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四十九章 傲骨

类别:仙侠小说 作者:季越人字数:8798更新时间:25/01/15 14:38:08
第八百四十九章 傲骨
  白库郡。
  黄沙漫漫,在城池之上弥漫,在狂风卷袭之下一直冲上天际,掺杂着弥漫的金毒,让来往的修士都忍不住眯起眼睛。
  烟尘飞舞之间,一位白衣老修士驾风而来,被冲得不得不眯了一眼,忍不住皱起眉头,往下看去:
  ‘奇了怪了,我记得是都仙道附近,好歹也是紫府一级的势力,这样任凭金毒肆虐,也不知道死了几千百姓…真是不修德政…’
  他略有些不忍地看了看,驾风下去,暗暗道:
  ‘也难怪,听说和望月仙族在江上对峙,两家打出了真火,也甭管什么金毒不金毒了…嗯…李氏是有名的正道,不至于做这样的事情,那就是都仙道故意为之,逼迫李氏分心去救…’
  ‘造孽呀!’
  他深深叹了口气,踌躇一阵,终究是摇头:
  ‘还是下去看看…当年跟着将军抵御释修,尚没有让当地的百姓遭这么大的罪,如今仙道昌盛,反倒有这样的祸事…’
  老道士穿过云层,果然见到零零散散的尸骨,街道却没有一人理会,仿佛眼里都看不到这些凡人,只往中心的茶馆簇拥过去。
  他驾着法光停在一间屋檐上,竟然看见一位练气在与一位胎息斗法。
  “啊?”
  他愣愣地看了两眼,这胎息竟然手持一枚法剑,将飞来的法术一一砍灭,虽然显得格外艰难,可抵挡住了练气不说,甚至有些行云流水的味道。
  “哦!”
  老道士向前两步,捻须而观。
  便见这少年面上沾了些血,威风凛凛,站在台上,一身傲骨如利剑般直刺苍天,手里长剑越舞越凶,让人忍不住击节叹赏。
  反观一旁的锦衣公子,面色铁青,双手发抖,连法诀都捏不住了,两眼圆睁,隐隐发红,喝道:
  “你…你…你使了什么妖法!竟能抵挡住我的练气法术!”
  对面的少年不过胎息巅峰,气质却出类拔萃,衣袍破碎,面上却坚韧不拔,傲然道:
  “井底之蛙!岂不闻人定胜天?我有一腔悍勇,铮铮之傲骨,又有气盖凌云之抱负,仅此三者,即使我是一区区凡人,神通当面,亦不能伤我分毫,何况是你这小小练气!”
  “你胎息巅峰之时不能奈我何,如今成了练气,依旧是废物一个!”
  “看剑!”
  随着他话音一落,竟然有片片白气从剑上飞跃而出,不但将面前的法术撕得粉碎,更是横空凌渡,斩在那锦衣少年的身上。
  便见一片血花迸射,这锦衣少年面色铁青地倒在地上,痛得满地打滚,恨声道:
  “凭什么!我十年修行,不曾有一日懈怠…输给你一次便罢了,更是付出无数心血,才取得这一味灵气,侥幸在三月之内突破练气,凭什么输给你三月修行!”
  持剑少年缓步向前,长剑直指,冷冷地道:
  “可笑,你问我凭什么?不如问问…那些天赋不如你的修士…十年修行为何修为不如你?那些家境不如你的修士…十年修行为何不如你?也就你这类不食人间烟火的纨绔还在枉求公平…明日一乞儿在街上拾件宝贝,动动手指就能让你的十年修行灰飞烟灭!岂不问问凭什么?”
  这纨绔顿时哑巴了,在地上挪动了两寸,拖出一片血迹,周围一片人却如同雕塑般站着,动也不动,持剑青年继续向前,一脚踩在他脸上,笑道:
  “如若天下以努力来分修为,拉磨的那只驴才是天下第一仙,我报负凌云,六月修行就是能杀你,除了接受,你别无他法。”
  “你们这些人,改变不了总是装做看不见,你应抱怨灵窍与运气才对,这才是最不公的东西!你以家世压了多少人?现在轮到你来抱怨家世,抱怨机缘,又觉得嫉妒不甘…”
  这纨绔眦目欲裂,呻吟道:
  “我没…”
  可他才说了一半,一切表情都变了,周边人望向他的目光从怜悯变化为憎恶,他也浮现出羞愧的表情,少年则一脚踢在这纨绔胸口上。
  “喀嚓!”
  不知断了几根骨头,这纨绔动弹不得,这少年慢慢低下头去,静静地注视着他,面上的表情突然消失了,而是浮现意味不明的笑容:
  “现世不以你的意愿而改变,明白么?没什么不公的,我站在这里,就是最大的公平。”
  这纨绔不知他在说些什么,见他挥起剑来,脸色顿时变了,赶忙求饶,便见少年顿时浮现出鄙夷之色,冷笑道:
  “王解!你斗法不过,便跪地求饶,以求一命苟活,一无铮铮傲骨,求仙求道之心,二无凌云抱负,唯有苟存如蛇鼠、摇尾乞怜的姿态!饶你一次性命,你仍不知改,该杀!”
  这纨绔只得撕心裂肺地嚎起来,却听半空一阵暴喝:
  “大胆!休伤我儿!”
  便见天空中浮现出一道身影来,一张大掌横空而来,磅礴的威压自天空中而下!众人一片惊呼:
  “白库城主王霸空!”
  “这下林枫遭了!”
  林枫丝毫不惧,屹立不倒,另一侧便有一老道士现身,轻轻将这人的术法接住,脚底下的尸骨被卷得四处纷飞,黑血四溅。
  “在下白寅子!难得见了这样的天才,还请道友收一收手!”
  这王霸空本是威严的面孔,却因为暴怒而变得扭曲,怒喝道:
  “哪里来的散修!竟敢插手我的事情!”
  白寅子本就是侥幸成了筑基,实力当然比不过对方,只是难得见了这样的璞玉,不舍得放手,眼下头皮发麻,连忙将地下的少年捞起,驾风而起,呼道:
  “贵公子既然无事,赔个礼就是了!城主何必大动干戈!”
  这少年默默站在他身后,抱了抱拳,谢道:
  “前辈仗义出手相救,林枫谢过!”
  “欸。”
  白寅子摇了摇头,一边观察着后方的追兵,一边道:
  “随手为之罢了!在这江北择一地落下,你我好好谈谈!”
  他已经浑然不记得要解决此地的金毒之事,后方的王霸空怒目圆睁,正要追逐,却见地上的锦衣少年呻吟起来,竟然是心绪一松,昏了过去,只得停下来,老眼泛红,心疼地呼道:
  “这小孽畜好恶毒的手段!”
  他虎目含泪,扶起地上的少年,咬牙切齿地道:
  “王禾不见我…叫我在山下足足等了好几月…以至于叫这人趁虚而入,让你遭受这样大的祸事…”
  他神色阴沉地抱起长子,心中恶狠狠地道:
  ‘那便罢了!那便罢了!本想着此地靠近都仙一门,我这一脉也与王禾亲近,就应该靠近都仙…没想到这人绝情至此!’
  王霸空凌厉地扫了一圈,底下的人顿时交头接耳地散了,两旁的护卫上来,被这筑基修士狠狠抽了两巴掌,吐着血倒到台下去。
  ‘废物!’
  他阴沉沉地叫人上来,低声道:
  “那王渠绾…如今是不是也在江北一带修行?”
  一旁的修士连忙点头,低声道:
  “听说是在这一带修行…也不知道为什么不回他们那一脉的山上去…只是听说无论谁家的人过去,通通闭门不见…”
  “知道了。”
  王霸空抱着人转身,怀里的王解满面冷汗,骤然惊醒,口中哆哆嗦嗦,竟然还在嘟囔些铮铮傲骨、凌云之志的话语。
  ……
  望月湖。
  又是一季早秋,湖上的树木红黄零落,老头驾风疾驰而来,在大殿之前落下了,没有迈过门槛便拜,遥遥见着两人立在殿堂之中。
  上首之人一身绛袍,正举笔不定,做思索之色,一旁的那人则身着宫装,生得很端庄,手里挽着一枚青色的圆珠。
  见着曲不识来拜,上首的男子先是挑了眉,旋即向着李明宫道:
  “姑奶的话也有道理,既然庄平野要回大漠,叮嘱一句也是应该的,那就让他给庄成带一句话…让他们别往江北去。”
  他沉思道:
  “就说我家与都仙道大战,涉及紫府,很是危险,让庄家人不要往东来,以免出了什么意外…庄成也是大漠里有名的人物了,不至于不听劝…至于有多少效果…”
  李绛迁微微一叹,答道:
  “那就要看上面的意思了,如果本就有参与的,怎么躲都躲不过去。”
  李明宫微微点头,李绛迁便道:
  “禀报上来。”
  曲不识这才入殿来拜,恭声道:
  “大人,王解已经被击败第二次…据说这一次差点丢了性命,还是他父亲及时赶回来,这才将他保住,本欲报复,林…林大人却被救走了…是一位筑基老道士干的。”
  曲不识并不蠢,北方的事情他一直参与其中,又与都仙道联系,如今虽然不知道真相,却已经猜出来林枫身份一定不凡,这一句林大人出口,李绛迁稍作停顿,不但不纠正他,也不问这筑基修士的身份,而是正色道:
  “可有按照我的吩咐来?”
  “属下谨奉命令!都是从酒馆闲聊之中收集的来,说来也怪…兴许这事情本就有趣,传播速度快得惊人…好像人人都喜欢说上一句…”
  李绛迁默默点头,曲不识继续道:
  “另一方…消息已经告知龚大人,他甚是感激,嘱咐小人…说是他那里得了消息,黑鼠护法已经查清矿脉的始末,怀疑上了林大人,亲自前去白库郡,应当是去见王霸空的。”
  李绛迁摆了摆手,让对方下去,看向李明宫,轻声道:
  “北岸的事一直是陈鸯在负责,据说费清雅修行速度非常惊人,来的时候才是五层,如今已经突破胎息六层,比我家绝大部分嫡系都要优秀了。”
  “汀兰真人并没有吩咐以何等灵气赐她…秋湖真人也没有任何指示传来…只能先让她巩固修为…这事情恐怕要我们自己做决定。”
  李明宫思索了片刻,答道:
  “你的想法是…”
  李绛迁微微一笑,开口道:
  “【江中清气】。”
  李家的《江河大陵经》还未解封,怎么能错过这个绝好的机会?只要费清雅服下了【江中清气】,往后修炼总会需要后续的功法,只要在三年以内出关,稍稍提上一嘴,林枫很有可能就会为了这女子解决这问题!
  一众紫府办不到的事情,换成真君可就未必了!
  李明宫眼前一亮,连连点头,李绛迁便往后一靠,笑道:
  “陈护法对她极为照顾,生怕她没有好功法修炼,不但送上一份【江中清气】,还找好了相当不错的配套功法…”
  “他说…两人功法相近,便更好指点一二。”
  李明宫看着他的模样,有些无奈地含笑摇头,答道:
  “谁让咱们陈护法是个热心肠的?”
  李绛迁笑道:
  “可陈护法也连连感慨,族中传承的功法被秘术锁住,遗失了开启之法,也不知道何等的天才方能将之解开,甚是遗憾!”
  两人把事情定下来了,李绛迁落了笔,道:
  “倒是陈护法一家生了好娃娃,如今也成年了,天赋颇高,已经练气,来族里上报服气,是他次子,叫陈噤犀,还有个侄子叫陈噤豹,都很不错,据老大人说,不比安玄心兄弟差。”
  李明宫首次听说这样的评价,略有讶异地抬头,点头道:
  “陈家很低调…我只知道有这么几个人,却不知道竟然能跟安家两个兄弟比…真是好天赋!”
  李绛迁默默点头,摩挲着玉杯,答道:
  “绛梁也练气了,正好也给他配个手下,陈氏的族人一个个都是有名的能臣干吏,少见有什么不中用的,也算合适。”
  李明宫笑着点头,心中竟然涌起一些庆幸来:
  ‘只幸而出了周巍,子嗣众多,若是少个他,只凭行寒、周昉、顶多加上绛宗和周达,恐怕压不住这样多的天才…’
  李绛迁则不知在想什么,只随口道:
  “那费清翊还算听话,如今是北岸也不敢回了,一日日专心在洲里办事,像是想弥补过错,除了行事笨拙些,态度很积极。”
  李明宫叹了口气,答道:
  “能不积极么,一众费家人都翘首看着,生怕你这里不满意。”
  李绛迁嗤笑一声,答道:
  “这事情不在我,费家是有运道的,费清伊、费清翊、费清雅,这三人不论是好是坏,至少是把这口气给续上来了!”
  本章出场人物
  ————
  白寅子【筑基前期】
  李明宫『雉离行』【筑基中期】
  李绛迁『大离书』【筑基前期】
  曲不识『藏纳宫』【筑基中期】

第八百与五十章 动荡(1+2/2)(爱仙齐天打赏盟主加更)
  李绛迁说罢这话,一旁的女子点头,轻声道:
  “你酌情考虑即可,我方从老大人那里回来,老人家也多问了一句,也是思量着…眼下不是好时机。”
  李明宫既然这样说了,李绛迁自然点头,心里把这个事情记下来了,把两封信摆在桌案上,轻声道:
  “还有一件事情,那守定道人的事情有着落了。”
  当年的守定道人从李家出去,原本打算前去陈家,硬是被李绛迁给拦了下来,往陈家和静怡去了信,如今都送回来了。
  “一封是豫阳陈氏的,大多是感谢我家提醒的话,送信来的人联系了守定,说的是陈氏族里也出了混乱,若是前来,可先去南疆一处据点。”
  李绛迁有些无奈地摇摇头,答道:
  “这守定道人虽然满心疑惑,也看出来推辞之意,便不去了,另一头是静怡山的信,安排他游历南疆,他只好郁闷地往南去了。”
  李明宫微微出气,却见李绛迁颇有意外地道:
  “这静怡山也奇怪,信里对我家客气,却把守定劈头盖脸骂了一阵,看来这一家也是颇为性情的道统。”
  他一边开着玩笑,一边把李明宫送出去,心中还在想着先前的话。
  费氏在北岸有一定的自主权,李家这么多年一直都没有动,其实族里的声音不少,无论殿上的声音怎么样,陈氏与安氏两个大姓立场都很坚定,一力支持削减费氏自治,甚至进行吞并。
  ‘陈鸯是很聪明的,在这种敏感的问题上,其实不容陈氏做第二个选择…’
  ‘至于安氏…’
  安氏的老爷子安鹧言还活着,这位是拜过李通崖的,地位堪比陈氏的陈冬河,可真正的领头人是他的儿子安思危。
  这位安客卿曾经是李氏为数不多的筑基护法,一度极受重用,可李氏一登紫府,他这浅薄的仙基便不堪大用…后来又被敌人俘虏,回来之后诸位后辈都取代了他的位置,他也一直低调下去,可在这件事情上,他已经开了好几次口,到了费氏脸上都有些挂不住的地步。
  至于诸脉之间大多数保持着沉默,从周行辈开始算,一共四位,周昉、周旸两人忙着给后辈谋取利益,没心思管这些,几乎是家里说什么两人就是什么,行寒、周暝更不管事,声音反而很小了。
  承明辈余下的独苗李承性格严肃古怪,通常摸不准,李明宫和李玄宣虽然没给过准话,可眼下的意思也是不宜动费氏。
  ‘费清雅…只要费清雅未曾安排,费家的一切安排都是空谈…只是修了【江中清气】,费清翊那里可不好交代,找个理由打发了…奇了怪了,诸紫府竟然不给她些安排?’
  他沉沉思量,竟然见着门扉轻响,一阵脚步声,两人急匆匆到了殿前,一人身材壮硕,憨厚老实,纳头便拜,另一人则拜都不顾着拜了,只往里头来,虽然气势逼人,可面色难看,脸色铁青。
  “拜见家主!”
  李绛迁心中微动,眼前两人一个是坐镇玉庭的李汶,数代的老臣,一个正是执掌青杜、练气修为的李承,承明辈的独苗,便立刻从台上下来,问道:
  “这是怎么了。”
  李承面色铁青,两唇苍白,低声道:
  “禀家主,老二的命玉碎了。”
  “二伯?!”
  李承子嗣几乎尽数没于族事,女儿李行赛也死在魔修手中,只将两个侄子当儿子养,即是周行辈的李周昉、李周旸兄弟。
  这两兄弟是族里最惦记后辈的实权人物,威望颇高,两兄弟始终记挂着亲戚子弟的荫蔽,在持家人眼中很是不顺眼,李绛迁便将之换去东岸看着,把李承换回来管理青杜,却没想到出了这样的事!
  “怎会如此!”
  虽然这位长辈天赋不算一流,可也算嫡系的中坚力量了,又是周行辈的大宗嫡系,身份显赫,李绛迁先是一震,眼中有了怒意,立刻问道:
  “那…大伯如何了?两位长辈一同在东岸…可有传什么消息回来?!”
  李承沉着脸摇头,古板的脸上满是痛意,咬牙道:
  “并无消息,好在命玉完好无大碍。”
  李绛迁顿时暗暗松了一口气。
  大伯李周昉与二伯李周旸虽然从来共进共退,地位修为也相近,可很明显,两人在李绛迁心里的地位是截然不同的。
  只一点,在紫烟修行的李阙宜、族内的新星李绛宗的父亲就是大伯李周昉,李周旸只是这两位的叔叔而已……
  这虽然很残酷,可李绛迁心中的确闪过一丝庆幸,余下的就是不解与怒火,看向一旁跪在殿前的李汶,又听一阵脚步声,一身黑甲的陈鸯从旁上来,单膝跪地,双手将信奉上。
  一同进来的还有李明宫和李玄宣,李明宫面色还只是难看,李玄宣则有些又痛又怒了,两人都不打扰他,沉默地站在侧旁。
  李绛迁稍行一礼,沉着脸接过,读了一遍,便将信送到李玄宣手中。
  老人接过一读,便听着李绛迁森森地道:
  “今日我家与都仙在荒野上游斗法…有一批筑基魔修秘密进入荒野,掠了东岸,破了两道大阵,杀了不少人,崔护法虽然及时赶到…却已经来不及了。”
  李绛迁看到此处,便已经明了,李家与都仙道在江上斗法,距离和时间都是可以把握的,前来偷袭也容易被包住,因此遭了他人算计。
  “而近日大伯、二伯就在东岸,与安护法本应在一起,只是大伯划分的职责不同,今日本来是他的职责,可他一直让二伯替他去,就是这一换,保住一条性命。”
  李承怒火中烧地看完,把这信递到身边的李汶手中,伏地而拜,厉声道:
  “荒野四处都是我家的眼线,这一群筑基神出鬼没,能潜入东岸,必然是有隐匿的法器相助,绝非寻常!乃是有人故意加害…还望家主明察!”
  李绛迁当然知道这些东西,加害自家的绝不会是什么魔修和散修,面色渐沉,心中有了别的疑虑,李汶则拜道:
  “我家占据荒野的西部,在腹心之处受袭,那么这群人是从东边下游来的,下游两岸是都仙、沐券、玄妙…”
  李绛迁摇头,答道:
  “只要有一件上好的隐匿法器,从这些势力的地盘上穿越并非难事,只等崔护法来问问。”
  此言一出,李承只好按耐住脾气。
  东岸距离此处近得很,青杜中的命玉还未碎多久,便见一阵喧闹,崔决吟落在洲中,神色不安地上来了。
  一同跟着来的还有李周昉,这位一向为子嗣考虑的大伯已经丝毫没了憨厚之色,面色又青又白,扑通一声往地上一跪,哆嗦地道:
  “家主…家主要替他复仇啊!”
  “我弟弟…勤勤恳恳一辈子,却为敌人所害…连尸骨都不曾留下!膝下甚至没有几个子嗣!”
  他哭得昏天黑地,李绛迁看着也觉得棘手。这时已经不是在意礼节的时候,安抚了李承和李周昉,径直让崔决吟上来,含怒道:
  “崔护法,你见了魔修,这些人如何穿着,可有什么行踪暴露?”
  崔决吟有些踌躇,看了眼李绛迁,又转去看李承,这中年人死了从小看到大的侄子,心情之沉重并非几人能体会,崔决吟这么一踌躇,他便有些忍不住了。
  崔决吟眼看李承的暴躁模样,终于神色不安开口道:
  “这群人具体数目不知…可都是筑基修为,又手握法器,似乎对破开阵法颇有助益,那两座大阵又不高明,如同纸糊的一般…说破就破。”
  “有两人与我交手斗法,安客卿也好,妙水也罢,在场不少修士都看到了…一人是『合水』,不知仙基,另外一人倒是很明显…是『南惆水』…还取出了相当不错的符箓脱身…必然不是寻常人家。”
  “后来一路追到沐券地界,他家竟然也在与一批魔修斗法,打得很是凶烈,我不得不退回来。”
  此言一出,李绛迁立刻皱眉,知道崔决吟为何迟迟不言。
  『南惆水』!
  以修行『南惆水』闻名天下的紫府势力只有一家,那就是江水对岸,正与李氏对峙的都仙道!
  ‘怎么可能!’
  李绛迁心中一愣,李承却恍然大悟,扑通一声跪了,悲道:
  “果然是都仙!他家在江上拖住我家主力,背后偷偷派修士潜入东岸,偷袭我家!果然…这都仙道…图谋我家已久!”
  李绛迁扶他起来,劝道:
  “江南的『南惆水』不少,鄰谷家也修『南惆水』,只一个仙基而已,尚不能定论,叔公保重身体…”
  李承却不起,李周昉更是泪流满面,咬牙道:
  “『南惆水』不少,可与我家的交战的仇敌就这一家!”
  李承则转头看向崔决吟,泣道:
  “敢问崔护法,大人既然与敌人交手,仙基高明与否,敌人法术是否精湛?总有个高下之分!倘若是一些杂七杂八的道统,绝不可能是崔大人的对手!”
  “能从崔大人手中逃生,还不露出什么踪迹,恐怕就是江对岸那一家『南惆水』吧!”
  李承的恨可不小,他女儿李行赛当年的死也与都仙有关,如今又加上了李周旸,怎么能不叫他咬牙切齿?
  他本人平时虽然严肃古怪,可脑子转的可不比常人慢,一下就抓住了其中的关键,句句都是李绛迁、李玄宣想问的,崔决吟叹气,答道:
  “此人的功法很高明,一定是有名有姓的道统,术法也不弱于我崔氏,可惜修为不济,是用了那几张高明的符箓才逃脱了去。”
  这么一看,这人几乎要把都仙道三个大字写在脸上了!
  李绛迁心中叹息,江北的事情不是每个人都知道,从李承的角度来看,这件事只能是都仙道所为,可崔决吟等人知道两家私下有默契,要说到了这种时刻,管龚霄还能发了癫来谋害自家,李绛迁是不信的。
  ‘管龚霄能屈能伸不错,可决不是顾头不顾腚的角色,也不会为了眼前的小利去做这种事情…’
  他看了眼崔决吟,这位崔护法明显有些不知所措,不知该如何把这件事说出来,李绛迁稍稍思量,听着李玄宣长长出了口气,用拐杖敲了敲地面,挺身苍声道:
  “老九,我家与都仙道在北方对峙,却也仅仅是对峙而已,两方都投鼠忌器,不敢真正动手,可如今突然出了这么一件事儿,毫不遮掩的『南惆水』,安知不是其他家看着眼热,默默推波助澜,希望我家与对岸拼个你死我活,好收渔翁之利?到时候就让亲者痛,仇者快了!”
  “『南惆水』高明的功法的确是都仙与鄰谷家的象征,可不代表着不能被他人拿到手,倘若对岸有这样的能耐,为何不在江上大战时背后偷袭?而是要拐来拐去杀一位小小的练气?单单为了恶心我家不成?”
  这两句效果颇好,李承的面色一下变了,略有疑色,可眼中的怒意未退,伏在地上,恭敬地道:
  “老大人说得对,晚辈鲁莽了…可东岸这么多眼睛看着,众目睽睽之下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如果没有反应…极为糟糕。”
  李承这话说得不错,李氏本就紫府不显,骤然之下吃了这样一亏,一位实权的嫡系长辈被杀,若是举族上下并无反应,恐怕有损威望。
  可李绛迁只皱眉看向李周昉,轻声问道:
  “大伯,不知何事耽搁,晚了半个时辰?”
  李周昉掩了泪,也顾不得那么多了,答道:
  “本是件丑事,可眼下非说不可,我带了一妾室去东岸,却发觉红杏出墙的痕迹,我当时怒火中烧,花了半个时辰把那奸夫揪出来…竟然因此…竟然因此…”
  “我明白了。”
  李绛迁这才收回目光,转移话题道:
  “长辈可留下过遗物,香火如何安排,还请青杜先收拾此事,我派人去问一问…兴许有答复,还请叔公放心,此事不会这样放过…可要如何撒火,也要找到真凶才是。”
  “至于东岸,我会让陈鸯去一趟,搜查踪迹。”
  李周昉立刻叩首跪谢,垂泪不止,李承却不好糊弄,没有听到确切的时间,并不吭气,而是抬起头来,被李明宫看了一眼,只好又磕了两个头,带着李周昉下去。
  李绛迁使人闭了殿门,面色一下阴沉下来,低声道:
  “哪一家这么大的胆子…在这种时候…在这种时候还敢来荒野闹出这种事情!是果真恨我家恨得咬牙切齿…”
  李明宫同样冷了神情,答道:
  “我看东岸也不对劲,周旸正好能撞上对方,说明也是暴露了行踪。”
  “难免的事!”
  李玄宣却摇头,答道:
  “自家筑基就在江边,当然没有隐藏行踪的必要,只是谁能想到一群筑基隐匿了身形,突然在山间冒出来?”
  “如今之计,还是要搜一圈东岸,与都仙道沟通一二。”
  李绛迁沉吟了几息,复又问道:
  “何必呢?我看还是老大人先时的话准些,是谁家盼着我家与都仙道打得凶些,或者说不愿见到我家与都仙道暗地里缓和…”
  李明宫叹道:
  “可按着这思路,沐券也好、玄妙也罢,甚至称昀,都是有可能的。”
  李绛迁却沉默不言,心中不安:
  ‘汀兰、秋湖两位真人又在何处?费清雅所练的气毫无安排也就罢了,如今有这么一群人来荒野闹了一通,竟然也毫无反应…’
  据他所知,宁婉是在咸湖,腾不出手可以理解,可如今的汀兰也消失不见,江北的事情恐怕有了偏移,导致这位紫府往更北的方向去了,李绛迁只沉沉一叹,继续道:
  “再者,此事我怕有神通参与,大伯阴差阳错保住一条性命,会不会是始作俑者不愿牵涉到紫烟?如果是这样,那可就太麻烦了!”
  “不像。”
  李玄宣却抚须摇头,声声叹息,答道:
  “这事情你们不清楚,我却知道,不是一两日的事情,就是故意要抓个现行,所以暗地里一直使老二替他去,他躲在暗处观察,紫府没必要这样旷日持久的设局…更是从湖上就开始影响,并没有这样的道理,我看真是…运气!”
  李绛迁听了这话,面色反倒好看了许多,点头道:
  “那我便有把握了,前后这么一合计,我倒觉得不像称昀、玄妙,他们现在都没这个心思…真要说起来,这两家未必看不出我家与都仙道是在作戏,那么这一手纯粹就是自找麻烦…无故给自己沾上一身骚。”
  “至于沐券门,朱宫真人与汀兰真人是好友,她虽然以宽和治下,可也不至于宽到这种地步,底下的魔修哪有这样的忠心去拱这把火。”
  他转身抽了信纸,正色道:
  “这件事情,我觉得应当往东海问问看。”
  可李绛迁还未细说,听着另外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只好开了殿门让人进来,曲不识这老头急速走到近前,面色又惊又异,答道:
  “禀家主、禀诸位大人…【槐魂殿】过了梵云地界,与【镗金门】…打起来了!”
  李绛迁得了这消息,竟然并不意外,从阶上下来,问道:
  “镗金门?”
  “正是!”
  李绛迁抬眉道:
  “什么时候的消息?”
  “据说是昨夜。”
  李明宫对镗金门印象很差,得了这消息本该高兴,可自家又陨落了嫡系,便兴趣寥寥,只摇头道:
  “活该…镗金当年在江北可是嚣张得很,也有这一天,如今他整个仙门上下才几个人,估摸着还真斗不过【槐魂殿】这草台班子。”
  “他用的什么借口?”
  李明宫这么一问,曲不识连忙道:
  “统一白江溪之地…听说【槐魂殿】建立没多久,金羽宗也是派人去过的,承认了这一位在江北的统治,更是提到三江之地归属【槐魂殿】。”
  “而镗金门也有领地在白江溪,柏道人便是以此事发难,本来那些个地盘不算什么,毕竟如今镗金门也封山了,底下没几个山头,给了就给了…”
  “可交出这些地界不止,【槐魂殿】还要附近的灵矿…司徒家如今没有营生,只靠着这个过活了,自然不肯答应。”
  李绛迁松了口气,摇头暗道:
  ‘我还以为时间来不及了,没想到低估了柏道人的贪婪,如今他也算命数加身,没有紫府会用神通去引他,纯粹是他满心贪欲…’
  “金羽宗那头怎么说?”
  曲不识连忙道:
  “自从天霍真人亲自现身,夺走镗金门的宝物,对一众镗金门人不屑一顾…江北的传言便淡了,镗金门的修士更是羞忿难当,不敢称金羽友善,柏道人…应当就是看了这一点,大胆西进。”
  李绛迁这才点头,短短一日之间发生这样多的事情,揉了揉太阳穴,突然问道:
  “镗金门还有个司徒库…在我家地牢里罢。”
  司徒库在李氏囚禁多年,都是以封禁修为,软禁为主,加之丁氏曾经在浮南地界,丁威锃与司徒库有交情,靠着这一层关系,这老头日子过得还不错。
  ‘镗金门已经被金羽宗放弃了,毕竟替他家做了那么多年的脏活,江南江北都知道镗金这个招牌又臭又腥,与【槐魂殿】一斗起来,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这么一斗,给真君成长腾出时间,等那几个矿脉也丢了,司徒家守到山里,鼎盛的【槐魂殿】正是好戏的舞台。’
  至于司徒家借上真君的风,那倒是可能性不大,毕竟江北也好,江南也罢,司徒家得罪的道统一只手也数不过来,得罪的紫府更是数不胜数,名声也臭,大家都默默看着。
  李绛迁这时候想起司徒库,也同样没打什么好主意,这老头软弱贪婪,极好拿捏,关键是放在现在的镗金门实力够高…
  ‘镗刀山有大阵,【槐魂殿】不大可能攻进去,最后多半还是个封山的结果,等这件事情结束,司徒库也算重要角色了,终归是好棋子。’
  本章出场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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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明宫『雉离行』【筑基中期】
  李绛迁『大离书』【筑基前期】
  曲不识『藏纳宫』【筑基中期】
  李承【练气五层】
  李玄宣【练气九层】【伯脉嫡系】
  李周昉【练气七层】【伯脉嫡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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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得流感了,所以今晚迟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