果没有你,我们没有可能会赢的。”孙悟空笑着说道。
  当然了,对于约翰法雷尔来说,打动一个下层的工作人员还是很容易的,在欧洲的时候,那些侍者做的就比较好,基本上可以作为很好的润滑剂,帮助贵族们勾搭。
  反正所有地方都有这种情况存在,他的淮安更是地形复杂,接着剿匪也没有把握,所以王劲松干脆就无师自通了官匪勾结的诸多法门,睁只眼闭只眼了。
  林苏儿今天穿了一条及膝的裙子,也没有穿长筒丝袜,宋晓冬的手直接就是捏在她大腿的皮肤之上。
  见到众人的表情,邪龙皇心中贼贼的一笑,随即。便是看着傲南天,故作郑重的说道。
  “我的灵魂是何等强大?怎么可能是它可以对付的?它只能捆人,却是捆不住我这么强大的灵魂,能逃出去就很了不起了,找到了你这个替死鬼,飞回来,他的那一丝灵魂能能量也彻底地溃散了。”傀儡天帝说。
  “一定会的,”修缘拍拍他的肩膀,不知道为什么,突然闪现了不渝早上那心酸的眼神,修缘心里咯噔一声。
  不过无论公主有没有先将解药给她,她还是会答应的,谁叫她觉得跟着公主也挺有意思的呢,所以也只好帮她一帮咯,反正又是那句话,包票她是不敢打的。
  “站住!”李强和疯子刚退到门口,张力龙叼着烟喊住了他们两个。
  轩辕笑闻言转头就走,可走没两步又转身向端木雅妾走去,手握春神镯,一手很顺的将两具僵尸拍飞,亲身将春神镯戴到她的手上,便一声不吭的离开,从头到尾没说过半句,紧张的连呼吸也省了。
  欧阳影真的此时比任何时候更恨这个陈薇薇,要不是今天她来搅局,说不定自己已经和应一然冰释前嫌了。不过,被她这么一闹,事情朝更不好的方向发展了。
  “喂,你在听吗?”,梅若雪看着笑得有些白痴的李长空,秀眉一簇,似乎对于李长空这幅猪哥的样子,极其的不满。
  “我们不要别的,就杀人!咦~我问你问题呢,怎么反被你问了“轩辕笑不屑道,木剑微微向前,顿时染出一片血红。
  “铭朝,你是不是还惦记着莫无双这个丫头?对这个丫头,你想也不要想,你们之间不可能。”寒子年一脸严肃的看着寒铭朝,自己的儿子,他怎么会不知道底细呢?肯定心里一直有着莫无双的位置。所以谁也走不进来。
  这样的打斗场面在二十秒钟之内完成,根本就是没有任何悬念,一阵秋风刮来,李长空那头乌黑的长发飘逸了起来,如同这夜色里的夜枭一般,主宰一切。
  “不是我要帮助外人对付你,是你太过份了。”见到公孙引誉那凝视的眼神,公孙芸樱毫无畏惧的与其对视着。
  高凡身躯如虾,身形倒飞而去,脊背狠狠撞在一颗巨树之上,树干一颤,枝叶纷纷坠落,他张口喷出一道血箭,身子软软的滑落地下。
  连海平发出虚无空间的神通,立时令狐异门主神情再次震动,这个外来者,怎么会拥有跟他相似的神通?此事对他的震动,尤其强烈。
  这般情况下,离央也不敢强行唤醒他,说不得连痕处在什么修炼的重要关头。
  要想惊动这只妖兽,就要给它最强烈的刺激,完全激发它的怒火。
  她和龙战已经断了联系二十多年,如今突然听见龙战的传音,她非常不适应。
  学院排位赛这样的磨炼,只要能成功闯过,他的大道就能更进一步。可若是放弃的话,情况就相反了。
  玛奇、伊诺也都祝贺起来了风动,真心为他高兴,也许是因为他们和纸御剑也是类似的关系,看到风动和四颚针龙能够重聚,两人有了一种莫名的感触。
  章亭得知许胜蓝的眼睛并未废掉,又修习了媚术,对她也就没了同情。
  “说,再拖下去我就不管了。”巧真的声音很冷,她不同情王才两口子,若不是查清楚,那受罪的就是自己家。
  “你说说,你怎么办事的?连人都抓不对,本殿还留着你做什么?”大皇子眼中冒火,反手一巴掌甩在了康九的脸上。
  莫清尘一眼望去,浴阳心经、三十六转明穴真经、正气诀……一连串的名字看的她眼花缭乱。
  望着天翔那双充满惊奇与骇然的眼睛,刘睿慈祥地道出了心中埋藏已久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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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孤军奋勇,横穿西域(求月票)
  冬日大漠,干燥寒冷,李观一所部都是顶尖兵员,是从此刻的安西城势力范围之中二十万大军里,遴选出的七千顶尖成员,皆带备用战马,背负一定的粮草补给。
  在这整个西域各方势力全部投入战场的关键时刻。
  直接绕开了西域的大小城邦,聚集地,在这辽阔大地之上,极速驰骋,跨越一千八百里,绕开了层层的驻防之地
  宁凡的双眼很亮,如同漆黑的星空一般,似乎里面蕴藏着无数的奥秘。
  这要是醒了,在听到林主任说今晚有专人看管,隔离外界,不允许她随意走动,接触我。只等着明天早上,上火车直接回到老家,是不是,还得哭?
  菜也都是她做的,她戴着阿姨平常戴的围裙,无端端的就生出了几分家的温馨来。程容简不由得微微的有些儿失神。
  就在我手上的雕龙宝剑要扎进她胳膊的时候。耳边突然想起东岳城里那老头的声音。
  万昊已经失去理智。本来他还想慢慢打动霍佳佳,把霍佳佳骗上床,没想到霍佳佳突然蹦出来一个男朋友,让他的打算全泡汤了。
  想了半天,我也想不出个好法子来,就先把这件事压下,跟他说了叶瑾来找我的事情。
  “你这么一说拉格是有些不对,有没有发现它都不会这样呀。”一名警员一边抚摸着脚下的拉格的头一边疑惑的道,他是拉格的搭档,一人一狗已经有着七年多的情感,可以说他对拉格的言行比对自己老婆孩子都清楚。
  言优看着他心满意足的样子,心里暖暖的,可又莫名的觉得心酸。
  “好吧,我理解了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子做了,在强制兑换后,法币疯狂贬值了是吧?你这一百万能买到什么东西?”楚云有点好奇的问道。
  被王靳揽住肩膀的尹秋没有做别的,就是一把扭过身子吻上了王靳,对于这突如其来的一吻,王靳并没有多,而是迎接了上去,和其热吻了起来。
  他似乎连手脚都没动,就直接产生了能压缩空气的巨大爆发力贯穿了自己吗?
  话落,向阳抬起拳头对着武通就是一阵暴打,拳拳到肉,毫不留情。
  “菲娜。”梅尼亚看着菲娜悲伤的眼神久久无言,李察捕捉到梅尼亚的眼睛肿有一瞬出现在了一丝犹豫,但是,最终流下了一滴狠心的泪水。
  “疯子的世界咱们怎么能懂!我倒是认为是可能的!唉,没赶上好时候,为什么去年的时候老板没想到我?!也许我那个时候来了,也能拿到那么高的薪水呢!”格罗索却发话了,满脸憧憬。
  “怎么,想要逃走吗?想要逃之前先把命留下!”斯鲁德举起未充满能量的雷瓦丁。
  没说的,这两位名宿都没效力过米兰,自然是要偏向特拉帕尼的。
  “阿靳,你可算来了,我刚刚回来就感觉这房间里一直有人看着我,这感觉比之前都要强烈的好多。”余菲开门看到王靳后赶紧把她害怕的东西说了出来,她真的是害怕的不行,总感觉有人在身边。
  莱斯莱斯在路边儿停靠了几分钟后,对面终于窜来一排大红色的商务车。拍成了长队,足有30多辆。跑在宽阔的马路上,就如同是一条超级长龙。
  “你看看你,你要是能嫁给这样的男人,你妈我脸上沾光,还用得着酸温燃燃,她是个什么东西……”一边这样说,周招娣还是宠溺的把买来的葱油饼递到了温箐的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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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寇可往,我亦可往!(求月票)
  李观一所部数千人,已不必需要任何的军阵,在李观一骑乘飒露紫的时候,这些精锐都已经翻身上马,提起了兵器,披着甲胄,随在李观一身后如同流水般远去。
  这种在高速驰骋的行军作战之中培养出的配合。
  这一支军队将会从其余不同兵团之中遴选而出,成为李观一真正的亲卫兵团核心,就如同狼王的苍狼卫一样——
  矮胖的身形无疑是不适合长发的,可他却偏偏留了一头长发,棕红色的发丝披散在脑后,更让他那短粗的脖子有些看不清了。
  她有了心事,因为傅清也跟曲渡,到底是有过过节,她没有办法跟她的好朋友分享,说自己喜欢上了给她留下心里阴影的人。
  秦城也短暂修炼了一番,他隐隐感觉,自己距离达到出窍八品后期已经不远。
  阵法师看破阵法,需要寻找阵眼或阵点,然而这布阵大能,特意在这些地方布下幻阵,导致你看到的阵点,其实不过是伪装。
  他们最开始是不想过来的,但是上面的压力已经下来了,他们也只能过来。
  也就在九幽逵手掌将落的瞬间,秦昊同样动手,体内九百仙果同时而动,尤其是那散着淡金色仙韵的仙果,更是疯狂转动。一瞬间,秦昊的整条手臂都被仙力包裹。
  在庆州呆了20多天,韩笑终于想起来她家里还有几个妹妹需要她,就向孙叔辞行,留下岳阳在孙家。
  虽然不怎么懂,但是演化一种生物用的时间,秦风还是能够猜一下的,没有个上万年这根本就没有可能。
  林皓好似眼里进了沙子,他使劲的揉着,脸颊不知道何时无声的流下两晶莹的泪痕。
  换做从前,若有如此佳人交托了一切给自己,即便刀山火海不肯离,贫贱富贵不可抛弃。
  “主公,这是袁绍的激将法,主公千万不要上当。”郭嘉在一旁说道。
  在姚贾全盘筹谋之中,打胜仗只是目的之一。对于梁军武将,他那贪婪的目光已经亏窥觎多时了,除了张绣外,梁国先锋大将,可以说尽入赢奕彀中。
  封大强握住陆浩然的手,但是场上外人多,没有说出自己的心里话,那眼神复杂,流露出各种意思。
  张汪被寒粟这么一提醒,联系前后犹如醍醐灌顶,大王这是要先斩后奏,将纳妾之事造成纳妾之实,以此来绕开凉冰的干涉。
  寒粟也不不着急答话,走上前去,便躲入赢奕的怀中,温存良久,这才脱离出来。
  “欺人太甚,你爹我跟你拼了。”赢奕受此大辱,已然忍无可忍,拖着长剑,便向张涛冲去。
  “哎,都怪我没有严谨的考虑,我会重新考虑下的。”夏侯渊叹了口气,至少也是听进了曹昂的话语。
  而陆浩然觉得茶和水都是解渴的玩意,喝法太过计较反倒落了下乘。
  能做到吗?董如木然摇头,她的心里一直都是孤单,患得患失的。
  赵湘颖只不过是给苏桐准备一下保湿护肤的产品,国都那边的天气时常会干燥,多准备一些这样的东西,还是有好处的。
  林丰北十分清楚这一点,正因如此林丰北才打算这个时候趁火打劫。
  此时,外面传来沉稳有力的脚步声,正往这边来,董如身子本能的一抖,身体蜷缩的更紧,一只手也紧紧护着肚子,只有眼睛,既惊且惧却没有退缩,而是盯着门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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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九州鼎满,祥瑞当来(求月票)
  封山,祭天。
  这样的话语说出来,赫连博的脸颊抽搐了下,他不甘,但是肩膀上撕扯的伤口剧痛,他没有胆量拒绝,大祭司捧着那吐谷浑的黄金王印,脸上彻底陷入狂热。
  吐谷浑在位的时代,是这几百年来西域最鼎盛的时期,诸王不怀念那个时代,但是这些祭祀们,却无不怀念那个时代,他看着诸王,看着眼前这中原的将
  “刚到衡州,就被唐舟给杀了?”李治不敢置信的望着王仁祐。
  苏器携住玉师兄,后退数十步,冷冷说道:“你敢动手,死的人就他。”长剑在玉师兄脖子上划过一道血痕,玉师兄的血顺着长剑滴落,众人便不敢动手。
  陈晚荣这才明白过来,他是提着礼物去杜猎户家谈生意去了。对他这种说了就做的雷厉风行作风很是赞赏,他能有如此秉性,怪不得他这些年的买卖做得不错。
  四位老爷子对望一眼,思虑重重,卫螭倒是没功夫考虑那么多,这厮现在头疼的是要怎么忍耐爬起来去接旨的痛苦,话说,他是伤员哎。
  王守信成了这里的一员,王中则梦想成真,心里正高兴。对陈晚荣地吩咐自然无二话,一个劲的应允。
  在众人激昂力劝之下,黑虎终于清醒过来。现在的局势,已经不是犹豫不决的时候了,坐以待毙,不是他的作风,就算是的百分之一的机会,他也要博一博。
  对!这便就是星云所配制的魔能爆发药剂!!能够在一定时间内大幅度提高魔导师的等级、魔力和精神力,增强短时间作战能力的一种强化药剂。
  又过了两天,终于憋不住了,就跑到邻居家里,一个叫李栋的孩子,比我大5,6岁。
  看到休彼徳蔓之后,星云当即大发雷霆,冰灵珠长杖的杖头瞬间凝聚出了一支冰霜之矛,准备向休彼徳蔓投掷而去。
  再有一个就是朝廷的支持,李世民要掩饰自己贴门神的真实意图,如果大家都贴,那就纯粹只是为了习俗了。
  这少年面如温玉,唇红齿白,银色的长发散披在后肩上,俊朗中透着一股脱尘之气,好似大世家所精心培养出来的精英子弟一般。
  “现在看来,贵山谷的情报网已经在这一带铺开了。黑夜森林东边战线已经停战的消息,想必你也获悉了吧!”布丽吉特话锋一转道。
  花树回答:“我欠爷爷和韩水青的,却没欠你的。能不能两清,不是你说了算。如果我去英国,才欠了你。我却不愿意!”他欠得够多了,不想再欠这个强大男人的。
  我开始有股骂娘的冲动了,这创世分明就是在圈钱嘛,神兽级宠物升级居然还要金币,而且0级到1级就要花这么多,以后还是递增的,简直是太黑了。
  两个圣域强者面上微微露出一些尴尬,却也实在没有脸面辨说,这么长时间了,竟然连杜兰特的身子到底什么地方出了问题都没找出来。没被王子们赶走,还让他们继续留在皇宫之中,已经是很给他们这些圣域强者面子了。
  上丹田处形成的内丹不仅没有破掉,还慢慢的吸收着外界的灵气,这就是到达结丹期以后所具有的一项修炼方式。源源不断的自主的吸收外界的灵气。
  “走吧,爸爸带你们回家!”抱起两个心头肉还有身旁的娇妻一起消失在玉石林。
  可是却只有一处地方,不很欢喜,到有些悲切了,这里便是沐一一所在的凤栖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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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封居胥山,勒石记功!(求月票)
  李观一看到天穹的云海深处,已经泛起了些微的祥云,于是和瑶光打了个眼神,银发少女开始举行着祭天的典仪,其余的神巫,祭祀们只作为辅助。
  天地苍茫之间,银发少女的祷告。
  这一幕落在了这许多西域贵胄和军士们的眼底,他们之中有许多最后幸运,解甲归田,将古老的君王,和银发神女的故事,传递到了整个西域
  我生性恬淡,听了这莫名其妙的混账言论也不由怒火烧,原来你打的这个主意,好吧,妖怪的钱你既然说大话也敢拿,我今天晚上就给你送来,看你是不是真的敢要。
  刚才那话说出口的时候王宇就已经决定了,不确定的事情要是说了再收回,反反复复的还真不男人。王宇才不做那种反复无常的事情呢。
  出来后一直寻不齐想要的药物,托着昨天那场雨的福,竟在这林中寻齐了,他出来的这一趟算是圆满了。
  “处理好这里的事情,就可以到仙界去寻找那人类的至高境界人之心了!”想到这儿,高响心中既是兴奋,又是紧张。仙界,是所有修真者潜心修炼千年所要达到的目标,对高响来说,同样充满了无比的诱惑。
  “不防事。”他抱着她步上木阶,踢开木门,进了门,又随后一脚将门踢上。
  佩衿抱着那一大堆东西,微微一愣,再看玫果已经自行上了‘床’,拉过丝被面朝里的躺在了‘床’中间,压根没给他留位置,才知道她并非说笑。
  “还有什么事吗?”黄星奇怪地看着刘啸,不知道刘啸拦自己是什么意思。
  “过去的事就不要提了!”刘啸现在想想也觉得好笑,人不能逃避,有时候你越逃避,烦事反而越是追着你走。
  没想到商羽立时便挣脱开李婶放在他肩膀地双手,撒腿便向外奔去,临出门前还喊道:“李家婶娘,千万不可让人移动我娘的身体,我去去便回!”说话间,人已经跑了出去。
  突然一把飞刀射了过来,正好插在欧阳身旁的山石上,那还在摇摆的刀把发出嗡嗡响声,吓得他一身冷汗。
  欧阳两只胳膊将虎爷的粗壮的胳膊撑开,然后转身,一把将虎爷举起来,使劲掼在地上。
  可恶的是。他当初竟然要自己解密那份密折。而当自己解出真正的地点的时候。他却装作第一次知道。
  “皇上知道您是闲不住的人。特意让奴才捎信。让您去御膳房做酸梅汤。”李公公笑眯眯说道。
  房间中,两人沉默了一会儿后,终于,南宫梦的脸上闪过一丝坚定的神色,最后纤细的手指缓缓朝着衣衫伸去。
  索性拧起在软榻上睡觉的汤圆,去厨房找了酒,翻身上房顶喝酒去了。
  南宫诺前脚刚走,梅霜便听见外面前来换岗的侍卫发现要换班的侍卫居然坐在门口睡觉,于是上前给了他一巴掌。
  “十七哥,对不起,是我拖累了大家。”安十一咬着下嘴唇低头道歉。
  东陵洛曦彻底怔住了。若仅凭东陵落雪一面之词,他或许还无法相信,但有高正良从旁作证,东陵孤云的嫌疑就非常大了!何况他的确一直不肯娶东陵飘雪,难道他真的就想出了这样的法子来彻底摆脱她?
  这些长老哪里不懂风正玄的心思,当然,风正玄的话也正中了他们的下怀。
  只是,她没发觉,跟在她身后的贺子琰原本脸上挂着的微笑,微不可察的沉了沉,眼中还闪过一丝不耐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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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天可汗(求月票)
  天可汗!
  犹如长生天一般的威严,犹如长生天一般的浩渺。
  正是诸王之王,可汗们的可汗,对于这样的称呼,樊庆,凌平洋这两位中原出身的战将,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但是对于契苾力来说,便是一种说不出的荣耀感。
  诸王之王!
  西域的英雄里,再没有比这样的称呼更伟大的了。
  九州鼎的鸣啸
  他肯定能猜到自己会更改巨鹿之战的历史轨迹,因此他反而不会太过在意历史正轨上的渡河线路,所以必然会说服章邯在其他可能的渡河线路上围追堵截。
  “谁能告诉我这是怎么一回事?”中年男人眸子微眯,冷酷的目光扫过那面面相觑的众人。
  这一刻,她的身子颤抖了起来,两行泪迹缓缓滑落而下,带着悲痛与绝望之色。
  怒吼声还在继续,陈涵满脸的凝重,不仅仅是因为遇到地阶高手,而是因为这地阶高手的实力实在是太过强悍了。
  如此一来,项羽便成了众矢之的,再要杀他,便正大光明了许多。
  “老周,不用理会她,我就不相信她还真杀了我们四个!”周立波身后的一人气愤的说道。
  “祖师爷在上,弟子不知道是祖师爷和祖师奶奶,没有敢认。”知机子和冰山子看钟声找上他们,再不敢托大,立即跪了下去。
  不过她说的没错,后天就是婚礼了,明天云柒柒肯定没时间,而自己一参加完婚礼就要走,到时候也没机会跟她聊天。
  外加他那一百多丈长,两丈宽的身体看上去却是让人望而生畏,寻常修真者只是见了黑九的本体,单单只是在气势之上就将输下半分。
  自己这一着棋下出,鸠天王为了避免与河天王冲突,免不了让鸠葛嫣挨上两掌,鸠葛嫣又是自己最大的劲敌,她受了伤,自己争夺前三,便增大了不少胜算。
  若是她没有记错的话,当初叔满可是已经在魂飞魄散的边缘了,怎么可能还有魂魄转世?
  少枫有些错愕了,来势汹汹的第一道雷劫,两招间化为乌有。想了想他明白了,只有一个原因。
  旱灾她无法阻止,但是旱尸她可以解决掉,避免旱尸造成更大的灾难。
  没有从高高树上下来,继续抬眼往星空璀璨孤独,眼底有繁星一颗,本该泯然众星却又独立出,耀眼闪烁光辉刺伤周围人,便是无星相伴,遥遥远离之。
  “没问题,我马上给何总打电话,但我和何总没什么交情,何总给不给我面子,我可不敢保证。”海非凡一脸玩味说道。
  这让凌天明觉得,这个王天谷的来历恐怕并不简单,绝对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样,只是玄灵宗的一个外门弟子而已。
  赵紫虞和颜莹莹都十分坚信,就凭陈安壑那个废物,他根本就不敢让赵紫莹知道他在外面鬼混的事情。
  “我在无极星空暗域内,感觉到他在流苏里面的灵力减弱,到最后消失,他人呢?怎么不见他?”姮娥问道。
  司马夜跃出海面跳到岸上,接着转身将武悔、白玉羽和伊晓柔拉上岸。
  叶雪莹突然转变话题让叶承志感到唐突,而且她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莫非她知道了什么事?
  “金龙探海”本应为“双龙探海”,是查氏兄弟的联手绝学,两人联手全力激,足以能够给金四星强者以重创,如今老大身死,老二查特拉独自一人只能施展出一条金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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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九鼎其之二(求月票)
  江南铸鼎,是汇聚江南之金铁,在慕容世家铸剑的地下火焰炉之中淬炼而成,这一次则是在西域圣山【居胥山】下,亦是尽取三十六部之金铁。
  江南之地,鱼米之乡,百姓生活富足,铸鼎,用的是百姓生民之物,如锄头,镰刀等诸物,求的是风调雨顺,百姓安康。
  西域之风,凶悍粗狂,犹如烈烈北风,吼啸山崖。
  而今见李荣华却做这样的事情,特别是,点名了要查紫阳侯世子不好的事情,显然想要毁坏婚事,脸色却是越来越沉。
  如此一说,便让墨迟拉回了思绪,心中既有些惊讶,也有些欣喜。
  胖子用胳膊碰了碰凌子桓,提醒他不要用言语相激。现在他们要做的,恐怕就是拖延时间,等着玄清宗大军的到来吧。
  “异变?”诛仙院掌教一怔,随后手指闪烁着,赫然发动了卜卦之力,只是卜卦之上,好像被某种天机蒙蔽干扰了一般,竟算不出来。
  楚于畏不甘心地看着地面上闪烁光芒的鱼鳞刀,再看了看燕云飞那霸道的气息,终于向后退了一步。
  许久没有见到真人的泡芙们在看到君萦后,尖叫声、呐喊声一直不断,手中的招牌不停地挥舞着。
  此刻的君萦浑身发软依靠在骆的怀中,无力的她只好在心里把骆骂了个遍。
  庄珣那一刻躲闪的完美性就正如黎明初升夕阳没落的那一瞬间,光与暗的交接恰恰好,这是根基强大到了举重若轻地步才能够做到的,而且看他那模样,还颇为轻而易举。
  “拿下蔡莘庚,我给你请头功!”梁锋将声音逼成一线,直接就进入了李云的耳朵之中。
  说完这话的时候,君萦只觉得窗户那边传来了一闪而过的亮光,使她警惕地看了过去。
  子弹打在约翰脚边,激起阵阵尘土。虽然他还没有中弹,但只要西蒙持续开火,被打中只是迟早的问题而已。
  花娇娘看着李元昊,目光中带着仇恨,李元昊将花娇娘抱起来,花娇娘却极为抗拒。李元昊任由花娇娘在他身上扑打,李元昊只是死死的抱着花娇娘,直到花娇娘没有动作。
  如果是在其他地方得到这枚戒指,胡野也不会想那么多。毕竟加百列这个名字在西方家喻户晓,有人在自己的戒指上镌刻这位大天使长的名字,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虽然她对水晶并不了解,也不知贵重与否,但是,外观用水晶做的建筑物,她还是第一次见的。
  明夷明白了,夏幻枫行事远比她周到,看得长远。这人幸而好玩,无旁的野心,否则,哪有他做不到的事。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她竟然是习惯了这样的动作,完全是潜意识,等反应过来的时候,穆清苏的手已经搭在了她的肩膀上了。
  刚走出酒楼没多远,徐生海就感到一只大手抓住了自己衣服的后衣领。
  人越来越稀落,明夷恍惚觉得这像是自己去过的那些个影视城。路很容易认,方方正正,不想再让连山陪同,因为她总得自己去面对这莫名其妙的生活。
  吃完之后扈三娘倒头就睡,看着她略显柔弱的背影,胡野暗暗叹了口气,拿出条毯子给她盖上。
  丁潇逸摇了摇头:“你这家伙是眼红了吧?难道没有航空母舰应付不了敌人的打击?
  而且,他根本就没有想着以霸古心上人的尸骨来御敌,不光如此,他还可以催动,令得这件人骨祭炼成的法器发光,随时能炸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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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局势逆转,共讨狼王(求月票)
  安西城中,破军看着堪舆图,脸庞消瘦,神色微有疲倦,精神却极旺盛,情报以一种高频的速度不断往回传递,每一次的情报过来,破军就会在堪舆图上画一笔赤色痕迹。
  代表着狼王兵锋的那一股气就越来越逼近。
  越千峰,元执,怒鳞龙王寇于烈,皆已出阵。
  狼王在短短时间里面,连破三将。
  正面凿穿越
  当游鸿开始着急的那一刻起,秦昊便占了上风。现在他只需要不时放出饵料,循循善诱让游鸿跟着自己的思路往前走,让其越陷越深,最终无法自拔。
  对抗着在风都制造悲剧的怪人,贩卖能够变身成怪人的内存的组织。
  不过不管怎么合适,最后还是被抓到了,也就是说,这里只要是有心的话,是肯定会被更多的人发现的。
  说实话,郝帅这事办得是真不怎么样?这都有点拐卖人口的嫌疑了,换成自己是苏晴,也肯定不能答应。
  乐天只是一脸笑意的看着耶律华,话说这些曾经刻在圆明园中的楹联,哪个不是经过后世儒学大家反复推敲过的,这样的对联放在宋代这个时候,也绝非凡。
  粘伊奶娘只叹了口气并未回话,从古至今,不知有多少皇室公主出嫁异国他乡,终生未曾踏上故土半步。
  Dio决定亲身去追杀野原美冴,并且打算抓住这个世界的冈崎梦美,也就是冈崎美美作为JOJO世界的人类计算机来使用。
  碍于颜面,李妃要顾及自己的形象,但是如果没办法保持形象,何不索性心狠手辣的蛮横下去。
  像景郁辰这样看热闹看的理所当然,不带一丝愧疚的,也真是世上少有了。
  我脑海之中顿时便犹如电闪雷鸣,我知道那个地方!那个地方真的正是熊猫网络,一家中型的网络会所。
  可怪就怪在,这类妖物通常只在深山老林、人迹罕至处出没,缘何会出现在潇水这人间繁华所在?
  林峰猛地扭过头,同样被吓一跳。黑夜里,他瞅见了两只狼眼,吓得浑身一抖,打个哆嗦。
  安念楚点点头,这些她自己都知道,但她还是害怕,受过一次伤,再受一次,她有些不敢相信。叹了一口气,对着乔楚挥手。
  “行,你想谈啥合作?”李董心花怒放,天上掉馅饼砸他脑门子上似得。
  “嘭!”秋玄眼睁睁的看着从前面冲出一个石头人,对着自己挥出了一拳。那一拳狠狠的击在秋玄的肚子上。秋玄的身体在那一瞬间根本就没有反应的时间,秋玄的身体在下一秒飞了出去。
  只不过薛洋不可以指挥这位大厨,至于他要生牛肉是做什么的,人们就不得而知了。
  “哎!玲玲!”果果见玲玲一点儿没有看自己这边的意思,所以使劲拉了玲玲一下。
  虽然这些房间没有人类居住的房间豪华舒适,但却更适合人鱼族来生存。
  我不知道向萌萌为什么会对我说这些,而我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听向萌萌讲着自己和那个男人的过往,心中不禁为她感到不值。
  但见“棺材”里,散落着大量褐色的虫壳,而这些虫壳中间是一具高度腐烂的尸体。它蜷缩在角落,衣服外的皮肉上覆盖着密密麻麻的、白白胖胖的蛆虫。
  同为美国最强大的十大家族,杜邦家族跟罗斯家族在很多方便都存在着竞争关系,所以不管李威廉有没有跟凤凰达成合作,拿到凤凰集团的股份,他都必须要拿到凤凰这百分之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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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智谋百出,攻守易型(求月票)
  西域局势,风起云涌。
  列国联手,只为了讨伐一人,其中萧无量兴兵前来,打算要第一时间救助老狼王,只是可惜,贺若擒虎死死锁住了中间的城池,把萧无量硬生生顶住。
  只是萧无量挥军十万而来,后方兵员后勤更是源源不断。
  贺若擒虎就算是顶尖神将,在两倍兵力差的情况下也难以支撑太久的时间,于是不断
  止水就这样静静的看着,偶有在无垢崩溃的前夕开口鼓劲,在最后的关头轻轻的拉他一把,让他不被这接连不断的折磨彻底的击溃意志,让他能够咬着牙完成自己的必须之事。
  看着众人红着眼眶看向静姝和姨母纷纷说道,一众公子满脸都是钦佩之色看向静姝。
  楚兮巧睡醒后看着这场淅淅沥沥的雨,不由得勾起嘴角,还真是天公作美,机会这不就送到眼前了吗?
  听说这位张大胡子老师也在走下坡路,而且,他好像也是跟华宜在做合作。
  龙凤这种传说中的生物都有,但就是没听说过用阴魂怪做的天妖转生丹。
  但他如果不玩,连一丝破局的机会都没有,提升实力也就变成了一纸空谈。
  直到这个现象展示在大家的面前,好像才想到,这个大过年的,一线城市的人并不是很多。
  幼崽们闻言顿时脸色发青,抿着下唇,尴尬互看,企图想从其他幼崽的举动寻求宽慰。
  幼崽们对龙灵灵的改变十分诧异,都担心她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初二皇上请了翁府,谢府、武丰严进宫,一起和皇上、太后用了午膳。临出宫,皇上让谢子洲将夜景明带回谢府,倘若他擅自离开帝都,谢府承担后果。气的谢子洲直咬牙,这父子俩内斗,偏要带上他。
  “无穷山——”莫清尘驾着云舟不再往前,而是四下看看,口中喃喃道。
  …戏们不知道明天是什么样子。会生什么事。会遇到什盾刊。所以才会惧怕和期待明天。但是如果我们知道明天会是什么模样,我们还会如此期待么?
  听西南王这语气。倒是对夏冬庆当真有几分敬佩相惜之意,夏玉华再次确定,此人最少是名正人君子。即便万一结局并不能如她所愿的话,想来也不会让事情变得更差。
  浴室突然沉默下来,不一会传出笑声:“知道了,让他逛吧。”胖妞点点头,转身出去了。韩名劲将泡沫冲掉,关上了水流。和白浩贤的相处,有时候很怪异。
  康熙朝选秀,十三为及岁,十六为逾岁,齐粟娘原报了十月间的生辰,过了十月便满十二,明年便是及岁。她心中火浇油一样烧着,却只能在信中胡编了些家中情形,暗示其姐十三嫁人,她家绝未在旗。
  此时已是深夜,但沿河码头和闸口火把处处,人声鼎沸,清河县百姓听得消息,都赶了过来,个个惊惶。
  桂姐儿说的原是窝盘连震云的惯话,又知晓连震云的性情,不敢纠缠,赶紧破涕为笑,给连震云倒酒,再见得连大河送上来的三匹闪缎,两支金钗,越发撒娇撒痴,奉承连震云,讨要他腰上银穿心金裹面里的香茶木樨饼儿。
  道升笑着命丫头们去厨下知会。“爷在外头吃了一回时节怕也是吃不下。尽着把少爷爱吃地八大碗做出来罢。
  “正是。怎么。申道友可是知道那两件法宝地来历?”太乙混元祖师眼中一亮。急切地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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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群雄并起,英杰如龙(求月票)
  军令一放,李观一和这些西域边军,没有磨合,没有一统征战,理论上,哪怕是盖世的名将,在这样的情况下,也是无法统率这些西域军队的。
  但是,西域九鼎威能显现。
  即便是没有磨合,没有一同训练过的军队。
  只要在九鼎认可范围内,李观一也靠着九鼎之力,进行最基础的引导,再加上神射将军王瞬琛的率领
  其实王庆坤做王家家长这些年,早就已经习惯了不苟言笑,平日时对谁都会摆出一副族长的高冷姿态,但唯独对两个却是相当的和蔼可亲,一个是自己的掌上明珠王若梅,一个就是眼前这个叫兴安的中年兴子。
  这是一个长着三个鹤头,六条尾巴的妖兽,名为鵸鵌,发出的声音像是人的冷笑之声,刺耳又带着几分诡异。
  可刚刚拿到了联赛亚军,打入了欧冠赛场,新赛季就遭遇三连平,一球未进的尴尬结果,这无论如何都有些让人接受不了。
  “所以,你们怀疑是唐柳?”嬴泉听到五百多只暗器,插在高俅的身上,那画面一下子便出现在了自己的脑海之中。
  布斯克茨有些生气的指着博扬,正想再说些什么,坐在后面的梅西却制止了他的举动。
  “罢了,回头等姑姑发现再讨饶。”王泮林只是惊讶,没有恼意,因为也是不愁钱的主。
  但等玉梅清听到人们吵闹什么时,却顾不得结拜不结拜的事了,震得差点魂飞魄散。
  马武巴在一旁看得是目瞪口呆,他也明白“副队”是在给自己做示范,看见范毕庄转过头向自己望来,赶紧连连点头,示意自己明白了。
  杨迪率先取分,接到外线的拜伦-戴维斯分球后,冲击内线,摆明了去制造本-华莱士或者保罗-加索尔的犯规。
  杨迪心中一乐,勾手是他在国家队的时候,和姚明学习时练的,没有在系统里进行完整训练,但凭借超强的力量和脚步,威力倒也不俗。
  蒙市阻击睚眦,还有妖族领地,很大程度,都是源于我的运气比较好罢了。
  落败的那位满脸沮丧的缩着脑袋,这打输了还背上麻烦,上哪儿说理去?
  “说不清,我没事,你带我过去,我给你指路!”楚歌咬牙死撑,才醒一会儿,便一身冷汗,因为后背的痛感太强,她在发抖。
  那抹笑容僵在嘴角,亦蓉的心跳随着他的靠近陡然间变得紊乱起来。
  “呵呵,原来你是过来挑拨离间的。”张丰话没说完,诸葛修忽然是冷笑起来,打断了张丰的话。
  其实在听到里面有人对慕容心儿吼的时候,张丰便是刹那间便要爆发,想着冲进去保护慕容心儿。
  高梓彤倒真是觉得自己切累了,再加上也已经帮过温苞苞的忙了。
  高梓彤本来就已经超级想吃了,现在明遥夭还把干净的,没碰过的肉酱凉面给挑出来,端到自己面前了,这可怎么能忍?
  他一身经典黑白西装,衬衣的扣子随意散开几颗,尽显邪魅狂狷。
  看着那些速食品,齐衡肚子不争气的咕噜噜叫出声,他听到主持人在憋笑,耳尖微红。
  在观众视角,老鼠恶灵在人类视野里消失的最后一秒,那老鼠恶灵轻而易举的走出了八音盒的控制范围。
  龙云楼楼主没有说话,普通人反而开始发送弹幕质问江澈,为什么?
  当丁欢神念落在戒指里面的时候,不由感慨这家伙真的是太富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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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秦武侯,李观一!(求月票)
  周柳营和夜不疑等前去收拢旧部,周柳营穿戴甲胄,他已逼近五重天,以二十余岁年纪,已是极了不得,而比不得夜不疑,在这西域大战之中,借兵家煞气而成功突破为五重天。
  这两人,都还没有到而立之年。
  有这般手段,已经注定了,只要不凋零于世,他日必然登临名将榜,也唯独这天下大乱,四方英雄俱起之时,才有
  “你知道该怎么做”,辰慕楠的声音听起来没有一丝温度,看人的眼神更是凛冽透骨。
  八重云打的每个球都没有什么难度,但是控球都非常精准,导致两人不得不按照固定的方式回击,而八重云就会在那之前移动到那个固定的落球点上等候着。
  沐晓烟声嘶力竭的嘶叫着,她看不到未来在哪里,她也不敢想未来会是怎么样,泪水也如决堤的洪流般,滚滚而下。
  虽然这些天郑吒等人也抽时间来教导新人一些枪械知识,甚至还带他们到郊区去试枪,可真到了面对的时候,却都怂了。
  “好身手。或许,我们该找个机会比试一下。”傅君婥有些感叹地说道。
  只见八重云的左脚猛地往后退了一大步,然后以左脚为支点,右腿和身体都往后旋转了180度,正好反手将球拍朝左边角横扫了过去。
  可在那一瞬间,亮已经又出现在了落球点,并朝着菊丸身体的正下方轻轻放了个短球。
  见海军已经赶到,罗宾出奇的没有生气,只见他长长地吐了一口气,然后紧握粉拳缓步走出去。
  在这密密麻麻的怪石巨树缝隙中,一条宽达二十米的大道一直通22往悬崖,在悬崖的下方,则是翻滚着海浪,汹涌的海浪不停的冲击着悬崖发出阵阵咆哮。
  并且,因为补天箭所携带的腐蚀力量,这个伤口,一时之间居然怎么也无法愈合,这让魔蛇心中有些惊恐。
  “无妨。”几位师姐的关心,让陈炫心里温暖,但是他摆摆手,面上露出自信的笑容,向楚云伸手。
  如此看来,此人虽然没有以凤元续命,却从中得到了更大的造化,悟透了凤凰涅槃大神通。
  随着宁枫的话音落下,一台抽奖机再一次的出现在了宁枫的面前。看着抽奖机上面的按钮,宁枫便深吸了一口气,然后便按下了那枚开始的按钮。
  “我知道了,你就是盼着我死,我死了对你有什么好处?”李逍遥咬牙切齿。
  宁枫在又与校长虚伪了一番,这才回到班级。刚到班级就发现,同学们看自己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这是……特殊形态的随从?”评委席上的几名裁判员诧异的说道。
  “不知道。”叶离只觉得心里很慌乱,手脚都变得冰冷,有些瑟瑟的发抖。
  瞧得彭辕如此卖力的表现,蓝枫暗暗摇了摇头,双手依旧是背负在身后,脚步在地上轻轻一踏,身子便是以不弱于前者的速度,紧紧地跟在后面,那闲庭信步的模样,若是让彭辕瞧见,估计得深受打击。
  究竟是镜子的世界,还是孪生的山体,走入其中,那股阴冷从脚底直窜脑门。脚下光滑的石头就像人为修建的大理石,黑色的幽光散发着千万年的气息。
  “只能让他出来了,他现在应该完全融合了。”花木兰沉默了一会儿,缓缓说道。
  “没问题,都交给我了,该学的我都学的差不多了,没问题的!”华雨萌非常有信心的保证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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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你,败了!(求月票)
  夜不疑的眼睛死死盯着天空,炽烈的火焰猛烈地逸散着,几乎要把他的意志都给灼烧得刺痛了起来,这事情的冲击力实在是太过于巨大,让夜不疑的大脑思绪都凝滞。
  火麒麟?
  安西城主,李观一?
  谁?
  他一时间,除去了呆呆地看着天空,几乎没有反应了。
  没有什么狂喜,没有什么哀伤,只是空白
  于是我们就在这佛门圣地伽蓝寺住了一晚上,伽蓝寺里已经没有人了,我们下来的比较晚。
  “我和诗淇以前是上下属关系,现在也只算是普通朋友,她会听我的话?”龙升耸耸肩。
  “你的生日宴会在6号会所举行好不好?我来安排。”霍雪桐心中早有了主意,不想假手他人,哪怕是权胜男的亲人长辈。
  “指挥部……特警队请求出动。”刚才的对话程特李已经在对讲机里听见了,他觉得这时候出动的话成功率还是很高的。
  上级还是考虑得很周到的,怕彭思哲乱响,特意把高司令也给调了过来,他们的任务很轻松,就是跟随派出所民警巡逻,做走访工作,因此步枪也上交了,就带着一把手枪。
  这时候的我早已经没有办法再说出什么来了,没想到一直以来旅路的存在被我误会,但是,这和我有些什么关系呢?
  “呜——”一声尖利的叫声从大樟树的茂盛枝叶深处响起,响彻我的耳膜。旁观的村民也听到了,脸上都露出犹疑不定的神情,嗡嗡的议论声和那声尖叫混合在一起,让人心生烦躁不安。
  大概是因为她这份早慧,才拜得神出鬼没的世外高人为师,学得一身本领。
  我不禁想到了这里,总感觉这里面好像有很多事情是我一直都没有想到的,有太多疑点了。
  尽管他讲得很绕,但我还是明白了。意思是人被外在的一些身份、场合、环境束缚,表现的形态只是那种情形下的一种,而非真正纯粹的。但不明白我现在什么也没做,怎么就被他这般夸赞了?算是夸赞吧。
  于是,他顿了一下,正准备开口,他脑海中的系统突然传来了警告的声音。
  对于陈德妃忽然而来的这番话,凤舞倒没有多大的惊讶,只是挑挑眉,噙着茶。
  总算到门口,杜箬招呼不打,撞门就下车,乔安明皱了一下眉,开车门拎着袋子追上去。
  杜箬一时没有料到他会突然回头,赶紧将脸侧到一边去,只是眼角迅速垂下的泪还是落入乔安明眼里。
  萧允墨的心忽然一紧,“不曾。”他矢口否认,努力的稳定住自己的心神,看向秦韶的目光没有一丝的波动。
  隆裕本是很担心她的,但是见她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不由得呸了她一口,别过脸去,“鬼才要想你!”他闷声道。
  比曼森双眼都要瞪爆了,把四翼天使强化成六翼大天使?还能这样子?怎么会这样?这个苦修士安是什么东西?神吗?
  我到哪儿之后,点了东西填饱肚子,然后才打电话给秦硕,可秦硕在公司正准备开早会,不过我说没关系,我等他。
  “不过……应该还有一个办法。可以不让雪嫁给你。”蓝熙洛迟疑了一会儿说道。
  江允泽的异能在这一击下荡然无存,而江允泽本人则是被震得倒飞出数百米远。
  再之后,邪恶之神与海神一并出现,三者将天使神流放到了放逐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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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豪迈无边,狼王终局(求月票)
  李观一手中的战戟抵着狼王咽喉,虽是隐隐有些喘息,但是握着兵器的手掌却是极稳当的,没有丝毫的晃动,狼王嘴角鲜血气味浓郁,一双眸子看着眼前的战将。
  才十八岁,已名动天下。
  真正的,正面将他这样驰骋天下的名将击败了。
  就算是是他轻敌冒进,但是落得了这般下场,却也是没有办法,掌握百万大军,
  两道剑影一撞,萨姆的那审判神灵影一剑直接被破为了虚空,接着这虚无一剑,直袭向前。
  不远处,加塞特上士立刻结束了采德罗上尉的交谈,他匆忙跑回马车前,低喝一句“滚开!”,又迅速从枪套里拔出一把转轮手枪,逼退了该死的混蛋。
  在接下来的十多分钟里,秦唐的那一杆枪就开始在慕秋的口中不断的进进出出。
  郑易果断的将手里的纸板扔了,这家伙作死,郑易也不能看着他作死。
  这般安慰自己,可也无法打消心中的不安,肉身石化,灵魂被禁锢,那种感觉让人心慌,令人不安,各种念头如蔓草一样开始疯长。
  没有一个明星会知道,狗仔队会在哪里出现,可能会在什么时候出现。
  随着办公室的门被打开,走进来的原来是3d技术团队的核心领头人张俊凯。
  这是很多人第一个闪出的词汇,而后在视频中确认出了随风而逝下落的真实xing,让许多人怦然心动。
  “有没有办法补救?我只想知道可以挽回多少,不至于让香港的情报系统陷于瘫痪。”事情已经是这样,不是怪责谁,该谁来负责就可以解决的,冯奕枫只想把损失降到最低。
  这艘被法军临时征用的美国商船上有两位尊贵客人,塔列朗亲王与德赛摄政王。他们屏推各自的随从,聚在干净的空旷的后甲板上饮酒闲谈,彼此间交换对欧洲时政的看法。
  门口的护卫上下打量着孙翔,感觉孙翔面生的很,重要的是孙翔全身上下穿着一般般,并不像是有名的富豪公子。
  这些护卫全都是混混,使用的招式都是最低的低级黄阶武学,完全不是拥有皓天记忆的孙翔的对手。
  “唐,你可能不知道,NCAA非奖学金的队员申请到全额奖学金的难度,在这里有这样一个故事。”卡洪示意他坐下之后,先给他讲起了故事。
  孙翔朝着那个方向憋了一眼。两道长虹从天际射来,正在着急地赶往这个地方。
  少倾,孙翔已经穿好了衣服,对着镜子打量着他自己。杨雨彤给他准备的衣服,除开是奢华品牌外还十分的合身。杨雨彤不愧是一品初级炼药师,对尺寸的把握已经相当的到位。
  他们两人的屋子反锁着,时不时用老秦师傅听不懂的方言互相交流。
  世人眼里勾魂摄魄的笑容,在苏柒柒眼里却跟勾魂使者一般,只觉得阴森可怖。
  难不成直接乘筏往南了?随即又否定掉猜想,出口附近并无任何提示痕迹。
  “……,可是我不会……”苏若浅的脸色已经红成了秋后的红苹果,她呢喃了一声,星眸不断的忽闪,但是就是不知道看向哪里。
  日本队的罚球数是所有12支球队里面最高的,甚至高出的不是一点。
  两条直线要么相敬如宾的平行,但是一旦相交,接下来的路便是渐行渐远。凯瑟琳是穆杨仁人生当中一道风景,风景过了,日子还要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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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堂皇大势已成(求月票)
  在李观一击败狼王之后,这狡诈而豪迈的老狼以一种李观一都无可奈何的方式退去了,他想要再追击,可是此身至此,也已经是耗尽了一切手段。
  四方联军。
  李观一的境界突破,九鼎加持。
  火麒麟暴起。
  核心则是西域联军归于李观一这一张暗牌。
  抓住了狼王率五万兵马冒进的情况,陈国,应国,
  林木和周公子都没搭理她,她耸耸肩,敏感的戏份过去了,她把人叫进来,继续接下来的拍摄。
  至于叶耀华和袁荣信,那是创造利润的主力军,就像是袁荣信,他一入职,马上就带来了他自己的出师大礼包,第一份研报立刻就递交到了王诺面前。
  可是如今贺家的人一出现,他这心里就不由自主地有些为难了起来。
  顾涵浩和凌澜回到分局后第一件事便是放下箱子,冲到郑渤办公桌前,去看董克发在百度知道上面的问题。
  如果这个忍者看出李雪儿的身份,那么对叶天和李雪儿来说不是好事,至少李雪儿他们能够保住,但是叶天身在S市,他们也是无能为力。
  这么多人,其中不少有功名的士绅生员,除非是张守仁公开举旗造反,不然的话,拿这些人就是一点办法也没有,只能出乖露丑,老老实实的离开。
  中线要么跌要么涨,以澳元的趋势,中位震荡的可能性绝对不会超过一成。
  我尴尬地笑了笑,伸手拢了下耳际的发丝。“也不是,只是我一直以为何先生你是中国人。”其实我可讨厌日本人了,但当着别人的面不好这么直接。我来自现代,学过中国历史。
  “张总有何高见?”唐如海问道,此时他已经在不知不觉中陷入被动,眼前这个十八岁少年的老练超出他的想象。
  在郭宝峰心中,赵敢的出身大致是被划归后后者的。但通过一段时间的观察发现,以他毒辣的眼力自然能确定出赵敢是一个正直的人,并且正义感极强。
  俊逸青年的脸色黑了下来,他可不保证十招击败龙青尘,如果龙青尘没有晋升长生境,他还有把握,龙青尘已经晋升了长生境,那就很难十招击败了。
  姚汉桩这反骨仔再一次袭击宋端午的这件事,恐怕从众人的表情就可以看出他们都已然听说一二了。
  “我看见她了,敬远,我真的看见她了!”司徒萧兴奋之情溢满整张俊逸脸。
  莫青庭以为是赖苍黄,下意识光想说“你懂个屁!”的时候,却不料回头一看赫然是宋端午,这才硬生生的改了口。
  原本矮人族还担心胖子哈吉的商队的实力,生怕他揽下这么大的生意会遭到人类国家的那些大型商会的报复,不过在知道胖子哈吉的商队中有联军的投资之后,他们的这份担心就已经消失了。
  只是千机叟早已不在人世,唐耀这用蛊高手自己也已灰飞烟灭,还有谁能解此毒蛊?只有江韶云了。“我去找江韶云!”楚涛忿然提剑欲行。却被逐羽剑派的剑客们阻住。
  王喜顿时苦笑连连,眯着眼睛使劲儿的琢磨了半天,开口就是一句让老鬼心凉半截的话。
  他仰天在地上躺成大字,只求长梦不醒。梦里,那个异常可爱的身影正甜美地笑着,蝴蝶一样自由地跳跃在田埂上。
  “是飘渺海域的那个家伙,我记得他的名字好像叫作墨迹。”白无夏皱着眉头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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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狼王奋爪,天下再变(求月票)
  陈文冕之言落下,李观一还没有说什么,银发少女疑惑。
  然后发问。
  “你是叫我?”
  陈文冕微有讶异,他见李观一在这个时候,都和这银发少女并肩而行,于是做出判断,可是此刻这少女的反应,却让他意识过来,当即以为自己失言,道:
  “……是我今日,神魂散乱,倒是说错了话。”
  “姑娘勿
  陈文冕之言落下,李观一没有说什么,银发少女疑惑。
  然后发问。
  “你是叫我?”
  陈文冕微有讶异,他见李观一在这个时候,都和这银发少女并肩而行,于是做出判断,可是此刻这少女的反应,却让他意识过来,当即以为自己失言,道:
  “……是我今日,神魂散乱,倒是说错了话。”
  “姑娘勿怪
  同学们若有所悟,尤其是一些体质不好的人,更是暗暗有了防备。
  “任先生刚刚炼制的。”苏晨轻描淡写地说道,见陈可欣还是一副惊愕的表情,立刻补上一句:“由现在开始,任先生自制的药丸我全权代理,陈总,谈谈价钱吧。”说着,苏晨眨着美丽大眼睛。
  “好,我非常佩服苏先生的职业精神,希望我们以后还有合作的机会。”蓝凤凰眸中的笑意更浓了。
  又因为神之心一直在吞噬两株云天参散发而出的神气,在和张怕元神紧密相连的三个月当中,连张怕也可以直接吞吃收纳这些神气,当是个意外惊喜。
  语气说不出的温婉,让任何人都无法拒绝,方雅在旁看着,心头雪亮,看来陈家正在千方百计打任远主意。
  就这时候宋平远出关了,成功突破进阶。听闻此事后面无表情说道:“我把吕婉送给我弟弟。”说完话扬长而出,再次闭关。
  “我的萧何月下追韩信!”方嘉许的声音陡然大了起来,挣扎着想爬起来,他的眼前已看到无数块破碎的青花瓷片在飞舞,而瓷片间隙竟然都是殷红的血液,似乎是自己的血。
  所谓辩才,必持正道,秉正义,巍巍如泰山立于前,口舌开合,犹如江河滔滔,不可阻挡,苏晨瞬间感觉到自己忽然触摸到属于自己的道。
  在来到神界之前,张怕刚经历过九道天劫,把自己熬的虚弱之极。而后被接引带至神界,经过一会儿时间,多少恢复一点力气,却是虚弱依旧,能勉强使用几个法术已经是极限。
  现在的情况却是不同,第一,王先生死了,第二,兵人星空内乱,第三,跑来数百万高手。只要逃过来的高手越来越多,圣域想不成为焦点都难,待各方势力缓过手来,圣域便会成为首当其冲的攻击目标。
  林昭说着,眼光向前院飘去,大概是他早先瞥见了连山与四位清倌人说话,爱美之心不死。
  几个化妆师抿唇笑,他们见过因为结婚失眠的,见过紧张到不行的,这是第一个,居然还能睡的这么安稳。
  扈三娘刚给胡野安排了住处,就有庄丁匆匆来报信,说是祝家庄派人来求援,来的就是她的未婚夫祝彪。
  让胡野意外的是,枪响之后附近还是非常安静,住在这里的人似乎对枪声司空见惯了。
  甄青赞同的点了点头道:“阿冰这样就对了,你又不差那么一个电话,再了现在你们两个是处对象也不是结婚之后,你管的太多反而不好。”这个妹妹是乖巧的,自己愿意告诉她一些事情。
  那男人一瞬间就火大了起来,伸出手,轻而易举的就直接将穆清苏从垃圾桶边缘拉了起来,并且让他腾空到了半空中。
  “如果是我们军队遇到了这种战争方式该怎么打?”左孽麟忍不住询问。
  门口边,纪苇苇用力的吸了吸自己的鼻子,试图将那泪眼给重新逼回去。可是有时候,情绪挤压到一定程度的时候,就已经不是自己能控制住的情况了。那纪苇苇就算是再努力,终究还是会有扛不住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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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月也是各种拼命了,只是作息有点崩塌。
  我得调一下,还有答应的加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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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拜谢大家)
  西域狼王即将迎来终局,一举一动,天下大势。
  诸位晚安(不要熬夜了,要早睡啊,安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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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神将榜之变更,第一神将决意(求月票)
  天下第一神将此刻,本该在北地防线之中,和天下第二神将的突厥大汗王,以及陈国交锋,现在却突然出现在距离前线极遥远的应国国都之中。
  即便是他这样的武功,速度极快,却也可以推断出来,这位天下第一神将是在得到战报的情况下立刻就率领一批精锐回来了。
  回来之前,先是重创了陈国前线部队。
  在战阵
  他一向有些惧怕陛下,每次面对陛下那张带着七分严厉三分怒气的脸,李恽便觉得自己连话都不会说了。
  若不然仅仅只是神火灼烧力极强,也不能在怪鱼身上打穿了这么大的一个洞来。
  帝天龙,你身为一殿之主,居然担心我叶枫要叛乱,本来因为天蓝公主原因,叶枫觉得自己顶多是三足鼎立即可。
  苏晨一听这话也赶紧从‘床’上翻了起来,将衣服套在了身上。他一边套衣服,一边问。
  飞机起飞了,队员们都很‘激’动,这是第一次出国作战,而且是和世界上最大的恐怖组织――西方暗黑世界作战,想想都过瘾。
  然而,饶是如此,罡风也是从天玄后背擦身而过,瞬间便将天玄背后刮得血肉模糊。
  而黎兮兮剑光凌厉,已经斩伤了数名修士,不过还是手下留情,没有击杀一人。
  这一番趾高气昂的话语,虽令许多人不屑,却也有人观望着,想凑凑热闹。
  “团长,对不起,我已经让你们失望了。”龙兵还是一副要死不活的样。
  估摸着这帝天龙熟睡之后,叶枫化身的蚊子嗡的一下来到帝天龙身边。
  苏沐秋忍不住嘴角直抽抽,之前她还是与鬼族势不两立的仙门正道,如今就成了与鬼族为伍的人族叛徒了?
  哼…真是不知道他怎么想的,难道她还没大哥好看吗?她暗诽道。
  五帝找吴悔破开封印的事,无心真人是知道的,她可以理解吴悔的心情,但这既然是五帝的意愿,那吴悔也能将就着接下这活计。
  外层空间,所有的光芒能量回到楚门本体,这是一股恐怖且强大的能量,当意识和能量回归,原本丰腴肥硕的触须身体,再也无法支撑如此恐怖的能量。
  不过此时这里一丝鬼气也没有,应该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们已经转移了。
  距离稍远一点,他还能躲过,甚至用弯刀挡住,但距离只要一近,他就会被爱丽丝射伤。
  控制住火浪的速度后,数道金色剑气凌空浮现,奔驰着射向肆虐的火浪。
  一方面是修士习惯了这样的冲关,另一方面修士体内的真气会越来越多,反而有利于冲破玄关。
  这些店铺是专门针对平民区过来的低级公民所开设的,毕竟劳工也需要吃饭。
  他身后的百灵和鹌鹑更是一脸警惕的看着远处打闹的希拉和布莱克两人,他们生怕司星河被误伤,毕竟九十岁的人了,擦着碰着多不好。
  只是后世出现的讲述隋唐故事的话本、和戏剧,却把张士贵说成是旧势力的代表,编造了许多迫害薛仁贵的故事,所有这些,纯属虚构。
  沐庭烨在黑暗中直勾勾的看着她的操作,嘴角勾起,饮了一口酒,咽下,静静地看着她往这边走来。
  鉴定结果出来的那天,不知道是不是陈家在背后使劲了,总之院方这次的声明又上了一个热搜。
  失控的后果是依然一无所获。而且,就算自己状态良好,像君穆风那样的人,会轻易被人套出话来吗?云舒不乐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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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大势,抉择(求月票)
  在看到这一封信笺的时候,兰文度的神色先是惊愕,旋即先是一种混合着恐惧的狂喜,狂喜到了他的手掌都已经有些颤抖起来了,先是用眼睛的余光瞥视了一眼,确定了文清羽还在沉沉睡着,才缓缓取出来了这一沓信。
  真的是吗?
  还是说,是虚假的,是伪装的?
  兰文度缄默许久,他盘膝坐在了文清羽的旁边。
  但他还是有不少“机会”可以去到老师办公的地方与不同的老师交流一些有关“学术”上的一些困难的,为了应付一个个“热情好客”的老师,王泽本人不得不练就一副“巧舌如簧”的话术,抵抗“高层”气势的“霸气”。
  两个老翁认真的讨论着,不过讨论的并不是那颗掉了的脑袋,而是刽子手的刀法。
  我对海神岛所知并不算太多,只能说先辈强者曾经在那儿待过,然而后来考核失败被驱逐,这类的人每隔一年或者数年就会有一些被海神岛放弃,送到各个地方岛屿自生自灭。
  他手中真气凝聚,瞬间绽放出一阵流光溢彩,将天空都渲染成了一片彩色。
  要说他对王泽不感激是假的,虽然过程不怎么美好,但是最后的结果他实在是激动的要跳起来,冷酷如他,他也几乎忍不住要跳起来抱起王泽欢呼。
  一经交手,昌邑城中的守军便止不住的溃败,犹如城外奔涌不止的泗水一般,大有一泻千里之势。
  霎时间,道意流转,连空中都是被撕裂出了道道裂痕,泛起阵阵真气涟漪。
  根据林秋所得到的消息,李宏伟经常会带人来自己的商店之中买东西。
  把一切事情都安排妥当的艾妮·熙德,看着面前的宇宙飞船,略有些惊讶。
  眼看敌军即将大军进攻之际,孙坚已经没有多余的时间留给部将激励士气了,这一战若败,则万事皆休。
  翌日一大早,顾乐遥和纤纤就起床打扮了一番,没有穿得太艳丽,但也不失身份。
  苏阳把手指向一名长相猥琐的中年男子,因为他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彭慧慧的身上,显然对其性感身材垂涎不已。
  “不用了阿姨,你照顾叔叔吧,我走了,再见。”齐磊说完,迫不及待的转身离开病房了。
  虽然结婚是假的,但是为了逼真乔染还是搬到了楚凛墨准备的婚房。
  不知谁惊呼一声,瞬间,众人都朝赵恒围去,温惜筠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原本她只是想要魏婉吃些苦头,可此时此刻,确实真真正正想要她的命。
  石嘉木实在想不明白,现在见到南宫御大概也说不出什么所以然,还是先回去吧。
  这件事她得回去和南宫御说,要是自私就住家里,指不定南宫御回直接来她家抓人,到时候就麻烦了。
  他使了个巧劲,这一脚下去,盛着金汁的大锅,锅口向下,一大锅金汁泼洒了下去。
  李嫣君跟崔当立唯一的区别就是,一个吃苦在一线,另外一个能动口尽量不动手,大多时候都在指挥别人。
  她此时胳膊抵在夏杰胸膛,清脆悦耳的声音有些着恼,非得惹自己生气才甘心?
  “你说什么?”林宝淑愣住了,似乎是不敢相信似的看着东方岄明。
  王朗自然应允,他亦看出袁术大军渡过渐水之后,形势便将大变。不复现今被动局面,一旦将许褚人马消灭,则徐晃五万人马虽然强力,他也有了一拼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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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青袍客留赠,天下第一当归(求月票)
  老司命一声大喊,然后就剧烈咳嗽起来,嘴巴里面喷出一片火山灰,这位阴阳家大宗师看上去却是比起之前还要狼狈几分。
  活脱脱像是从着火屋子里爬出来。
  一身衣服都被烧出了一个一个或大或小的窟窿,白发根根竖起,犹如爆炸,还多少沾染了些黑色灰尘,老玄龟也是狼狈。
  老司命抬起头,左右环顾,看到了坐
  走的近了,雒妃才发现扛着婆食罗的汉子身边还有个全身都拢在黑斗篷里人。
  池清禾回想起当初在穆氏股东大会上,穆厉延在她耳边说的话,穆厉延将手段用在她身上,她只不过是如法炮制而已,这还得多亏辜磊来看她,给她带了不少好东西。
  姬乎欲言又止,一双狭长的眼眸神采奕奕的朝姬若离望去,迫得众人纷纷朝姬若离投去目光。
  我马上开口,毕竟都洞房了,总不能看着叔叔冤枉他是抢劫犯吧?
  神风学院的考官看了他一眼,到也没有说什么,直接将测试晶石给了他。
  就在我彻底沉不住气,想要出去问问以前那些同事时,胡大涛这才姗姗来迟。
  凌珖出了飞机场,回到的却是一座陌生的城市,令她微微有些不悦,她来到哪儿了?
  在机场?昨晚丁展波去接我的时候,余明辉也在机场?是巧合还是怎么的?
  唐毅初来的时候,唐淼就听他说,这几年唐慕改变了唐家那些个老规矩,另外划拨了队伍给她两个姐姐,这鸢尾花该就是她四姐唐悦的旗帜图腾。
  找了个水池一照,发现自己变成了一个容貌还算是挺慈祥的老太太,好似生命力在一瞬间失去了一样可怕。
  不过就在这些虫子打算再接再厉,彻底的消灭掉这些追出来的飞箭时,谁曾想从地球之上射出一道金光。
  羽毛王子看着羽毛在夜晚伸出手来,抖了抖手掌。激动而痛苦的哭泣,眼泪到底有多真,几句假,恐怕只有他知道。
  “哈哈,让他来吧。“我想看看他能做些什么。”陆璇漠不关心地笑了。他对暗杀事件太熟悉了。世界上有那么多人想要他的生活。有的是为了复仇,有的是为了名利。不管怎样,他已经习惯了,现在只是重复过去。
  “别紧张,我们老大只是有些事要询问你一下。”虽然话说得客气,但这四个男子同时向前跨出了一步,明显带着威胁的意味。
  要迅速取得成功,并非没有野蛮人的牺牲。正如我刚才所说,这两种方法各有利弊。除了野兽的坏心,鲁轩还担心自己的身体,不能承受野兽的心的力量。
  慕容战神的嘴巴长大了,让慕容柔柔更尴尬。前几天,他敲响了血淋淋的牙齿,像这样看着他很长时间,最后一言不发地离开了他。将来见到他就像见到鬼一样。我根本不敢让他接近,以免我再问他同样的问题。
  你看看现在,在那前方有谁能够像我们这样随意的说话,我之前就试过了,那种压抑的力量,越往前面压制的力量越大。”看到这些人都在安静的听自己说话,这个搞笑的家伙也是得意宣杨着自己的发现。
  沈霆川问着叶清清。对于这几天他是知道的!每天清清都在和他出去。
  当罗然看到游戏世家的玩家时,成年游戏世家的玩家喝完了一杯热茶。看到罗然,游戏世家的玩家升起迎接他。虽然他的成绩和力量都比罗然的资历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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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盟友(求月票)
  是否愿意,和太平公,一起去讨伐姜素么……
  即便是英雄一世的陈辅弼,在看到这一句话的时候,也还是恍惚了,他抬起头,仿佛看到那年轻的身影朝着自己伸出手,然后他笑起来,放声大笑:“笑话!”
  “告诉他,太平公已经不在了。”
  “秦武侯,自有秦武侯的功业,秦武侯,自有秦武侯的道路,这样的话,不
  莉莉娅在其他佣兵羡慕嫉妒的眼神中,走回了战熊佣兵团的驻地。还没进入这个由马棚改造的临时驻地,莉莉丝就听到里面传来一阵喧闹和嬉戏叫好声。
  叶安问牛总为什么选在这么一个日子,结果对方回答简洁有力,双十二,机票便宜。
  “不错,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男儿流血不流泪。虎子,爷爷问你,若有朝一日因为爷爷而使得虎子丧命,你会怪爷爷吗?”侯君集一双眼睛盯着虎子。
  “什么老余?”苏慢不解,写故事的全是宅起来的,甚少闻窗外事。
  单纯的李云飞当然是没有这种实力,只是现在的他和系统完全叠加到了一起,另外还有一丝命运大道觉醒,所以现阶段的李云飞如果出现在诸神世界,可以瞬间秒杀了那入侵的魔神,可惜现阶段的李云飞没弄清楚自己是谁。
  此话一出,陈康康瞬间就咧嘴一笑,当下心中所有的复杂情绪全部随着叶安的那句玩笑话而一扫而去。
  其实之所以弄出这么大的场面,倒不是什么天地规则受到感应什么的,而是那完成的孕育金丹的任务的能量团散发掉了而已。
  珍贵肯定是珍贵的,不过能用来干什么,这就是个问题了,毕竟纵观历史这是第一个确定死亡的深渊大君,没人知道它的心脏碎片到底能干嘛,这还需要虚空行者们深入探讨一番。
  窗外的夜色越来越暗了,过往的行人也随益增多,在a市这座繁华的都市,所以的一切都如此匆匆,甚至,时光也在漫散中偷偷溜走。
  于是交易继续,两人在时间方面出现了一点分歧,白亦打算现在就立即执行,而公爵则表示可以等天亮了,他把自己那几个儿子叫回身边再说。
  后悔,不甘,以及……憎恨。但不是对于泽特或者菲雅的憎恨,而是对于自己的憎恨。琴姬憎恨自己为什么那时候不答应古烁,为什么那时候要犯中二自以为很帅地拒绝了古烁朝她抛出的橄榄枝。
  刺史掌清肃邦畿,考核官吏,宣布德化,抚和齐人,劝课农桑,敦谕五教。大乱之后,镇之以静,何况江安义对化州的情况不熟,当然不会胡乱指挥,吩咐各人各司其职。
  独远才想起先前剑撞之处的异常,一丝反常的胸口异常的奇痒,当下解开胸口衣物,就见怀中一直所随身携带的那块神玉有光。流光溢彩,有灵气跳跃,原来灵姑娘交给自己的神玉居然都一直在帮自己疗伤。
  燕环觉得自己是个聪明人,可是她却绝对无法做到齐浩这种心思缜密,并且也不会有如此发散性的想象力。
  两人上了楼到了掌柜的所说的房间,事实让希莉亚很失望——是两张床。
  果然,听到卡欧斯的声音,妻子盖娅睁开了眼睛,接着厄洛斯也跟着醒过来。
  原本狂躁的本源毒气,聚成一堆化成大布袋的模样,然后鼓足了气,将天奴奴盖在其中,火柱划到上面,就像划到了薄纱,凹进去几分却没什么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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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蜕变!(求月票)
  鲁有先前来盟约之后。
  文士文鹤敛眸,中途告退出去,看着天空发呆,过了一会儿有声音传来:“堂堂文清羽,竟然会在这里,垂头丧气,出神发呆,倒是让人看了可笑,可笑。”
  文鹤眸子转动,看向旁边,晏代清双手笼在宽大袖袍里面,身穿冬装,袖口边缘和领口都笼着一层绒毛保暖,目不斜视看着前方,道:“人心难
  而简叶这边则是不慌不忙的撑起了结界,那玄力如同打在结界上仿佛被吸收了一般,不复存在。
  别看你刚才把我射出箭射落了,那至多是一种巧合而已,这次一定要一箭把你射于马下。
  夏晚歌与楚宝儿则姐妹许久不见,坠在后面聊着闺蜜间的体己话。
  李俊耀有些不耐,不知为何,一说起那血池他心里就感觉有些狂躁不安,像是蛰伏在心底的恶魔要苏醒了。
  鬼半躺在地上,要死不死的吼着词,那模样,要多委屈有多委屈。
  “怎么?哑巴了?你说说你,好好的太子侧妃不当,非要不知死活的惹怒太子殿下,可真是够蠢的。”刘蕊惜不放过任何一句能挖苦宋念安的话。
  当他左脚跨入树林的时候,浑身就像通了电一般颤了颤,他终于是感受到了这个磁场的强大。
  可她没想到,陈当归竟然真的要包下两套豪华套间的一年使用权。
  要论财力,能比过这家餐厅老板的人大有人在,可要是比起人脉,那就是有些不足了。
  “话说我已经好几日没看到洛南了,我这个医术也是学的半斤八两的,那个…我明天还能去吗?”宋念安朝着夜慎挤眉弄眼道。
  “这个?陈乾你要这个麻线干嘛?该不会是想跟我和我娘学织布吧?”林玉莲脑子里幻想着陈乾坐在织布机前织布的样子,不由的笑了起来。
  庄重肃穆的议事堂,人员满座,明阳子来到右手座第二个。在剑雨宗之中禀袭军尊右的礼制,故而右座第一为副宗主,而第二个便是剑雨宗之内唯一一个先天有望的明阳子了。
  萧允演牙关咬得紧紧的,正要将人一把抓过来狠狠教训一番,却不慎因动作太大牵动了伤口,疼得他倒吸了一口凉气。
  李玉被放开后,伸手掸了掸袍子上的灰尘,一副淡然自若的模样。
  他当即扬声唤来陆生,与他耳语几句,等人离开,又急忙吩咐映九备车,他要即刻进宫。
  “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去这里吧。”成道森看着坟地,没有任何犹豫,直接走进了坟地中,他听到了黑影语气中透露出的不耐烦,唯恐再多说几句话会彻底激恼它,因而直接做出了决定。
  “没什么,晚上我在跟你说。”林玉莲的声音急切而紧张,她迅速开口说道。
  帝何觉得今日维元子有些反常,他视线紧盯着他的双眼,想要打探出些什么,却是徒劳。
  包子铺不远处有了大柳树,柳树下有个茶棚,茶棚里平时这个时间只有几个歇歇脚的人,今天却里三层外三层的被人团团围住。
  但是转念一想,这里就是妖界的入口处,会出现这种东西是很正常不过的,所以她就再没有什么奇怪的了。
  我们想要杀光每个敌人,向那些侵占我们土地数百年的敌人复仇。
  “对了我还带了个礼物给你,不知道你笑不笑的出来。”陈晓宇将衣摆撩起露出圆滚滚的肚皮,她怀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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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突破,神功,大军终至!(求月票)
  中州,学宫之中——
  曾经来往学子如梭的学宫,此刻却是分外寂寥下来,这天下四处征战,学宫里面倒是冷清,公羊素王拿着一枚棋子,随意下棋,和他对弈的却是老麒麟。
  老麒麟没有手,却用爪子挑起一枚棋子落下。
  公羊素王慨然叹息,道:“好大雪。”
  “这天下四处打起来,怕是已经出现不止一次,
  所幸皇帝如今虽说加强对她的防备,但是却没限制她去哪里,只是派人跟踪。
  就连林守都不由一惊,旁边的林天一也吃惊,这一点,连他都没想到。
  听到白霜霜急匆匆的跟自己说的话,顾宝儿觉得可笑连看白霜霜的心思都没有,眼中全是讥诮。
  寒冰魄要看冰系内力修炼到何种修为,但是有的人虽然已经到了帝尊之境,凝出寒冰魄的本领却还是有些欠缺,所以制出的灵晶也就是略微有些凉意。
  沈高的一声制止顿时让两人都顿了下来,表情有些惊慌。娘不是说爹出去了,没有在家。
  而紫灵身前,则是有数道灵力化形之剑,朝着那些青年激射而去。
  在人数占优,而且是伏击的情况下,敌我双方的伤亡竟然只差五百上下,可见豹魔军的强悍。
  等于是说,只要不是阳神真君出手,凭借封神榜的护持,乾元就能立于不败之地,很是强悍。
  她想要靠近江辞云,去碰碰他的脸,但是手刚刚落在他的脸上,就被他抓住了。
  可她不知道,她一直觉得儿子能有这样的名声,能顺利勤王,那是大哥倾力帮衬。
  “发烧?没有吧?”薛诚试试自己的体温,好像额头温度的确高了一点,但是发烧时该有的虚弱、头痛、萎靡、无力通通没有。
  波光粼粼的大海,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烁着耀眼的金芒,海风拂过海岸,带来丝丝凉意。
  要是更伟大的,诸如永恒王和铜炉王这样的存在,那基本只能是这个种族都灭绝了才会失去他的影响力。
  听到要最少要八位数的预算,沈晚柠有点浮动的心一下子死掉了。
  “哼,坏舅舅!”陈圆媛先是表示自己的不满,接着又想到又要几个月见不到他,立刻再次搂住他脖子不舍起来。
  眼前三人看着陈景鸿离去的样子,知道此时陈景鸿对周平深产生不满的情绪。
  甘游也知道自家皇上这几天心情不好,自然不敢多说什么,连忙撤了下去。
  秦淮如却无动于衷,只是可怜巴巴地看着黄秀珍,眼神中带着祈求。
  花费十多分钟看完整个屏幕外观,确定没有任何问题,他这才给陈景鸿扫了两千九百块过去。
  “那你在旁边站着,我帮你点?”季伶舟这也是害怕吓着了程茗染。
  沙渡天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首先是这里绝美的环境,简直就是世外桃源,其次天空中竟然有两颗太阳,闻所未闻,他估摸着他们可能到了另外的星系,令他感到奇怪的是这个穿越的过程竟然没有任何感觉。
  事实上她就是非常开心,免费吃了一顿大餐不说,还欣赏了一回好戏,怎么可能不开心呢?
  格肸楠木哈哈大笑,他说道:“如今他们的盾牌尽失,我倒要看看他们如何冲出重围!”格肸楠木哼了一声,大雨似是一道道屏障,视线变的模糊起来,可见度不足两米。
  “迪美,谢谢你为大家恢复了人身。”孟龙对着迪美抱拳,然后他带头跪了下来,迪美的恩情,他知道一辈子都还不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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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大战爆发!(求月票)
  天下第五神将,宇文烈出现在西意城中,西意城积蓄应国西部疆域城池的全部底蕴,兵马调动,汇聚西意城兵马足有二十万人。
  虽然贺若擒虎之前带着自己的部曲大败。
  但是,李国公,转进如风。
  毫不犹豫跑路。
  后撤!
  硬生生在这样的情况下,虽然丢失了之前宇文烈讨伐吐谷浑后开拓的那些土地
  “我再厉害,那也是属于是你的,所以你比我还要厉害。”夏天笑道。
  同一时间,一头雾水的老槐树从地上一蹦而起,耳中传来了一个充满威压的声音,让他不由得遵从,连反驳的念头都没有兴起来。
  像叶珈的领地算是地势极佳,有黑石村扼守住唯一的通路之后,缄默之城和噩梦之城就可以确保无虞,因此咱们的领主大人才敢放心大胆的抽空领地内九成的兵力来进攻威廉姆斯势力。
  “难道这才是你的本来面目?”唐浪心中感到诧异不已,不由地询问起来。
  楚留仙的每一个声音,俨然都是一柄柄重锤砸在双儿的身上,她开始剧烈地颤抖,眼皮、睫毛都在颤动,两滴晶莹的泪珠儿沿着她光洁如玉的脸庞滑落了下来。
  这种长着尖长耳朵的射手非常迷恋守备工作,只要有守备室的城市就可以吸引到它们。作为一种远程火力兵种,它们和骷髅兵搭配能让噩梦之城守备队的整体战力提升不少。
  “唉!古人都说‘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去还复来!’为什么就没有我的用武之地呢!”他也经常发牢骚道,感慨自己明珠暗投,不能得遇明主。
  轰的一声,三十三天外天亮起一个诡异的红点,地仙界天庭因为秦奋道祖称号的网络再次疯狂的暴涨。和三十三天外天遥相呼应,疯狂的往天外延伸,一个笼罩整个天界的巨大落网开始成型。
  各方角力,谁也不肯放弃,彼此倾轧不断,最终导致在此后的整整三年时间内下州影族都无族长。
  更加诡异的是原本只剩下骨骼的骷髅现在看上去却多了种质感。那半池子的血液全都聚在他身上,压缩的很密实。就像一个浑身淌满鲜血的死人。
  不去看满脸尴尬神色的慕容清雪,而是转身面对着那两个正眼巴巴地望着自己的男人。
  “谢谢先生,谢谢,服务员受宠若惊的从赵初一手里接过了几张红票子,对我们更是尊崇有加了。
  肖威丝毫不在意现场的诡异气氛,依旧谈笑风生的说道‘父皇我当然有证据,还请父皇一起到大哥的家里看看便知’。
  “晓枫!思思!晓枫!思思!”不知道是谁在台下开始喊我们的名字。
  这是我要的吗?我问自己,这里虽然也很危险,有许多的潜在危险,尔虞我诈,有许多人想我死,可也有许多人让我感觉到了温暖,这不同于军队里的那种兄弟感情,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区别,只知道感觉不同。
  "是,徒儿这就去准备。“说完萧阳看着皇甫轩,眼神满是鼓励与坚定。
  望着身旁有些郁闷且愤怒的盯着陈虎和任姚的肖河,火凌苦笑不得的摇了摇头,这个家伙如此轻松便是进入了下一轮,不用比赛还不满意,难道非得让他抽到个像罗进和王厉一般的高手才开心么?
  段重的脑子在飞速的运转着,因为他明白这一战对自己的重要性,若是不能看出个所以然来,段重对不起煞费苦心将这海上人请来的段正经,更对不起自己。所以段重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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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以正合,以奇胜!(求月票)
  战场之上变化的消息传来的时候,李观一大步走出了前线中军营帐之中,身上甲胄已是染血,袖袍翻卷,麒麟纹被染成黑红,一身的煞气。
  外面传来骚乱声音,李观一走出,看到一匹踏雪龙马奔来,陈文冕搀扶着胥惠阳回来,却是在率军自一侧冲击应国战线的时候,遇到了宇文家另外一位排名在四十一的名将宇文天磊。
  宇
  不过一个上午而已,居然就天人两隔了,这生命真是个脆弱的东西。
  “什么狗屁的上阵杀敌报效国家!成献简直是糊涂!”慕灵这不管是再怎么生气都无济于事了,慕灵所不知道的是,成献其实早就有这念头了。
  开始一点点地诉说贝拉刚才是如何勇武地击败了不明生物虫族,然后再危急时刻如何将他救下的情况。
  这并不是他的身份,给她造成的压力,而是因为这个男人在龙九儿心里的地位。
  “皇子请放心,全部已经安排妥当,只要三皇子来,就保证他有去无回。”云二用手在脖子上比划了一下,神色狰狞,妥妥一个坏蛋的模样。
  在他周围,赫然还残留着一丝那令人震撼的古老气息,让不少人齐齐露出了古怪震惊的眼神,难道,刚才那使得灵力球爆炸的那个强大气息,竟然是她所发出来的吗。
  早餐的时间匆匆而逝,沈木白见太阳还没出来,便推着楚白墨去别墅转了一圈。
  夜绵不相信,拓跋枫那么聪明的脑子,埋伏潜伏都没有问题,分明就是解决问题的百宝口袋。
  这个承受力,并不是指被攻击时的防御能力,而是施术者本身,可以在自己的分身中,任意变换自己本尊的位置,然后去攻击对方。而这个承受力就是,能够承受住本尊施展几次攻击。
  经此一事,景容在江南的声望空前高涨,不但是因为他几次三番救百姓于水火之中或是安抚万千灾民,还因为他从不摆王爷的架子,几个月来与灾民同甘苦共患难,从没有享受过一天的特殊待遇,只一心为他们重建家园。
  只见,那突然攻击且施展出了如此诡异术法的年轻人,竟然只是在这片刻的工夫,已经将那两名地仙期的高手也是圈进了那血色光华之中,而随着他手中印诀捏动完毕,也恰巧与踏云真仙的视线对视到了一起。
  自从旅人酒吧成为历史后,屠龙公会就跟从地球上消失了一样,死活找不到,真是没想到他们竟然被领衍者雇佣,在这里秘密制造药剂。
  金在秀坐不住了,摔下筷子瞪着眼睛看着琳琳,怒道:“哪里来的疯丫头,给我滚出去思密达。”两排保镖往前压了一步,气势十足的瞪着琳琳。
  不说还好,一说百诺就又想起她那惨死的妹妹,百诺忍不住,哭出了声来。
  体能作战的被动之处就在这里,不管干什么,都首先用体能,如果我们也有某一种能量,就算那种能量耗竭,最少还有体力。
  道道永恒秩序的锁链飞了出去,带起唰唰的声音,在奔腾之间竟然缠绕住了灰白大手。
  “何事?”,他冷漠的看着寒生,这个时间他不是应该和若离在后山练剑的吗?
  这时慕容妖城那边传来一声魔兽的惨叫,原来那魔兽竟是被慕容妖城跟远古妖狐直接给砍杀了,当然最重要的还是慕容妖城费尽灵力召唤出来的怨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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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天下人,小看我!(求月票)
  天下顶尖战将萧无量,败北。
  证明了出现在前方之人的分量。
  战场之上,一时间竟然呈现出一种死寂无声般的感觉,所有人注视着那个白发苍苍,身穿墨色战甲的神将,额头冒出冷汗,喉结上下动着,握着兵器的手掌都带着一种僵硬感。
  军神姜素!
  天下第一!
  武道传说!
  这些名号就如同
  “暂时没有,容我再想想。星儿,你们这里有什么好玩的地方吗?”苏琬月侧头看向翁星凌。
  苏琬月原本默默的余光打量着他,一时不禁看痴了,开始正大光明的转过身,面向王丞枫,盯着他瞧了又瞧。
  “回去看你妈去吧!”余瑾一盆泼下去,毫不留情,甚至将盆都砸在了黄隆头上。
  蜷缩成一团的夏安安抬起头看向赵美琪,她深深的望了一眼别墅,如同要透过外面的这层墙壁看到里面的人。
  三位长老面面相窥,内心已经有些动摇了,莫非纳兰清云真的作弊了?
  在金阳城中以三大家族的底蕴都没有请到一位炼丹师,更何况花钱去培养出一个真正的炼丹师。
  “没事,那男人对我来说不重要。”苏琬月冰冷的打断陆沫珊的话。
  等到经理离开后,夏安安从工具间推出清洁车,看着有些暗黄的走廊,深吸了一口气后准备开始大干一场。
  因为黎婆婆出招主要是巫术,而我恰恰又不懂巫术,可能这就是上天的安排吧。
  “我拜托你炼制的能让人真元错乱一阵的丹药,你炼好了没有?”周天不答反问道。
  “哎。”姬晨见凤瑶将雪麒麟杀害,无奈的摇了摇头,虽凤瑶杀意正浓,但也不怪与她,若怪就怪这雪麒麟,偏偏惹怒了凤瑶仙子。
  罗泽是一个急性子,他催促道,他本来是不想来的,可惜院里的那些家伙都在这段时间闭关,只有自己闲的没事,所以才被派遣了出来。
  南勋受过两次惊吓,又被余青不计前嫌的优待,已经是没有任何脾气了,开始把自己的想法都说了,余青听完之后就发现,自己猜测是对的。
  “就让你在神气一会儿,就算手倾尽全力都要让你知道苦头!”看着沐毅离去的背影,顾青在心底忿忿地说道,可是他完全没有想到,此刻的沐毅早就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击败他的沐毅了。
  “大姐姐,你心肠太恶毒了,趁贵妃姨母不备居然做下这种事,这可是死罪!”温玉澜冲着温玉蔻道,眼中流露出更为阴毒的光芒。
  马束披挂出营,指挥大军进行抵抗。没多久,蜀军隐约又有要撤退的趋势。马束心头烦躁,恨不能下令大军追上去把蜀军赶尽杀绝,可他亦知田畴或许就等着这一刻,已经在铜山那边布好了天罗地网。
  “两位大人,轿子已经备好,请早点回去歇着,明天一早二位大人还要进宫赴宴呢。”总管太监笑眯眯道。
  刑云吉黑龙枪,直向刑天而去,却被刑天一招,夺去了黑龙枪,啪!紧接着,刑天一巴掌,响亮的打在了刑云吉的脸上。
  对方再次摇了摇头,没有作答。不知不愿意说,还是他真的不知道。
  叶逐生见状紧咬着牙关死死的盯着对方,绝对的实力差距让他根本无法和对方硬碰硬。
  对于同事们的不要脸行为,老李很想向他们脸上吐一口唾沫,去你妹的杀熟不杀生,去你妹的也不差第二次了,可不是你们舔着脸过来讨要了,说的可是比谁都轻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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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勇烈!(求月票)
  西域战场之中,几乎是在见到古道晖的一瞬间,姜素就已经意识到,那一头苍老的狼,做出了和自己一样的选择,只是这一次,对方更为凶悍,更为决绝。
  狼王的战略,不单单要将这天下大势,将应国的生机断绝。
  也将自己的生机断绝了。
  于人于己,皆是不留半分余地,天下顶尖神将的气魄,正在于此,姜素欲退
  苏可忽然想起来,以前和徐家瑞在一起的时候,时常会过来找他玩,所以每次都不敲门直接进去的。
  “你是怎么回事?昨天晚上竟然无缘无故地掉进游泳池里了。”雷昌濠严厉的声音中不夹杂一丝情感。她看到他眼睑底下隐隐的一片青色。
  首席长老被人打成这样,还是在自己的家中,这本该是所有天门弟子的耻辱。
  陆衍失笑,怎么没有共同话题了,就算他不看她跳舞,但有了他,她在舞蹈的路途上就顺了很多,那些人或多或少会看在他的面子上,给一些方便。
  梁元顿时懂事的闭嘴,得,他们要是知道现在也就不会这么大费周章了。
  秦妍拿着电话走到办公室门口,拨打了穆南衣的电话却显示的关机,索性又拨通了苏可,也是一样的关机。
  他说完这句话的时候,时嘉然忽然停了下来,季慕风眼睛一亮,还以为时嘉然同意他了,他还没说话,就发现时嘉然又重新迈步走了,她似乎是喝得有些晕了,刚刚只是停下来调整一下步伐。
  云慕锦一连着问了好几个问句,然后他身边的唐心雅也突然坐直了身体冲着他猛点头,表情看起来很开心。
  随着天气一天天变热,凌筱筱的复习也渐渐接近尾声,到了五月的时候,她拿到滴三次模考成绩单,才猛然想起来似乎她已经连续两个星期没见过夜天佑了。
  “姐姐!姐姐!你在哪里?我知道你还没有死,你一定舍不得丢下我,你出来见见我好吗?”她的叫喊声湮没在了雨幕里。可是管墨香没有再出现。
  徐氏一想也是,铺张起来不过是给别人看的,还不如自己家人和和美美的过了,想明白了打个呵欠,东篱和白岑两个服侍着她睡下,这才悄悄的退了出去。
  陆尘是怀着很大希望的,只是…等了半响,车内却是没有任何回答。
  “莫言,你真的心甘情愿做这件事吗?”尹月惜面无表情地问道。
  这句话仿若一卷冰lang迎头痛拍而下,他全身一冷,竟然是无言以对,她说出这样的话,也有道理。可是自己怎么能够,怎么能够将她的事情放手不管。
  金玉满堂?那不就是玉米吗?东篱看过去,掌柜的手里捧着的,正是金黄色的玉米种子。
  京府大学虽然是名校,可林子大了总有些坏鸟,再者学生们都是热血方刚的年纪,所以学生打架在京府也不是什么奇怪事儿。
  然而下一秒他就后悔他说这句玩笑话了,因为他发现苏沫沫的情绪在瞬间黯淡下来。
  辰龙有惊慌,冷静的吩咐着斯威夫特往里走,自己则往前迈了一步。
  从飞剑上一跃而下,只见他轻轻走了数步,然后,便消失不见了。
  不过,激动归激动,姬宇晨倒是没有冲动。在原地等了半天之后,他才再次起步,缓缓朝着蛟龙方向走了过去。
  而在年味渐浓的时候,位于燕京市中心的某栋气氛严肃的大楼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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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最后一子,神将归来(求月票)
  战报早已经传遍了整个天下。
  狼王陈辅弼,就如同一把利刃一样,以一种置之死地,不求后生的决意,凿穿入整个应国的腹心之内,疯狂突进,以一种极高的速度往应国中心打去。
  若非是应国占据中原,北方,又朝西域伸出辽阔疆域,国内纵深足够,就这一下就要直插入心脏,直入都城。
  狼王陈辅弼讨伐姜万象,
  接著,从幽暗的世界当中,一个像是被恶灵附身,由无数的恶鬼合体而成的巨人出现了。
  秦琴微微点了点头,声音已经有些开始哽咽了起来,兴许是太害怕的缘故了吧。
  周扬脑子一片空白,他坐在沙发上,思绪凌乱得不知道要怎么办。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真相只有一个。”韩北雁又信誓旦旦的补充了一句。
  虽然满满的不靠普,但是,康那看了一眼爱莉雅那看起来越发神圣的表情,他觉得,也许自己应该要多些信心吧。
  直到现在,叶枫才敢肯定,这些年一直盘踞在杜若曦脑海中的十字架,已经彻底消失不见了。
  她告诉自己不要相信叶如茵的话,可是内心里却忍不住怀疑了起来。
  “怎么样?”宫夜擎得意地笑了笑,看向路寒的目光中似有一股同情。
  梁平刚也有这样的怪癖,当然,梁平刚是没法儿与曹操相比的,曹操抢了别人的老婆,那是要娶回家的,而梁平刚则不,他就是喜欢玩。
  “这边我们也帮不上什么忙,就不给你添乱了,我们先走了。”叶酒酒说道。
  对于修士来说,一次闭关潜修,消耗十年八载,是极为正常的事情。如今,修炼仙家法术,十来天没有什么进展,再正常不过了。
  王秃子露出一丝冷笑说,那样最好,你最好是给我老实点,我的手段你也应该知道,太过分了你绝对没好处。
  这里,平时没事的时候,供船上的客人做餐厅用,在有活动或者节日的时候,就会临时变成聚会的场所。
  伴随着一声沉声闷哼从黑影身上传来。“噗嗤”一声一股血雾喷洒而出。
  靠山宗高层看在眼里,没有发表任何的意见,从刚才的招数来看,张狂刚才所用的招数的确不是杀害他们宗门弟子几抢夺血玉碎片的招数。
  可惜他还没开口,魏子杰的双手便的带起一道道幻影拍在他的身上。
  孔丘面色不变,淡淡望着九阳等人,那六个准圣后期强者此刻满身狼狈,神色带着一股惊骇之意,看向孔丘的眼神尤为惊惧。
  张楠微微的咳了咳,的确,他现在不过是一个尊者,连通天塔第二层都进不去,现在谈仙界,似乎太早了。
  我挂了电话,对李璐说,不好意思我要走了,王林被人堵了,我要马上过去救他。
  过了一会班主任就给我回复了,如果我没想错的话班主任肯定一直在等着我的回复呢。
  “真的走不动了?”冷昊轩动了动脚步,但是却并没有着急着离开。
  她捻起一颗置于鼻尖嗅了下气味,秀眉微微蹙起,饶是她熟识上百种草药,也实在是闻不出这里面究竟含了什么?
  雷军有些想下去,他也知道自己应该能够下去,但是他不确定自己下去,那些灵魂会不会攻击自己,雷军可不敢冒险。所以他最终还是没有下去,打住了自己的好奇心。
  石儿归,耿老妪病愈,儿与儿媳极孝顺,照料周全,耿老妪体健心舒,开心之极也。邻居闻石儿归,皆来贺之,然见石儿举止言谈与三年前有异,石儿原憨直厚道,不善言辞,现聪颖伶俐,谈锋甚健,皆惑然不解,甚感异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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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古今天下第一,局势逆转(求月票)
  李观一猛地踏前数步,看着那先悬着的玄龟法相,玄龟法相之上,泛起流光,传来的声音李观一很是熟悉,正是那位五百年前天下第一神将。
  玄龟之上文字泛起流光,然后又一次变更,化作了更为洒脱不羁的声音,道:“小子,速速退开,布阵。”
  “你懂我的阵法。”
  “本座这就过去。”
  是钓鲸客,李观
  君千汐嘴角浮现了浅笑,虽然那雷电把她摧残的只剩下一口气,但是挨过来后这益处也是相当大了,她已经成功的到了帝境,最多半个月就要离开紫玄大陆了。
  在丫鬟的服侍下漱了口、擦了嘴,昭煜炵又拉着裴馨儿回到了炕上。裴馨儿本就累极,这会儿吃饱了饭更是有些昏昏欲睡起来,只是刚吃完东西就睡下怕会积了食,两人便坐着略说了一会儿话。
  “等等,把若若留下,她是我云家的种。”云洛羽拦在了她面前,伸手去抢若若。
  这,这就是他疼爱了十多年的侄儿?不会吧?大丫二丫,也不会不认他了吧?
  “谢谢皇爷爷!孙儿好久没有来给皇爷爷请安了,看到皇爷爷还是这么硬朗,这么精神,孙儿这就放心了!”水清浅看着宝座的那个老人,满脸的儒慕和恭敬。
  雷鸣、雷火、雷霄、雷云也皆是瞪大眼睛,跟着王爷什么阵势,什么大战没有过,可是今天这阵势却让他们震惊的连话都说不出口。
  更加可恶的是那个李嫂,不就是一个管家吗?说白了就是臧家的一条狗,竟然敢给她脸色看,这让金宝儿的怒气升到了极点。
  归根究底,他才是将军府的当家人,就算没有她们的赞同,他也是可以将裴馨儿扶正的。
  “对,朕狠,朕就是丧心病狂,所以你最好乖乖的听朕的话”,皇帝紧握住她胳膊,双目含泪的冷笑低吼。
  “走吧赶紧。”莲儿磕头完毕,神识之中忽有话语传来,顿时大喜,这声音正是自己主人的,主人让她走,并且取掉了自身禁制,她当然明白了什么。当牛做马侍奉百年自然已不算数。
  只听一声男音传来,一青一紫两道光芒挡在了那龙首人身的身前。叮——只听一声脆响后,上古的青紫双剑竟然被劈飞了出去。
  结丹后期的阮红英身为鬼幽势力的一方高管,自然是个阔绰的主,这天字七号包厢是他在天上人间的常驻包厢,几乎相当于他的另一个家。天上人间有两位元婴中期修士坐镇,无比安全,自然是寻欢作乐的理想之地。
  没办法,谁让她就这么一个妹妹呢?对这个妹妹已经到了溺爱的程度,不管有什么要求她都会答应,为了妹妹可以牺牲一切。
  抱着希望的问,以她在恶魔心脏的立场来看,应该会有有用的情报。
  李清沉默不言,的确,李清这点修为别说拯救世界了,遇到稍微强大一点的强者,连自己都无法保护。
  “但是,我作为一位负责人的掌眼,怎么会就研究这个地方呢?肯定还是有不一样的干货,要不然也不能随意拿上五百万吧!”李无双的发言很有某些国家干部的作风,一定要让上级充分的认识自己的重要性。
  “我先送你去学校,晴子叫我好好看着你,别让你做出傻事。”市丸银想到自己即将沦落为一个保姆,顿时有种亚历山大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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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天可汗!(求月票~)
  李观一高速驰骋,奔袭军神姜素而去。
  已经不必再遮掩了。
  李观一这个时候就打算直接对准了军神姜素的后军。
  以兵家战阵最基础也最好用的锥形阵,狠狠地凿进去,然后变阵法,自两翼开始,借助西域可汗联军的数量优势,以数倍兵力,将军神姜素的军队拆解切割。
  如同凌迟之刀法,将军神的军势切割
  肖管家摸不着头脑,刚刚御赐了婚事,本该高兴的,怎的这章大人火气这样大。
  几十岁的心里,此刻李玉触动了他心中身为父亲的那根弦,这是上天给予他的补偿吗?
  秦明的这个飞升机会等于是他拱手让出来的,若是他刚才没有被造化蒲团的‘诱’‘惑’给‘迷’了心窍,贸贸然炼化那团仙灵之气,恐怕秦明根本不会有这等机会,这让他顿时捶足,懊恼不已。
  白药一早就睡了,这会儿从暖暖的屋子里被拎了出来,极其不满的翻了个白眼。
  他的话也惹得朝中大臣纷纷对柳飞云侧目,才记起原来刚刚在皇城外看到的是他呀。
  皇上终于下定决心力排众议,指了镇西将军带兵出征,李启奏愿随军出征,皇上略作沉吟便答应了。
  他明理知义,晓得非礼勿视,饶是楚水谣因为闷热而要脱下外衣,却也被他立时阻止了。
  那灵植傀儡还保持匍匐着的潜行姿态,似乎是没有想到他们躲在草丛当中能还被秦明发现,当头一个灵植傀儡顿时被秦明一剑劈在身上,被炽热的星辰屠魔剑气给点燃了,熊熊地燃烧起来。
  一旁本来还在说着正经事的兄妹二人,看到这对夫妻这腻歪的样子,不约而同的撇撇嘴。
  恐是在场哪位闺秀错会他意,思来想去,又怕那位闺秀当着宝之面乱说什么,引得宝之误会,虽然头昏昏沉沉,还是强打起精神,收拾妥当往外行去。
  对于她来说,杀这些人太过于简单,这里面的人,修为大多数都处于虚空境六‘洞’天,或者七‘洞’天,战力一般般,敌对经验不足。
  其她几人都能感觉到叶狂手中细剑的不平凡,这绝对是一把稀有的神兵利器。
  魔道就不能飞升吗?李卓并不相信乌善的说法,他知道这更有可能是乌善心中的执念,追寻正道的执念。
  两个武士一边聊着天儿,一边推着陈澈方毕,直说得陈澈方毕脖颈中也是凉嗖嗖的。
  天空中的月亮这个时候牵制了他一部分的注意力,这东西即便骸不在了,他也不敢放下来,万一出现什么状况呢。
  叶英凡现在清醒过来了,想着李梅一而再三地在自己的面前出现,这本来就有着问题。
  即使是首屈一指的大帮派,赤龙帮和郑家也是绝对比不了的,云泥之别。
  毕竟,在远古幻界内,他杀的天骄太多了,每一个死在他手中的天骄,都是这些势力‘花’费极大资源培养起来的。
  冯凯在旁边眯了眯眼睛,他也有些搞不清楚郭峰的目的,但既然是晟津城的意思,他也不好说什么,否则恐怕连他也要遭殃。
  蓝头雨精左翅轻摇,空中一旋,一片蓝雾升起,随后出现了一位老态龙钟的老头儿。
  他连忙跑到妖兽消失的地方,想要判断出妖兽的行进方向,却发现他根本感应不到。
  梦到韩景沉了,梦里的她跟韩景沉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过,还是年少时那般的青梅竹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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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乱世之中,当是王杀王(求月票)
  轰!!!
  狂暴气浪朝着四面八方退去,姜素的神驹再度惨叫一声,倒地死去,周围战场之上,诸将难以近身,只见得两人争锋,见到了李观一手中的战戟劈砍,斩在了军神姜素身上。
  气焰纷飞。
  刹那之间,军神的防御破碎,李观一这拼尽此刻一切的一击,沉重地砸下,军神姜素睥睨,伸出手中的神兵,斜架住这一
  “你别说我,你不是早知道了,他要摆这个宴席,才来我这里的吗?你还不是一样!刀子嘴豆腐心!”方静终于没忍住怼了一句。
  萧如月到底是怀着身孕的人,一整日的颠簸折腾,加上见了那一屋子血腥,此时已有些吃不消,脸色越发不好。
  慕建章抿着嘴唇笑,点点头,看向老友,却发现古毅的脸色正慢慢的沉下去。
  秦风突然听到秦正这么问,也是一愣。心中不由的问起了自己:自己又活了一世到底是问了什么?
  萧老夫人这么近距离和萧如月对视,一瞬间有些恍惚,这眼神像是在哪里见过?
  同意了金富贵的建议,把店兑了出去,搬去二龙村,今天就是搬家的日子。
  他来晚,是因为他李家是黑金城第一家。这个时候如果有哪个不长眼的敢比李家来的更晚,估计明天就可以在黑金城除名了。
  长着一张俊美的脸也就算了,偏生,他拥有一双异于周围人的眼眸,像蓝宝石一眼,灿灿发光,走到哪里都能吸引人的目光。
  黑君这一番话显然没有说完,便是还有后话,但墨轩听得黑君此言之后,也不知为何,心中便是生出了一股不安的感觉来,可是让墨轩如何都无法定心下来。
  尚且,安无风知晓金莲不擅武功,在这黑暗中行走,不说她害怕不害怕,就是那凹凸不平的岩石磕磕碰碰,也足够令她大吃苦头。
  总之,国外如果药物出了问题不召回,那是真能让药企赔得肉痛,赔得刻骨铭心。
  走到一家拉面馆门前时,看到门口排起的长龙,母子俩都感到特别好奇,走到前方,探头探脑地朝店里看去。
  李承乾一惊,这李世民又是遇上什么事了吗?否则他怎么会守在东宫等自己呢?
  这人,真是个耐不住寂寞的,不就是晾他个三五分钟么,怎么就闹腾成这样?
  “你觉得我会喝酒吗?”听到酒这个词,金泰妍就忍不住一个白眼杀过去。
  李承乾印象中,陇西李氏似乎是有意识往长安发展,那李氏在长安城中并没有太多产业,可是家主常年守在长安城,便是最好的证明。
  但昭襄王听到“道门仙丹”这四字后,神情却是十分轻微地一变。
  他似乎睡过去了,呼吸颇为均匀,一只手伸出,架在那边的枕头上,他手上有东西?
  “你,你要如何一个不客气法儿?”慕天曜怒斥一声,刚想冲上去找晦气,却蓦地被莫庆峰给拦了下来。
  更过分的是,手脚和身体也被迅速束缚住,感觉就像背了千斤坠。
  这一下可要甄菁菁的命了,身体忽然失控几乎就要被吸进去,不过吸力就几秒钟被大,瞬间又恢复正常了。
  茶叶沾到我的头发上,水顺着我的脸颊流下去,胸前的衬衫瞬间湿透,lily和其他几个员工推门进来的时候,我的样子简直狼狈极了。
  向来行事淡定的沈舒卿有些破功,他说的确确实实是外界传来的谣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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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武道传说加一人,少一人(求月票)
  狼王陈辅弼,围于应国都城之外,在那一日,两位君王彼此对峙之后,姜万象只是冷声道:“那么,神武王有什么手段,就尽管使出来罢。”
  然后就大步转身离开。
  他亲自主持这城中护国大阵,虽然是豪迈之主,不愿意消耗百姓去耗死狼王,不愿折损这胸中英雄气,却也不会傻乎乎到开城去和狼王在外面厮杀。
  都
  王笙自己计算了一下,这部剧哪怕自己“大手大脚”的拍,怕是成本也破不了千万,紧巴巴点拍的话,可能还能更省。
  “卑职参见陛下——”三人隔着会议桌,向上位者明治天皇遥遥一拜。
  顾萌呆愣了半晌,以为大叔就是玩一下而已,但他刚才的话,难道是真的要一直拷着自己?
  “不是你?难道是你的弟弟?说艾琳偷东西鬼话可骗不了任何人。”卡兰达道。
  李安这边还没有做出决定,那边海王就强行攻击,结果手中的叉子被弹飞了出去。
  更何况像湘南卫视之类的顶尖卫视还没有出手呢,没什么好急的。
  他原本还想等今晚的庆祝活动结束后,明天早再执行,连材料都准备好了,然而计划赶不上变化,越来越心悸的感应,让他不得不匆匆做下这个决定。
  两人的心结打开,顾萌也松了口气,她也不知道自己这样做有没有用,只是赌一把而已。
  怪笑声突然传来,一名帝境四重、手持一把古怪大刀的男子突然闪现挡住李安的去路。
  埃琳娜看去,就见那墙壁上有一个特殊的符号,仿佛是露着獠牙的吸血鬼被匕首贯穿脑袋。
  那可是三个亿,只要能抢到手,去银行兑了远走高飞,别说自己下辈子了,就算是自己孙子的下辈子都花不完。
  上帝见此急了,这上帝石碑是他重新拿回上帝职能的机会,绝对不能出任何意外。
  虽说这种崛起在某种意义上有天时地利的关系——比如这一次能够崛起,作为霉苏争霸最前沿所享受到整个西方近乎无限资源的支持。
  确认了关系的二人,不论是目蒙还是王希,他们俩此时都感觉彼此的心似乎变得更近了些。
  果断松开玄铁长剑的欧阳盈,下一刻她的整条左臂被镀上了一层坚硬无比的银灰色金属,紧接着欧阳盈的左拳便与朝她袭来的血红色雾气对上。
  “别龙鲤没求到,还被人赶出山门,好歹是昆仑掌教,传出去岂不贻笑大方?”谷欣可担忧道。
  两队平时互为同城死敌,每逢对决的时候,气氛总是异常火爆,全城都为之疯狂。
  不同阶级破镜者死后浮现出的破碎镜面,其中蕴含的能量都有着质的区别。
  但这次通缉亨里克斯的意义却是不同,尼德兰上层都清楚亨里克斯带来了怎样的消息。
  朵儿抬眸,迎上阿越的目光,她总觉得面前的人是友不是敌,但为何GD要绑架她,又要参与到伊氏运作中来?
  保持着距离,替司徒冕系好了领带,她便赶紧逃得远远的,司徒冕看了看,也不多说什么,只是朝着他的房间走去。
  “咔”车门传来的开启声吓了她一跳,抬起头,果然欧阳治也进来了,他好像在极力压制着巨大的痛苦,但是看到她时,他的目光亮了许多,她身上好像有什么东西粘着他的目光,看到她后,他的目光就再也没有离开。
  兰馨觉得脑海中的那团乱麻越缠越紧,那些暗卫她并没有权利命令指挥,而臻蓓还未醒来,她到底应该怎么办?真得只能这样等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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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最后的鼓声(求月票)
  武道传说之气升腾暴起,姜素远远看到了陈辅弼身上,气焰升腾,汇聚化作了那浩浩荡荡的穷奇之气,姜素没有了自己的傲慢,这一次全力以赴。
  他抬手抓住神兵寂灭,枪锋之上,煞气流转。
  “……五百年前,陈霸仙的武功,竟已修行到了这个程度,就算是当年的陈国公重现于世,也不会是你的对手了。”
  “先战
  无论是精金,还是白铜,疑惑太乙青银,若是在炼制飞机时增加一份星辰铁,立刻就成上等飞剑。
  百里澈怎么也没有想到他让人把慕容夕请过来是这样请的还特么绑起来了,完了完了这下事情大发了。
  这世上有一种人,不喜欢出人头地,却反而喜欢对一些看得上眼的少年人花心思去培养,这位萧近山萧大师气度不凡,颇又几分隐士高人的风姿。
  接下来所有的修士都只能听那个“师叔”的调遣,对以徐仁为首的三人三妖展开了追击。
  因为他和奥丁都清楚,如果他们之间一旦动手,连赫娅这样几乎是最强英灵的角色都只能在边上放冷箭。
  “对对,这人就是一乞丐,看着别人家摆酒宴,想趁机讨个钱蹭个饭来的!”被打的矮个子保安急忙矮下身附和。
  一段关系可能在任何瞬间发生,而刚开始的时候它不过是一句问候、一次对视、一个微笑,一次心动而已。
  而剩下的一种就是苏和跟纪云琛俩人的忠实拥护者了,不仅喜欢他们还希望他们能够长长久久。
  在跟郑龙说话的时候,陆安然完全不掩饰自己对陆安琪这个姐姐的言语与看不起。
  墨武看着,目光有些担忧,顾尹看着白乔乔,虽不太熟,但也要保护一下不是吗?此时看向白乔乔,微微叹息了一声。
  “指挥官,有导弹再次来袭,落点正是您所在的位置,请立刻回避”这时候副官在通讯内提醒道。
  “哼,想跑?没门!全军听令,给我咬住他们,不能放走一个救生舱!”刚刚驾驶着自己的特制战斗飞船的马普斗甫察觉到了星盟舰队的意图,立刻在舰队内通讯对全军下令道。
  此时轮回都已经开辟,他自然也不会困守天庭,来到了这处大界之中。
  却是那时空之上,至高神庭之中,那一株华盖遮天蔽日,其上足以容纳百日休憩的巨大菩提古树开口了。
  梅松弯腰抽出一本薄册子到其中一页,那上面写着江夏青遇袭之后卧床月余。
  有人皱眉,有人疑惑,也有人不解,也有人悄悄退去,当然,也有人在他的话语之中悟出适合自身的武道,得到了天大的好处。
  “大人……”四下的部下们则完全不解地看着他们的领主一时间却又不敢搭话。
  看到铁皮被杀,救护车和大黄蜂怒吼一声,而擎天柱更是变得疯狂,一刀砍断了与自己厮杀的霸天虎手臂,同时一脚将其踹开,拼命的冲向了堕落金刚。
  贵师大足球场上,湄江中学VS安顺三中的比赛继续进行中。
  大概除了湄潭及贵州省的球迷作为老乡铁定支持他外,其他人都只是进来讨论一下。
  “没胃口!”我趴在车窗上头也不回,吃饭?开什么国际玩笑,现在我哪来的心思吃饭。
  “呵呵!申世兄真有意思!你竟然叫她姐姐!呵呵!”郑爽嘴中传来银铃般的笑容。笑地花枝招展。两团诺大地白肉在胸前不断地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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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李观一苏醒(求月票)
  痛,痛!
  李观一眼前的视线昏昏沉沉,他只感觉自己的意识飘飘荡荡,时而像是要飞到云端,有时候又要沉入渊底。
  在这种时候,他似乎又有了年少的时候,身中剧毒,浑身上下,各处都疼得控制不住的感觉。
  这种痛苦每时每刻都在,不曾间断。
  似乎都是从他骨头每一处细微的裂隙中翻涌上来。
  傅霆轩见湛星澜看敖瑾看得出神,于是便转过身子,用宽厚的肩膀完完全全挡住了湛星澜的视线。
  有那么一瞬间,她是恨白灵紫的,可是,人已经死了,恨又有何用。
  傲然地耸立,遥遥的看去如同是一柄穿透了天空,打破了苍穹的孤傲魔剑一般。
  “不看了,没啥意思,都是人类逃亡野兽追捕,我是看不懂这些的,我们早些回去吧。”说着‘江岚’上前主动挽住了他的手。
  林婳胃口确实不是很好,意大利面也不太能让她吃下去,吃了一点蔬菜沙拉之后就放手了。
  湛星澜打开食盒,从里面拿出了几盘菜肴分别从他们牢门下面的空隙塞了进去。
  “勺子,怎么样?千杯不醉吧。”见人妖倒地不起,唐唐才放了酒杯,擦了擦嘴角,一副自鸣得意的样子。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南宫靖月也不好得寸进尺的说什么,只能深深看了南宫靖楠一眼,让她自求多福了。
  所到之处,七八位强者包含了武君级和武皇级的强者被这股邪恶的光芒笼罩之后,甚至是连惨叫之声都难以发出去,便被吞噬了下去。
  突来的一幕使得姜阎瞬间眼瞳一缩,但他的反应速度绝对不比楚幼薇慢,在极短的时间里,他便将自己的右臂进行液化。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心里多了一道身影,怎么也挥之不去,无论干什么都会想起来,有时在军营里操练,恍神的瞬间就会想起她笑嘻嘻给他倒茶的模样。
  牛军和陈雪儿一人负责一个班,认真用心的教。牛军走南闯北接触过的武器装备海了去,对步兵的基本武器装备就更加的滚瓜烂熟了。
  顾奕霖一句话也没让程洛萱多说,抱着她就上了楼,许杺蕊理了理衣服,走出了顾家大门,掏出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冷笑着。
  一趟溪子寨之行虽然没有和那里人多打交道,但她还是发现了问题。
  日本舰队见识了巨炮的威力,不敢再贸然进犯,撤回了公海之外,刘瑾便也不再追击,一边原地休整,一边等待南屏山大营的战报。
  PS:马上春节了,尽力做到每天四千字更新,一般是一章四千字。
  “我到底……该相信什么?”林晚婧埋首在他胸前,手指轻轻抓着他的衣襟,似是在问他,又似在问自己。
  这些事何须旁人告诉他?这屋子里全是他最熟悉的气息,在那些不能回来的日子里,这气息就像夏夜里最不忍舍去的轻风,萦绕在心间,连同那烙印在灵魂深处的一颦一笑,累积沉淀,凝结成心底最执着的牵挂。
  龙国,在武当山,一座石像猛地睁开双眼,释放出一黑一白两道精光,黑白交汇,又形成一个巨大的太极图。
  现在的地球已经拥有了相当先进的培育技术和模拟生长系统。研究出醒脉草的最佳培育方式只是时间问题。
  六万天仙拘魂使尖啸着从黑雾中冲出,它们每个都披着残破的斗篷,两团幽绿的火光在眼窝中闪动跳跃,手中的巨大镰刀森然可怖,散发着缕缕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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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武道传说之境?(求月票)
  夜重道和周仙平都持拿兵器,护卫在了陈鼎业的身边,也因此,都看到了那匣子里的首级,沉静威严,须发已白,脸上都带着伤势,却自有一股凶悍霸烈之气。
  当代英雄,没有不认得此人的。
  夜重道握着兵器,低声道:“……神武王。”
  生平一甲子,其中三十年是大陈国最荒唐的皇子,然后按剑而起,用十余年去
  然而他是先天灵体,先天灵体没有气海,有的只是神族才有的灵脉。
  在她这样绝世的战将面前,只要对手哪怕露出任何一点破绽,也足以致命,更何况蒙乌儿所部已经将要崩析离散。
  幸好此时大街上人多,何田田没注意到我,不然把我当成跟踪狂那可有理说不清了。
  妖族的?赢非吃惊的要死,与此同时,那一个用本命妖血助他重生的华璎容颜,便浮现在了心头。
  郡王妃跟着巧儿一直进了寝殿,就见郝明秀正坐在那软榻上,拿眼睛看着门外。
  天笑尘心中大惊,极目望去,也只能看清楚那是一个长头发的黑影。
  镜月掌中蕴出几缕毫光,毫光散开,仿佛触动到什么禁制,只见前面的石壁活过来一般,荡起涟漪般的水波纹,水波纹散发着激荡心神的光芒。
  “五百人算很多吗?想当初我们可是有一千五百多人呢!”杜童苦笑着说道。
  赢非百年重生,对于生命的意义,他比谁都看得透彻,此时的心境停在刹那永恒之中,就像是回到天地未开的时期。
  “你好像和前面的人不一样,但是应该我的错觉吧。”  经理苦笑了一下,尽管他知道自己无法劝阻林然,但是依旧还是充满着哀求的口气。
  做酒精要整蒸馏设备,最好的设备当然是玻璃,但这东西不能流出来,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他们家这房子没有什么安全性,要弄出来也得等以后再说。
  龙纹黑金真龙再次扑杀过来,神能无边,仿佛一头真正的仙灵降世,雷劫浩荡而汹涌,仙金之光闪耀,摄人至极。
  那一道道赤色雷霆尽管不能一击将他们劈成飞灰,但也直接令他们皮开肉绽,其中似乎夹杂着什么莫名的力量,极为凌厉,难以抵挡。
  不死天皇的声音似从另一界传来,极为冰冷,没有任何感情,像是在陈述一件与他无关的事实。
  我想回答孙起刚说:有情饮水自然饱,我想对他说,我刚开始跟徐明辉时正值青春年少,那时候爱情的美好胜过一切物质上的诱惑,我想告诉他,虽然徐明辉最终背叛了我,但回顾我跟他过这十几年,我没后悔过。
  这些物品的设定,加上这栋建筑不可思议的升级模式,让沈飞不得不怀疑他们四名玩家此时是否正身处某个游戏世界。
  我看着在黑暗闪烁着绿光的手机,想不去理会它,可是又硬不下那个心来,于是我干脆打开台灯披衣起身,抓起手机拿过来看了一下。
  若是真像大哥说的那样,到时候那些造反的人打过来,他们这些没有城墙保护的村民,就是头一个遭殃的对象。
  转瞬间,大红灯笼的赤光刺破黑暗,石磊眼前再次出现徐伟和红人空间设计室。
  人在被控制的时候,除非受到命令,否则会处在最放松的状态下,甚至瘫软在地。
  而关东军投入二十多万军队作战,绝不会仅有着一些军队,他们还要看战争的进程以及北地义勇军的抵抗能力,如果确认继续增加兵力可以战胜封天,为什么不增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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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以阵覆身,金刚渡人(求月票)
  钓鲸客在那一瞬间思绪微凝。
  就算是他没有用出真本领,但是武道传说,浑然如一,气息不漏体魄,寻常武者不要说是察觉,若是武道传说自己遮掩气息的话,就算是从旁人的眼前走过,也是不能被察觉半分。
  可李观一竟然可以精准地找到了他。
  这代表的含义,让钓鲸客的神色都微有些绷紧。
  老司命倒抽
  在林薇薇的记忆之中,阳没有发现她的记忆和林薇薇说的话有任何不一样的地方!所以他不得不重视起来。万一林薇薇说的事情是真的呢?
  说到这里,我悄悄的将欧阳菘瑞叫了过来,并将百炼巫血递给了她。
  但是这一次药剂的数量增多,开始一批批对外销售,因此整个松江城的人都行动起来。
  当艾米丽再次现身,无数双已然黯然的眼神,再次燃起熊熊热情,投注到她的脸上,身上。
  高台的设置也是极有讲究的,在一些精通匠艺方面的信徒专门设计之下,这个时间阳光正好以最好的角度洒在高台之上,而台面之上似乎镶嵌了一些宝石,阳光照耀之下竟然闪烁出七彩的霞光。
  因为花奶奶和钱德元的关系,所以钱家是第一批,已经吃上叶家菜的大家族。
  而且为了避嫌,苏倩今天特意安排的活动,可以名正言顺的不到公司报道,两人在约定好的路口见面,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陈天浩瞧见韩思马的脸上露出了沉思之色,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在燕京,除了那些顶级的大家族之外,还有谁敢不给自己陈家面子的?
  钟龙洋也很精明,他似乎发现了吴易的脸色不善,二话不说,转身就跑,算是逃过了一劫。
  “他以前没有这样搂过你吗?”厉明涵显然有些不信沈星安的话。
  风涟原本只是试探的疑问,不曾想,苍月居然没有否认,风涟瞬间惊呆了。自己到底是错过了什么?苍月居然喜欢顾如音?
  再上一层楼,又是一个大的房间,什么都没有,就只有一个大丹炉,风涟,风藤,还有潇潇,看到这个丹炉,都是双眼一亮。
  无语的看着两个开始异想天开的姑娘,夜凌朔和温景旭还有吴悠、左倾尘,到了另一边去了。
  沈凌枫越吃越腻,等了好一会也没见童辛雅进来,也没见洪涛进来通报。再想想刚才看到童辛雅盯着饭菜的样子的确看起来很饿。也不知道她出门去哪了。只要洪涛没有进来通报,这就说明童辛雅并未离开南苑。
  像是不相信自己看到的,他伸手擦了擦自己的眼睛,而后,便是瞪大了眼睛,眼里满是不可思议,不只是他,其他人皆是如此。
  总而言之,这五大家族相当的强,不过已经消失几千年之久,若是从现于世的话,怕是当今人族最大势力圣贤城也要对他们恭恭敬敬。
  他在很认真的开车,侧脸帅得她腿软,这张脸,集合了水芊芊和厉明涵所有的优点,凑在一起,和谐而又美观。
  现在华夏全局正逢尸潮阶段,敢这么明目张胆的出现在外面,要么就心存死志,要么就是有着足够保命的资本。
  撂下这句话,尹晨曦便径直向着食堂售卖食物的窗口走去,端的是将有事弟子服其劳这件事,贯彻了一个彻底。
  就在雷奕鸣与邵沐阳二人,你来我往,彼此对话之际,一旁,自进门开始,便一直没有言语的苏默涵,却是倏然开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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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狼王传承,神将榜之名(求月票)
  西域——
  安西城外三百里,南宫无梦率领新组建的游骑兵斥候游曳着,她的心情很是愉快,虽然,当然并不是那李观一苏醒的原因。
  但是,总归很开心。
  就连每过一段时间的外出巡游都觉得畅快,她本就是江湖大宗门的圣女,五重天武功,身配一柄神兵阴阳轮转尺,寻常六重天武者也不是她的对手。
  虽然
  凤惊澜震惊于某人耳膜心脏功能的强大,这还是第一个听完她一整首歌还面不改色,安然无恙的。
  毕竟林辰的战体防御非常强悍,能够经受得住超速度攻势下带来的反震冲击,所以林辰才敢正面冲势跟巴战交锋。
  “你确定要吃本王请的夜宵?”君无极仿佛没看到凤惊澜的愤怒,撑着下巴反问道。
  她给他弹了首曲子,不是什么国外名曲,而是充满着古典味道的曲子,让人有种看到世外桃源的感觉,不禁心驰神往。
  “龙九老弟,有些事,老夫以后再和你说。”金四爷看着我的眼睛,似有深意地道。
  “娘,娘……”此刻,除了一遍又一遍地呼唤花氏,洛回雪不知道自己究竟能做什么。
  那中年男人脖子上那漆黑的和娃娃鱼一样的东西。明显就是一个鬼魂,而且是一个通过特殊手法炼化之后变异的鬼魂。
  “金四爷,既然是当新王,那火焰为何视而不见听而不闻?”我问道。
  “你我都是仙界之人,该当联手!这样吧,你助我脱身,离开后,这净魂液,我分一部分给你!”凌天自然也知道君一笑在打净魂液的主意。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凤惊澜的错觉,她隐约觉得这吼声中少了几分当初在魑魅林中让万兽臣服的霸气,反而多了几分悲鸣。
  “妈!“方舟抱着王晴的右大腿大哭起来,一路上的委屈和艰辛,此时此刻,通通发泄了出来。
  不过鉴于维克托自身的实力,弗兰扎还是给出了保证,愿意给维克托主力位置。
  “讲完了?”张昭笑着问道。王影拍了拍他道:“讲完了,该你说两句了。”对于张昭没有认真听他讲话,他丝毫不介意。
  “没关系,我原谅你。”韩宥一脸得了便宜还卖乖的笑容,表现地无比的慷慨大度。
  向阳脸色巨变,一双拳头更是紧紧的握了起来,坐在凳子上的身躯亦是换换的站了起来。
  "坏人,把我母亲放了!"正正将匕首对准了他,怒气冲冲的喊道。
  在父亲的指导下,圆圆将母亲的双手双脚放平在床上,然后,不停地搓揉着母亲的手臂。
  向阳顺着手指方向看去,发现石庆阳带着几名高大jing察正怒气冲冲的朝着审讯室里面走来。
  “谢谢!”卡梅尼嘟囔了一声,声音让手机那头的温格只能大约听得见。
  孙奔是什么人,那是皇亲国戚,是高高在上的大人物,而他俩不过是区区游侠。要不是有牌桌做引子,怕是一辈子也不会有任何交集。
  “三位先生,首先我要向你们表示感谢,感谢你们对大东安保的信任。我不是法律专业的,我想请个专业人士看完这三份合同再给你们答复可以吗?”陈最略微沉思一下,给出了一个说法。
  聂唯在犹豫了片刻之后,转了个方向,向着发出宝光的位置而去。
  朱砂一边说着,心中忍不住也有些伤感,可他却无比清晰的明白,愈是在这种时刻,愈发不能够失去理智常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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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一点秋霜涛,二十四月明(求月票)
  西南王呆滞地盯着那一行文字,看着那墨色文字写着的【神将榜】,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他首先怀疑的,是自己是不是太久没有用过中原文字,会不会忘记第五的含义。
  他宁愿怀疑自己,也不想要相信这玩意儿是真的。
  我艹我不会傻了吧?
  转身到了自己内室,哐当哐当掏了半晌,找到一卷压箱底的卷轴,那卷轴
  这段时间,李想感觉玩家们技能点,点歪了,都是追捧属性强化卡,属性卡根本没人留意。
  房玄龄说完,杜如晦与长孙无忌都是沾了点油,然后分别用七彩澡豆与香皂豆进行洗手。
  “狡猾的家伙。”赵满延吐槽一句,这海妖真是成精了,它应该是感应到有人来支援后就毫不犹豫地离开了这里。
  酒吞童子凌空挥爪,血色的利爪瞬间将头顶的巨石穿透,撕出一个硕大的血洞来。
  当段纶出现在太极殿内时,就有三三两两的大臣来到他身边,“好心”询问道。
  “吱吱”李想现在有些无语,你特么早点给,我用得着开盒子吗?
  而在他手中,汹涌暗红色火焰突然覆盖住了他的右手,右手朝着地上锤,火焰之势一浪高过一浪。
  对于他们而言这是一种解脱,可是他们即将面临的就是如何生存,何况,这一次他们虽然成功了,可是道上的哪个是好惹的,她的直觉告诉自己,好像哪里不对劲,却又说不上哪里出了问题。
  正是这样,暗夜精灵族会有一段时间会跟英帝利公国的人民在一起生活。
  长孙无忌眼珠一转,然后来到李世民身边,用一种略带谄媚的语气说道。
  接着又响起了老太太骂骂咧咧的声音,不过这次主要是针对大房。
  人族武者们奋起反抗,在付出了巨大的牺牲之后,才将妖族赶出了蓝星。
  她之前想在学校做这个项目,主要是学校里有实验室,需要用到的器材和设备比较齐全。
  “先生贵姓?”出于礼貌,唐泽觉得还是问清楚姓氏比较好,总不可能叫人家鬼医圣手。
  私吞“凤凰于飞”不成,反弄丢了宝物,这件事传出去,锦衣卫绝不可能放过她。
  众人带着畏惧的表情,慌张地走出院子,就连那名老村长也是匆忙离开。
  再加上卖给腾讯体育的赛事直播权和转播权,外场盘口故意炒高凌宇胜率设下的赔差率陷阱。
  第一件,是得弄清楚那“凤凰于飞”究竟是个什么样的长生秘宝,到底该怎么用?
  狗头神手握妖星权杖,浑身枯寂的能量如风暴般涌动,一道道漆黑的风暴铺天盖地,蔓延一界。
  陆枋正从远处跑过来,一身纯黑色的运动服,头发高高挽起,扎了个简易的丸子头。
  展白一边想着,一边下楼去,却看到货仓的‘门’已经打开,走进去一看,发现胡栖雁专心致志的正在看那块满绿玻璃种翡翠原石上画着什么。
  就在忆琪蹲在地上,低声哽咽的时候,一道身影挡住了她的视线。
  “光佩服有屁用?如今你面临着两个问题要解决。”宁珂并不兴奋。
  我发誓,我真的不是故意窥探要得到什么情报,也不是想盗取玉佩。姜家一向神秘,我只是好像知道里面都是不得了的东西。
  顾念看着谢安泊大步离开的身影,张了张嘴,红着眼眶咬着牙齿直颤抖。
  咚咚咚!突然,众人清晰的听到了紫月的身体中居然传来了心跳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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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皇帝老将死,秦武当加封(求月票)
  西域之地——
  一连数日之中,李观一忙于诸事,棍僧十三告诉了他老活佛圆寂的事情之后,婉拒了李观一请他留下的邀请,再度启程,踏上了出发的道路。
  “人各有志,李师兄自有李师兄的天下,贫僧也要求一个心中佛法,或许有朝一日,我明白了心中的困惑,还会回到学宫之中,到时候,再和李师兄闲谈。”
  李
  摇头晃脑了一番,我也懒推推拉拉,直接装备了起来。心想,如果再有的话,就让给他们得了。
  陈潇反退一步,两人的步法都神妙到了极致。一进一退,带着奇妙的旋律。陈潇一退,拳如蛇架草逃离,瞬间收手。接着又如怒龙云中雷霆钻出,直接点向白布衣的脉门。
  只可惜,安全区内是没有办法恶意攻击玩家的,所以,这一拳还没打到恶魔也会哭的脸,就已经硬生生的停在了他的面前。
  对面的人揭去覆在面上的面具,极致完美的面容映入她眼底,她只是怔怔地望着他,眼都未眨一下,似乎是怕眨了眼前眼的人就会如幻觉一般消失,袖的手微微颤抖着,真的是他吗?
  一袭青衫的身影消失在茫茫夜色之,凌霄带着人在梦园四周,重重围困,滴水不漏。她道疾步追出门,却只看到夜色决绝的背影。
  双方这一场较量,陷入了长久的持久战。真寰道人大阵困住怨灵,以杀气催动仙剑,却仍旧无法有效杀伤怨灵,而怨灵也冲不破有仙剑布阵的真寰道人大阵,一直僵持,恍惚数月过去。
  妖将们见两人脱逃出围﹐并不急着追杀﹐这些骄傲的妖将一向把自己与仙界放在同等的位置上﹐自然看不起天界的人。
  少年尖叫了一下,宝剑落地,他握着手腕连连叫痛。低头看时,打他手腕的却是一枚硕大的金牌。
  “好吧!那就行动!”我无奈地耸肩,一时还真是没有更好的办法。毕竟,如果正面对付西门公一行5oo多人,我们的把握不是很大。
  随着一番紧张的夹击过去,堕落树妖轰隆倒下,却是没有机会展开它的毒藤缠绕技能。
  要是普通人看到陆九屁股上的伤好了,肯定会大吃一惊,接着就会问原因,然后找玲珑求证,玲珑到时候心软露上一手,到那个时候陆正峰肯定会听从李东升的建议撤离。
  沙三泰感觉到自己的拳头,就好像打在了棉花上一样,完全没有继续作用力的情况产生。
  正行走间,背后的白蛾突然发出了一阵低呼,同时抬手朝着侧前方的一处比较空旷的地方指了指。
  苏慕容颇有些紧张:“一般这样等级的宝物如有灵智,便是个性极强,我也不知用何种方法才能打动,想来聚魂苓涎也无需外物,更无需种种修炼法门,这,实在是,”苏慕容一阵无语。
  劫云散去,方程睁开眼睛,身边十里之外,五位元婴修士正在看着方程,一见方程醒来,都是换上了微笑,表达着自己的善意。
  最后的混沌地碑碎片没入大孔雀明王体内,立即冲碎了苍云布下的混沌符阵,重组混沌地碑,没入混沌地碑的混沌之魂颇为愕然的出现在混沌地碑之外,惊喜的感受完整身体,与此同时,放松了对大孔雀明王的镇压。
  数以片记的九玄树,生长在那里,在密密麻麻的九玄树背后,耸立着一座并不算高的山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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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 圣旨与信笺,九鼎第三声(求月票)
  姬子昌捧着神将榜,翻看第五神将的战绩记录,翻来覆去,神色极是欣喜,赞叹,许久后,将这书卷放在旁边,笑道:“好,好,好兄弟,干得漂亮!”
  “来啊,撰写封赏,把国库之中的金银兵器,赏出去。”
  “西域送不过去,就顺着这水路送到江南去。”
  “就说为秦武侯贺。”
  姬子昌看得清楚,反正国
  从现在中央振兴东北老工业基地投入这么多来看,就证明了中央和国务院的态度。
  到了王大伟家门口的时候,看到门是打开的。里面有昏黄的灯光照射出来,却没有看到人。
  在桃花遇到水墙的那一霎,桃花似乎受到指引一般,纷纷贴到水墙去,这片晶莹剔透的水墙立刻变成一片粉红色透着清光的水晶,在月光的照耀下煞是好看。
  而此时,陆离也带着茉莉和她的两个助手,破开现实与幻梦的壁垒。来到了幻梦境里面,梦境能量笼罩着三人,让他们三人保持着清醒,和一定的活动能力。
  彭涛本身有武功,他一脚踹开车门,拉着常定山冲出警车,跑向黑暗中。
  苏天浩刚想要看一下是怎么回事,就发现一个巨大的拳头贴近了他的面门。
  贪狼对金龙,两方还未正式交锋,代表着双方气运的存在便已经在无形的虚空间展开了激烈的厮杀。
  看着黑熊那狰狞的身体,那被黑熊盯上的男子新心中瞬间丧失了战意,然后朝着外面疯狂的逃去。
  本来已经等的十分烦躁的恒角巨神终于发现欧阳志远的气息,他看到了欧阳志远和渡天、宫河的交战。
  在被隔断的海域出现的第一天,有着超过上百头的鱼兽没有发生冲突的向着那片海域冲击而去,要不是一开始的那几条鲨鱼直接化为了血雾震慑住了这些鱼兽,让它们感到了不安。
  “能诓来这四个武圣就算不错了,不知道还能不能有其他的人族武圣前来。”明老看了几眼地上的四人。
  这一招,真是语嫣的独门绝技之一——雷霆一击,若非她手下留情,恐怕此时的独眼枭龙已经变作一具死尸了。
  楚云有点不可思议的看着自己的身体,他可以肯定,他绝对没有这么强大的力量,就在前几天,他击杀一头三阶的摩多巨蜥还是多人合作才完成的,而现在,他居然将一头疑似为四阶的双头冥狼秒杀了。
  天琴位面的妖兽,智商确实很低,昆浩位面的妖兽,基本上都是鬼精鬼精的,从这一点上来说,上级位面确实牛叉,妖兽的成长都没有多大压力。
  王博才师兄妹三人已经沟通过这个问题了,他们大致的设想,是把聚灵阵分成四块,每一块都是以石板做基础,将材料固定在石板上,并且封装。
  光是这么一条微博也无所谓,关键是有配图,图好像是别人站在山路上拍的,不是很清晰,但是有两张,隐约看得出来冯君的相貌。
  都千劫面向众人,刚想说话,突然风云激变。一团团本该散去的乌云竟然又结合在一起,云层变得更加厚重了,难道还有天劫?
  “当然拿到了,不过现在还不能给你,喏。”伊米尔朝着李察的望向努着嘴。
  天气实在太冷,街上非但看不到人,连野狗都不知躲到哪里去了。
  她叹息着,又道:“他能交到这种朋友,真是他的运气,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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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 西域最后一战(求月票)
  九州鼎上,轰鸣震颤,人道气运,涌动其上。
  九鼎此刻,九分之二部分已亮起,其中一半绘有江南水系,另外一半则是西域大漠,如今,另有九分之一,隐隐亮起。
  就如同当日来到西域的时候,借助九鼎之中神韵,隐隐然和九色神鹿有所联系,此刻西南气运,初步入鼎的时候,李观一隐隐约约,亦感觉到在那遥远西南方位
  “嗖”的一声,一个俯冲,跪倒在青竹的面前,哭喊着要青竹救命。
  而这样同时也证明了一个事实,那就是只要水平足够高,就连星妈打爆劫都不是白日做梦,而是活生生的毋庸置疑的真正事实。
  不过陈浔和圈子内的大部分人都不同,据他了解,陈浔家庭的背景并不简单,就是属于电视新闻之中一旦自己无所事事就得回家继承亿万家产的那种天之骄子。
  呃,欺骗就欺骗,为毛后来还要加亲夫二字?弄得好像谋杀亲夫一样?
  虽然擅长应对记者,尹天佑这时也只能选择躲避了。没有从正门进入,尹天佑绕到后门处,看到四处无人,这才溜了进去。
  “3比2了,维格娜莉。”亦阳没有多废话,和雷霆队接连不顺的比赛,便是亦阳最近忧心忡忡的原因。
  “咱们去那边,不要跟这种无耻的人一般见识。”叶阳拉着钱羽急忙往远处走去。
  “少爷,都是我的错!”离开海上别墅之后,阿亮立即认错,等着冷逸梵的责罚。
  篮球空心入网,伊戈达拉的半截篮依然稳健。6比0,美国航线中心球馆内的呼喊声,让杜兰特几乎失聪。
  我并不主张杀掉那些被操控的妖怪,因为人面蛛要操控妖怪太容易了。每一个被操控的我们都杀掉的话,那我们妖界还能剩几只妖怪呀?这样我们的实力就会大打折扣。
  “这里面的情况你不了解,所以不要乱说话,还是赶紧登记去吧。”上尉皱了皱眉头说道。
  轩辕在感觉到生命大限之际,走遍九州,选择一处灵气最为浓郁之地,也就是现在的凌云窟。
  它本来只充满着憎恶恨意的情绪中忽然多了一丝恐慌,货真价实的恐慌,失去了最大的倚仗,它根本不知道对方准备怎么对付它。
  这两者本质是截然不同的存在,前者是器具,后者可以归根于“神”本身的存在。
  临死之时,他说,云中,是爸爸对不起你,也对不起你妈妈。我很后悔。
  风君楚睁开眼,这一战,若是败了,他死在这里,萧怜便自由了。
  这残忍的一幕,把大家吓坏了,纷纷后退远离聂军,还有一些聂军的手下试图冲上去救他,可是面对那数不清的锋利刀片,根本无法近身。
  头发不知道何时长到了肩膀以下,随意的披在肩上,穿着卡其色的修身风衣,她本身偏瘦,偏瘦让她比实际身高又高上了几分,拉着拉杆箱,背着背包,沿着略有些空荡荡的街道往前走,头也没回,偶尔有叶子落了下来。
  按照夜梵空所言,苏楚就是灵体,虽然不知道是何种灵体,但绝不会看错。
  “久子难道你就不感到兴奋吗?这可是我们GDM在现实世界上第一场演唱会诶!我现在都热血沸腾了!”关根诗织弹奏电贝斯的手没有停下,边弹边回应着久子。
  感觉上,她认为龙云已经在自己强大的说辞下屈服了,嘴角忍不住微微上翘,掀起一丝阴冷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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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 破军之策,合纵连横(求月票)
  “是,是秦武侯啊!!!”
  “退,退!”
  风中传来了惊慌失措的声音。
  李观一所率三十万大军,轻而易举将鲁有先分布在城池外的几个驻点扫平,而后分出三路大军,纵马驰骋往前,数十里路,顷刻即已抵达。
  一座巍峨的雄关伫立于此。
  这座雄关要塞,是鲁有先根据原本陈国对西域的边塞修缮而
  珊瑚忙转身出去,过了一会带了何成进来,何成身后还跟着两个内侍,两人手里各捧着两个大大的锦盒。
  四人本来就同一个寝室,四年来这种情况实在太多了,四人基本习以为常,睡得很死。
  不过事情已经如此,她瞧佐和子一身精致的职业套装气派非凡,偶尔斜自己一眼也目光冰冷,嚅嚅着也没敢再提异议——她不怕李如海,却不太敢当面反对成年人,这真是不知道该怎么说好了。
  ‘花’九眼眸睁大,看着有悲伤在‘花’明轩的身上忽隐忽现,宛若有把剪刀,只咔嚓一声,就剪断她和他最后一点的情分。
  虫族、坦敢族、吼力族,星空巨兽异族,无尽星空中的无数种族大能,都注意到了人族某处发生的变化。
  ‘花’九良久一动不动,她一直在反复琢磨白日里息老太爷那番话,一字一句她都咀嚼透了,然后再从中得出老太爷真正想说的话,和一些他的为人处世的心意和习惯。
  车祸现场离马驿镇不到四公里,郭拙诚背着王并不感到多少吃力,行进的速度主要取决于秦怀生的步行速度。
  在靠近南边车间门口那里有一个巨大的烤箱,车间里的蒸汽就是从那里散发出来的。因为烤箱门半关着,没有工人,只有无数的蒸汽从烤箱门缝里往外冒。
  他想,如果这卡有种功能,那就大发了,这出行什么,根本就不带钱了,只要亮出这张卡片来,就万事俱通。
  却是使得一向高冷范的阎玉煞窘态百出,白皙的脸时不时泛起一丝红晕来。
  如此这般,一连三日,共工不离灵堂,哭叫不止,对此人们毫无办法。
  沉默,树林中一阵沉默,只有耳畔传来呼呼的风声,还有刚才没有被注意到的鸟儿的叫声,拔动着四人的心弦,透过密密树叶的阳光,在地上形成了无数的光斑。
  黄帝闻听也下意识的望了望天空,只好命众将退出山林,找了一块平坦的地方搭棚安营,住了下来。
  隐约可见那是一个茅山道士装束的男子,左手挑着一盏灯笼,右手拿着摇铃,嘴里吟唱着除妖符咒。
  心中有了计较,也就不再多想,反身又跟程楠他们几个聊了起来。
  韩平有些糊涂了,他没想到才没见多久,李天启居然轻而易举便将自己特别自信的法术给破了,而且还淡定自若,不知道是有意嘲讽还是确实不知自己的底细。
  谁知,这黑蛇早就看见方相掏出了玉印,它见势不妙,趁着喷毒液的空当,就机向山林中遁去。
  张东海链接了视频,对面是一个面容冷酷的年轻人,他的身后是密密麻麻巨大的甲虫。
  “还回来!”韩平一抓不中,突然变招,扭身向李天启几处大穴点来。
  即使器破天完全不动用身上一丝一毫的鼎元灵力他也完全能够力拼一名七鼎初阶强者,器破天真的是在九鼎神州的修炼史上创造了一个奇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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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章 献城之计(求月票)
  陈天意看着那踱步而来的青年,精神都绷紧起来,只心中懊恼悔恨,自己已是在这一百多年里面,把自己的气息收敛到了极致,竟然还被察觉?!
  秦武侯?!
  何时来的?!!
  李观一垂眸。
  他其实早早就赶到了,这陈国宗室高手,一定不是战将出身,至少,不是排名前十的战将出身,否则的话,他就该明白
  肖遥看着赵安仍然矗在那一副猪哥的样子,赶紧用胳膊碰了碰将他叫醒。
  而合体大能的实力也确实令秦一白吃足了苦头,虽然有神斧之力护体,但他适才也被震得浑身酸软无力、骨痛欲裂。也幸亏是他身具混沌神体,否则纵有神斧之力护身,也必会被两个合体大能的汹涌元力给震成肉末。
  井白溪听到此处已经心下了然,开宗祖师布置的护宗大阵运行起来消耗巨大,非上古灵泉不能支撑,法阵阵眼与上古灵泉隐秘相连,那灵犀秘法记载在传宗玉简之上,这才引得戴明池和季有云觊觎。
  如今的山县有朋也不得不压下自杀殉国的念头,率领着残军向着四国岛方向逃窜,即便是只有一千多人的残军,那也比没有强,毕竟这是近卫师团的精兵,比着其他杂牌军也强上不少。
  姚花影见师傅已是瞧出张入云的形迹,当下一阵心慌,再闻命要自己擒他,自然更是两难,一时只手按宝剑剑柄,却是始终不曾出手。
  果然片刻之后,牢门大开,已是钻进十余名只在腰腹下挂了皮草的土著,周身均涂摸了五色油彩,形象十分怪异。
  得到玄纹珠后,云慕毫不犹豫,直接将意念融入其中,两道信息传入脑海之中。
  这可是孟庆友手中最后一张王牌了,包头城内,还有一百箱储藏的手榴弹,这个时候也不惜血本的派上了用场,但是也仅仅压制了沙俄骑兵的攻势,俄军依旧不退。
  “我没事。姐姐,你怎么了?为什么对楚月前辈……”亚里沙有些不明白为什么绘里对楚月有这样失礼的举动。
  夜星辰立即阻止了她轻声说道,只要是有人在他面前拿出武器椎名就会第一时间想把那人消灭,而乌间自己还不知道自己刚刚差点就要和这个世界告别继续往仿佛能瞬移般转到他另一边的杀老师挥匕首。
  TIM的成名就是一手瑞兹无解走位,让中野的技能完全打空,顺便回头反杀,这一幕让他登上了世界级中单的宝座,此时,对线Misaya丝毫不慌张,甚至在消耗上游刃有余。
  老太婆佝偻着身体,虽说苍老,面容却显得十分精神,这一声安静,声音并不大,但是,却让全场五十多万人在一瞬间安静了下来。
  他的将军府幕僚使用得心应手,州府不是问题,最大的问题反倒是各地郡中的官职空缺。涿郡只有个太守沮宗和涿县令徐邈,辽西郡的太守及大多县令亦有空缺,幽州只要空着七八个两千石,单看官职系统近乎半死不活。
  上千骑兵在接近鲜卑阵形仅五十步时陡然分裂,马弓手身后数百骑挺长戈舞长矛的燕氏骑兵咆哮着在于禁的率领下驰击而来,最前头那些衣甲孱弱的步弓手拿什么来抵挡?
  在芬奇坐的椅子前方地板上,一些细微发光粒子的犹如照入光线中的细微尘埃一样悠悠然飘落,在极短的时间里聚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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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 献计得城(求月票)
  献城之计一出,气氛刹那之间变得凝滞起来,周平虏勃然变色,急急起身甩袖道:“此事休要再提,你我世世代代,承受国家恩德,我岂能叛国呼?”
  他不说这话还好,众人也就只当做是个喝酒喝多了的昏话,也就过去了,可他这一说,如将众人逼到了山崖绝境旁边,他周平虏,可是周氏家族之中年轻一代最出色的。
  若是
  月薪一万,在今天之前他压根就没想过。而且这还不是所有薪水,一万只是底薪,按照天海集团的待遇,每个月只要工作时间超过20天,额外会有补助。
  所有人静静的等待结果,两个正在变动的人时不时地说一句话进行辅助加持或者改变。
  那是祖父赠我的玉珠。因为当年被秦王识破之事,我每每改头换面便要将它收起,又怕它丢了,就将它缝在袖口的衣缘里。
  郑韫也是怕人心散了,到时候大家都不敢上,那可就真的让人家看了笑话了。
  于此同时的,长安之中类似秦琼这样人并不再为少数,这一个早晨长安的喧嚣可以说吵醒了不少人。
  张龙连着三杯白酒下肚,脸色多了几分酒气,看到他这样冷江也是脸色缓和了一点。怎么说他以后还有用得着张家的时候,自然不会让张家就这么没了。
  这些数据化信息化的物质和生物又被投影世界的法则和规则所排斥,受到了法则规则层面的打击,恢复成的基本元素。
  儿子张怡凭借着这个功劳,弄一个世袭的将军应该不成问题。搞不好还会被封个爵位啥的,那样张家可就是勋贵世家了。
  她自己就对颜值,身材,气质各方面很是自信!不然也不会被封杀雪藏,就是打她主意的人太多。
  两人回过头,就看到了身后的那一栋别墅,别墅的形状跟在现实当中看到的一模一样,而自己刚才出来的那一扇门刚好就在别墅的栅栏的门上,只是现在的栅栏看起来是双开的。
  看来瑶瑶这朵桃花运是挡也挡不住了,虽然这样想有点不太合适,但不得不说,米洛在这个时候出现,也许真的能让韩奕骞和瑶瑶之间僵局转变,但这也是一步险棋,一旦弄巧成拙,很可能就是雪上加霜。
  正派各大门派也纷纷向世严道长和酒仙告了一礼,纷纷退下中山峰。
  当初就是因为他,林汐瑶才会违背师父的话,离开画室,一走两年都没有回去过。
  祖恩身体一闪,马上到了陈夕的面前,双手迅速按向了陈夕的肩膀。他的力量非常大,自问陈夕只有投降的份。他虽然知道陈夕的身体带电,但是隔着衣服,还是让他觉得放心。
  宋齐热络的向代冬打着招呼,然后招呼后面的人帮忙把筐子抬到店里。
  梦魇幻象的种族类别使得食尸鬼之王格拉乌迪斯不会被击昏、魅惑或催眠,但仍然会被外力击退。它大叫着往后退去,左手猛然插入领主雕像的身躯,将自身的一部分血肉传输给领主雕像。
  这个技能的偷袭可谓香艳之极,魅魔在选定目标后会千方百计地从令人意想不到的地方现身,缠住目标的身体送上她的香吻。一旦目标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傻乎乎地接受了魅魔的香吻,那他就可以准备回墓地了。
  安德森从人变成吸血鬼,肯定经历了许许多多的磨难,心里至今无法完全接受自己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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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章 鲁有先之败 (求月票)
  李观一所部将这镇西雄城外城区域,未曾被带着退入内城的百姓都次第转移而出,登记造册,并没有伤害其性命,而是派遣了一批兵士将他们转移到西域不同城池之中暂且安顿。
  又运送粮食,酒肉进入城池之内。
  破军根本不去战斗,一方面在城池上安排守军,顺着鲁有先的防御措施继续守城,应对陈国援军,另外一方面,
  罗蔓挑眉,这个叫陆兴学的孩子还真是不一般,说的话竟让陆盛一时愣住,他既没有收她和几个弟弟的束脩,更不欠他们什么人情,所以陆盛能答应这个吃力的事其实也挺让她惊讶的。
  陈长兴的父母妻子先后倒在了土匪的屠刀下,陈长兴也身中数刀,虽然没有伤筋动骨,却也浑身是血,非常的狼狈。
  止水手持忍刀神色淡漠的看着飞段,不过他心理倒是格外的警惕,甚至他已经开启了写轮眼。
  可若是从里面发起攻击,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是有很大的几率能够成功的。
  要知道牛俞可是这会稽郡军营之中除了季川之外地位最高之人,便是陈延也会待他以礼,而这样的人,却是被东方朔一言处死。
  妄图不给虎贲团和预一团喘息之机,凭借绝对的兵力和火力优势将其打垮。
  想到技能开启后,下一次不知道又要等到什么时候,才会再次开启。
  明天就是他出征的时间了,万一诸葛半山在敷衍他,并没有奇迹出现,此行不但无法立功,反而会丢了性命。
  如果将三分过抹除,使之达到完美的境界,三万武威军何足挂齿?
  正焦急寻思着是不是自己下去救人,却听得扑通一声,只见一青衣男子跃入水中。
  是以,唐拓一见沈烈激颤的身体,便知道他想岔了以为大师兄出了问题,赶紧解释。
  凌风轻轻的走到她身前,轻轻的将她抱入自己的怀中,说道:这三天,不要吵不要闹,好好的陪着我,好吗?
  刚才还打生打死,恨不得在对方身上戳出几个透明窟窿,可怎么一转眼战斗结束,两人就惺惺相惜起来了?
  当然此处的“赏识”,究竟有多少是因爱其才,又有多少是存了让其做“炮灰”的心思,这就不为人知了。
  这也就是为什么一旦穿越到另一个世界,鸣人就会发现之前世界的力量无法使用的原因。
  白玉婷看着王元一副享受的样子,自己也试了试,烫的不停的吐舌头,这下子可烫的不轻。
  “他是我们最看好的人,我们要让他成为绿园的最高领袖,以及我们正义大联盟的代言人。”苏克提辛向隐树示意,隐树则不顾惊恐的谭觉不断挣扎,将生化药液注射到谭觉的体内。
  “众生皆平等,蝴蝶也不例外!虽不敢说普度众生,结个善缘也是好的。”老翁笑眯眯地说道。
  “这种规模的爆炸,就算是完整的造物主也难以承受,何况他只有一双眼睛。”修海强行抑制住剧怒,盯着谭觉。
  仰头喝下一口,甘甜清凉,正在回味之时,少年温润带笑的嗓音在身下响起。
  丁羽本来收取原罪古魔身上的诸多宝贝,收取的正欢乐着呢,却冷不防被别人一剑架在了脖子上。
  毕竟,就算神罗可以无视宇宙毁灭,但这却不代表着一尊神罗可以无视宇宙毁灭的威力和力量。
  紫盈说话之际,所有的注意力,所有的目光,所有的眼神,全都集中在丁羽身上,仿佛丁羽就是这个世界上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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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章 将军百战死,壮士终不归(求月票)
  鲁有先之死时,瑶光观天象,见天上的巨门星星光大亮,旋即摇摇欲坠,李观一知道不对的时候,守在鲁有先府邸外面的兵士们嗅到了血腥气。
  一部分人前去禀报李观一,另外一部分人以两刀盾手,两枪手,又有一名精锐刀弩手在后的五人阵势,走入院落之中,见到的只是那鬓角白发飞扬的将军肃穆而立,鲜血喷出。
  鲁有
  楚南还能说什么,挨宰呗,还好怜秀秀给他留了不少钱。目前租房也不要钱,不然真的就请不起了。
  吩咐完毕,古兰朵他们并在琅东表叔长子的带领下,架着青鸾翻身上马,沿着河边的官道向西北方向的撒浪山口狂奔而去。
  这次是苏明月倒是没有再给他们求情,她觉得苏明朗管着他们还是有他的道理的,她不然不能在这当口拖苏明朗的后腿。
  这时曦月悄悄地来到了苏如是身边狠狠地把苏如是推到了水池里,草地很滑苏如是来不及反应直接进了水池,而看到苏如是掉进水池后,怕苏如是看清自己的面目,于是曦月赶紧跑了出去。
  “师姐,你结过婚了吗?”楚南想着师姐都这么大了,应该结过婚才对。
  楚南来到二十八号楼,按着短信上信息找到五楼,这里虽然有电梯,但是需要电梯卡,楚南自然没有那个东西。
  毕竟军规虽严,但在实际作战过程中有些事情也是说不太清楚,既然没有非常明显的区域划分标识,谁能说孟福所部就是在抢友军的买卖,跨境对来犯之敌进行打击?
  这次众人都不敢逃了,聚齐在一起,拿着手电筒,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惊恐的看着四周。
  听到晨锋的声音,孩子第一个想法是恐惧,再加上晨锋的样子还是蝙蝠状态,在别人眼里这个样子是极其恐怖的模样,所以孩子不敢动,只是蹲在那一直颤抖着。
  可惜这一切以他阵法造诣无法看出,也没有此处生灵出来讲解。或许六丁知道,只是现在相隔的距离,显然做不到秘术传音。至于询问滚滚,自己已经残废了好些时候也没见他出面。
  林天回答,一眼扫过去就知道周稷山来者不善,但同样没有客气面不改色。
  清琴姑娘落落大方,很有大家风范,拉着御枫的手,痴迷的仰看着他的面孔,好像要把他记在心里一样。
  没有绝顶高手的指点,大不了修炼速度慢一点而已;但处处受到约束没有了自由,就像一头原本可以展翅飞翔的雄鹰被关到了鸟笼里,再也无法逍遥自在,无法无拘无束地去追求自己的抱负和目标。
  再回头说御枫,他在房间里把杂物简单的收拾了一下,三下五除二脱衣洗澡,冲了个凉,把暑热和汗气都冲到下水道里,这才拿起毛巾擦擦头,顺便从旅行包里翻出短裤穿上,光着脊背坐下来看了一会电视演的说唱艺术。
  但是现在是晚上,他们也不敢去打扰。没有林峰的邀请,他们就去打扰,那是一件非常不礼貌的事情,所以他们此时根本就睡不下,想着办法看看能不能和林峰接触一下。
  此刻,林宇已经带着各大世家的子弟下了车,开始往慕容家族內院里面走,按照燕京的风俗,接亲肯定不会顺利,那些姐妹团的成员会弄出很多理由来刁难。
  林峰与夏若兮回到林家大院后已经是大中午,林老爷子和林奶奶正要开饭,由于现在还是上班时间,所以家里其他长辈没在,中午他们都在各自单位的食堂吃,现在就林老爷子和奶奶在饭桌上准备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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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章 当是天下人加封(求月票)
  姬衍中被那位温和可亲的文鹤亲自带着来到镇西雄城的前线,禀报一声之后,便被带着进入内部,触目惊心,沿途所见,皆是精兵悍将,士卒披甲,目不斜视。
  武将悍勇,眉宇之中,都有三分煞气。
  袖袍浮动,自有那战场之上搏命得来的气魄。
  姬衍中看得触目惊心,他已有两年没有见过李观一,上一次见面还是在
  我们四人走出墓室后,里面那些蛇好像才反应过来,全部爬进墓道,往我们追来。
  苍天降临的时候,其实还带着他的力量过来了,只不过被苍天随手给丢了出来了,天道的力量内敛,让人根本无法察觉,加上苍天自身的态度,让人误以为这不过是苍天在毁灭北荒界就顺理成章了。
  看到沈别离撅嘴赌气的样子,唐夜忍不住笑出来。这个姑娘儿,无论怎么看都不觉得腻,越看,越是想怜惜。
  对于唐夜这样的话,唐梓桑有些一愣。什么时候虚无尊主说过这话?不许用生命燃烧,是龙家祖训,是唐圣改良精血燃烧后立下的训言。跟这虚无尊主什么事?
  “六度老前辈,我们先上去吧,这一场比试,我可是期待得紧呢。”他身旁的老者笑道。
  “当然不是!只是敌人英雄都在我的‘德邦’面前,使用大招后,自然会将敌人英雄击飞打散啦!”皇甫皇尴尬地笑了笑,然后就操控“德邦”攻击敌人的水晶枢纽。
  “怎么算是外人?你师兄不也跑过去了吗?”无错不跳字。罗方说。
  但阴阳城却是存在这样两头猛虎,却也相处的其乐融融,多年来倒也没发生什么大事。
  “好不容易来一趟地府,就当是地府特色美食吧。”艾唐唐咬咬牙说。
  “慢!”就在黑龙的大刀在砍下之时,一道身影拦在黑龙的身前,按住黑龙手上的刀。
  再说即便是这边战力吃紧,安迪也是随时能够把他们给拉回来的。
  当然那些配合官兵们出城的绿林人士,马上的褡裢里面,身上的背包里面,可都是装了不少的东西,厮杀的时候,官兵死伤十几个之后根本是不敢冲在前面了,在第一线战斗的他们自然可以做些手脚。
  随着他一挥手,一道道雷力缠绕在他的手臂上,那种因为混沌物质的增长,雷力更显幽然的光泽,让傲龙深切感觉到其中那恐怖的毁灭力量。
  奇怪,天怎么越来越黑了?我抬头看看天上,我晕,什么时候星星月亮都不见了?天上黑朦朦的一片,难道是妖怪出山?我恶搞的想。
  可是现在,比赛才刚刚开始二十分钟,他们却已经两球落后了,这样的比赛,跟过去那几年又有什么区别。
  少时最近忙吗?说忙到也不忙,说不忙行程还是不少,而且少时的巡演又一次的跟林动假期在时间上发生冲突,在过几天,少时要到新加坡进行巡演第六场巡演。
  就算不认识一号首长的车,但是一号首长的脸整个XX军区是没有人不认识的。值班干部一出值班室,连忙给一号首长敬了一个礼。
  最初始的伪装能力,是直接改善使用者机体基因,使其皮肤获得变色能力,达到视觉上的欺骗效果。
  “我能够帮助你掩盖掉一部分气息,这样,我们慢慢走,每前进一百米或者两百米,就停下,确认没有被人盯上后,再继续往前进。”狂修罗提出了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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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8章 西南祥瑞,明珠之案(求月票)
  祥瑞的眼睛都瞪大了,僵硬许久。
  嘴巴张开,露出牙齿,呆滞。
  左边爪子的果子,右边剥片的竹笋都不香了。
  就这样捧在手中,呆滞许久,心中升起的声音,那种在这个时代都已经没有人知道的音节,那种特别的语言,甚至于还有那带着青铜气味的口音。
  没跑了!这是几千年之前的味道。
  还是这
  就这样汉唐科技成功与特斯啦汽车共享了许多基础专利,相互补足了自身的一些短板。
  不只是因为徐卫的这番话,也因为陈婉玉看徐卫的眼神好像确实有那么点味道。
  上午的时候,老师也早说着复习点,接着就是学生们自主的复习。
  如果让杭城大学,那些才子们知道陈婉柔此刻的心态,恐怕要哭天喊地,大呼上当,泡妹子用错了方法。
  如果这件事情是真的,那他反而还有些佩服这个应子玄,他不认为如果自己碰到和他一样的事情,还会继续坚持自己的信念,永不动摇。但真正使自己不能接受的事情其实并不是这些。而是他后面的那些话。
  一个个富二代们都开始窃窃私语,他们手指着徐卫,捂着嘴巴低声轻语。
  他们也是纷纷决定,下次送礼的时候,一定要送滋补健康的东西。
  他觉得有些好笑,如果自己早知道这个事情,或许自己早就觉醒金属性了。
  梁雪明因为在酒楼里,有孟笑痴守着,慕容家的手不敢伸进来。但柯雁归就没有那么好运,虽然住的远,但是仍旧没找到了。嫌着他们家很穷也没有多留,打了他们一顿就匆匆离开。
  熊哥心一凉,感觉骨头马上就要被折断了,下一刻,徐卫淡淡的看了诗歌一眼。
  为此,这家公司也非常给面子,除隆重的迎接四人之外,还将四人的红毯秀安排在压轴,更是无时无刻不体现着对四人,准确的说是甜甜蜜蜜的关照。
  只因八珍胡同的自酿酒,实在是好喝至极,白酒清香醇甜,回味经久,果酒甜而不腻,清新可口。
  “云初玖,你敢打我?!我这去刑罚堂告你!”蓝落雁捂着腮帮子气急败坏的说道。
  反观其他人谨慎仔细的样子,苏陌凉简直就是漫不经心,一脸无所谓的样子。
  唐四落地的瞬间便用那幽幽的声音与菲奥娜说了一下她母亲的情况,然后在下一瞬间接着化为血色光影,原路返回了。
  还有那个煞星,看在它立了大功的份上,以后就算他恢复了实力也会网开一面,不会因为它耽误了他那啥而记恨它。
  倾城无法接受这一切,本来还想与夏淳见面,本来还想着,顶着这具陌生人的躯体,夏淳会不会将她认出来,可是,在看到夏淳之后,倾城就再也不准备出现在他面前了。
  云初玖眼角抽搐了一下,黄风长老?这名头可不咋好听,因为她想到了黄风怪。
  他们原本想把南念云结果了给自己的儿子出气。可转念一想,南念云一直守在他们儿子身边,口口声声说要等叶梓晨好了才离开,看得出来南念云对叶梓晨的愧疚之心有多重。
  按照惯例,各大分院的院督这时候会进行一番宣传,无非是说自己的分院怎么怎么好,用来吸引优秀的考生。
  二夫人脸上划过了一道残忍的笑意,扫了一眼眼前的人,眉眼间的笑有几分冷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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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9章 此身入西南,见西南之王(求月票)
  木泰鸿精神紧绷,亦有一身好武功,那一声轻响,万万没能瞒得住他,玄虎,神鸟怒目圆睁,注视着旁边轻轻咬断了竹笋的祥瑞。
  吃吃吃,就知道吃!
  木泰鸿握着刀,精神都紧绷起来,走过去,忽然蓄势,只听得空中暴风大作,刀芒森然斩下,砍碎前方竹子,却见竹子里面,只是一只食铁兽,正在慢慢咀嚼竹子。
  “这个我真不知道。”烦躁的摸摸头发,李伟涛也在懊恼,自己为什么要把她牵扯进来,如今她生死未卜,这让自己怎么办。
  “看来你倒还是很关心刘雅琪的。胖子,动心了就是动心了,爱过了就是爱过了。何必装作洒脱,你看她越来越远离你。”吴凡说道,吴凡很想看看这上古真神的后代会不会掉一点眼泪出来。
  不过,罗毅觉得当伊露丽选择在萌神教过夜的那一天,也就是罗毅邀请伊露丽加入萌神教的时刻,而这个时间罗毅觉得应该不会太久了。
  “……!?”郑易对准金龙另外一只翅膀根部,打算零距离射击的枪口调转了一下方向,枪口对住了黄泉那里向她撕咬过的金龙,眯着双眼,大量的风系五灵之气疯狂的从他手上接触的炮狙上面传递在内部的巨大弹里面。
  整个世界再次安静了下来,当玩家已经对这场战争看到了jing神疲累,突然出现那绝美的身影再次冲击着玩家们的视听极限。
  当人类可以涉足更远的星空,活动范围不再限于地球的时候,一切问题也就迎刃而解。
  “我被调回金陵,明天一早就要赶回去,这是今天的泰晤士报,你看看。”两人走到一旁之后,张宏从包中拿出一份报纸递给周白,悲伤不止。
  “该死的,叫我江风火,否则我就火了。”江风火活脱一个炸了毛的公鸡。
  人族,已经不需要用那种冰冷的城墙,将上古遗族阻挡在极北之地。
  杜彦航皱了皱眉,连忙后退两步,同时开始在空气中放置浮空的空气刀刃,一个是能够阻拦一下对方的脚步,一个是可以留作接下来的攻击使用。
  没法子,他只能带着两人去之前去过的地方。后来发现,这两位,好像完全不在意经,他们要的只是找个舒适不受人打搅的地方说话。
  何白身为一郡都尉,在纷乱之时多召一点私兵也是允许的。就像是朝庭的大员,曾镇压黄巾起义的三大将之一的朱儁,就召集了五千家兵征伐交趾,一战成功。所以在何白有钱时,多召一点私兵完全没问题。
  他既然选择了这种极限发育的策略,那就难免会出现一些漏洞,就比如说现在,为了不浪费时间,也不浪费魔法值,杨超并没有立即使用魔瓶恢复,而是想再击杀掉一波野怪之后,才去恢复状态。
  在刚才,他们见陈清扬主动飞身上去,与杨超拼起来的时候,心中就是已经非常惊讶,如今,见陈清扬又是突然主动退走,就更加的惊讶了,因为,这就说明了,陈清扬他失误了。
  政治上得到了郑玄的保证之后,何白的心思终于安定不少,于是问起北海国及青州的各路黄巾贼势力来。
  只见有七、八名族长大豪纷纷拱手立起阻止叫道,神情颇为激动,似乎刚才何白说了什么让人义愤之事。何白不由大为不解,这分派粮食土地的大好事,竟然还有不同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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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章 西南之气,尽归九鼎,长风之下,仍是麒麟(求月票)
  段擎宇是打算让李观一走,但是耐不住李观一本身对那木泰鸿无比配合,再加上二十四明珠得而复失,实在是影响颇大,就只好带着一众人回去。
  木泰鸿给出的理由是,此事事关重大,这外人知道了消息也该被带走,故而就连搬酒的掌柜的,喝酒的其他几个散客也被带着去了那西南王府之中。
  其余几个散客面如土色。
  “你好,前辈!”那个叫皇甫大田的人,是一个基因十八阶的男子,看上去很年轻。
  法劫三重天的皇者境界,体内生机犹如滚滚烘炉,但也架不住秦九歌如此可怕的接连攻击。
  不过通过桌上的闲聊,洛叶从白铃铛嘴中得知,活过生化病毒感染的人类没有一个,哪怕是动物至今为止也没有一次实例。
  现在好不容易找到一处好地方,虽然先后历经两次生命危险,但都已经闯了过去,楼里的物资也足够洛叶支撑一段时间。
  张云泽捡起了地上的球,甩开身后追防的建川勇太,如同一道红色闪电,杀向前场禁区,在罚球线内一步的位置,高高跃起,身姿在空中十分的舒展,如同一头翱翔苍天的雄鹰,一记势大力沉的暴扣,将球单手抡进了篮筐中。
  裁判连忙将双方拉开,最后给了一个技术犯规给张云泽,因为回放录像上,清楚的显示着确实是张云泽肘部有动作。
  只是它完结的时候,不是很恰当,导致其热度暂时被龙炎奖大满贯之夜的风头给压了下去而已,从这个角度来说其实是洛远坑了自己一把,而不是外人的狙击。
  历史上的圣地覆灭,最接近的都要追溯到数万年前,那一世天下间三圣同现,而恰好那座圣地的实力衰弱到极致,除了一位准圣圣主之外,甚至连一位皇者都不曾出现。
  尤其是陈桐,被白虎愤怒一击,当场昏迷过去,五脏六腑受伤,骨头都断了十几块,被白虎拍打的左肩粉碎性骨折,就算治好了,以后这头手臂怕也无法恢复原状。
  好在楚辰是两世为人,心智坚逾铁石,不过多磅礴的压力到了他这里都是能够被克服的。
  兵贵神速这个道理飞天豹当然懂,尤其他们这些山匪部队,最擅长就是抢一把就走,到了冀县之外,没有任何迟疑,也没有整军什么的,直接就分出两万山匪围攻冀县。
  张玉辉问何瑶阶,何督学,你堂堂一党国任命的西路督学,怎么会加入地下党呢?
  吴光谱说,你是袁国仕老婆吧,先起来,有什么事等会儿到我办公室说。
  杨泉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一把沙子,放在上面的木兜里,结果动也不动。
  楚辰闻言,蓦然回神,眸中一抹精芒闪耀出了几近于刺目的光芒。
  通常负责操纵船只的是船长,不过秦胜男并不懂晓驾船,尤其是这个世界特殊的大海船,她接受这个探海任务,更想是离开楚河证明自己而已。
  张玉辉又说,王大树,如果你后悔当地下党了,只要你诚心悔过,当着全金宝人面前忏悔,宣布脱离地下党,从此不与地下党产生任何瓜葛,我们就可以不追究你的刑事责任,可以放你回家,给你自由。
  但郭嵩焘却认为,要彻底剿灭太平军,非组建一支强大的水师不能奏效,并怂恿曾国藩奏请朝廷御准。郭嵩焘提完建议便又踏上了筹饷劝捐的征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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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章 麒麟吞天下(求月票)
  李观一看着手中的两枚金豆子,神色不自觉柔和下来,五指握合,这位中年女子已取出了一副西南堪舆图,放在桌子上,上面虽是不尽详细,但是大致的方位也都标明了。
  她恭恭敬敬道:“大小姐来的时候,曾见过那位祥瑞,有所约定的,因着大小姐曾打探到,西南之地有祥瑞传说,那祥瑞在这里意义非凡。”
  “想着若是
  此时众人已经吃过晚饭,正在休息,他们也知道席沐言今天要做的事情,不免紧张起来。
  顾星凉下意识的探了探子,凑过来瞧。二哥索把屏幕转过来对着她。
  在陈凡出场音乐响起时候,圣盾三人停止了继续对雷尔使用爆桌三重炸弹,三人转身面对登场通道,等待陈凡出来。
  可能在他们眼里,玩游戏就不是为了赚RMB,只是为了赚取G币时满满的成就感。
  程希忽然间想起来万芊好像还真的是一名歌手,曾经在湘南卫视的综艺节目跨界歌王中取得了不错的好成绩,不过最后还是被刷了下来。
  黄有名好奇的问了句,在他的记忆中,他还真的没有听说过这个名人,。难道是最近新出来的?
  俄城人民虽然对布鲁克斯这种直接喷球队的做法不是很满意,但这一次他们也没有多为难布鲁克斯教练,因为确实雷霆队这几场比赛打得很不好,第三场作为主场被人那样子吊打,已经很伤俄城球迷的心了。
  杜兰特打进之后,还特地冲着韩淼伸出两根手指,那意思就是自己已经两分了。
  不过两万五千水兵,足以横行乌溪河了,就算吴国和越国,都是大型侯国了,但是两国的水军建设,却要滞后的多,尤其是和李诺这个一直重视水军建设的家伙相比。
  其实,这已经不是佩奇和伍滋出来开房,只是,这是第一次和两个男人一起出来开房,所以,她才会选择喝醉,这样才能迈过心中的那道槛。
  “行倒是行,俺原先倒就没考虑到大军会怎么样,只想着早点儿抱孙子,还是你和立娟考虑得周到。”刘婶儿听了桃花的介绍,顿时脸上绽放出了笑容。
  所有人就看到,远远的一线人马缓缓飞了过来,数量在五百余人。他们两人一组,组与组隔开一段距离,应该正好是神识能够交叉的地方。
  “夫人,前面季家茶楼,不如喝口茶,歇歇脚如何?”初三看到鬼之奇在次给自己使眼色,不由赶紧说道,希望夫人歇会,自己也好知道鬼之奇要做什么?
  打算用火攻鹤谷的计策,水源自然不可缺少,万字出了什么意外,这些水便可以应急。
  前面窗台上也摆放着几盆叫不上名字的鲜花。在这么寒冷北方冬季,花居然全部长出了花蕾,可想而知这屋里会有多么温暖?难怪付兰花觉得身上想着要出汗了,她摘下棉帽,“哗啦”一头秀发洒落在脑后。
  在此情形下,除了无知的孩子们偶尔跑这里头来玩耍,大人们是万万不敢靠近它的,免得招灾惹祸。
  一条腿对他而言不算什么,两条腿对他而言还是不算什么,那么整条命对他而言也是不算什么了?
  广场周围,许多的永德国实力都开始议论了起来,陈焱的实力他们谁也没有真正的见过。
  秋离凤和白落裳是同一类人,他们都不是圣人仁者,在他们手中送命的人不在少数,不过白落裳知道,秋离凤绝不是一个会乱杀无辜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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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地面之上的枯叶被卷飞至天空,不远处的树木被风吹得剧烈摇晃起来。
  郑吒楞了一下,这才想起来,他从主神空间回来的确是有任务的。
  说完他便将电话挂了,我竖起耳朵在听,但硬是什么都没听到,还有他说的这些话是什么意思我也没太明白。
  我用力挣脱开经理的手,睁大双眼瞪着他,可经理一脸欠抽的笑了笑。
  今日萧允墨竟然如此的反常,适才她一直都沉浸在他营造的温柔之中,没有反应过味来,现在她静下来想想,那萧允墨是不是因为怕她对叶倾城有什么过激的举动所以才会如此?
  古星魂走向武神塔门口,推门而入,气息还是当初强大的气息,不过对于现在的古星魂而言,这股气息已经不算什么。
  要是叶寒声现在出现在我面前,我发誓,我一定要把他的脸揉成肉饼,看他以后还怎么沾花惹草。
  她把证据给黎黎化验,最后的化验结果证实了林骁吸|毒的铁证,但我不放心,所以暂时将结果放在自己这里保管,但我没有料到,沈惑会拿着检查结果去见林骁。
  对于这件事情,冷殿宸觉得,还是要告诉安若然,没有自己的私心,因为冷殿宸明白,若是若然知道了自己就是蓝雨汐,也不一定会爱上自己。
  听到在,独孤凌兮开始疑惑了,瑟斯讨厌阿雅?在她一直看来,瑟斯对待阿雅就如同亲生妹妹一样,何来讨厌?
  林苏低头想了一下,示意春燕和她一起避开了那个想见又不敢见的男子,神色渐渐有些变化了。
  “打,热热闹闹的打,让所有都知道我们在搞实战演习。”里根只得奉陪,并且高调的宣传。
  在我来到这个世界的那一天起,这一切不就是已经成了定局了吗?
  “哎呀,还不是晚上我家有什么亲戚要来我们家,说是什么要搞什么欢迎会,叫我叫你还有泽忧儿他们来家里,要介绍那位亲戚呢!”宇解释道。
  丁页子跟高母都没有预料到丁母的动作,齐齐被吓了一跳。尤其是高母,她本来就自觉自个儿做的是亏心事,当然更是害怕。
  而龙天未发现的是,提炼药材这一步,比先前足足省了三分之二的时间。
  也不知道郝凌能不能说通他爹,要是郝老爷不同意的话,那也是白搭。
  丁柔拿了枕头捂住双耳,只当什么都没有听到,闭眼皱眉的缩在床上。
  “起来吧,我陪娘亲过来看看阿福这孩子。他今天都吃了些什么?”林苏说着坐在了阿福的床边,阿福一见到林苏,一点没有因为长时间不见的疏远感,反而对着林苏伸出了双手,示意林苏抱着自己。
  话毕,一声桀桀坏笑豁然响起。“你大爷!吓死我了,你就不能正经点么,这也乱开玩笑!”狠狠的剐了几乎捧腹大笑的星辰,龙天抚摸着起伏的胸口,颇为无奈的骂了一句。
  在修罗大陆之中有一个名为九幽魔窟的地方。这个地方一向被列为禁地,没有统领级别的实力,甚至都不敢靠近,而且洞穴之上有着一层强大的结界,似乎是不让什么东西从里面出来,但是修罗大陆上的人却可以自由的进出。
  尸体当然不是消失不见,微微也不可能会允许尸体不翼而飞的事情发生。事实上。这个世界上有种名叫化尸水的东西存在,但微微却更喜欢称它为毁尸灭迹。
  “想走,今天你必须把命给我留下!”晨曦看出对方有退却之意,立刻娇喝了一声说道,并立刻持剑冲了过去。
  胡一刀捡起地上的两把五四手枪正要走,突然砰砰两枪打来。幸亏开枪的人枪法不准,两枪都打偏了,子弹打在了货柜上面。胡一刀也是惊出了一身冷汗,立即开枪还击。
  原来她还不想与之计较,却想不到自己顾及亲情,人家只想着怎么算计。
  冷酷而嗜血的刀锋急速舞动之间,让沿途被切割的空气都发出了颤抖的凄惨的哀鸣。
  所以此处也是许多吟游诗人喜欢吟诗作对之处,只是这里有异兽出没较为危险而已,而情报显示,最后一个圣者消失的地方,就是连云山脉云雾缭绕之下。
  “闪灵也知道希望渺茫,但是和他关系最为亲密的就是你张府主,东岳大陆是否会被完全改变,只能交给未来评断了。”闪灵叹息一声。
  微微想了想,也就随他而去。反正。她出来后也没什么特别的事要做。白猫的消息她一出来就接收到,其他人她暂时没想法要交谈什么。
  “王座上的那个盒,便是我所说的那个。”神龙忽然指着王座上说道。
  周正几个面上皮肤粗糙,被冻得通红的脸,看起来就像是岩石即将龟裂般,手指局促的放在身前,充满了忐忑的等着洛非凡去叫人。
  李老看见张生他们进来之后,又用眼神示意了一下主席之后就开始讲话了。
  最直观的就是通往渔岛村的路修好了,是一路平坦的的水泥路,路边都进行了美化,各种花草植被争相斗艳。
  身后传来气愤的声音,却在亚当的心里激不起半分水花。曾几何时,他也渴望亲情,渴望这位兽王的关爱。可是人家是怎么做的?
  这块玉牌是空间的寄体,而空间则是由长离开辟,所以这块玉牌在几个身具大气运的人中选中了秦知。更因为他身居狐族血脉就轻轻松松我的认了主。
  阿旭或许会刁难他,给他出不少难题,他可以一一应对,但总归是互相了解的,最终也会同意。
  命火绝对是非常可怕的东西,只有是生命就会惧怕,一旦被命火缠上后果绝对非常严重,哪怕命师也怕这种攻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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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章 祥瑞噩梦,剑狂一剑(求月票)
  小麒麟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快速奔跑前去,李观一紧随其后,很快追上去了,见到了一处山洞,里面多有鲜嫩竹笋,小麒麟扒拉出来,大喜:“好嫩的笋!”
  “都拿了拿了!”
  李观一看到小麒麟吃笋,还喷出一口火气烤了烤,扒开外面硬皮,撒上了辣椒面,香气扑鼻,李观一青铜鼎上,感应到了祥瑞之气。
  他右手
  二人迅速离开客栈,转眼间便消失在大街上,墨魁也离开客栈,直奔聚仙楼。
  不用白杰多说,方淩已经跑到了六号单厕门口,将门拍的砰砰直响。确定内部真的有人之后,方淩抬起一脚对着大门狠狠踹去。他刚才差一点就被弄死了,这口气不得不出。
  虽然耗子这么说,但是唐瑄礼只是笑而不语,他并没有约束包薇薇那么多。
  一道蓝色亮光从蟑螂头部冒出,紧接着慢慢向四周扩散,最终蟑螂的头部爆裂开来。
  “哎呀,那可真是太好了,九婶子舍得喂粮食,养出的猪最胖呢。”春妮儿抱了老娘的胳膊撒娇,惹得桃花也跟着咯咯笑起来。
  “你知道,为什么靖峰的妈妈,不喜欢我吗?”叶子昕有些艰难地将这个问题问了出来。
  当然此刻不光高端一人吼叫的声音,还有那些没被炸死的侍卫也疼痛的大喊大叫。
  “哎哎哎!这是我杀的……东西应该归我。”剑十三走过去,他伸手打算夺回风狼戒。
  “你你你……”火元子气急败坏,可他又不敢辱骂凌云,这一口气硬是憋在喉咙吼不出来。
  “这个以前有看妈妈做过,妈妈你也尝尝看!”包薇薇说着给包妈妈夹了好几筷子的菜,都是她认为自己做的不错的。
  我本来确实想过骗王涵说是简丹,但是我想了想还是没有这么做,因为简丹再怎么说也是我表姐,我跟她之间是不可能的,而且我也不想因此而影响到简丹的正常生活。
  在他身边的两个中年人却是有些恍然不觉,不知道大哥突然叫什么。
  自己抓住这个丹妮莉丝离开幕僚落单的机会,不留余力地给她塞了一桌山珍海味……由奢入俭难,往后,另外两个玩家把“封建领主”这窝窝头做得再香再甜,她也只会觉得索然无味了。
  祁汉自无不可,他对饮食更多是抱一个随缘的态度,固然有几种他很喜欢的经常点,但也倾向于多尝试不同种类的美食,从中发掘自己喜欢的口味,从此成为固定食谱。
  瞬间夏雨欣就反映过来开口提醒起了其他的队员了,但是就在这个时候意外却再一次发生了,只见眼前那只还在超前走着的丧尸,突然就停下了前进的步伐了。
  而且在赵杰的认知之中,郑东台是一个恃才傲物的人物,许多号称天才地家伙,他都看不上眼,更别提还会笑着对人点头了。
  不过夏雨欣只是说了一句“绝密信息”接着就把手中的铁盒反转过来把上面的团给众队员看了,顿时众人就也露出了严肃的表情了。
  “呵呵……你不招惹我,我必定不会来招惹你。”宋征听到青玄的传音之后,心中先是一阵诧异,而后则是冷声回应了一句。
  “该死!没想到这两个邪修还有这种爆发的秘法!”叶林心底想着,有些无奈。他万万没想到,这两个邪修刚开始被自己压着打,其实却是为了运转某种爆发的秘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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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3章 天下风云变化日,当是祥瑞明珠来(求月票)
  又是一年江南,又是一年雨落。
  慕容世家,一身青衫的老者从容伸出手来,看着雨水从天上落下,落到人间,神色从容温和,宁静已极,虽天下兵戈已动至极,而这江南之地,仍旧是平和。
  这江南全境,那十五万精锐麒麟军驻守各地。
  因着江南之地势,这些麒麟军主要是驻守于陈国和应国的接壤诸城,其中又因为
  唐砚初目光迟疑,看着宋影的后背,他很慢地移开视线,走进厨房做饭了。
  所以接下来的两天,宋云染一直跟在他的屁股后面,那样子乖得有些吓人。
  像多年的伴侣,这会儿,不需要语言、动作,只彼此倾听着呼吸,感受着存在。
  “娘,不要难过,我和姐姐妹妹都会陪你的”看着宋氏声嘶力竭的说着这些年的委屈二丫心里像刀割一样。
  其实这就已经说是闪驰用超过1000万每年的价格签下他,只不过是分四次支付而已。
  倪松涛这次没有火急火燎的退出监控,想着看完会不会有其他的发现。
  马谡在知道魏军已经偷袭了盘山的消息之后,却也没有继续等待,而是将龙骧旅给带到了松木洞,自己却与高凌来到了汉军在盘山的阵地。
  二楼一个昏暗的墙角处,陆圳目光晦涩,望着楼下父子俩离开的背影。
  公司的经营团队一直想增加设备,用以增加生产能力,可增加设备也就意味着扩大规模,短时间想要依靠净利润来支持扩大生产有些不切实际,在羊羊集团不参与的情况下,经营团队不得不走银行贷款的路子。
  仅仅是简单的想法了,但是碍于之间的身份,就像是之间隔着什么东西一样,感觉出了一点不能想象的意味。
  1、利用挂图向幼儿介绍迎春花的名字,启发幼儿说出其名称含义。
  因此,这种来自深海层的海底岩,哪怕就是超弦武者的全力一击,却很难击烂,当十座海底岩,一致开放后。
  安若在深呼一口气之后说着,不由得轻咬住了下唇,双眼转来转去的,也不知道哪里究竟是合适自己看着的位置。心头只是想着,这种事情,你决定不是也很好吗?
  李安娜知道,传奇力量,还是自己这边强点,主要是自己身上储存了大量的剑器,在原来的剑囊之中。自己的战斗力持续时间是有保证的,敌人的传奇除非品质高出很多,如果只是数量优势的话,毫无意义。
  最让沈洋头疼的,还有给运动员的腿部按摩,这个工作本来是李宋兰的本职,但顾娜娜坚决要求李宋兰给自己按摩,不能给谢春风做按摩。
  也就时于无眠之夜,依窗听雨,任思绪随这漫天丝雨纷飞,借这漫天风雨来填充空虚无依的心神,打发寂寞难耐的旅愁。
  “要得到孙的认可,真是太难了。”杜兰特身为新秀,已经很谨慎很辛苦了,可仍然不能让孙卓满意。
  她看似什么事都不放在心上,其实很久很久的事情她都放在心上,许久许久都无法释怀。
  齐英脚下一点,刹那间一朵朵莲花绽放在空中,那一道道攻击掠过的地方都只有莲花破碎的影子,而齐英拎着齐东明在几十丈以外的地方再度出现。
  听了吴越的话后,缥缈仙子夏雨荷沉默了良久之后,这才点了点头。
  周运也不隐瞒,简短的将龙宫龙无法事件的经过说了一遍,阎王爷和秦广王不由眉头一紧,虽然地府和龙宫属于两个系统,但阎王,特别是秦广王对龙无法似乎也有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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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章 祥瑞献明珠(求月票)
  黑眼眶,巨大的身躯,但是黑白花色。
  明明拥有着无比强大的肉身搏斗能力,却又给人一种憨态可掬的感觉。
  李观一盯着眼前的家伙,咧了咧嘴,道:“熊猫?”
  呆滞的祥瑞见到不是那帮怪物,没有什么九黎,也没有赤龙或者肉搏干掉了穷奇的猛男,三个祥瑞呆滞了下,左右环顾,就又松缓开来,太阳神鸟飞起来
  话音刚落,原本安静的房间顿时炸开了锅,有的人害怕一去不复返,杨乐凡能理解他们的感受,毕竟这次去是拼命,不是去玩过家家。
  好在姜易身子骨硬朗,这一摔之下,除了一些皮外伤,倒也没有震伤内脏。
  梅墨姐姐?冷玉听到蓉儿对梅墨的称呼很想要笑出声来,她很想看看这个梅墨听到别人喊她姐姐的时候是什么模样。
  “是杀手,也是清风的手下。”蓝诺知道自己说出来,洛汐肯定会是不可置信的表情,他也知道洛汐是个值得相信的人。
  清风几许,一碧晴空,万缕金辉柔柔洒下,烈阳渐减,秋意更胜。
  李凝脸一红,并没有想到汉子所指乃是张莹莹。心中想到的,却是李彤。
  “如果她们能熬过今晚,她们就不会有生命危险。”施明再次开口说道。
  大热天,穿一件短袖都觉得热,更何况龙哥穿一件黑风衣呢,穿风衣是为了充充场面,压压别人的气势,龙哥抖动身体,黑风衣掉了下去,锤子毕恭毕敬地接住。
  “你的伤口还没有完全长好,要不再待几天吧。”虽然表面看起来他的伤口没问题的,但是里面应该是还没长好,还是需要几天的时间才能大好。
  他这样问,也直接跳过了天机占卜这个旁枝末节的问题,也让张姣觉得他并不看重这些东西。
  看得在场的人完全不知道怎么办才好,除了瑟瑟发抖竟然忘了他们是来做什么的。
  方才黑荀过来的时候,他根本就看不清对方的动作,要是那时候对方也帮着动手,那可就是另外一个结果了。
  叶辰一把将她的手抓住,不巧的是,他的右手手指正好抓住腕脉。
  白妙音就一直蹲在那看涂天远的脸,似乎根本没有留意听白青他们的讨论。
  正在危机之间,突然一个高大健硕的身影直插过来,双手各持一把匕首,挡在了她们同那几名匪兵之间。
  说着,蓝馨把手电筒递给叶辰,让叶辰用手电筒照着吴金花的左边肩膀。
  再后来,这事自然被爹爹知道了,气得他老人家抬手就是一巴掌,又罚她在院子里跪了一夜。若不是娘亲疼她死活拦着,她那时就要被爹爹五花大绑,送去上虞嫁人了。
  ——回到长安之后,老爹刘邦要做的第一件事,恐怕就是召集功侯百官,商议讨伐英布的对策。
  白妙音收走了隔壁宅子所有的式神直奔醉吟楼,醉吟楼虽然一个月才出现一次,但是对白妙音而言,它其实就一直立在那,只是肉眼凡胎不能每天见到罢了。
  “都不许动!”只听到秦可佳大吼了一声,然后听到了皮鞋与皮肉接触的声音和几声惨呼。
  道祖鸿钧身化天道后,道祖鸿钧之言便是天命,不尊其言便是逆天,在道祖鸿钧面前,原始纵然有天大的胆子,又怎敢造次?
  那片扭曲的空间渐渐成型,身处其的汉米尔斯顿的身影已经被扭曲成了一团古怪模糊的影,无数黑色的闪电在那空间闪耀窜动,如同活过来的灵蛇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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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5章 邀群雄,入天下!(求月票)
  李观一将二十四颗明珠收拢起来,却又看向那边昏厥的木泰鸿,抬手将其抓来,并指以【皇极经世书】,连点此人大穴,一股勃勃生机灌输而去。
  木泰鸿身子颤抖数次,猛地睁开眼睛,大口喘息起来,脸上还带着一种惊惧,恍惚了片刻,死死盯着前面的祥瑞,旋即似受到极大恐惧,手足并用,连连后退。
  李观一道:“醒过
  “说那么多干嘛,先拿下再说!”冒着幽蓝电光的剃刀从执法队伍后面站了出来。
  原本他觉得放手,以朋友的身份留在她身边,才不会永远失去她,可现在看来,她什么都不说,俨然就不把自己当朋友了。
  吴敌冷哼了一声,从背后伸出右手,往上一托,就看见屋内所有的人包括凳子和椅子都直接浮在了半空中。
  “你们都坐在这里干嘛呀?诶~~该不会是在等我们吧?”甄希半信半疑的看着他们。
  黑吴敌惊讶的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吴敌,没有说什么,但显然对此不以为然。
  印法凝聚,吴磊的面色也是涨红了许多,璀璨的光印在傀儡前若隐若现,可怕的力量令得空间不断的爆裂出一道道漆黑裂缝。
  这种情绪老八只有眼中一闪而过,他知道老爷子看到了,但他无所谓了,这种情绪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她倒是脸不红气不喘,就像她的人生格言:以贪为贵,以脸皮厚为荣才是一个合格的奸商。
  “我这光明一直都等着你呢。”罗青说罢,一挑眉,乍一看,还有调戏凤咏的意味。
  “我当然知道,但是,我不后悔,瑞珏一辈子,都想保住的族人,我帮了一把,虽然代价很大,但是我不后悔。”穆可雅鉴定地说。
  赵云眼眶湿润,流下了血泪!再见了!我的兄弟们!来世我们还是兄弟!还做兄弟!······我必须找到夫人和少主人!这个就是我们的使命!我们的命!赵云提起龙胆长枪,勒马转身寻找走散的甘夫人糜夫人及阿斗。
  “你们……你们不得好死!”独孤鸿装作非常悲伤的样子冲着这些守城的士兵吼道。此时的他可谓是演技尽出。非常的完美!将一个弱者的形象演绎的淋漓尽致。
  “年轻人,我这残魂已经坚持不了多久了,我希望你可以继承我的遗愿去探寻永恒的真谛。”刑亥的声音渐渐变得虚弱起来。
  既然是王敏之,那么她也不需要留情,本来找的就是他,能在这里解决最好不过。
  “我最恨的是别人拿我的安妮来欺骗我!拿出你四剑圣的剑来!身为一个剑客!我们都是靠剑吃饭和生存的人!亮出你的剑吧!传说中的挖心剑!”杰克怒道。
  男子此刻也不敢动,只要他一动插入腹部的飞刀,就会因为他的动作更是刺进身子中,现在他只能赌一把,是死是活由老天决定。
  不一会便将旨意拟好,赏赐宫内的舞姬、乐伎、厨娘、黄门等人,麒麟、鸾凤、白兔、灵芝、双角五爪龙、万寿福寿字、赦黄等绫罗绸缎,以巨万数。
  田鸡放下水杯一五一十告诉我们,赤井刚夫是考古专家,日军占领葫芦岛后,他便常驻在此,期间组织当地民众对锦西进行过大规模的挖掘,这人虽然没有参与正面军事战争,可极其残暴不仁,被奴役致死的国人难以计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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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章 万军前来(求月票)
  李观一这一番话以内力远远传出,熊天睿和孟泽豪等人都微微变色,彼此对视一眼,惊愕疑惑,兼而有之,这个李药师也是要让西南走出去。
  难道说也是盟友?
  惊疑不定的时候,段擎宇道:“药师小兄弟说的天下是何处?”
  李观一微笑道:“江南风景好,西域大漠也别有壮阔。”
  “不知道西南王觉得如何
  看台之上的情形,并未影响校场上的两人。居高临下望了一眼面色铁青的对手,袁少将军平静地丢废物一般丢掉手中断裂的弓,面不改色地离开。
  教导主任坐在一旁的长椅上,双腿不停的打着哆嗦,看样子他的心情还是没有平复下来。
  在lspl内的队伍多是一线水平的队伍,我们跟他们打没有什么问题,但若是进入了lpl,遇到那些老牌队伍或者是真正有实力的强队,我们可就不是那么容易就能赢下他们的。
  萌尾尾则是拖着人质慢慢地向柜台边走去,她看见那么多全副武装的特警自己也心虚的很。
  厂长为难的说道:“那好吧,顺便问问今晚确定能搞定吗?”“能”这次我抢在了肖爷的前面帮他回答了,因为他刚才叫我大哥,所以我觉得做大哥就应该有做大哥的风范。
  “你带我去?”叶离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瞪大了眼睛抬起头看过去。
  他们不适宜去和一个表面为中立党的神族交战的,只能另择其他的办法。
  炼狱修罗正牌成员听闻冥皇如此说,一个个点头暂时压下心头的愤怒。
  勤政殿内,冯侯爷亲身上阵上演全武行,抡起膀子对着冯林就是一顿狠抽,后者跪在地上, 哪敢当着皇上的面忤逆, 只能苦着脸硬生生扛着, 还不敢出声。
  颜熙羽和姬妘长卿在接到这则消息的时候,不免有些纳闷。
  遇到这种不降临的人,“迈腾”车主也只能忍气吞声。怒意在他脸上瞬闪即逝,本想着下车去讨个说法,可是看看正前方已经开始闪烁变色的信号灯,他隔着车窗低声骂了一句,随即踩下离合器,开车走人。
  再者说了,严白虎也不相信,对方会有那么多的部队,可以将其10000戟兵给全部歼灭。
  也不止是黑脸阳神,良人估计自己也坚持不了几次,翼人显然也知道他们的时间很有限,所以八人轮流下扑,不计伤损,誓要斩两人于阵前。
  自从马德联合河南、山东两省断绝了两淮盐商的盐运通道之后,这里就一直比较平静。
  只有成功凝聚元丹才能够晋升金丹境,若不知元丹何物便是再多讲也无用。风雷宗皓然亭周围有金丹境猫妖为祸民间,前往除灭并解剖其体内元丹,对于凝聚元丹或许有些帮助。
  这种机会,当然不可能给熟练度还没达到满级的技能,那样浪费会遭天谴的。
  李滳是很清楚贾琮的武功的,所以说这番话真的没有抬高他的意思,只是实话实说罢了。但听在旁人耳朵里了,却都是不由觉得李滳这话有些过誉了。
  陈大柱的这番话,让陈丰听着有些哭笑不得。不过,他此前尽管知道王浩杰对自己羡慕妒忌恨,却是没想到这家伙背后居然这么埋汰自己。
  天算子扬天长笑,但他身后的弟子们却觉得苦恼,因为师父说的所有这一些,他们都看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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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7章 剑狂之剑,白虎大宗(求月票)
  李观一以破云震天弓‘传讯’于陈文冕,心中稍稍松了口气,苍狼卫距此不算太远,以陈文冕的统率,率领狼王亲自在西域战场训练出来的苍狼卫,很快就会抵达。
  但是却也不能什么都不做。
  李观一收敛兵器,前去城池当中。
  段擎宇已披甲,见李观一来,慨叹道:“药师老弟,你来了,唉,当日请你喝酒,还没能
  “那导演,我们住在哪里?”季元华问道,还是得先把行李放好,休息下再想想这三天该给自己个怎样的定位吧。
  卫骁说自己没事,但所有人发现他是真的病了,食欲不振不说,而且他生怕把病气过给迟早,全程都只吃自己面前那一道豆芽炒粉丝,迟早把筷子往那盘菜里夹,还被卫骁狠狠批评了一番。
  魏皇的确比前面几位在位的帝王要勤俭节约,也就遇到例如秦瑾瑜回归那样的大事才奢侈一下,然而即便是这样的奢侈程度,也比不上其他国家的帝王。
  落花流水,一步跨到中间,一片平地,水边几个垫子,这就能流个觞?坐一会儿花落头上。
  早年的时候还好,大家都没成婚,现在大部分的皇子公主们都是成了亲的,再来吃饭就要带上各自的对象和孩子。人一多事情也多,规矩更多,魏清婉有时候觉得她根本不是来吃饭的,而是来受折磨的。
  秦瑾瑜坐在屋内,只觉得周身热气萦绕,即便是开了窗也闷热不已,她心中更是烦闷,在屋内坐了一会儿之后,便自己换了衣服,让宫人不要跟着自己,准备自己出门走走。
  倒数第一名就是首先被红桃K祭刀的“林青山”,巫瑾跟着顺位默数,最先报出的应当是是混战中淘汰的33名练习生。从“67”开始,才是真正存活的练习生们。
  在魏清淮的口中,秦瑾瑜第一次对传闻当中的门派,有了比以前清晰的理解。
  迟早看着陈老,看着爷孙俩相谈甚欢,也终于知道卫骁的吃货属性随了谁。
  回到养殖厂,一帮子老人们正逼着清轩老人变戏法。清轩老人很少来,只是偶而转转的。好不容易逮住他了,一定让他露两手。
  集中术,增加一定的命中几率,需要职业全部,需要等级10级。
  对于安迪来说,这些奖励没什么,不过对于其他的玩家来说非常好。
  白天,耀天在哈佛大学上学习,而到了晚上,他则在杨巅峰安排的人员的帮助下,秘密的训练自身的尸人力量。
  不过按照规定,耀天箱子里的东西还是不能带进去的。急救箱会暂时先交由黄金巨蟒保管,一旦有突发事件发生,黄金巨蟒才会立马把东西交给耀天。否则,耀天就要一直等待寿宴结束才能领回自己的急救箱。
  头两天夜里还没事,后来只要他一闲上眼睡觉,那老太太就坐在他的床边,瞪着恶狠狠地眼望着他。半宿里常常被吓醒,睁开睛却什么也没有。
  这难道是再次变异出来的新尸人品种吗?我本打算说出我的疑惑,但哥哥示意我不要插花,让耀天他自己把话说清楚。
  按照安琳琳所说,这一座山其实都是耀天医生他们家的。据说是因为他们家喜欢安静,不喜欢市中心的喧嚣与吵闹,所以才把这附近的土地都买了下来。
  严乐在家里考虑着旺盛物业公司的事,他打了个电话给马骏,问他公司的情况怎么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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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章 神兵之主,世外三宗(求月票)
  九黎煞气,浓郁至极,外人看来,不过只是李观一独自站着,手掌按着那九黎神兵金铁,可李观一实际上已经经历了千百次的战斗。
  一次次的争斗,这巨大九黎神兵金铁变化形态,如水一般散开,坍塌,凝聚在李观一手中,段擎宇等人神色微凝,不可思议地看着那千百年来纹丝不动的西南至宝。
  “这是!!!”
  “
  吴风也不隐瞒,直接抬手,有尸毒在指尖缭绕,丁不语骇然,下意识的与吴风保持了一段距离。此毒无解,只沾染上一丝还有命在,如果量足够多的话,那就等死吧。
  俩只醉鬼东倒西歪,往外走,街上冷冷清清,杨凌轩高歌起,让我红尘作伴,活的潇潇洒洒了。
  跟在郝威后面的,是来自缅甸的吴彪,赵风没想到他会出自在自己的公司,第一眼还以为自己看错。
  吴风叹了口气,他好像逐渐的明白了很多事情,也多了很多牵绊。
  这东西,冷傲情自然见过,所以牧凡的记忆中,也有玉玺的印象,因此他只是扫了一眼,也没有在意,拉着巫晴岚就要离开。
  这人一身衣衫残破不堪,发未束冠,一头乌发全部垂散着,有远而近的,就像地狱中走出的恶魔,周身散着一种死寂的冷冽。
  三元道人见他们都这样说,虽觉这样一来太便宜了三妖,可是比起事后凤娘娘生气还是要好得多,于是点点头,不再说话。
  “不行,你们走,我来断后!”牧凡的话音刚落下,徐北望就立马拒绝了,因为现在天怒士兵还有一万多人,想要完全过去,至少需要一个时辰,这一个时辰,徐北望不认为牧凡能够撑得住。
  对楚嫱,谢耀是有过心思的。但是,也就只是有过。自打楚嫱跟穆泽羲婚配之后,他就只当楚嫱是妹子对待。
  老爹当了近三十年的皇帝,积威之深,人人惶恐战栗……只要父皇还有一口气在,就没人敢翻天。
  刘怀东目光戏谑的将双手环在胸前,脸上含着虽然人畜无害,但却让魏凡和另一个毒师三观尽毁的笑容。
  张霄眼看那无数怨魂已到自己面前,他终于奋力挥剑,向前劈下。
  今天的罗冰穿着一身连衣的紫色长裙,做工紧致的连衣裙勾勒出她那曼妙动人的身材曲线,让人忍不住看上一眼就会遐想无限。
  不过,虞素衣却记得,自己的父亲曾说起过,祖上曾挖掘出一件极其珍贵的物品,将其进献给了宁国皇室,所以,才被赐下千亩良田。至于究竟是何物品,便不得而知了。
  那名来自令狐家的华服少年见到这般骇人景象,面上震惊之色不减,十指紧握成拳,指甲深深嵌入血肉之中。
  孟妍母亲十副药吃完后,确实觉得身子轻松一些,精神似乎也好了一点,她也不知道是自己的心里原因,还是安夏的药真的有效,毕竟感觉不明显,所以她说不清楚。
  “五颗青玉币?”迟青葵明显被刘不易的开价吓到了,其实这价位并不是天价,反而已经很低廉,如果迟青葵在古地外去买,绝对在翻两倍都不一定能弄到一块。
  那赵姓少年深处笛音之中,竟缓缓迈动并不协调的步伐,缓步向着场外走去。
  府外几名捕头配合着当地一些官兵,早已将三名浪人围在了中央,人人手中拿着昨日砍来的松竹正和三名浪人激战,等我们感到府外的时候,已经有一名浪人躺在了地上,两名浪人兀自在困兽犹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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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9章 在下,李观一(求月票)
  李观一落地的时候,攻城军队之中有将军一咬牙,射出响箭,大战之中,尤其是数量多起来,弓兵都会听从将军校尉的指引,拉弓射向响箭指的方位。
  看到祥瑞从天而降,神兵显形的画面,大部分的寻常人大脑都陷入一片空白,难以思考,判断,这个时候就会遵循本能,往日训练的成果展露出来。
  万箭齐飞,射向李观一和
  内容:你好,我是燕捷的母亲,想和你见个面,请问你有时间吗?
  他们到底是没真正见过大场面的富二代,虽然自己那边儿人也不少,但是看到我们这边儿乌泱乌泱的人之后,心里立马就突突了。
  轰地的一声,还剩下的四十余人,就在方圆数百米的巨大石墩上四处飞散。
  “拉黑我了?”唐继昀疑惑,试着发了消息过去,收到的是红色感叹号,很刺眼。
  欧阳妤攸只觉得呼吸越来越吃力,珍妮喵喵在她手底下叫,有什么东西悬在心涯边,摇摇欲坠,她晃动的眼眸闪烁着光,盯着那张纸,两行泪水不由人地滚落,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在哭。
  宁云泽今年不过二十三岁,却已经能算江湖中一流的高手,内力已至巅峰,甚至只差契机,就能够突破后天的桎梏,成为先天大师,掌握先天真气。
  但皇帝都派人来催促了,他最后还是同意。他找了一百多精英中的精英,相当一部分是当年和我北上燕京的人。
  “多谢了!”秃鹫点头,然后招呼人去把御景山庄的医生叫过来。
  “谁知道你们是不是故意的。”说的真好听,有缘。谁知道她是是不是故意的。
  赤炎域和北玄域相隔数十万里,但是这一丝尚未成熟的元始之气,就能让一些九域中真正的强者感到兴奋,足见“元始之气”对于他们的重要性。
  “季翊,我有难言之隐,你弄疼我了,你放开我!”苏雨晴紧咬着唇瓣,肩膀被季翊死死的掐着,动弹不得,绝美的容颜上露出痛苦的神色。
  叶笙歌再次飞甩流星镖,划过应香棉的衣服,瞬间身上裂了几道口子,脸上也多了条血痕。
  “总裁是个好人,别听信谣言,做好自己本分就可以。”进去之前,谢灵再次提醒对方。
  古德白的这几句话,竟然让鸢儿真的觉得对不住自己,说明心里真真是在意着自己的,越想越高兴,又碰巧千尘这个倒霉的人要找他喝酒。于是才有了上面这一出。
  懒得和傅星月再多废话,苏雨晴娇美的脸颊上带着浓浓的嘲讽,一字一句开口道。
  虽然顾新瑞心里面有点不情愿,但是在听到顾准的话之后,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
  楚云尽管知道,不大可能,有真实的天地被封印在这画卷中,然而这种感受,极为真实。
  “唐先生怎么是你?”苏雨晴娇美的脸颊上带着惊愕的表情,诧异的问出口。
  本来白灵是想在外面转转的,但是遇到了韩志诚,好心情也被弄没了,干脆回了家。
  李邦华看着莫谦那诚挚的眼神,不禁眼眶微湿,他用力的点了点头,一切尽在不言中。
  待混沌之气彻底占据了洞天的每一个角落,那这洞天之灵自然也就完蛋了。
  又是一阵寒暄,边上又有人说刚才切涨的是哪位呀?都切出什么料了?说话间大家都看下张经理,看样子就是这位切涨的。“好说好说,就是切了一块冰种飘花,品相还行,都是大家捧场!”言语谦逊,但那自豪却溢于言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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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0章 突破!(求月票)
  在经历了狂喜到绝望,绝望到不可思议之后。
  西南王城的危机以一种戏剧性的方式解决了,诸多乱军被俘虏,然后由段擎宇等人亲自去招降,赦免他们不知之罪,之前被李观一打落下马的那些校尉士兵,大多筋骨断折,留了性命在。
  段擎宇,泰伯雍等人更是心中暗自感激。
  李观一自去换了衣裳,把身上的朴素长袍
  因为如果长期缺水的话,内脏功能和身体机能都会紊乱,行动力也会大幅度下降。
  骑着电瓶车一路赶到那家酒吧,他就拿起手机给林紫萱打了个电话。
  而易乐在这个赛季的英超表现,那强大、恐怖的统治力完全可以用魔鬼撒旦来形容。
  虽然现在他还不清楚柳月婵到底做了什么,但是肯定会跟徐达有关。
  “好,先让这个凝王逍遥几天,改天如果是真的风迟和我家人们死在他手上的话,老夫决饶不了他”烨天赐丢下狠话离开了。
  刘旸若有所思地看着刘煦,心中也默默思量着。刘煦则自顾自地说道:“安东虽然偏僻苦寒,然不论是耕地还牧场,都有大量未开辟的地方,只是欠缺开发的劳力罢了。
  没办法,既然人家都这么说了,陆羽最终选择了屈服,移开了摄像头,又拍了拍自己的头顶。
  “现在还有一天的时间,我们现在去吃饭。”凝王说完,不顾旁人诧异的眼神抱起了芸荷向放餐桌的大厅而去。
  比如,县令,什么都可以管,但是经常的时候就是什么都不管,想管也管不了多少。
  “那刚刚皇上问你,认不认识这个狼人,你为什么说不认识?”袁浩追问道。他是半点没给凝王留面子。
  那是一种奇特的属性,对于灵傀了解深刻之人可以立刻分辨出这是一种强大的蛮兽所独有的气息。
  山脉以西被称之为“索诺拉沙漠”,以东则被称之为“奇瓦瓦沙漠”。
  听到一声大喝,石致和不由得转过头去,便听见不远处黑夜当中传来清晰可闻的马蹄声,起起落落的马蹄声一声声震荡在石致和的心头,石致和脸色一阵青一阵白,难看极了。
  总督这个官职,在大启历史上是不存在的,这个官职只是一个临时官职,碰到紧急情况的时候,朝廷才会分派总督出去,处理地方事务。
  “噗!”一声响,脑袋像西瓜一般爆开了,鲜血夹杂着脑浆,四散飞溅。
  吕子慕‘好心’提醒,一方面或许是为了拉拢一个盟友,另一方面也是试探,试探这位背后是否有其他势力。
  当然,就算是如此,刘德也不会去责备此人,如果此人诗赋做的好,对于政务也精通,岂不是更妙。
  “明儿,不要再打肖霜的注意了!至于你的鼎炉,父王会再给你找!”阳佢九看着阳耀明,带有几分命令的说道。
  打了几个呼吸,莫嵩就觉得有点累了,觉得召唤道魂对精力的消耗是有点大了,但依靠他的精神力,莫嵩觉得他还能够再杀个三天三夜。
  诡异的,陈叔身后的黑袍人身影无一例外停了下来,也不再涌入。
  众人议论纷纷,望着林风的眼中尽是不解疑惑和惊恐,林风的手段实在是太厉害了,外门之中弓万里也算是高手,却被林风一拳打飞出去,身受重伤。
  “怎么样?为师的手段还可以吧,求饶吗?”眼见着即便有乙木魂力护体,江东后背仍旧血肉模糊,雪莲母性情怀大放光芒,到底是自己唯一的徒儿,终究不忍下狠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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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1章 有一剑自西南而来(求月票)
  玄龟法相之上,呈现出来的,是老司命的传讯。
  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就让李观一的眉毛皱起,只是他已不是年少时那么冲动,提起手指在玄龟法相背上落笔——
  “说人话。”
  龟甲之上的涟漪散开许久之后,才有消息自江南而来。
  【宇文烈兵临城下】
  【薛神将已启动】
  【可是时间太短,哪
  装修风格也很简单,基本上都是白色的粉刷墙,然后挂着很多木质的灯笼,走进门就是服务台,右边则是开放式厨房,能够清晰的看见里面的菜品以及厨师做饭的场景,绝对的干净卫生。
  方乾和蓝斯大战正酣,血红色灯笼爆裂的声响源源不断,不绝于耳。而一直保护中毒昏迷不醒的红拂与穆淼淼二人的白毛风却心生不满,好歹他也算是一个高手,又岂能耐住不出剑的寂寞。
  不过看到那些在咒骂罗成他们的话的时候,苏宸觉得自己有点坐不住了。
  起初周大还不相信独眼蛇会在周家祖宅做手脚,可是没过几天周家还真的倒霉了起来。
  原来那个一直不穿鞋子的孩子叫做谭萧,等会做操的时候,我就去把鞋子的事情解决了。我真的不忍心看着这个孩子在大冬天穿着凉拖鞋。
  不过,有了前车之鉴,凤占先生给两个孙子的名字取得异常低调。
  毕业实习也是大学生涯中的关键一环,无论你今后是否从事本专业,至少实习任务必须完成。
  张思源想明白之后,转过头看了萧天阔一眼,然后直接让司机停车,随后直接带着两个保镖下了车,身后的那辆车上的保镖也下车,只留下了一脸懵逼的萧天阔。
  叶冰吟听了花柔的话之后,便猛然转身向牛鬼67打去,可牛鬼67没有一点要避开的意思,因为他手上有刀,那道正对着叶冰吟的拳头,如果这一拳打上去,叶冰吟的手怕是要废了。
  可如今有耳坠为证,那么花柔一定出事了,叶冰吟叹了一口气,如果自己就这样去偷萧霸天的铜镜,恐怕是不可能的,因为萧霸天的铜镜在竹屋二楼,而萧霸天从来不让叶冰吟他们上二楼。
  婆婆难过的拍着忘痕的肩膀,灵道尊者的双手在自己的膝盖上紧张的又握又抓,修缘注意到他的神色,微微一愣。
  “我明白了,这么说来,你早就知道赵冰怡是先天灵体了?”,李长空说道,这个问题倒是十分复杂,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幽离肯定会继续挟持赵冰怡,那么天下之大,究竟该往何处去寻找?
  在这个身高一米八都算是二等残废的年代里,李长空这个充其量也就算是个末等残废的可怜虫的人生可以说是糟糕透了。
  唐龙他们似乎已经无话可说,他们知道他们已经完了,他们别无选择了。
  “我偏用,我高兴!”颜月昂起头,毫不怯场地怒目对上慕容炎。
  “我们家二少爷还要参加乡试,他的前途无量,你和他在一起只会害了他。”李管家显然觉得自己刚才的打击不够,继续道。
  颜月只觉耳畔嗡嗡作响?原来凌越尘他真的抓来了络腮胡子,只是那络腮胡子是他吗?凌越尘他做这些事究竟是为了什么?
  “空哥,我本来是江南钢铁集团的保安队大队长,后来我那婆娘跟保卫部部长通奸,一怒之下,我卸掉了他一只胳膊,因为故意伤害罪所以被关了进来”,阿彪满脸的肃杀之意,似乎对此非常痛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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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2章 斩一人为贺!(求月票)
  剑光沉静霸烈,徐徐散开,青袍拂动,贺若擒虎看到青衫持剑,先是心中一安,以为是慕容龙图出剑,但是很快感觉到不对。
  来者虽然强大,但是却并不是剑狂慕容龙图那样不顾一切的凌厉,反倒是带着兵者堂皇正大的韵味,那一张脸在剑光中逐渐清晰。
  年轻,英气,眉宇飞扬。
  正在西域战场之上,彻底名动四方
  陈骁昕还在写着证明过程由于使用全新的概念,他的有些内容有点抽象,让不少在场的数学教授们,感到一丝丝的茫然和困惑。
  走得近了些,依稀能听到她嘴里絮絮叨叨的念着,但不知在念些什么?
  宋灵音听到这个猜想,光是顺着他的思路猜了一下,就感觉自己全身直冒冷汗。
  另一边——药药,花花,坐骑,奴婢,还有很多很面熟的抖音网红们齐聚一堂,颜值气质方面显然秒杀了灵宠这边。
  以前在LGD,他作为一队首发,明星选手,和骆森的交流并不多,等到今年事件爆发,刚好赶上他春季赛休息。
  还未经人事的陈糖,对那事虽然有些好奇,但同样又有些下意识的害怕。
  如果让他当上安东卫的指挥使,说不定要不了多久,他就得带着整个安东卫要饭了。
  看着动作粗暴的宇智波泉奈,宇智波斑眉头一皱,出声提醒道,说着也走过去,帮忙搭把手,两人一左一右,将宇智波银驾到中间,飞身赶往族地的方向。
  还不等白鲤来得及做出反应,几个黑衣人,宛若鬼魅一般闯了进来。
  “这就是你说的那家餐厅?”韩沐熹看着店门口挂着的招牌疑惑的问。
  金蛟炎的瞳孔猛然收缩了一下,而后额头青筋暴涨,双手已经是不顾一切的捏动剑诀了。
  “队长,他们推中了,你好好发育,交给我们就行了!”华烁提醒了一句。
  这就让林千儿的在公众面前进行了第一次曝光,对以后产生的实际影响,可比投票要来得实在多。
  二人眉头微皱,作为战帝学院的学生,他们自然知道那不是海啸,因为海啸的颜色不会这么杂,可他们暂时也没能看清这是什么。
  四周的风声渐渐惶急了起来,草丛中,河道里,仿佛都隐藏着敌人的身影。
  李莫言当然也想玩的爽,也想玩的猛了,但是的话,现在的一个比赛的情况,而且对手看起来也是不弱的,如果是只顾着自己玩的爽,只顾着自己的游戏体验,丝毫不顾全大局的话,这样一把游戏下来,想必是很难赢的。
  这无非是给了孙荣贤一记强心针,他甩了甩衣摆,做出一个让对方先行的动作。柳怡画也不客气,提前迈开脚步。
  萧然会后宫了,萧逸王攸等人也冷哼一声转身就出了武德殿,只留下王曜王沐一干人等各怀心思的站在那里。
  兰登所掌握的这些生活技能,绝大多数都是对应这个世界的生物和职业,比如炼金、附魔。
  路上。黎子阳十万个不放心地打了一通又一通电话。湛清漪无力地翻个白眼。接起最后一通电话之后。干脆不挂了。一边走一边说。以便让黎子阳确定她真的沒事。
  她早就知道,晏双飞不是一盏省油的灯,既然上次已经同她宣战,便不会心慈手软。
  然而,穆冬雪不关心,是对其他势力而言,现在华夏武馆赫然在列,穆冬雪就不会不关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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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3章 慕容一剑,斩却白虎(求月票)
  二对二?
  宇文烈看着姜玄涛的尸体,握着手中的战枪,白虎法相浮现出来,近乎于真实不虚,散发出浓郁肃杀的兵戈之气,而在另外一个地方,贺若擒虎手持马槊,目光沉沉。
  李观一骑乘麒麟。
  麒麟显出本相,缓缓迈步,獠牙微张,苍蓝色的光焰流转,还没有成年,就拥有着火麒麟极致的八重天威势,水火交错,
  吴宪法长声惨叫,手中的狼牙棒掉在地上。刚才这一枪从前胸入,扯断的胸肌,破开腰肋。若非有肋骨挡住,让矛尖滑到一边,自己还真被人家串成烧烤了。
  别说是在九许帝都,就是在大帝都,也找不到几个炼药师,能炼制神品九级丹药。
  西牛贺州不管如何也是东方一地,玉清、上清二人虽不会参与其中的事情,不过若是接引想要前来相助准提,只怕也是千难万难。
  药老的威名,在整个家族中都威名赫赫,脾气古怪那是出了名,奈何他本事大,家族中的族老们都要让着他,他们这些下人自然不敢得罪他老人家。
  于是,龟宝再休息了一下,就觉得外出了,前往紫阳宗了,将紫阳宗的守山大阵给破了,然后再将魏晓天那个老匹夫揍一段出出气,那也就算了。
  见杨戬有恃无恐,观音菩萨不由话音一变,不再提起一同前去天庭见紫薇大帝一事,生怕其中出现一些变故。
  教主逃跑之后,整个天理教也四分五裂,一时间,号称天下第一邪教的天理教,也渐渐的消失在人们的视线中,杨玄等人各自回山修行,结束了对天理教的围剿。
  他这牌照,就是够狂的。清一色的9,整个京都大抵是没人不识。
  他并没有直接落在街上,而是悬空点了一下,身体轻轻的飘了起来,在半空中跟随着三位娥眉弟子。
  那是一个盒子,外面包裹的很是严密,云墨示意宋婉儿后退,打开之后,发现盒子里只有一片干枯的叶子。
  彩月公主并没有回到正殿而是直接来到了东偏殿,此时庆贵人正坐在床榻边与慕容雪轻声说着什么,引来慕容雪一阵轻笑。
  龙剑吟一直都笑呵呵的,千星觉得这货做的很不错,想让别人相信,自己也要先信,从现在开始,他就是伏天盟的。
  当她带着一脸微笑,轻轻推开门时,眼前的一切,让她顿时如同被劈到一般,僵立在那。无法动弹。
  大多都是一些偏面消息,并不完整,但足以引起杀心,至少已经开始和风皓天光明子等那些出名天才算是同级。
  这时,范炎炎注意到身边有一个游戏周边店,里面的货架摆放着各式各样的游戏动漫的手办、公仔、玩偶,这是他第一次走进这样的商店里。
  或许是印证了慕容森的话,蓝向庭的脸苍白中透着不自然的红,嘴中喃喃不知道说些什么。
  听人说,一句假话说多了,连自己也会相信那是真的。如果这句话我多说几遍,是不是就真的不喜欢你了,蓝向庭?
  “心里闷,窗户开得再大,也会觉得闷的。公主,不是奴婢多嘴,你为什么不去呢,今儿皇上肯定会去的,这不是和皇上和解的好机会吗?”绿珠不解道。
  苏珊微微勾唇:“我没事,你去忙你的吧,听说这次的事情挺大的。”至少这来来回回的护士医生的就没消停过。
  他们都看出了,千星竟然也有八重天战力,尤其刚刚那个关头还能杀他们的人,他们能做到吗?心中真的没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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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4章 气焰如虹,攻守易型(求月票)
  李观一此剑,虽已是斩却了白虎法相之后的状态,但是余威犹烈,更兼在此关键时刻,可以说,将剑术的夺机发展到了极限,绝不可能避开。
  宇文烈的法相被斩,元神萎靡。
  但在这须臾刹那之间,他却猛然抬起手臂,没有丝毫的犹豫,没有丝毫的恐惧和退缩,手中断枪抛下,右手抬起朝着前面撕扯,五指张开,双目狭长如
  等到十点半左右的时候,宋堇安就回到了家里,也从民警那里得知了钱包的事情,因为她晚上要负责保护傅柒晗的事情,所以这件事情就直接让曹威负责了。
  “你不好好吃药,你同学就会知道你养了野男人。”风逸辞的头从被子里钻出来,十分厚颜无耻的说。
  今日来的宾客也都是各地有头有脸的人,包括和肖家有些渊源的外国人都特别赶来参加肖聿霖和伊遥的婚礼,婚礼上更是热闹不凡。
  “你这开家店也没招惹谁,怎么会好端端的去砸你的店呢?夏夏,听你说完,妈这颗心一上一下,有些不安稳,要不你关几天,等警方把人抓住了在去吧!”钟母还是有些担忧,这眼皮子也开始跳了起来。
  俩人都是土生土长的京都人士,从下午两点半,一直晃悠到了晚上六点钟,坐上最后一班车回到学校。
  “那些报道都是外面媒体乱写的,尹时和她们不一样。”应萧阳叹了口气,苦口婆心的说道。
  见了面的之后,楚清欢才发现云逸轩的父亲其实是个非常具有亲和力的人。
  “怎么派人,定位罗盘在尉域的手里,没有定位罗盘,五界一片混沌,去哪里找到入口?”昊月大帝也是一脸的焦虑。
  楚清欢接过手机,仔细看了看,好像很贵重的样子,楚清欢撇撇嘴正想问一下价格。
  大乐用手一薅,就把五乐的裤子脱下来了,露出打着补丁的棉裤。
  他也顾不得外面危险了,急忙把顶盖打开,伸出了头来,亲自观察外面的动静。
  第五天来临时,一直守在船舱外,一步末动的朱能真的按照他所说的,拿出一分水和食物递给了周蓝明。
  这是江林的真实想法。他不是不看重乾虚大宇宙,而只是想物尽其用,先紧着急需的人用着,只有这样才能发挥最好的作用。
  看着青年的气质,加上细皮嫩肉的摸样,估计应该是那种不务正业的富家公子哥。
  “余阿姨,高露姐,你们带着四乐五乐先走。”大乐的声音都在抖。
  李英俊这回想起来这个男中音在哪儿听过了,午夜广告卖手机的那个极富诱惑力和可信感的声音就是他。
  可是,几乎在他的R技能出手的同时,萧决的瞎子R技能也已经出手了,只见画面上,狐狸的身躯从半空中坠落了下来,发出了销魂的叫声。
  韩行的身边不容乐观,三四个鬼子围住了韩行,三四把刺刀你一刀我一刀地在向韩行进攻着。要不是鬼子有条例,拼刺中退出子弹,韩行早就完了。
  很显然,对于翰墨至尊的提议,一旁的古缘至尊等人算是默认了。他们也很清楚,单打独斗的话,估计拿不下江林他们三人,还是合力击杀为妙,大不了之后各凭手段抢夺江林的归属。
  但是为了听到更多的消息,她还是努力压抑住了自己,直到刚才苏心爱又一次开口后,这才实在忍受不了,猛打了屏风一下,走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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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5章 风云大势,四方皆起(求月票)
  麒麟军跟在应国溃军之后,迅速往前压制,以诸溃军为前方,成功插入应国边疆之后,并没有不计代价地贸然进攻,而是驻扎城池,于后方运送后勤补给抵达,强化城防。
  而后以此驻点为源头,开始往前方推进,稳定占据应国边疆城池,大军溃败这样的事情,根本不受控制,就如同是雪崩一般,对整个己方军队的士气影响都是坍塌
  “好!现在大家也投票通过了,湖南就交给你薛岳将军的第九集团军了。
  “不知死活!”不远处楼下,李浩然看着这一幕,则是冷冷一笑。
  “没事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然后又被安慰王灵韵的令给打断了。
  刘淮只觉腹下如火,终于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动,一把赵若兰对方的纤手,顺势抱起,拥入怀中,大步迈向屋内。
  “有人比咱们还要提早知道了?”当卡修说出这话的时候,索菲有些吃惊。
  如果不是此处妖怪众多、且妖怪们的长相又很难看的话……没准会是另一番良辰美景好气象呢。
  而对于王灵韵的怒瞪,桃桑置若无闻。他把竹篮放在冰屋的角落里。那个地方,已经放了一排竹篮了,每个竹篮里都装着满满的水。
  “谢谢你的提醒了。”樱一将网球袋打开,拿出了自己的球拍,五指实验了一下松紧度,确定后便拿着球拍走下了球场。
  “乔瑞说你喜欢,之前就给你准备了两箱,都从A国空运过来的,深海鱿鱼。”沈子骞笑得很是温柔。
  林依依的信上仔细介绍了他们现在的情况,在连续不停前往黑树村的路上,他们遇到了好几种以前从未见识过的黑灾。
  没一会儿,两人收拾好去下楼吃早餐,沈夫人看似和平时一样,但是每次看向沈离的时候,眼神都格外的嫌弃。
  后世某度某个副总裁的茶言茶语,侮辱了大家的人格和尊严,于是某度一晚上市值蒸发60亿也别怨社会对他们苛刻。
  唯一得提防的就是,叛军跑了一支,他们顺势躲进深山老林里,其中应该是有对地势十分熟悉的人,总之直到现在也没有追查到痕迹。
  今天如果我不帮,那么接下来的可能是谁?江天昊吗,如果是江天昊过去的话,这个处分是不一定了的。
  “长老,你应该知道拉帝奥圣师杀过神灵吧?还有剑斗罗、千道流都成神了……”唐三想出言提醒。
  杨运明的判决被下达,杀人罪和故意伤害罪都成立,郑萌一下就失声痛哭出来了。
  到了晚上,因为白天话谈的有点儿僵,在赵丽影完成拍摄任务后,苏浩单独把南华影视的人叫出来,杨蜜陪同一起吃的饭。
  之后苏浩叫来何佳烨,带着杨蜜,与蔡意浓等唐仁影视高层找了间茶室,坐在一起开了个会。
  就在她扭头看门口时,身边也传来细响,手里的蜡烛居然也一下灭了。
  其实伯宇大师兄很笃定这件,事情不可能是韩啸风能够做得到的,但是听到莫离既然这么希望这件事情是韩啸风做的,那么伯宇也就帮助他一下。做好人,他还是会的。
  电光石闪间,黑色巨浪便近至莫离身前,莫离见状,向右一闪,陨星长剑一扬,金光释放,当金色剑气与黑色巨浪相碰瞬间,一声巨响炸破天际,莫离堪堪的躲过了黑暗傀儡的攻击,滚出几米,方才停了下来,颇为狼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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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6章 声望如龙,拜见之礼(求月票啊)
  应国朝廷之上,衮衮诸公,皆缄默不言。
  太子姜高,二皇子姜远,此刻也都无言静默着,太师姜素双手笼在袖袍之中,神色安静,姜万象看着战报,看着上面写着,麒麟军侵边关,破我国大军,侵攻数城。
  天下之大,郡县分民,应国之下有大小州二百,五百余郡、每郡则有数县之地,辽阔已极,此刻麒麟军大军入内,对于
  那些巨型攻城投石机也在发出古怪的机器转动声,阿维并不喜欢这种声音,如果说动物的低语是天籁之音的话,那么这些从战争机器中发出的声音便是难听刺耳的噪音。
  一处密室内,七大天奉围坐再次,除了俞任和夜千离表情有些不自然之外,其他人都好似之前的事情没发生过一般。
  柳天雄嘿嘿一笑,“放开她?那我放手了。”说罢,就欲放手,这百米高空,叶雪一个凝气境四层的人落下必定是摔成肉酱。
  反而不时被风灵之翼上的傀儡光炮轰中,炸掉一块块的骨甲下来。
  原秋岚的步法,看上去时出奇的诡异,而且行动的路线,则更加的诡异,那种感觉,让苏易觉得,这仿佛并不是一种步法,而是一种布局。
  地面的复合材料地板已经被融化成了一片奇异的金属水,路上不管是路灯还是其他垃圾桶等方便的设施,此时都已经被融化成了金属水,四周墙上的玻璃更是软化的朝着地面掉落,摔成一团凝胶一样的造型堆叠。
  “大王,镇守在平壤附近的五国使馆都受到不同程度的攻击!我们派去的二人目前音讯全无!”蒲将军慌张说道。
  于是摩西不厌其烦的又站了起来,这一次讲话的时间稍微长了一些,因为要详细的讲解这个计划,还要照顾某些人基本为零的知识基础,所以只能讲的直白些慢些。
  不过此刻气氛尴尬,林羽不知该如何说话,看见叶雪此刻的模样又有些心疼,出于男人的本性,忍不住还是说了几句。
  “不是说好中午吃饭的时候再见吗?你来这么早!”菲莉斯蒂突然出现在了阿维的身后,拍了拍阿维的肩膀。
  “将军,我等也愿,只求将军不赶我等出营。”众人亦随之言道。
  两人额头相对,她说“好”的时候那盈盈的笑意落在他幽深的眸底,情不自禁的覆上了她的唇,汲取她所有的美好。
  有了带头的,其他人也是纷纷做出承诺,表示自己愿意向自己背后的势力告知此事,更有个别的本身就是宗主,完全可以自己决定去不去月珑。
  “二位将军坐镇司隶辛苦,此次前来主公亦让嘉问候各位将军与三军士卒。”张辽张合以军礼相见,郭嘉也是还礼含笑言道,陷阵军镇守函谷关要地,高顺是不可轻离的。
  而那位给帝华M国分公司制造麻烦的神秘人就连X财阀都觉得棘手,他就算着急也没用。
  宾斯教授从来只在上课之前点名,在上课过程中,只要你不发出太大的声音,根本不会被注意到,也不会扣分,更不会加分。
  “我知道,先生,地下室的入口就在那边,相信我,我知道你不是坏人。”薛湄伊楚楚可怜的说到。
  这边稍稍提了一下,汉子的脸上立刻露出惊讶之色,那厚布包裹的兵器他竟然一下没拿动,而肖锋则是微微一让,自己的凤翅镏金镋重达八十五斤,寻常壮汉没有准备也拿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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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7章 蜕变!(求月票)
  李观一赶赴回前线城池之中,城防已开始准备,此刻被带在身边的军队则各入城中,有钓鲸客在军中,这位银发阵魁单打独斗,一个人无法匹敌顶尖名将率领的军队。
  但是只要给他足够的材料,就可以做出许多不可思议的事情。
  譬如此刻——
  就是打算以军阵为核心,依凭城防,筑一座短时间的阵法,李观一回来的
  最后赵统还是乖乖去练习大户人家了,他没有别的选择,只能相信崔斌的建议。
  袁绍虽然也有依靠四世三公的名头,可是袁绍并未将自己的高傲写在脸上,所以在收拢人心方面,同是兄弟的袁氏兄弟,袁绍比袁术强了不止一星半点。而袁绍多谋,也能听进去一些意见。
  不过,这一次的人可不少,要是眼睁睁地看着全部被羌人杀害,刘蓬委实不甘心。
  “依一,你在哪呢?”妈妈的声音传了出来,比我记忆中的稍显苍老。
  见刘珌气色红润,精神很好,貌似还长高了些,顾葳蘅脸上也是带上了笑意。
  那种时刻可能涌出的龙威,已经达到逼真的地步,比拼威压,他不惧任何人。
  而且聚友网两个老板以前就搞过色/情网站,再次创业也还带点这种调调。
  而此时,他父亲刘平正守在榻前,温柔心疼地看着母亲,刘珌也不想去打扰。
  按照规则,剩余人数的前三名将可以获得晋级机会,所以这次一共有三十三名弟子成功晋级,其中马尔斯家族占了十八人。
  不过仔细一算,石崇的确就是出生在三国末期,参谋灭吴行动,在此期间各种打劫抢夺吴国的商贾富户瞬间变成巨富。
  “那你扔吧!”她也有点生气。这男人怎么也不和她商量一下,就给自己买车。
  三道人影中的一道,突然开口,声音古朴而沧桑,带着无喜无悲的淡漠。
  刘栓旺两口子一直都想促成刘栓柱和边四娘的好事,如今听说连他们的娘都已经答应了,那这事儿差不多就是板上钉钉了,两人自然非常高兴。
  林海一回头,发现拓跋家的人,一个个如同木雕泥塑般,用无比古怪的眼神,看着自己发呆。
  不过不管怎么样,这两个混子是不敢惹王大树的,这一点是绝对到了现在也没有改变的。
  哪怕此次梅韦成活了下来,回到魂域后,也绝对无法向各位使者甚至域主交代,尤其是林竹萱,林竹萱下令让他们杀了郑辰,可结果现在却被郑辰反杀了三人。
  而且刘桂花这么说也不完全是为了让李铁柱高兴,也是有些发自内心的感慨的,李铁柱年轻的时候力气就大,虽说家里穷,但是也没有什么人敢欺负自己家,因为李铁柱这家伙打起架来也是挺狠的。
  “你既然战胜了陈胜,为什么不乘势发兵,直接进攻项氏一族,只要项氏一族的再被毁灭,天下就安定了。”咸阳宫中,林乐萱疑惑的问道。
  “司马兄,你所说的胡桑城新城主,便是眼前这位吗?”黑衣大汉一脸疑惑,上下打量了林海一番,见林海一脸稚嫩,相貌平凡,浑身上下没有一点特殊的气质,不由心生疑惑。
  “总统。”陆厉霆这辈子再狂傲,也忠于自己的国家更乔况总统确实是凭本事坐上来的,也把国家打理的很好,确实是陆厉霆应该尊重的人。
  京口是北府兵的大本营,而其城防却有等于无,谁也没有想过京口会有兵临城下的一天,等到荆州军全军推进到京口城下,难道北府兵还要继续弃城而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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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8章 一头还一头,一报还一报!(求月票)
  就在西南联军即将出发的时候,陈文冕率苍狼卫抵达,气机沉静,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模样,文清羽惊讶不已,旋即心中大喜,八重天段擎宇为主将率西南联军数万。
  陈文冕为主将率苍狼卫三万,自水路处出去。
  顺着水路外出,如一柄利刃一般和怒鳞龙王的主力配合,破了拦路城池,两股力量合力,直如猛虎插翅,气势如
  三人对视一眼便齐齐上车,马车夫是一个不惑之年的糙汉子,马鞭一扬,三人便缓缓驶出了琉璃广场。
  已经登上半山腰的余生冲劲弱了许多,他猛地一蹬峭壁,身体再次如同离弦之箭向上冲刺,这一幕像极了传说中的鲤鱼跃龙门。
  虽然不见得知道天舟岛的事,但兴建华夏学院这么重大的事却需要整个政坛通力合作,这其中武学馆的特殊地位凸显出来,身为武学馆的可数的几名宗师之一,姜静姝的价值也就体现出来了。
  落地之后,余生不给石坤喘息的机会,再次掠上前,青龙戟直攻上盘,逼得石坤只得被动抵抗,长刀不断挽动,和余生纠缠在一起。
  可惜!他遇到的乃是陆信,一个活了三千年的人,其修为更是恐怖到世人无法想象。
  “电话里,除了各种威胁你,汪茜的父亲有没有什么反常之处?”吴端又问道。
  “什么关键环节?”钟子雯是真的半点头绪都没有,对于薛沐寒能够找到切入点,钟子雯有点不敢相信。
  抛开瞎想的事情,夏天点开了系统的商店,此时装备货架上卖的东西全部都是些不太实用的东西。
  “不知道,鬼王城主现在又是在想些什么……”莫樊心中暗自想道。
  “这什么玩意!怎么这么难缠?”莫樊飘然落地,很明显刚刚金绳的抖动没有给他造成实质性的伤害,仅仅只是挣脱了他的束缚而已。
  「我要的是你,不是你的身份背景。」对他来说,就算她来自异世界又怎么样,只要他想要,就算远在天涯海角,他也会把她抓回来,锁在自己的身边。
  男老师连忙点头,然后对孩子们说了几句,庄严就把离他最近的一个孩子抱起来,然后转身递给等在水里的战友,战友再游几步把孩子们送到船上。
  陆晚初,你怎么这么笨,这么善良,难道我对你的心思那么明显你都看不出来吗?
  闻声,那道爪子停了下来,爪子的主人是林北辰左手边的那头怪物。
  “宫乐语在我手上,让宫景行接电话!”对面的声音十分大,不需让江康转述,宫景行就立刻松了手。
  没等到天黑,台风还没停止,庄严他们就收到了奔赴第一线救灾的指令。庄严他们装备好以后迅速出发,第一时间敢到了重灾区,这时新闻才对灾情做了报道。
  几名护卫闻言,身形依旧纹丝不动,仿佛没听到萧云飞的话一般。
  此时的他就像一坨烂泥,瘫软在地上,刚刚失去式神的他遭到反噬,全身都受到重创。
  不过,既然已经发生了,该说的话还是应该说在前面。免得以后被他因为此事追杀。
  林远爱转身,有些失魂落魄的上了楼,回到自己的房间,全身无力的就倒在了chuang上,他望着天‘花’板上亮着的水晶灯,心顿时疼成了一团。
  她下意识地把身子缩成一团,死死地捂着肚子,在诺大的床~上,滚来滚去,嘴里发出低低的呻吟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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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9章 大捷,突破!(求月票)
  姜玄涛的首级落下的时候,姜素的手掌顿了那么一瞬。
  这冷酷漠然的神将眼前仿佛划过了那短暂的岁月,有决定为之后的应国留下一根支柱时仍旧漠然的决断,有留下血脉之后,看着孩子模样的一丝丝涟漪。
  有用长辈身份教导他习武练功的每一日,以及姜玄涛从年幼长大,一点一点成为意气风发的少年,成为英朗的青年,
  当初他们离开的时候,这里还是繁华的大都市,一起都显得那么生机勃勃,可是现在呢?
  在一片漆黑之中,保持这种姿势,是最佳的防守姿态,就算是碰到了什么要命的攻击,也不会在一瞬间毙命。
  “冷静些,你咋和我当年一样……”眼看赵嫣就要动手砸东西,萧媞急忙伸手,一把将她摁回了床上。
  不像之前那么沉重了,玄化境之后,的确可以腾空飞行。掩饰不住内心的激动,罗溪呼吸都是有些急促,玄化境,他们罗家都只有十数个,自己真的达到了。
  当此时,在东园的亭子里,身着皇后礼服、头戴凤冠的赵嫣正不安地抚摸着衣角,心中充满了无处躲藏的恐惧……大约半个时辰过后,董宋臣手里提着一壶酒,得意的笑着,来到了赵嫣的身旁。
  这一下整个墓室瞬间就安静了下来,我和王初一也坐在地上,看着地板上的方砖,发呆。
  因为正好的周末的缘故,这个新开的滑冰场优惠力度还是挺大的,所以这里排队进去玩的人很多,门口已经排起了长龙。
  张五行的话还没说完,巨大的水流已经把我们湮没了,我和虎子水性还算不错,逆着水流开始往前游,张五行在水里憋着气,瞪大了眼看着我们,看样子他似乎不太会游泳。
  她的脸色似乎有点不自然,仿佛抱着一个那么大的娃娃显得很幼稚。
  老男人抓起被丢在地上的钱,就在大家那杀人的眼神中,灰溜溜的逃跑了。
  见到乔心媚,凌菲也很高兴,两人虽然没怎么见面,不过这段时间倒是常常用电话联系的。
  她伸手碰祭坛就没事,鬼使者好歹一靠近中心位置就泛黑雾,摆明了祭坛对她有免疫力,所以她才敢出手打一掌。
  “哪来那么多废话!本公主现在已经被救出来了,不是吗?”心芳公主对着这些豹人吼起来,犹如狂风暴雨一般犀利。
  沈佳琪时不时偷看她一眼,越看越觉得好看,还纳闷儿以前怎么没发现;想跟她多说几句话,又觉得在兰博面前这么着不合适,只得强迫自己转过头去找兰博聊天。
  今天已经是雪无伤泡药浴的第三天了,雪无伤身上的血已经止住了,奈何身上三十六道伤口实在太深,并且均是灵器所伤,一时间无法治愈。
  手上还拎着给凤枭做的爱心早餐,她的到来,让凤枭阴暗沉郁的心情好了不少。
  宋少不说话,不代表别人可以随便忽视他,宋少这样的男人是走到哪里都不容易被忽视的。
  李子锋心说:既然你不太好说,那就不要说了,你都这样的说了,那不用说,一定是什么比较令人为难的事了,李子锋可不想摊上什么令人为难的事。
  依托这些灵树,结成了阵法和结界,估计没有此间主人的允许,是进不去的。
  因此,在外流传,却又不属于任何一个势力的功法武技,几乎是凤毛麟角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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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0章 胜!(求月票)
  刹那之间,暴涨至极的气势炸开,催动箭矢。
  破云震天弓几乎爆发出了堪比五百年前薛神将一箭穿山的威能,气焰如虹,直朝着姜素射杀而去,姜素本来要以三箭一箭一箭,在万军之前碾碎秦武侯的威仪。
  杀不得此人。
  那就碎其威仪。
  言辞无用,那就依仗勇武。
  层层递进。
  但是却未曾想
  这些情绪全化为了,她的暴怒,她将一切都抛在脑后,就要朝骨龙背上的那个年轻人杀去。
  由于队伍人数太多,所以这支军团最终分成了五个团,每个团都有五千人,由军团长莱昂亲自带队。
  被变态狼的死亡视线盯着,想到他干脆利落拔牙手段,食人花本来傲娇挺直的蔓身慢慢害怕得矮了一截。
  根号三见到鬼眼巨蟒的体型在进食后,增加了一倍有余,现在身体开始艰难地掉头。
  蜿蜒曲折的灰暗走廊,隔几米的位置,才有某种未知的奇异发光体,闪烁着幽芒,提供可怜的光亮。
  就在她思考如何才能装作上钩的样子,赵宸安又发力了,只不过这次连累了救她的这位姑娘。也幸得这位姑娘出手相救,她才没有在水中挣扎太久。
  狼二悄咪咪看了看狼大脸色,嚯,好嘛,好好一张狼脸是越来越黑了。
  临近傍晚,市纪律部门正式公布了汪龙平的事情,用的是‘涉嫌严重违法违纪’的严厉措辞,也不再冠以同志的称呼。
  然而这还只是开始,混乱也正是从这一刻,开始蔓延到整个海岸驻地。
  \t无影灯被打开,主刀医生做好了一切准备工作,只见主刀医生麻利的接过手术刀,刚想动手,突然大门被一脚踹开。
  “蝈蝈,你跟我来吧。”苏和跟蝈蝈打着招呼,蝈蝈看看素罗公主,公主点点头。
  旁人听到肯定的答复后倒吸一口凉气,这任务一定非常不简单,但也没有多问。
  “我去!你狠!”苏离甘当孙子也要从房间里跑出来,毕竟孙子也比禽兽来的好;只留下袁祈雪一阵银铃般的笑声。
  他本来想说去里面专门的表演室里,却发现在他点头之后,伊芙的表演就已经开始了。
  说着话,将纸巾顺手丢到垃圾桶里,随后低头看着我,默默不做声。
  那老者一剑劈了个空,愤怒之下,整把剑都劈进了岩石之中,再看萧羽,已经滑动出去两丈多远。
  单说林冲到了劳城营,但见门高墙壮,地阔池深。天王堂畔,两行细柳绿垂烟;点视厅前,一簇乔松青泼 黛。来往的,尽是咬钉嚼铁汉;出入的,无非沥血剖肝人。
  他哪里知道,李乐现在哪心思问他那些故事当中错漏百出的问题,他现在只想知道那本册子到底是哪出了问题。
  此时王墨感觉眼前开始发黑,意识变得昏沉模糊起来,生命值在飞速的削减,系统是不可能出现不和谐的画面,肯定会在画面出现前让他死掉,一旦死掉那就被淘汰。
  这是要她也帮着说话劝江老太爷的意思,同时还要安抚一下江老太爷。
  很是带着几分自豪地推开了想要驾车的魏岳,衙内利落地跳上了那辆几乎被沙尘裹满了的丰田皮卡车。几乎是在唐国铭等人刚刚登车的同时,衙内已经用力踩下了油门,顺着来时的车辙痕迹飞驰而去。
  康熙初说水利营田时,有些顽固思想老化的迂腐臣子,联名上奏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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