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六十九章 雨和火
类别:
玄幻小说
作者:
风月字数:7226更新时间:25/01/15 14:39:51
第七百六十九章 雨和火
一个四阶纡尊降贵当杀手,专门来针对他一个人,而且还能掌握了他的行踪……
哪怕是在同盟内,这样的人也并不多。
“是……荒、荒川家的人……花了钱……”百目鬼剧烈的咳出尖锐的血色冰棱,发出含糊的声音。
“笑话说的不错,继续。”
槐诗的神情越发的冷漠起来,不为所动。
荒川是个典型的极道,心胸狭窄,记仇,鲁莽,做事毫无顾忌,睚眦必报……倘若是和他不熟的人,肯定会这么想,一定是那个莽夫趁乱向自己下手。
很可惜,那都是演技……
在曾经五大佬里,荒川最喜欢的就是用一副不讲道理的莽夫的人设,胡搅蛮缠,只占便宜不吃亏,实际上肚子里的帐算的比谁都还要明白。
让他在这种时候对自己人动手,去杀一个有天狗山的深厚背景的绿日新星,他脑子还没坏的那么彻底。
眼看自己的谎言被识破,百目鬼沉默了片刻,无所谓的嘲弄一笑,自槐诗的身上收回视线。
就算是他想说,无归者之墓也不会准许。
同样都是死,死在无归者之墓的惩罚中反而更加痛苦一些。倒不如死在这里,备份在地狱中的源质还有机会从灵棺中复生……
百目鬼闭上眼睛。
要杀就杀,忒多废话!
“偏偏死到临头有了骨气,真奇怪啊。”
槐诗最后看了他一眼,收回视线,“不想要个痛快的话,就是想要不痛快了……”
阴影沸腾的声音响起。
埋骨圣所的门扉再度从黑暗中升起了,敞开的大门之后,无数凝聚成实质的黑暗延伸而出,像是孩子的小手一般,落在了百目鬼的身上。
那一瞬间,老人愣在原地,呆滞的回头——难以置信,在那一片晦暗之中,充盈着高远又肃冷的神性。
好像通向地狱最深处的裂口。
在无数乌鸦窥伺之中,他从异国所窃取来的那一缕神性竟然开始卑微的颤抖。那样的眼神并非的饱含杀意,而是……难以言喻的饥渴!
这究竟是什么鬼东西!
他的神情扭曲起来,奋力挣扎,反抗,可是已经晚了。
深入骨髓的冰霜在不断的穿刺而出,而他的手足已经被黑暗所纠缠,一点点的,拉入最漆黑的深处……
永不复还。
“等等,等一下——”
他努力的张口,纵声尖叫,可紧接着,庞大的黑暗如泉涌,将他吞没。拉扯着他的灵魂,投入了永恒的腐烂之梦中。
渐渐融化、渐渐解离、渐渐的成为埋骨圣所的一部分。
大门轰然关闭,消散在了黑暗里。
而劳伦斯终于划着飞架的冰梁上,从天而降。落地之后,他愣了一下,没反应过来:“人呢?”
“这儿啊。”
槐诗抬起脚,踹了踹旁边彻底冻成冰块上尸体。
“死了?”
劳伦斯瞪大眼睛,难以置信,“你干的?”
你毁尸灭迹怎么就这么快的!
以及,这他娘的是怎么杀的?
四阶升华者融合神性之后,基本上已经再非凡人,肉体上的伤害再怎么惨烈都可以用源质进行补足,而二度蜕变之后的灵魂更是和神性融合为一,初步具备了曾经神明的特征。
完全可以视作曾经走在人间的半神。
刀兵难伤。
哪怕是菜了点被槐诗完克,但顶多也就是无可奈何而已。
槐诗刚刚一顿操作猛如虎,实际上根本构不成致命伤。真想要杀了这老头儿,还得靠别西卜的审判模式出马。
而真正重创百目鬼的,是劳伦斯全力以赴施展的神迹刻印。
将神明曾经于埃及降下的天灾与此时此刻此地重现——
作为《圣典》中记载的最为著名的灾难,霜雹灾的本质就是对一切生机的灭杀,通过冻结的方式残酷的破坏一切生命。
劳伦斯在其中扮演的是个负责提供瞄准的工具人,作为桥梁,引导着封锁边境·迦南中的威权遗物瞄准这里,然后降下惩罚。
有这样夸张的破坏力并不意外。
但槐诗怎么办到的?
他看得出来,自己面前就只剩下一具空壳,别说圣痕,就连灵魂和神性都已经尽数消失不见,好像被吃的干干净净……
死的那叫一个透彻。
“天狗山还有这本事?”他难以置信。
“出来混总要有点压箱底的功夫对不对?”槐诗淡定的挥手:“只是补个刀而已,不值一提。”
劳伦斯的表情抽搐了一下。
自己还来这儿干啥?
总感觉没有自己,这个王八蛋也能把百目鬼给捏死在这里。
这他娘的就离谱。
“你怎么知道我被袭击?”槐诗问。
“生天目的电话,万孽之集上的杀手,有人对你发布了悬赏令……”劳伦斯看了他一眼:“你最好小心一点,现在你这颗脑袋可值不少钱,仅次于生天目。”
“那可太抬爱我了,让其他的大佬看到可怎么是好。”槐诗耸了耸肩,满不在意。
实际上,他觉得自己还可以更值钱……
他抬头,正准备同劳伦斯说话,可动作却僵硬在了原地。
正在穷搜丹波内圈的乌鸦们终于向他传来了预料之外的消息……
“怎么了?”劳伦斯看向槐诗僵硬的表情。
槐诗没有说话。
回头。
暴雨和雷鸣中,远方不断的有火光亮起了,爆炸的巨响传来……天上明明在下雨着,地上却好像被点燃了一样。
动荡突如其来,随着暴雨,将一切覆盖。
.
当残破的车辆冲破暴雨的阻隔,停在了车祸现场时,所能看到的,就只剩下满目疮痍。
燃烧过后的焦黑车筐散发出刺鼻的气息,血色在暴雨的冲刷之下渐渐稀释,再看不出原本的色彩。
漆黑的飞鸟们收拢铁翼,自暴雨中落在电线上,静静的俯瞰着颓败的场景。
还有那个垂死的年轻人。
已经晚了。
在冰冷的雨水中,紊乱的黄色头发贴在苍白的面上,奄奄一息。
这是对叛徒所采用的残忍处刑。
在粗暴的折断了大部分肢体,予以最惨烈的苦楚之后,划开动脉,将他抛在了犯罪现场,任由他一点点的血尽而亡。
在暴雨中,他努力的睁大眼睛,想要看清眼前渐渐模糊的人影。
“老大……是你吗……”
“是我啊,牛岛。”
槐诗蹲下身,轻声回应,“你很久没回来,我就来找你了。”
恍惚中,牛岛努力的想要抬起手。
就好像害怕眼前的只不过是幻影,只要眨眼便会消散,所以才徒劳的想将它握紧。
那么用力。
“老大,我……我没有背叛你……我没有……告诉他们……”
那个男人呛咳着,那么努力的想要说出那些想要说的话,可是却渐渐的说不出来。只能艰难的喘息着,发出细微的声音。
“恩,我知道。”槐诗点头,双手紧握着他的手掌,郑重的告诉他:“我完好无事,牛岛,是因为你保护了我啊。”
寂静里,牛岛愣了一下,苍白的脸上艰难的勾起一丝弧度。
笑了。
就好像赢得了胜利那样。
再无声息。
只有槐诗握着他的手,感受着最后的温度在暴雨中流逝。
药石无救,哪怕是铁鸦的源质也无法让溃散的意识再度延续……
他已经死了。
或许他早就应该死掉了,那么严酷的伤势,那么多生命的流失,他的生命早已经随着血一同在雨中消逝。
之所以还留在这里,只是还有想要对自己说的话。
话说完,他就走了。
片刻不肯多留。
槐诗低下头,看着他掌心紧握的东西。早已经被血水和雨濡湿的纸团上,只能隐约的分辨出几个单词的痕迹。
曾经槐诗对千叶龙二说:哪怕能拯救一个都是值得的。可现在,他却连眼前的这一个都没有能够救的了。
直到最后一刻,这个原本应该被他所救助的人,都在竭尽自己所能的保护自己。
哪怕牺牲性命。
只是因为槐诗对他的天赋表达了赞许,夸奖了他的才能,在他身上花了一点时间,教给他一些用不上的拉丁语……
仅此而已。
“对不起,牛岛君。”
他轻声道歉,“是我骗了你。”
哪怕不需要我,你也一定能够成为更好的人。就算不牺牲自己的生命,你也会有光明的未来。
在寂静里,槐诗小心翼翼的将纸团展开,看着上面反复书写的字迹。
【Hinc itur ad astra】
“睡吧,我的朋友。”
离开之前,槐诗最后回头,献上祈愿。
——愿你通过此路,直达繁星。
.
.
荒川家。
明明是暴雨,一切却都笼罩在看不见尽头的火光中。
一片猩红,分不清是血还是燃烧的色彩。肺腑抽搐,却不知道究竟是血腥的味道还是浓烟太过刺鼻。
远方传来巨响,不止是哀鸣还是火焰在咆哮。
荒川怒吼着,抬起手里的枪,将那些冲进院子里的人一个个击毙。直到最后,手里的枪震动一下,发出空空荡荡的咔哒声,再无子弹。
他愣了一下,在暴雨中嘲弄的笑了起来。
嘲笑自己。
一直以来自诩聪明得意,可是却从来没有想过,会在一夜之间,众叛亲离。
“投降吧,家主。”
门外的背叛者们缓缓走进来,拔出了手里的武器:“大家这么多年主从一场,希望能够好聚好散。”
“好聚好散?”
荒川愣了一下,忍不住嗤笑,向地上啐了一口浓痰。
“小子,难道你以前的组长没有告诉过你么……退出的路只有一条,唯死而已!”他咧嘴,不屑的冷笑:“来啊,取了我的人头去!”
短暂的沉默之后,下属遗憾的颔首,拔出了腰间的短刀:“那么,请容在下失礼。”
五分钟后,荒川家当主的人头被装进盒子里。
至死狰狞,毫无任何的惊恐和软弱。
袭击者们将冷酷的将宅院内所有的幸存者全部杀死,然后泼洒着汽油,在离去之前,将一切付之一炬。
火光彻夜不息。
.
“给我死!”
同样暴雨之下,赤崎诚震怒咆哮,抬起双臂,整个人像是钢铁,硬顶着前方数十道突击步枪的扫射,冲破了漫长的距离,自狂奔中抬起手,奋力一拳!
首当其冲,一个枪手的脑袋爆成了一团烂酱,紧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不到半分钟,那些拦路者尽数被千锤百炼的铁拳捣碎。
“由里子夫人!由里子夫人你在哪里?”
顾不上检查腹部的伤口,他踉踉跄跄的向前冲,奋力推开了最后的门——然后看到了,无数泼洒的血色。
所有的袭击者都已经死无全尸。
而在会议室的正中央,落合由里子回过头,手握着一把沉重的薙刀,正在微微的喘息。
冷清的面孔被血所染红,肃冷又庄严。
唯有这个时候,才能让人想起:她之所以被推举为当主,并不是因为这一副令人赞叹的好颜色,而是悍勇刚强,不逊与男!
在她的丈夫,上一代的家主英年早逝之后,她就是落合家的鬼妇!
“是赤崎么?”
她无所谓的挥手:“我无事,些许宵小而已。”
赤崎俯身,惭愧谢罪:“在下来迟,还请您恕罪。”
“别浪费时间了,赤崎,走吧,该做的事情还有好多没有做完呢。”
落合由里子倾听着外面传来的激烈枪声,回头,向着身后暗门中不断走出的健壮妇人们下令:“所有人,准备迎敌!”
第六百七十章 休克疗法
死寂的手术室里,只有止血钳和手术刀碰撞的低沉声音,随着氧气面罩下浑浊的呼吸,无影灯在微微闪烁。
哪怕是已经反复用消毒水清洗过多少次,空气里依旧漂浮着若有若无的霉味。
在如此恶劣的状况下进行着手术。
施术者平静的一阵阵缝合着手下的血肉,任由身旁天花板上的尘埃簌簌落下。
直到最后一针大功告成,他放下了手中的工具,后退了几步,疲惫的叹息。
“神城医生,辛苦了。”
只读过两年护理学的助手为他摘下了手套和身上的防护服,对他连日以来的牺牲和付出深感敬佩。
“并不是什么很难的手术,只是过程比较长而已,希望能够挺过去吧。”
神成医生看了一眼手术台上的孩子,平静的说:“接下来病人的护理就交给大家了。药品的话,我联系人尽快送一批抗生素过来。”
礼貌的和其他人打过招呼之后,他转身道别。
护工忧心忡忡的劝说:“神城先生,最近街面上不太安全,我家在附近,等会儿查房之后,要不先到我家休息一晚?”
“不必了,办公室里有张床,我凑合一下就好。”
神城医生笑了起来:“稍后,我还要去见一个老朋友。”
“那您路上小心。”
“我会的。”
神城走向自己的办公室里,整理着病人们的档案,仔细的清点过如今药品的储存之后,稍微休息了几分钟,就拿起了笔和本子,匆匆的开始了惯例的巡视和查房。
所谓的病房,也不过是一层专门隔出来的楼层而已。
就在这个破败剧场勉强改造成的医院二楼,庞大的空间里胡乱的拉起了垂帘和布满,在昏黄灯管的照耀之下,墙壁上的裂缝都没有来得及修补。
哪怕是开着窗户,电风扇吹着风,搭配和土空调的制冷,依旧闷热的让人想要流汗。
空气中腐败的味道挥之不去。
在破烂垂帘隔开的床之间,神城低头查看着患者们的状况,仔细的记录着数据。
有的患者已经沉沉睡着了,而有的在半梦半醒之间,在病痛的折磨之下,双眼呆滞。只有在手电筒光芒的刺激之下,眼瞳才会下意识的收缩。
闷热的空气里回荡着沙哑的呻吟和梦呓中的哀鸣。
神城一个个的检查着患者,沉默向前,许久,脚步却忽然一顿。
寂静里,他忽然低下头,看向两张床之间……在手电筒的照耀之下,一缕纤细的丝线缓缓浮现。
神城扶了一下眼镜,轻声叹息。
“绊线手雷?”
他说:“真卑鄙啊,柳东黎,这里是病房……为了杀我,连其他无辜者的生命都不顾了么?”
“病房?”
有人笑了起来。
在角落里的黑暗中,柳东黎抬起脸,轻声问:“这里是病房还是实验室,难道你不比我更清楚么?”
那一瞬间,电流声忽然从空气中响起。
自柳东黎的手中扩散,瞬间,撕裂了一切伪装。
在电场的扩散和笼罩之下,整个房间里的一切都像是水面一样,在涟漪的冲击之下动荡了起来。
有什么发生了变化,好像又没有。
病房的场景,苦痛的呻吟和噩梦里的呢喃如旧。
但一切已经变得截然不同。
就在那些垂下的破烂帘子后面,病床上,病人的畸形皮囊下,隐隐有什么东西在蠕动。而被褥下面的肢体,却在以不正常的姿态微微起伏。
像是蠕动的蛇巢那样。
薄薄的人皮之下,一切早已经异化,在愈使的侵蚀和力量干涉之下,此处,早已经在地狱之中……
伴随着柳东黎的话语,窗外夜色中,隔着暴雨,便有轰鸣巨响迸发,燃烧的火光不断的涌现。
整个尘世好像在瞬间被笼罩在火雨之中。
只有哀鸣如旧……
“这就是你想做的,神城未来?”柳东黎问:“以救助的名义将患者改造,以治愈为借口,对你的同胞大施报复?”
“和致死的肿瘤和病灶比起来,手术只不过是短暂的痛苦而已,你好像从来不明白这样的道理。”
神城平静的回答:“在手术台上,倘若不果断,就只会让病人万劫不复。如果心脏无法跳动,就要注入强心针,如果躯体发生了朽坏,就要予以切除。一切都是为了最终的治愈。”
“这是你的手术?”
柳东黎被逗笑了:“我可是连麻醉师在哪儿都没有看到啊。”
“难道丹波内圈……不,所有的混种被麻醉的还不够么?醉生梦死,明日无期,日复一日的沉沦在最底层的黑暗里,奋力挣扎却无法挣脱泥潭,只有自甘堕落一条路可选……没有足够的痛苦,就不能让他们睁开眼睛,无法让心脏再次勃动。
这只不过是微不足道的代价而已。”
“又是休克疗法老一套,扛着一袋米反复上下楼难道你们这群家伙不嫌累么?”
柳东黎嗤笑着,环顾着四周:“看来,你还真是准备了一个好地方啊,是哪位好心人帮你在丹波内圈置下了这么大的产业?”
“商业机密。”
神城未来轻声问:“为什么还站在原地呢,柳东黎,难道你还在等着什么吗?换做以前的话,早已经冲过来斩了我的项上人头了吧?”
柳东黎无所谓的笑了:“就你一个?提不起精神啊。你背后的大人物又在哪里?还是说,你觉得自己长大了,要脱离父母的怀抱,迫不及待的展翅翱翔?”
“愈使不在这里,它还有自己的工作,自己的使命。”
神城未来缓缓摇头,眼神变得玩味起来:“为何这么执着于它呢,柳东黎?你难道不是冲着我来的么?
我了解你,柳东黎,倘若你想要杀我的话,就不会废话这么多,可这么长时间的等待又是为什么?
拯救丹波内圈的希望难道不是近在眼前么?只要杀了我就好……还是说,你另有目的?”
他停顿了一下,露出了嘲弄的笑容:“柳东黎,你真的有你说的那么冠冕堂皇么?你回到这里,究竟是为了丹波内圈,还是为了你自己?”
“问题。”
沉默里,柳东黎弹了弹指尖的烟灰,轻声叹息:“你的问题太多了,我竟然不知道先回答哪个比较好。”
“那就不必回答了,你在那边,我在这里,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
在周围的哀鸣和呻吟声中,神城未来缓缓展开双手,轻声宣告:“来,杀了我,或者我杀了你——”
伴随着他的话语,凄厉的尖叫声迸发。
在柳东黎两侧,垂帘之后那些畸形的肉体在瞬间爆裂,锋锐的足肢撕裂了朽坏的皮肤,精心调制的畸变种从容器之中分娩,急不可耐撕裂了眼前的破布,扑向了近在咫尺的血食。
无需镜界的辅助,此处早已经变成了牧场主的斋戒圈。
现在,在漫长的培育之后,祂的孩子们降临在这一片动乱的大地之上!
“有那么一瞬间。”
柳东黎嘴角吐出烟雾,轻声笑了起来:“我还以为你要跟我讲道理……”
漆黑的雨衣之下,两道冰冷的铁光划出,被握在了双手之中。
深吸了一口气,嘴角的烟卷亮起一缕炽热的光。
正在那一瞬,铁光自空气中交错,将那些扭曲的肢体和怪物轻而易举的斩裂,腥臭的血液喷洒而出。
难以形容那一瞬间站在那里的究竟是人,还是无形的鬼魅,或者……更加恐怖和狰狞的东西。
柳东黎向前,踏着粘稠的黑血。
在雨衣的笼罩下,看不清那张面孔,只有烟卷明灭的光芒在空气中浮现。
如此飘忽。
好像毫无重量。
接连不断的嘶鸣声伴随着肉体的爆裂而迸发,而回应它们的是随手投出的手雷和炸药,剧烈的轰鸣骤然在这一片并不算狭窄的空间里迸发,掀起层层气浪。
焦热的焚风里,鬼魅向前,手中的铁光纵横,迸发凄厉的啸叫。
巨大的畸形蜘蛛从身后猛然扑下,紧接着在半空中,庞大的肢体就已经四分五裂,铁光如飞鸟,展开双翼,在这狭窄的空间中飞舞,宛如世上最残忍和最冷酷的舞蹈那样。
死亡也好像变成了艺术。
随着那个人影缓缓向前,迅速扩散。
随着吊顶的破碎,蜿蜒的巨蛇从裂口之中延伸而出,紧接着铁光飞迸,横跨了漫长的距离,将未曾吐露出的毒汁和刀锋一同封入了它张开的喉咙里。
刀柄炽热震荡,喷薄出一缕猩红的光芒,爆炸迸发。
制式投掷短刀。
原暗军团最为娴熟和精通的暗杀装备,无法见光的军人们在执行灭绝任务时的必备佳品。可从未曾有人能够如此完美的使用它的每一寸锋刃,造成如此可怕的杀伤。
当涌动的怪物变为潮汐时,那一步步上前的身影就好像是礁石。
毫不闪避,毫不退让。
只是一步步向前。
漆黑的雨衣之下隐藏着好像无穷的利器,不论是短刀、炸药、手枪还是匕首,一切都被完美的驾驭在十指之间。
神城未来漠然的凝视着杀戮的场景,步步后退,始终保持着安全的距离。
可在怪物的绞杀中,却有一柄沉重的狗腿刀呼啸而来,在他的脸上切开了一道凄厉的裂口。
紧接着,黑色的雨衣冲破了空中所弥漫的血色,宛如乌云那样游走在墙壁和天花板之间,速度快的不可思议,难以捉摸轨迹。
神城未来再度后退,手掌按在病床之上。
在帘后,那个刚刚完成的手术的畸形少年猛然抽搐了起来,四肢反转,在天花板之上爬行,张开遍布利齿的大口,向着柳东黎咬出。
下一瞬,头颅便飞扬在空气中。
简直,弱的可怜。
神城未来已然,近在咫尺!
高亢的枪声迸发。
甚至来不及反应,神城就在短管霰弹枪的冲击之下倒飞而出,依靠在墙上,鲜血飞迸。
脸上迅速浮现出一层死寂的灰黑。
——这一次,是咒毒!
在柳东黎手里,完成使命的霰弹枪寸寸崩溃。
这是越狱之前,他从天文会技术部的储备中所掠取的编号咒弹,足以对统治者造成杀伤的人工遗物,在现境之内沾之即亡的的诅咒。
不论备份的克隆体再多,有多少二重身的假象,神城未来必然会迎来死亡。
只不过,很遗憾……
“这一招已经用过了啊,柳东黎。”
寂静里,神城轻声感叹,似是惋惜。
就在破碎的衬衫之下,是一具遍布缝合痕迹的身体。
为了防备咒毒的袭击,他早已经将自己现在所使用的这一具躯壳层层改造,替换了来自黑市的器官和肢体。
就好像忒修斯之船那样,已经再无一处属于他自己。
更重要的是……
“你刚刚又杀死了一个无辜的人哦,柳东黎。”
神城未来嘲弄的微笑,任由大半具身体化为飞灰:从一开始,这具身体就不属于他。只不过是丹波内圈随处可见的垂死混种而已。
为了最大程度抵御咒弹的侵蚀,神城甚至没有抹去原本的意识。
人造嵌合体!
在意识之中二选一,在血脉和器官的源头中五十二选一,咒弹的目标发生了错乱。当最严重的代价被另一个意识所承担后,所存留下的猛烈的毒性已经不再是问题……足以让他从容抽身,切断和一具身体的关系。
与此同时,尖锐的悲鸣从门外响起。
那个端着一碗热汤的中年女人呆滞的站在门口,眼前的场景,难以置信,也无法接受那个滚落在到自己脚边的头颅。
她的孩子。
残存着曾经稚嫩少年的模样,那一颗头颅的嘴唇开阖,自血泊中轻声呼唤:“妈妈。”
汤碗落在了地上。
“孩子……我的孩子……”
那个女人茫然的低头,嘴里一遍遍呢喃着什么,最终发出凄厉的哭喊。
干瘪的肢体却迅速的膨胀,伴随着凄厉的悲鸣,坠入深渊的意识裹挟着海量的沉淀再次成型。
狰狞的肢体撕裂了皮肤,庞大到令人吃惊的躯体源源不断的从其中钻出——真正的怪物,在这一瞬间,完成了!
恐怖的巨口张开,无数锋锐的牙齿如鳞片一样彼此摩擦,迸发出火花,吞没了柳东黎的所在。
紧接着,剧烈抽搐了起来,感受到来自躯壳之内的痛苦。
有炽热的光芒自狭窄的黑暗里爆发。
刻入骨骼之中的炼金矩阵被启动了,受祝符印亮起,召来了圣灵的净化!
庞大的怪物僵硬在原地,寸寸凝固,迅速的坍塌。
变成了细碎的尘埃。
柳东黎已经消失不见。
只有一件漆黑的雨衣从尘埃中落下来,伴随着隐约的滴答声。
神城未来的神情僵硬了一下,撑起残躯,将雨衣挑起一角,便看到了下面的渐渐归零的计时器。
“啧。”
他发出不快的声音。
紧接着,炼金炸药的火光将一切吞没,笼罩了整个医院,将一切罪孽化为了灰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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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的最深处,神城未来从培养皿中再度睁开了眼睛。
在培养皿之外,黑色斗篷下,枯瘦的愈使抬起了空空荡荡的面孔,似是端详着他狼狈的样子。
在培养皿内,迅速成长的胚胎,已经抵达十三岁的程度。
“我说过了,神城,你这一次不会成功,只会徒劳折损试验品,让他有所警惕。”
“无妨,反正已经不需要试验品了。”
隔着厚重的培养液,神城沉闷的声音传来。
感受着这一具崭新身体中所蕴藏的力量,他咧嘴,微笑:“不死之兽的定律就快要完成了。”
很快,他将告别死亡。
永恒,近在咫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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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方,燃烧的大地之上,悲鸣炽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