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六百四十三章 大君与至强
类别:
玄幻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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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月字数:24457更新时间:25/01/15 14:39:51
第一千六百四十三章 大君与至强
大君之位。
有那么一瞬间,所有侏儒王,都忘记了呼吸。
无法相信槐诗所说出的话,也无法相信自己······竟然也会听到这样的话语。“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大君的嘴角勾起,再忍不住大笑出声。随之而来的,便是无数高亢的呼喊。
没有暴怒,没有痛斥,也未曾有任何的怒吼······不论是巨人还是侏儒,都从自己的位置之上起身,兴奋的咆哮,呼和。
仿若欢庆那样。
瞪大了眼睛,献上赞叹。
庆幸于自己竟然能够见证这大君之争的起始,在时隔四个纪元之后,终于有人再次向大君之位发起角逐!
“当然!槐诗,当然。”
巨人之王展开双臂,认可这一决心:“现在的你,哪怕没有那把剑,也已经具备了挑战我所需要的一切资格。”
“只不过,这可比宣战还要更加困难—”
御座之上的主宰者最后提醒:“想要同大君为敌,那么只需要领受大君的毁灭便足够了。可想要成为大君,却不止是要战胜雷霆,在这之前,还要战胜所有的巨人才行。”
“槐诗,你真的做好准备了吗?”
“还有人负责热身环节吗?听上去真好。”槐诗看向巨人们,不由得遗憾:“只不过······只有这么几个的话,恐怕不够吧?”
巨人们沉默着,没有说话。
只是,有宛若雷鸣一般的轰鸣,从他们的肺腑之中响起。灰烬、穹空、恒长和残缺的海洋。
当解开束缚的瞬间,磅礴的气魄和幻影自他们的身躯之上显现,自狂喜和震怒之中,竟然已经快要无法克制的,展露真容!
柱梁自火焰中燃烧,殿堂在风暴之中崩裂。
可高亢的号角声却有若实质的,自无穷雷光之中升腾而起,响彻深渊,昭告所有。令所有有知者陷入震惊和呆滞。
不由自主的,投来目光。大君之争,自今日再启!
“陛下,不能去啊,不能去!!!”
离宫之内,白蛇同样在呐喊着,奋力的抱住枯王的大腿,面色涨红,已经快要拽不动:“彼辈蛮夷一旦打上头之后哪里还会管其他。
陛下至尊之躯,万不可轻履险境,陛下,啊,陛下啊啊啊啊!!!”
“放肆,天底下哪里有朕不能看的东西!”枯萎之王大喝:“撒手,白蛇,赶快,不然朕要诛你满门了,赶快。”
白蛇瞪眼,死不撒手:“臣的子嗣虽不成器,但起码够多,能消陛下怒火的话,随便怎么诛都没关系。可陛下万一有什么不测,皇室满门可就真快死绝了啊!
到时候亡国群龙无首,臣等怎么办······难道要立绝罚那老东西做太子吗?!”“无礼犯上!”枯王怒吼。
“就是就是!”旁边伽拉也怒吼:“臣请斩白蛇,立马就斩!”可喊得再大声,却不敢冲上去把老东西一脚踹开。
只能在旁边给陛下加油。
门外面,九卿们面面相觑,默默无言,装作听不见皇帝的呐喊和命令。这就是作为人臣的最后倔强了。
忽然之间,从外籍侏儒王成为了雷霆之海认可的授权巨人。可叫什么巨人好呢?
槐诗托着下巴,专注的思考,想要找个威风一点的称号。烈日巨人?太阳巨人?毁灭巨人?还是说······光之巨人?无路特拉曼?
可自己也不会变身啊。神光棒在哪里?
现捏一个还来得及吗?
而就在他若无旁人的沉思始终,殿堂自号角声里化为了飞灰,消失不见,绮丽的辉光自深渊之中升腾,化为了天穹。
无穷纷繁的倒影和幻象浮现。自巨人的鼓声和赞唱里。
枯瘦的恒长巨人张口,纵声高歌,歌声如雾凭空显现。海之残骸摇曳着,宛若沸腾,迅速的膨胀,撑起了这无穷虚幻的根基。
自灰烬之火的照耀之下,光怪陆离的景象自虚空之中不断的出现。
遥远的旧日,曾经的无穷时光在此刻重新显现······宏伟到代替天穹的伟岸穹庐,庞大到充斥了大地和一切的庄严广场,一座座高耸入云霄宛如山峦一般的雕像。
而更多的,便是一个个从梦中归来的模糊身影。逝去的巨人们在歌声再度归来。
早已经远去的虚无之梦就在槐诗的面前显现而成,这便是巨人之梦!
而就在槐诗的面前,恒长已经彻底消失无踪,只有介于有无之间的雾气已经无处不在的充斥了每一个角落。
她早已经同整个巨人之梦融为了一体。
而穹空的轮廓却越发的凌厉锋锐,像是利刃勾勒而出的痕迹,他的身躯已经消失不见,仿佛现实的裂口一般,在裂口之后,近乎无穷的永恒虚空翻涌涟漪。
回归全盛状态的海之巨人已经庞大到快要将巨人之梦撑破,一条条支撑着庞大身躯的手臂和肢体向下延伸,都没入了虚无之中,搅动看不见的潮汐。
而最无法忽视的,便是那已经完全无法忍耐的震怒之火!宛若灰烬重燃。
无穷地狱的灰烬所组成的身躯之上,一切追逐着毁灭和破灭的决心和渴望化为了侵蚀现实的火焰,肆意的从裂隙之中喷薄而出。
恒长、穹空、灰烬和海洋。
当世除了大君之外的四位巨人展露自身的威权和真髓,再无任何掩饰的敌意和杀戮渴望投向了前方。然后,在他们之前······沉思的巨人,终于抬起头。
就好像,回过神来。
再度将视线投注于此处。
于是,巨人之梦哀鸣着,被裂隙所横贯!在那庞大身影的俯瞰之下....··
此刻,槐诗的身后,那隐藏在黑暗和光里的恐怖本质仿佛在巨人之梦的折射之下,终于显现而出,化为了几乎令巨人之梦都要彻底消散的恐怖轮廓。
冠戴深渊黑日,身披太一之白衣。诡异的阴影宛如如江河一般奔流。
无数升腾事象的交织之中,最终的地狱之王显现身影!“我猜,我们可以开始了?”
槐诗依旧微笑着,看着他们,提议道:“虽然有些老套,但不用先来后到排座次也没关系······请你们一起上吧。”
在这一刻,巨人们沉默着,不发一语。
只是那原本已经昂扬到极限的杀意,却仿佛火山爆发一样,再度攀升,喷薄而出,刺目的血色从他们的灵魂中显现,几乎将巨人之梦染成猩红。
可紧接着,最为庞大的海之巨人,便僵硬在原地。
仿佛沧海彻底冻结。
自烈日的俯瞰中。
毫无征兆的,那个身影从现在了他的眼前,近在咫尺的地方,伸出手,抚摸着那一道道友人最后所留下的裂痕。
如此缅怀。
“放心,只要拿出自己的全部本领就好。”他说:“我会尽量······不打死你们的。”
于是,曲起的手指弹出,敲在海之巨人的颅骨之上。
宛如惊雷一般的轰鸣里,龙脉高歌长吟,无数如同雷霆一般升腾而起的铁光汇聚为一束,贯入了海之巨人那宛如山峦的颅骨中,轻描淡写的,从另一侧穿出。
好像要倾覆海洋。
海之巨人在嘶鸣中,不由得向后,被掀起,倒下。
而直到现在,从天而降的巨手才堪堪落在了槐诗的身上。恒长化为了无形,可正因为无形,才处处有形,无处不在。
可遗憾的是,他那一巨手还未曾落下,便在又一次弹指之中,溃散无踪!无穷雾气动摇着,几乎被吹散,几乎快要显现出背后的狰狞模样
轰!
槐诗面无表情的收回了拳头,天崩之拳下,穹空巨人的轮廓已经倒飞而出。当他的身影从天而降,坠落在地上时,无穷的火海从正中开辟。
“互相问候的寒暄环节大可不必,动点真格的吧。”
槐诗漫步,踏前,向着近乎化为龙卷一般的庞大灰烬巨人:“我来到这里,想要将你们所有的力量全部夺走,包括你们引以为傲的一切,巨人的尊严,所有侏儒王的力量和宝藏······以及大君的头衔。”
“现在,友好的商谈环节已经结束了。”
那宛若被黑暗所笼罩的面孔之上,和煦的微笑中,源自现境的凶意喷薄涌现:“请尽情的反抗吧,各位!”
在我,热身完毕之前!
紧接着,漆黑的火焰,从槐诗的双手之上燃起。
那放肆舞动的色彩,令所有的巨人不由得眼前一黑,亲身领受到了来自日焰的恐怖威胁。那焰的形状,不过是毁灭升腾的姿态,所释放出的光芒仅仅是微不足道的余波。
黑暗的最深处,那足以令深渊为之动荡的本质,是仿佛要将一切存在尽数抹除的虚无!大敌的阴影,已经将他们笼罩在其中。
再无处可逃!
在恍然醒悟的刹那,再无任何的顾忌和犹豫。
扫去一切的侥幸和偏见之后,所感受到的,便是从未有过的惊骇和振奋,再无任何限制的催发自我的力量。
甚至,不惜此身!
海之巨人怒吼,没入虚无的手足缓缓的拔出,拉扯着一条条沉重的锁链,就如同扯开铁闸一样一个个纪元以来,被溶解进海洋中的灾厄从闸门之后,井喷而出,吞没一切!
原本的只剩下轮廓的穹空,甚至已经彻底的失去了形体,只有无数条从身上延伸开来的裂隙,仿若以现实的裂缝作为利刃那样,斩灭所有。
恒长所幻化的雾气彻底散尽了,露出背后的真容—从来没有真容,追逐永恒而成的成果一直在不断的变化着,所能看到的便是万眼万手不断的分裂开阖,回旋,拓展,肆意的扭曲现实,形成了无处不在的恐怖干涉力。
而灰烬,已经彻底熄灭。再看不到任何的火焰了······
就只有一具数米余高的漆黑枯骨,一丝丝燃尽的黑烟缠绕在枯骨之上,骨骼的裂隙之中似是有最后的星火明灭。
一阵风吹来,就会彻底的灰飞烟灭。
可当他踏出一步的同时,整个巨人之梦好像都被无形的火焰所点燃,一切灵魂都被拽进了无止境的折磨炼狱。
一切憎恨、贪婪、野心和狂妄所汇聚成的火,已经铸就灰烬一般的结晶,破坏力无止境的暴涨!自外向内,再也看不到槐诗的身影。
只能够看到巨人之梦里不断变换的诡异色彩,一个又一个的巨人幻影自生灭中消散,可越是消散,那梦境便越是庞大。
将一切斗争,尽数封锁在其中。
但即便是如此,却也已经快要无法包容······那冉冉升起的漆黑烈日!就在槐诗的身后!
宛若神佛一般的矩阵光环展开,虚无汇聚成了物质,以火焰和光芒的形态向着四方抛射而出,以一己之力,应对四位巨人前所未有的联手围攻。
再然后,轻描淡写的······压下!!!
强与弱的界限,从未曾如此绝对而分明。而那一条准绳,已经握在了槐诗的手中!
那一刻,灰烬之剑在槐诗的五指之间崩裂,从其中宣泄而出的恐怖温度和执念,尽数消散在黑暗里,就只剩下了一丝微不足道的飞灰从指缝间飞出。
“燃尽之灰,何如烈日之普照?”
槐诗垂眸,俯瞰着那一颗不断崩裂的颅骨:“汇聚再多的疯狂和绝望,终究无从蜕变,牺牲再多,也便只剩灰烬而已······
提图斯不选你,是有道理的。
号练废了,重来!”
轰!
在按下的五指之间,枯骨巨人轰然坍塌,如同潮水冲刷的沙堡一般溃散,溶解,火焰被火焰所吞噬,而灰烬······归于灰烬。
在弹指之间,彻底湮灭!
再紧接着,无尽灾厄溶解之后所形成的汪洋,自俯瞰之下冻结。“海之狭隘,如何同无限相较?”
槐诗的手指自虚空之中划过,指尖所过之处,所有桎梏灾厄之海的锁链,尽数断裂,如同被看不见的剑锋所斩断那样。
沸腾一般的潮声和哀鸣里,只剩下了冷淡的评价:“以有涯求无涯,岂不谬哉?果然,褚海先生应该把你碎的再干净一些。”
天阙之剑,凭空斩下!贯穿海洋。
于是,万钧洪流自烈日的回旋中被吞尽,一切灾厄自虚无之中彻底消散,只剩下海之巨人重新长出的身躯被贯穿在剑锋之上。
迅速的坍塌,崩溃,石化。
就像是海水褪去之后的死寂礁石,遍布裂痕,再无声息。再然后,槐诗的手掌,无形的翻转。
握紧了缠绕周身的裂隙,令穹空的力量彻底停滞,在无从延伸,触碰烈日本身...···“虚无之穹空,又有何物能存?”
槐诗垂眸,分辨着掌心的那一道现实裂隙的本质,遗憾摇头:“以空求空,最终依然是空!”
当他的五指握紧之后,无数道笼罩了巨人之梦的诡异裂隙,竟然开始了迅速的收缩······向着他的掌心!
就像是被漩涡所卷入其中的海草一样。
凌驾于自身万倍以上的灾厄化为了黑洞,拉扯着穹空的灾厄化身,向内,直到最后,彻底纠缠成一团。
“这么讨厌现实的话,你还是去二次元吧。”啪!
有琉璃破碎的清脆声音响起。
就在再度展开的五指之间,无数重叠在一起的裂隙,已经被粗暴的压扁,如同看不到任何厚度的纸片一样,飘扬着落下。
再无法展开。
而最后,槐诗回过头,看向了在黑暗日轮的笼罩着桎梏中,不断的挣扎······试图从那一片永恒的黑暗里爬出的诡异轮廓。
巨人恒长。
“如梦幻泡影一般的长存,又有什么意义?”槐诗挥手,“不如干脆真的化为泡影算了。”于是,最后的破裂声响起。
无数展开的眼手在黑日的压力之下,痛苦的痉挛,收缩,向内塌陷,到最后,轰然炸裂,只剩下一片飘忽的雾气。
消散为无。
现在,当槐诗再度踏出脚步,跨越了巨人的残骸,向前走出,便再无任何力量胆敢阻拦那一道庄严的日轮升起。
古老的歌声和梦境迅速的蒸发,消散。唯一的胜者从那一片梦境之中走出。俯瞰着所有的尘埃。
还有等待在挑战之路尽头的,最后敌人!-大君!
大君也在看着他,如此平静。
在侏儒王们的颂唱中,挽歌声响起,赞颂着那些回归漫长之梦的巨人。无人胆敢指责这一结果,甚至未曾落泪和痛惜。
倾尽全力的对决本该如此才对,若非死亡,如何分胜负?!倘若槐诗手下留情,才是对这一场角逐最大的侮辱!
可当槐诗以绝对的力量,正面击溃了四个巨人之后,才终于从大君的身上感受到了,那沉寂了不知道多少个纪元的恐怖力量!
所谓的,深渊至强!
纵然同为巨人,依旧无法同日而语······那庞大的差距,就如同现境的天敌和太一的距离一样!巨人只不过是雷霆之海的领袖,而大君,却是这一份无穷力量的化身!
只是站在那里,便已经给槐诗带来了无以言喻的恐怖压力。
现在,当最后的阻拦者们归于虚无,再无人能够阻挡这一场决定一切结果的斗争到来。彼此双方早已经······迫不及待!
当号角声再一次被主祭所吹响,整个地狱都被彻底清空。在这深度之间的地平面上,就只剩下了遥遥相对的两人。“谢谢你,槐诗。”
大君最后问候。“嗯?”
槐诗好奇:“难道我作为毁灭者,做了什么值得让人感谢的事情吗?”“谢谢你,作为我的敌人,发起这一场对决。”
大君坦然的微笑,并不掩饰自我之振奋:“我已经许久,未曾如现在这样期待了。”不论是同深渊烈日作战,还是印证深渊至强的归处。
亦或者,作为大君,应对另一个前所未有的挑战者······胜利、荣耀与权位。
原本都已经厌倦了的一切,竟然在此刻再一次的显现出新的价值和美好。
当确认了这个世界上竟然还有这样的敌人存在时,大君所感受到的,便是未曾有过的愉快和欢欣。就好像,已经拥有了一切。
前所未有的,渴望着胜利!
哪怕拽断所有的枷锁,也在所不惜!
瞬间,有陨星从天而降,地狱的残骸被拉扯着,落入了大君的手中,紧接着,残骸变化,锻造,重生。
毁灭之锤的轮廓,再度显现。
“现境之人啊,你们的星辰如此灿烂,耀眼到我无法收藏,庞大到令巨人为之赞叹。面对这样的挑战,我必须要做出回应。”
毁灭之锤自大君的手中,再度举起,伴随着深渊至强的宣判:“作为敌人,我对这一份光耀表示认可,作为大君,我将在此赐予你们最璀璨的终结。”
除此之外,再无其他的可能!深渊动摇!
并没有任何的自矜身份,一如往昔作为无名之人时那样,专注且虔诚的应对着一切对手,主动的向挑战者,发起了进攻!
毫无保留!
就像是一切都在瞬间坍塌。
深渊剧烈的倾倒,回旋,混沌之海升起,上浮到了最高处。而曾经现境的位置落向了最深的黑暗里。槐诗只感觉现实被粗暴的揉成了一团,将自己包裹在了其中,化为了囚笼。
当毁灭之锤抬起时,世界的中轴就好像于大君的手中显现。当铁锤挥出,深渊便为之倾覆!
天地宛若回旋。
整个宽阔到看不见尽头的战场,被彻底的颠倒,恐怖的漩涡自外而内的收缩,桎梏一切。在不容许任何的逃避。
唯一的生路之上降下的,便是带来彻底毁灭的铁锤!而从绝境之中所升起的······
便是环绕着万丈漆黑日焰的斧刃。
切裂漩涡,开辟所有,令深度的扭曲自正中拦腰而断,针锋相对的同毁灭之锤碰撞在一处,进射出了足以照亮大半个深渊的耀眼光焰!
这一次,面对大君毫不保留的全力一击,槐诗挡住了!
“这算不算偷袭?”
相持的斧刃之后,槐诗咧嘴,嘲弄一笑:“没想到大君竟然也会如我这般不择手段。”“所谓的对决,便要无所不用其极,要我教你这样的道理吗?”
大君的笑声有若雷鸣,竟然自相持之中再度发力,压下了愤怒之斧,强迫槐诗向后退出了一步,又轻描淡写的让过了七海之剑的反击。
再一次的,抬起了毁灭之锤。毫无任何花俏。
只是倾尽力量,直白而粗暴的,砸!
大地自铁锤之下崩裂,如同水面一样浮现波澜,偌大的地狱坍塌,崩溃,数之不尽的残骸被吹飞了,砸向四方。
当深度的黑暗被驱散,无数地狱的微光便如同星辰一般亮起。庄严照耀。
“深渊的风景怎么样,槐诗?”
大君昂@精华书阁首发问:“同你们所创造的地狱,相较如何?”“难道有什么可比性么?”
槐诗冷漠摇头:“看看你的领地,大君,看看你的王国,这一片显赫的废墟里,还有什么值得夸耀的地方?”
在他的十指之间,漆黑的日焰彼此纠缠,铁光增殖,悲悯之枪重铸,叠加了不知现境多少威权的枪锋横扫!
此刻,仅仅是两人的碰撞,便在深度之间掀起了新的风暴和乱流。往日稳固的一切,此刻尽数化为了脆弱的泡影。
难以为继。
如此颓败的模样······
“已经不会有新的世界诞生了,大君,这样下去,只会全部毁灭!”槐诗问:“为何不愿意重新再来过?”
“重新来过?”
大君咧嘴,反问:“槐诗,新的世界里难道不会有纷争么?”“当然会有。”
槐诗断然回答:“甚至说不定比现在还要更加的惨烈,说不定会创造出新的地狱······可一个地狱,总比一万个好吧?
为什么不能给自己一个机会,重新开始?”
“因为它是假的。”大君嘲弄摇头:“所谓的新世界,不过是一厢情愿的谎言!和旧的不会有任何区别·······
你们想要重新开始,可重新开始,也只会有同样的结果!”
轰!
自铁锤的轰击之下,此方地狱最后的残骸如泡影一般消散。
可在深度之间,更多的地狱却动荡了起来,在余波之中不由自主的崩裂,难以承受来自两者的冲击。自力量之下坍塌为尘埃,亦或者自黑焰的焚烧之中归于虚无。
“看到了吗,槐诗?”
大君展开双臂,展示着毁灭的场景:“只要还有灵长存在,还有灵魂存在,那么终将会创造地狱······不论地狱在何处,深渊都在灵魂里。
就在此处,就在你我的手中—”
当毁灭之锤再度横扫,将槐诗所投出的天阙之剑击溃。无数剑刃的碎片飞射,如同坠落的星辰一样,在渊暗区撞出了一道深邃的缺口。
不知多少地狱在这一击的余波之下崩裂,坍塌。
大君步步踏前,紧逼,破空而至,毁灭之锤再度砸落:
“—毁灭地狱,也只会创造出更多的地狱。不论重复多少次,都永远是自欺欺人的循环!”“但有意义。”
槐诗反驳:“人不是为了什么答案和结果而生的,即便是循环,也胜过永恒的沉沦和绝望。”“吾不取。”
大君嗤笑着,毁灭之锤砸下。
“我知道你想要做什么,槐诗,但我不会向天文会低头,也永远不可能向我的敌人认输,所以,放弃吧。”
大君冷漠俯瞰,“想要你的新世界,就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好的。”
那一瞬,槐诗遗憾的点头,伸手,接住了砸落的毁灭之锤。握紧!
毁灭之锤戛然而止。
自不知多少观望者呆滞的注视之中,他的五指缓缓收缩,握紧。锤首哀鸣,裂隙蔓延······
自巨响中,分崩离析!
“热身阶段,就到这里差不多就行了。”
槐诗遗憾轻叹:“如你所愿,大君,我不再对你抱有任何期望。所以,请让我尽情的领教一下吧.··他说:
“—所谓的,【深渊至强】!”
伴随着他的话语,虚无的深度之间,深渊烈日喷薄焰光,再度将一切照亮。恐怖的漩涡在渊暗区中扩散,带着一切碍事的阻拦,尽数归于灭亡。
无穷黑炎的风暴之中,烈日已经近在咫尺,俯瞰深渊。
就这样,以【毁灭要素·救世主】的权限,向毁灭要素·天文会】,下达至上之谕令。敲响灭亡之钟,吹响天启号角。
降下审判与结末!
当虚无的颂歌响起,无穷黑暗的最深处,以现境缔造而成的地狱里,无穷灾厄流转之中,二十四个毁灭要素再度显现!
现在,槐诗已经不再局限于己身的范围之内,第一次的去,彻底调动这一份令现境彻底化为地狱的力量!
于是,真正的深渊烈日,至此显现。轻蔑的俯瞰着所有。
再无怜悯与温柔。
就这样,向着眼前的敌人,抬起了手掌,屈指弹出。
无穷灾厄自毁灭要素的循环之中,凋亡一切有型之物的【宇宙光】,就此铸成。
顷刻间,凌驾于历史和想象之上的毁灭轻描淡写的荡尽三个深度之内的所有。紧接着,再度汇聚为一线洪流,浩荡降下!
向着眼前的对手!
倘若所谓的大君,只是这种程度的话······那就死吧!
没有耀眼到无法凝视的辉光,也没有刺目到毛骨悚然的黑暗,真正的毁灭是无形的。当星辰自黑暗里燃烧殆尽,所焕发出的便是这最后哀鸣。
或许,这便是应芳洲昔日所探索的,纯化的极限—无穷的物质坍缩到极限之后,转换为纯粹到再容不下任何杂质和瑕疵的粒子射流。
没有火焰,也没有耀光,纯粹的毁灭是无形的,难以窥见,可所过之处,唯一能留下的,便只有碎尽一切魂灵的劫灰。
如此,轻描淡写的,将大君吞没在其中。
绝对的寂静中,听不见远方震惊的咆哮和恐惧的呐喊,只有宛若釉体自瓷器上崩裂时的清脆声音。在无形的洪流里,大君手中残存的毁灭之锤率先溃散,化为了细微到找不到任何痕迹的飞灰。紧接着是大君的轮廓。
一块块碎片从那魁梧的身躯之上剥落,消散,皮肤,器官,血肉和骨骼,顷刻之间被尽数吹尽。有那么一瞬间,一切好像都消失不见。
除了被冻结的毁灭之光。停止。
高能粒子的奔流,就像是被无形的手掌所握紧了一样,仔细体会,细细端详,在了然察觉本质之后,失去了兴趣。
攥成了一团。
浩荡奔腾的射流向着正中汇聚,向着那个模糊的轮廓,重叠在了他的手中,又在五指的捏合之中,溃散为无形。
消失不见。
自毁灭之中,平静的大君重现,可却已经再非曾经的模样。就好像,只是投影一样。
如此飘忽,形同泡影一般的虚幻,却如此强烈的真实感,强到令除此之外的一切都变得无比虚假。仿佛,整个深渊唯有他的存在,才是唯一的真实!
以肉眼所扑捉到的不是什么幻影,因为他已经早已经处于无法观测的范畴·····永远的超脱于物质之上!
就连那一具曾经毁灭了不知多少强敌的身躯,也不过是这一力量的容器,亦或者······令他不至于将一切都彻底毁灭的枷锁!
自凝望中,风暴主祭再忍不住,热泪盈眶!多少年了?
多少年未曾目睹如此神圣的姿态?!啊啊,何其有幸!
自从昔日将那一位不可一世的地狱之王彻底蹂躏成粉碎之后,他就再不曾见识过大君如此振奋的模样。
鼓声不知何时,已经断绝。
他手中的鼓槌已经在失神中被捏成了两截,忘记了所有,再无法从那样激烈的斗争之中挪开视线。“还真是,好久没这么轻松了啊。”
大君轻叹着,抬起了头。
就如同从漫长的梦境中醒来一样,活动着手臂和五指,开合,熟悉着这一份久违的充实和解脱。于是,便有即便是同烈日相较也毫不逊色的恐怖灾厄气息,自他的身躯之中奔涌而出!
伟力归于自身,这便是大君。
在漫长又漫长的无穷时光里,除了一个个令人难忘的强敌之外,他甚至已经不记得自己究竟经历了多少的战斗,毁灭了多少的世界和地狱。
无穷尽的深渊真髓在未曾停止过的战斗和胜利中汇聚,倾注在这一道从未曾抵达过极限的灵魂之上,最终,从死亡和胜利之中所铸就的,便是······
深渊至强!轰!
日轮的回旋戛然而止,在紧接着,自深度扭曲所造成的折射中,烈日竟然都好像扭曲了一样,剧烈的变化!
当大君的手掌握紧,化为铁拳,向上所挥出的一瞬,偌大的渊暗区自风暴之中,向若两侧开辟而出!贯彻深渊的洪流自那一击之中显现。
一道道黑焰升腾,如涟漪一般的震荡,扩散。
整个深渊烈日,自大君的一拳之下,倒飞而出,回到早已经被焚尽的深度区之中,搅动了无穷的尘埃,隐没在晦暗之中。
可紧接着,更胜过以往的恐怖焰光重燃。烈日坠落。
自槐诗的意志之下,无穷灾厄的蜕变中,海量的灾害井喷。自日轮之中,铁光升腾,铸造再度开始,又紧接着完成。
锏之轮廓,自从烈日之中显现,向着深渊坠落。却掀起了足以令整个渊暗区再度动荡的恐怖风暴!毁灭要素·阿波菲斯,显现!
亦或者称之为······现境之重·阿房!
无穷灾厄的质量,乃至如今吞吃了不知多少地狱之后的现境,乃至其中的天国,一切的重量汇聚在一处,化为了一线铁光。
弹指间,跨越了八十层深度之后,已经来到大君的面前。近在咫尺!
无数火花飞进。
自五指与钢铁的碰撞之中,裂隙自阿房和大君的手指之上浮现。现境之重,戛然而止!
再无法寸进。
当槐诗五指合拢,阿房轰然爆裂,但爆裂的铁光又被挥手之间,轻描淡写的驱散,大君的身姿再现,毫无任何的动摇。
只是,随着槐诗再度抬起手的时候,便有新的一线铁光再度坠落。以阿房为容器,寄托于天外之物阿波菲斯的本质,纯粹的力量和冲击如暴雨那样降下。
毫无停歇。
即便是如此,依旧无法动摇大君的步伐。向着眼前的敌人。
在握紧的拳头之上,那令死亡预感不断炸响的力量无止境的攀升,翻倍,再翻倍,以指数级增长到最后,甚至以现境的观测再无法分辨出究竟汇聚了多么恐怖的毁灭!
早已经,锁定了槐诗。挥出!
槐诗抬起了手,五指展开。
自两者碰撞的瞬间,没有惊天动地的波澜和冲击,甚至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只有槐诗身后,一扇古老石门的痕迹悄然浮现。
石门之上,一道贯彻的裂隙无声蔓延,近乎横贯,但很快,又开始了缓慢的收缩。将那足以将槐诗彻底蒸发的恐怖力量,抵御在了门外!
—毁灭要素·存续院!
同时,就在大君的面前,槐诗针锋相对的抬起了拳头,握紧,崩裂的痕迹自从拳头之上不断浮现,现境之鸣动收束于一拳之上,哪怕是太一之躯壳也难以承受。
可在血液的奔流之中,永生之兽的生命力却显现而出,再然后,随着源质的蜕变,波旬的无穷诅咒和癫狂倾注其中。
毁灭要素·结合完毕!
血与魂的力量完美的包容了这二十四个毁灭要素所奏成的交响,向着大君的面孔,挥出!
可同样,大君的左手抬起,伸出,毫不躲闪的将这地狱现境的交响,握在了掌心之中。局限于灵魂之内的恐怖动荡扩散,肆虐,重叠在一处,彻底爆发!
令那凌驾于物质之上的身躯,也不由得,模糊了一瞬!可他的笑容,却越发的清晰!
如此的畅快。
就在大君的眼瞳之中,未曾有过的兴奋辉光涌动,燃烧,映照着眼前的强敌。再忍不住,大笑出声!“我终于想起来了,槐诗。”
自这不容退缩和逃避的角力之中,大君告诉他:“我见过你!我应该,早就见过你才对!”“那个,曾经的你!”
在洞彻一切命运的眼瞳映照之中,所显现的,却并非是他面前的槐诗,而是更加遥远,更加飘忽的身影。
以及,比此刻还要更加纯粹的黑暗和虚无!“—那个被你所否定的,你!”
轰!
自巨响之中,槐诗岿然不动,可在深度之间,一座座位于他身后的地狱却哀鸣着,化为了粉碎。再紧接着,大君的笑容轰然破碎。
在槐诗的头槌之下...···深渊至强,倒飞而出!
“不好意思,我怎么不记得?”
深度的虚空之中,槐诗昂起头,瞥着他的模样。只有一缕血色缓缓从额间滑落,划过了面孔,落入了他的手中。
如此鲜艳。
令他的笑容越发的愉快。
“原来大君的血,也是红的吗?”
“是啊,如你一般。”
在飘飞的地狱残骸之中,大君自裂痕中缓缓走出,并不掩饰自己额前的裂口,只是伸出手,擦去一缕,放进口中仔细品尝。
告诉他:“也同你一样,有毁灭和虚无的味道。”“正常。”
槐诗点头感慨:“我血里乱七八糟的东西有点多,出现什么都不奇怪。等你找到我的艺术细胞的时候,麻烦请告诉我一声。”
轰!
瞬息间,深渊烈日的身影破空而至,来到了大君的面前,现境之鸣动再度汇聚于手中,化为斧刃,向着大君的头颅斩落。
弦音自斧刃之上进发,如此凄婉。
就在斩落的斧刃之前,大君的手中,却有飘忽的利刃骤然显现,那是比愤怒还要更加狰狞的轮廓!就仿佛,跨越了时光,以自我之意志,再度握紧了曾经的兵器。
令那早已经随着强敌一同灰飞烟灭的斧刃,自手中重现!碰撞!
大君踏前,撞破了槐诗的架势,在另一只手中,白骨所雕琢而成的巨剑挥洒,正如同槐诗一般,干脆利落、毫无任何瑕疵的······斩首!
刀、剑、斧、锤、长矛亦或者铁拳······
一切自大君的意志之下变化,可每一种,都完美到凌驾于凡物的想象之上,昭示着真正的登峰造极究竟是何等的模样!
即便是,早已经不知道多少年,未曾有敌人需要他去动用这一份以死亡而磨砺而成的技艺,但此刻再度显现时,却依旧未曾有过任何的瑕疵。
反而······遇强更强!
彻底的,凌驾于槐诗之上!
“你所追寻的艺术,就在这里,槐诗,你看到了吗?”
斩首的剑刃之后,毁灭之锤在大君的手中再度显现,砸落,引发了断绝一切共鸣的巨响。倘若所谓的美是从生命中诞生,那么,毁灭和死亡,才是这一份艺术真正的归处!
正如同眼前的槐诗一般。
正如同被他所否定的本质一样!太过于轻蔑了,也太过于狂妄。
竟然胆敢在自己的面前有所保留······竟然胆敢到现在,还将那一重枷锁束缚在自己的灵魂之上!轰!
重剑劈斩,贯穿肩膀,近乎将槐诗斜向斩成了两截,可紧接着,却又被他的身躯所钳合封锁,阿房砸下,将大君的右手彻底击断!
可这同刮擦没有任何区别的小伤却根本没有令两人有丝毫的在意,反而令他们彼此的笑容,越发狂暴。
毫不保留的互相施以破坏和蹂躏。
如同两个无法杀死的怪物在残杀,毫不保留,再不顾及所有。仅仅只是如此,便已经令大半个深渊都沉浸在混乱之中。
哪怕是侏儒王们也已经再无资格来围观这一场战斗,只能不断的后退,再后退,凭借着大君御座的庇佑幸存。
可很快,槐诗已经再度飞出。胸前被彻底贯穿。
在他头顶,日轮破裂,黑焰如血那样,喷薄而出,将一切所触碰到的地狱,尽数焚尽!焚烧的火焰又在大君的践踏之下熄灭。
“何必自欺欺人?”
深渊至强缓缓向前,俯瞰:“被你所否定的,就是你们的答案—这一份毁灭,便是你们所创造而出的结果,正如你们所期盼的那样······”
这便是,昔日的会长所渴求的答案。
见证着现境所创造的无穷救赎,又同样见证着人世所编织而成的歪曲和堕落······越是迈向未来,就越是无法逃避过去。
所谓的天文会的存在,是否正当?难道顺应深渊循环的坠落才是答案?
世上的一切意义汇聚,最终所显现的是什么?当所有的毁灭重叠,最终成就的究竟又是什么?
当人世所创造的希望和绝望、升华和凝固、奇迹和灾厄被摆在天平的两端时,最后所导向的,是否是天国?
能够完成这一切的才是救世主。
正是自那一份渴望里,针对现境的清算和审判之中,深渊烈日才彻底诞生!这便是现境所注定的结果。
“槐诗,你自己便是唯一的明证和结果,从来不需要什么新世界和天国,重新开始的结局,就是再度的结束!”
大君拔出了肺腑之间的剑刃,握碎:“汝等自泥潭中挣扎起落,在徒劳的寻觅里凋亡,最终,你们终将会明白—循环的尽头,是灭亡!”
“哦。”
槐诗无动于衷,只是平静的抬起手,毁灭要素再度催发,自暴虐的反击之中,再度发问:“那又怎么样呢?”
他说:“我无所谓啊。”
那样轻蔑又冷淡的神情,令大君的动作微不可觉的一滞。不论是什么东西,从诞生的瞬间,就注定毁灭。
这一点,从一开始槐诗就心知肚明。
或许现境的答案就是这样,深渊烈日的诞生,或许才是理所当然的结果。在大君看来,一切就应当如此。
侏儒们向命运发起挑战,不断的斗争,不断的胜利,以期待最终的命运显现,以期待颠覆所有之后,将自己变成那个颠覆命运的答案。
正因如此,才不会容许这一份对于答案的否定。可最终不论什么样的答案,槐诗其实都不在乎。他所追逐的,从不是这样的东西!
比结局更重要的,是为什么而活着!轰!
无数焚尽的残骸之中,漆黑的烈日再度降下,喷薄万丈光焰,扩散的风暴吹尽所有。而就在肃冷的日轮之中,槐诗的身影再度显现。
“我并不觉得一件事情有结局不好,但我不为结果而活,如同生命诞生不是为了死亡一样。”
槐诗望着大君,告诉他:“倘若你觉得,这一份毁灭和虚无应当是现境之答案的话,那么现在,就请让我向你展现—同这一份答案所相匹配的过程与价值吧!”
风暴在大君的面前被撕裂。天阙之剑拦腰而断。
溃散的铁光之中,大君抬起了头,然后,终于看到了······槐诗所展开的双手,乃至,在掌心之上,那一柄渐渐显现的神之楔!
如此熟悉。
昔日的太一和今日的太一两者所追逐的救赎,灵魂,源质,乃至一切······尽数流入了铸造之中,最终,化为了一柄庄严的朱红之弓!
万物的欢歌仿佛在耳边再度响起。
天空、大地、海洋、山峦,现境,地狱,深渊,乃至一切。
所有的鸣动,一切的节律,万象的运转,尽数汇聚于此弓之中,化为了上一缕纤细到近乎无从察觉的弦。
这前所未有的寂静里,弓弦在槐诗的手中缓缓开启。自弦与弓之上,有黑暗和光芒流溢而出。
救世主和灭世者的力量彼此纠缠,深渊之烈日和现境之太一的本质再度重叠。自毁灭要素的升腾之中,足以将一切彻底毁灭十二次的力量显现其中。
于是,举世黯淡,一切的色彩都尽数消失无踪。
所存留下的,便只有那箭矢之上渐渐所显现的纯白!
可当它所显现的瞬间,便好像充斥了一切,令一切都被这一片无穷之白所笼罩,再无处可逃。如此纯粹的色彩,映照在大君的眼瞳之中。
随之而来的,便是前所未有的危机和期盼,警惕与渴求·······于是便再无法克制,那愉快的大笑声!
如此的久违了。
大敌啊,你终于从我的眼前再现!“那便来吧,现境之人。”
大君大笑。
无穷深渊真髓的流转之中,他抬起手,桎梏灾厄,重塑毁灭,正如同将无穷的地狱都握在了手中那样。
这一瞬,偌大深渊之中,再无任何的光芒,一切的雷霆自此处收束,显现出纯粹的质量和锋芒!抬起。
对准了前方的烈日。
以此一击,印证至强何在!
就这样,再无任何的保留,满怀着期待,满怀着渴望,向那贯穿所有的纯白之光发起进攻······去再一次的,去迎接那个既定的答案!
槐诗,松开了弓弦。
死寂的世界中,有低沉的声音响起。这便是毁灭的鸣动了。
有那么一刹那,万象彻底的停滞。一切如同冻结。
自一切的感知之中,所发生的景象都出现了如此鲜明的断层,明明上一刻一切好像都未曾开始,可当再一次睁开眼睛的时候,一切都已经结束。
任何的感知,都已经无法再观测到那凌驾于一切灵魂极限之上的变化。所能够感受到的,便只有颤栗和恐惧。
自扩散的余波之中,一切地狱都无声的化为了尘埃,偌大的渊暗区,都变成了历史,不复存在。破碎的残骸之中,王座依然高耸。
湮灭所有的余波席卷,冲击,可在这之中,风暴主祭依旧死死的支撑着自己的身体,抬起头,瞪大了眼瞳。
任凭双眸在残光之中烧尽。
急不可耐的,看向了最终的结果。然后,便忘记了呼吸······
就在无数地狱的尘埃之间,漆黑的日轮,无声的崩裂出一道缺口。漆黑的色彩如同血那样,从其中升起,无声的扩散······
有破碎的声音响起。自槐诗的灵魂之中······
他缓缓的低下头,看向自己的胸前,那贯穿身躯的一缕雷光,宛若剑刃一般,将他钉在了烈日之上。猩红的血自创口之中,无声的流出。
渐渐干涸。
“真可惜啊。”
大君轻叹。
离宫的最高处,枯萎之王缓缓的收回了视线,只是伸手,端起了身旁的酒杯。可酒杯中却空荡荡的。
再无涓滴。
往日的酒,已经喝完了。
孤独的皇帝愣了一下,无声一叹,将手中的酒杯抛向了楼阁之外的深渊里,再不留恋。哪怕以后,整个世界美酒都摆在自己的眼前。
可自己还能再去找谁喝酒呢?他收回了视线,转身离去。
那一刹那,崩裂的声音,终于从大君的躯壳之中响起······宛若冰川破裂,山峦坍塌那样,延绵的毁灭,再无法断绝。
就在槐诗的面前。
当最后的雷光消散,曾经的深渊至强再没有前进的力气。
曾经凌驾于物质之上的身躯,再度回归了物质,而掌控所有的力量,却已经荡然无存。在破碎的灵魂之中,无数灾厄如血一般的流出,升起。
归入了漆黑的烈日之中。
只剩下那一支断裂的苍白之箭,贯穿在身体之上。
就这样,在胜负的天平之上,投下了至关重要的砝码。可大君却未曾留意。
只是专注的凝视,望着槐诗胸前的裂口,还有那一缕渐渐消散的雷光,以及,未能彻底贯穿烈日的裂痕·····
“这就是只差一点的感觉吗?”他自嘲一叹恍然大悟。
明明可惜过对手那么多次,却从未曾这么的可惜过自己。明明遗憾过敌人那么多次,可最遗憾的,竟然是为自己。
如此可笑。可是,又何其畅快。明明胜利如此甘甜。
但失败却也能美妙的让人意犹未尽。“胜负已分,大君。”
那一刻自不可挽回的崩裂和解体之中,他终于听见了槐诗的声音,可却又忍不住想要发笑。
“现在,你是大君了,槐诗。”
如同虚假的结果被真实的结果所代替了那样。新的至强踏过旧的尸骨,因此而成。
自雷霆的败北之中深渊的烈日冉冉升起,普照所有。“看来我的答案,就只能到这里了。”
曾经的至强抬起头,看着更胜过自己的对手,满怀着祝福与期盼:“从今往后,由你来决定一切。”不论是雷霆之海的存续,地狱的结果,深渊的生灭,亦或者是应当让灵魂去追逐什么样的答案······但现在,去做你应当做的吧。
大君。
他微笑着,缓缓的低下了头。领受结局。
于是,日轮之中,有剑刃的锋芒再现,缓缓的升起。恰如毁灭与死亡那样。
“永别了,巨人。”无人回应。
只有孤寂的弧光一闪而逝,斩断了自无数时光之前延续至今的时代,自这一刻,为曾经的荣勋和辉煌,划下句点。
这便是巨人的结局。
当漆黑的日轮再度笼罩地狱之王的御座之上时,无数地狱的残骸之中,只有一个身影向着终点缓缓走来。
庄严的白衣之上,已经被一片血色所染红。如此刺眼。
这便是昔日雷霆最后的遗留。
就在王座之前,槐诗回头,看向所有的统治者,最后向着他们发问:“现在,还有人想要挑战我么?”死寂之中,再无任何人胆敢发出声音,也没有任何人胆敢去直视那一双眼睛了。
于是,槐诗收回了视线。
就这样,坐在了属于自己的御座之上,告诉他们:“那么,你们可以叩拜了。”
沉默之中,佝偻的风暴主祭低下了头,领受了这一份大君的谕令,拜倒在王座之前,献上忠诚。紧接着,第二个、第三个······
再无一人胆敢迟疑。
就这样,向着新的大君臣服,效忠,然后,献上所有。自深渊的烈日映照之下,朝见至强!
第一千六百四十四 亡国之重
前所未有的光芒笼罩了一切。髰
沸腾的黑暗里,火焰如雨水那样落下,而深渊在哀鸣中,渐渐的崩溃……漆黑的烈日自深度之上,缓缓降下。
在扩散的光焰中,好像有看不见的大手,将所过之处的一切,尽数抹除。
自新的深渊至强诞生之后,崩溃就开始再一次的加速了。
雷霆之海的一切被尽数吞吃,所有的灵魂和宝藏被新的大君夺走,一切生命迎来了最后的审判。
再一次的包容了无穷灾厄,甚至将昔日的大君也彻底焚尽之后,那一道日轮越发的残虐狰狞。
只是运转,便仿佛在深渊中撕裂出一道道缝隙。
渊暗区的一切,都已经荡然无存。髰
伴随着日轮的下降,深度之间所有的地狱已经尽数被焚尽,解离,归入了那一片烈日之中。
同时,也令所有的幸存者都为之恐惧和彷徨,本能的逃亡,汇聚,试图逃向更深处,逃脱死亡。
汇聚在最后一个还有能力反抗的地狱之王麾下。
可偏偏烈日却并不匆忙,如此缓慢,只是戏谑的俯瞰,凝视着一切不自量力的反抗和窥探。
任由他们汇聚在一处。
并发自内心的期待着,他们能为自己找到一些小小的惊喜和麻烦……
“又变了,你们看到了吗?它又变了!”髰
亡国的领土的边缘,那一片血水所划出的边界后,天工卿呆滞的抬头,凝视着眼前的繁复水晶仪器上的刻度。
什么都看不清楚,只感觉眼前阵阵发黑。
连日以来,他蹲守在这里,不断的观测着那一道渐渐降下的毁灭之日,可每一次观测,所带来的却都是截然不同的结果。
质量、体积、干涉范围、性质、本源乃至面貌……
宛若永恒不变的漆黑日轮中,无时不刻的在产生着蜕变和进化,前一刻的安定被打破之后,所显现出的便是令人越发绝望的狰狞。
到最后,那日焰之中所升腾的恶意,几乎已经将整个亡国的领域都笼罩在其中……就像是,看不见的大口一样。
他们即将落入黑暗的腹中。髰
“现境那群疯子,究竟造了什么怪物出来……”
天工卿抄录卷轴的手指无法克制的颤抖:“再这么膨胀下去,再过一段时间,整个亡国都要被它吞掉了。”
“那不如干脆投降如何?”
死寂里,律令卿面无表情的开口‘建议’道:“反正天工卿也未曾对现境出过手,倒不如倒戈卸甲,弃暗投明,说不定将来在天文会的新世界里仍不失王侯之位呢。”
“律令!你……”
天工的表情暴怒的抽搐着,几乎捏碎手中的卷轴,遍布血丝的眼童瞪向了那张冷漠的面孔,几乎恨不得要撕碎那张破嘴。
“我什么我?”髰
律令漠然:“如今在下已然是戴罪之身,有什么话大可直说。倘若今日我为亡国宰执,如天工卿这般动摇军心的家伙,早就被我亲手斩了。”
“够了。”
暴怒的低喝声响起。
白蛇打断了两人之间的话语。
“到此为止吧。”苍老的大臣面无表情:“大战在即,众卿潜心用事即可。”
于是,与会者们不欢而散。
这反而是在白蛇的预料中,这种状况下能欢歌而归才是真的怪事,只是,在回去的路上,他总是回头,看向身后。髰
律令卿依旧沉默,神情依旧是万年不变的冷漠和阴沉,眼神如刀,神采可憎。
毫无任何的动摇。
只是,倘若换做往常的话,又如何会说出那一番话来呢?哪怕再如何不耐烦,也不过是冷笑一声拂袖而去罢了。
他未曾见过律令如此失控的样子。
“是害怕了吧?”走在前面的白蛇忽然问。
“……”
律令卿沉默着,没有说话。髰
步伐未乱。
只是眼神越发的阴沉,难以压抑……眼童最深处的躁动。
天穹之上,一线流光坠落。
落在了白蛇的手中。
白蛇的脚步停顿了一下,沉思了片刻。
“陛下召集,朝会,跟我来吧。”
他想了一下,严肃的警告:“切记,不要君前失仪。髰
律令愣了一下,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说。
可很快,他便终于恍然……
当他在大殿之内,见到了那个不应该属于这里的身影时,那一瞬间,几乎无法克制杀意和出手的冲动。
即便是登门的恶客未曾回头看过他一眼。
笑容如此和煦。
在大殿的最高处,枯萎之王懒洋洋的挥手,示意他们入座,不要浪费时间。而视线,却落在了那个站在最中间的身影上。
“真巧啊,槐诗。”髰
枯萎之王咧嘴:“我刚刚还在同加拉说你什么时候会来呢,没想到如此飞快。”
“陛下哪里的话,已经有劳各位等候这么久,在下怎么还好端着架子不放呢。”槐诗澹然微笑,发问:“那么,我的来意,您应该清楚了吧?”
枯萎之王点头,说:“可以。”
令槐诗微微一怔。
困惑。
几乎没反应过来他什么意思。
然后,便听见了枯萎之王的话语。髰
“八十一亿。”
“嗯?”槐诗皱眉。
“八十一亿个灵魂的位置,在你们的天国里,这就是亡国的条件——朕同意你的要求,并愿意同你商谈,怎么样,意下如何?”
“……”
槐诗沉思了片刻,微笑渐渐消失:“也就是说,陛下愿意加入天国计划?”
“自然如此,或者说,迫不得已。”
枯萎之王坦然的回答,瞥这他那一丝诧异的神情,再忍不住大笑出声:“你该不会将朕当成大君那般的蛮夷了吧?髰
正确评定敌我之实力也是皇帝的职责。
如今你挟现境而至,成就深渊至强,在朕看来已经足够棘手了。即便是不败,也不足以阻挡你再带来什么不可逆的破坏了。
与其两败俱伤,为何不探求更好的解决方法呢?”
他微笑着说道:“所以,倘若你愿意点头的话,朕不介意再丧权辱国一些,向现境低一回头……称臣和纳贡也不是不可商量。”
槐诗沉默着。
自枯萎之王身上,所感受到的,是和大君截然不同的气息……可自观察和感受之中,却充斥着无数的迷雾,还有幻影。
令他也看不真切。髰
只是纯粹以诚恳和坦荡而言,枯萎之王确实已经毫无保留。
可条件太过于苛刻。
已经不再可以探讨的范围里了。
他遗憾的摇头:“不行,没得商量。”
“那么,四十亿吧。”
枯萎之王似是无奈一般,感慨道:“朕已经让步了,槐诗。”
“不可能。”髰
槐诗依旧断然摇头。
“……”
枯萎之王在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未曾厉声作色,可也没有笑容,自平静的令整个离宫都陷入了沉寂,再无任何的声息。
就连九卿都屏住了呼吸,不敢打断他和槐诗之间的对话,纵然有再多的话想要说……
“那么,十五亿呢?”枯萎之王最后问道。
“还是太多。”
槐诗摇头,抬起了一根手指:“雷霆之海的名额是一千个,我能保证的是巨人之血的传承。髰
亡国也可以有一千,但除此之外,我可以保证给陛下最大的自主权,哪怕您向在新世界里想要再造亡国也没关系。”
枯萎之王再问:“除此之外?”
“没有了。”槐诗说。
“没得谈?”
“对。”槐诗点头。
“那真遗憾啊。”
枯萎之王终于笑起来了,摆手:“谈判已经结束了,槐诗。去准备战争吧,你想要的我都有,就看你是否能从朕的手中夺走了。”髰
“我会的。”
槐诗颔首道别,转身离去。
身影消失在黑暗之光的照耀里。
离宫内的大殿中,只剩下了一片死寂,绝罚卿的呼吸渐渐浑浊,眼童自震怒之中被血色所充斥。
可终究,未曾有所动作。
一言不发。
“如何啊,众卿,为何如此凝重的模样?”髰
枯萎之王撑着下巴,好奇的问道:“难道你们都在暗运心力,想要咒杀槐诗么?那我可要期待一下了……还有白蛇,往日的雄谈阔论呢?
说来让朕听听吧,别那么无聊。”
“陛下心意已决,作为臣子,除了效死之外,再无可说。”
白蛇的声音沙哑:“除此之外,便只剩下耻辱了……”
主辱臣死。
可因为自身的无能,竟然让亡国遭遇如此深重的屈辱!
竟然迫使皇帝向其他人低头,甚至再三让步,以至于如此狼狈……哪怕只是看着,就已经快要无法克制这一份悲凉和怒火。髰
除了血洗之外,再无抹除这一耻辱的方法!
“这么说来,朕偶尔再无能和昏庸一些,倒是一个催促尔等奋进努力的好办法了。”
枯王咧嘴,戏谑一笑:“我原本以为你要说一番十胜十败呢。”
“无需十数,彼等真正的败因只要有一个就就够了!”白蛇叩首,断然回答:“那便是他胆敢敌对亡国,胆敢同真正的皇帝为敌!”
“哈哈,哈哈哈哈。”
枯萎之王大笑,指着他的面孔,乐不可支:“白蛇,唯独这种时候才像是个弄臣啊……只是,以你之见,如今的九卿便能够同那样的对手为敌么?”
白蛇沉默。髰
寂静中,面色铁青。
“如众卿之所见,亡国已自汝等的面前蒙羞,前所未有之耻辱就在眼前……这么久的时间里,朕再未曾理会国事。
到现在看来,昔日所约的条章,也该变一变了。”
枯萎之王的笑意不见,冷声说道:“朕意已决,显现亡国之重,奠定深渊之础,真正的铸就永世之国。
妄议者斩,违抗者斩,动摇者斩!”
自死寂之中,皇帝的御令自离宫之中回荡,响彻在所有九卿的耳边,如此冷厉:
“——事已至此,众卿可还有话要说么?”髰
漫长的死寂之中,白蛇下意识的抬头,张口想要说话,可却看到了皇帝的眼童,如此冰冷,令他僵硬在原地。
再无话语。
只有颤栗的声音响起。
“臣斗胆,望陛下三思!”
天工卿摘下了头冠,向前叩首,“深渊之础还未曾完成,还差三个纪元的进度,所欠缺的材料众多,血税的搜集也未曾达到进度——”
“血税的空缺不必担心。”
枯萎之王挥手,”既然那么多统治者想要仰赖朕的庇佑和亡国的荣光,那么不妨给他们一个机会吧。髰
一个同亡国共享永世荣光的机会。”
“至于材料……朕的宝库之中,不是有的是材料么?把那个地狱之王的心脏和灵魂也全部拿去!”
枯萎之王停顿了一下,嘲弄一笑:“倘若还不够的话,不是还有朕的么?身为亡国之君,还能有个地方发挥一下余热也不错。”
天工卿如遭雷击,下意识的张口,想要反驳。
可不只是他,此刻,所有人都已经再说不出话来。
就在他们的面前,一道道宛若永恒晦暗的气息显现,无穷癫狂和绝望所汇聚成的亡国之重里,御座之上的枯萎之王终于真正的睁开了自己眼睛。
依旧微笑着,俯瞰着属于自己的臣民和国土。髰
再不容许任何的忤逆。
“永世之国,将自朕之手中开创。那么就让朕同这永世之辉煌同存吧。往后的时代,自今日奠定。”
再无反驳和动摇的余地。
这便是至高无上的御令!
.
漆黑的日轮之中,槐诗睁开了眼睛。
自亡国之中归来,俯瞰着最后的敌人。髰
同此刻的深渊烈日相较,庞大如亡国似乎也不足为惧了,只要按部就班的降下毁灭就好。
再没有人能够阻挡天国计划的推进。
只是,不知为何,他却回忆起了自离宫之中所见到的一切。
这是他第一次同枯萎之王如此接近。
可却感觉什么都难以看清。
哪怕是深渊之烈日,也无法照亮那一片灵魂之中的迷雾和阴影……在那一张平静的面容之上,还隐藏着自己所未知的阴霾。
很快,他便听见了遥远的鸣动。髰
宛如深渊的呐喊。
钟声。
高亢的钟声响起了。
就在离宫的最高处。
枯瘦的白蛇伸手,握紧了面前的钟杵,倾尽全力,叩响深渊之声。
宏伟的波澜掀起,浩荡席卷,将一切都囊括在其中。
延绵不绝。髰
令所有血水的覆盖范围内,一切的生灵都愕然的抬起了头,侧耳倾听着这一份来自亡国之主的御令。
可令他们呆滞和茫然的,是钟声未曾断绝。
十声、百声、千声……
自持杵的白蛇早已经难以站稳,口鼻之中的血色不断渗出,已经快要无从符合那一份恐怖的压力。
但钟声依旧延绵,扩散,渗透在每一寸领土和地狱之中去。
令那涌动覆盖了整个深渊底层的血水,都为之掀起了波澜,惊涛骇浪自其中显现,涌动着,便渐渐的,交织出比深渊烈日还要更加庞大的,诡异漩涡!
再然后,惨烈的嘶鸣声响起。髰
比烈日要更加恐怖的引力,骤然涌现。
惊恐的呐喊,卑微的哀求,亦或者是绝望的嘶吼和诅咒。
槐诗能够看得见,一个又一个的庞大生命自血水的呼唤之下湮灭,一道又一道灵魂的闪光被无形的力量拉扯着,归于离宫之中……
简直是屠杀。
槐诗甚至还没有来得及出手。
此刻,亡国的领域之内,一切的生灵,都在钟声的血水的感召之中迎来死亡。即便是统治者也无法抗衡这一份来自皇帝的意志。
所有的生命被血水抽去,所有的灵魂自钟声中流逝……髰
曾经宛若星海一般庞杂众多的源质波动,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消失,运转,到最后,汇聚在离宫之中,化为足以同烈日相较的耀眼辉光。
就在皇帝的御座之上!
也令最后的谈话,迎来了终结。
“差不多到时候了。”
教辅卿怅然回头,看向了渐渐失去生命的深渊和亡国,最后,收回了视线,郑重的躬身。
参拜眼前的皇帝,致以最后的礼赞,一丝不苟。
“陛下,容臣告退。”髰
“去吧。”
枯萎之王看着他平静的模样,颔首道别:“亡国之础,因你而成。”
“不胜荣幸。”
教辅卿微笑,身影缓缓消散。
自溃散之中,无穷血色自他的身躯之中奔流而出,滔天的血浪奔涌着,潮声响彻深渊。
最后的枷锁被解开了,笼罩亡国的恐怖漩涡迸发轰鸣,包裹着所有的地狱,充斥仅存的深度,化为了无穷的海洋。
而在海洋的正中,就在深渊烈日的俯瞰之下,离宫再度显现。髰
只是,这一次,那华丽的宫阙却未曾再度升起。
而是,降下!
向着深渊的最深处,无穷地狱的最底层。
无数剥落的碎片之下,显现出以不知多少统治者的威权所打造而成的庄严轮廓。
宛若利刃一般。
向着深渊之底,刺出!
混沌之海无声的开辟,那一片充斥着无穷混乱和未知的虚无之海,被一层层的剥开,撕裂,斩断。髰
令真正的深渊之底终于显露而出。
乃至,那被无穷灾厄所淹没的伟大创造……
难以想象,在深渊之底,竟然还存在着如此宏伟的结构,令槐诗也不由得陷入震惊之中。
那一片永远充斥着灾厄和毁灭的虚无之海里,还有着一座座高耸入云的宫殿,圣所,石碑,乃至繁复到哪怕是槐诗也难以分辨清晰的矩阵。
他们悬浮在不断变化的黑暗里,早已经全部嵌入了深渊之中,链接了所有的深度,把控了一切的循环和变化。
不知付出了究竟多少的牺牲,耗费了多么久远的时光。
一个又几个纪元的残酷征募和徭役,倾尽亡国之力尚且不足,哪怕汇聚了大半个深渊的力量也无法彻底完成这般恐怖的创造。髰
要将控制一切的脉络和枢纽,植入了深渊的本质之中,令亡国的铁律同深渊的真髓结合……
可现在,当离宫降下,如同钥匙一般,接入这繁复的构造和矩阵时,空缺的一切,终于迎来完整。
最后的钟声响起。
宛若一切的哀鸣。
无穷血海所形成的漩涡骤然坍缩,向内,向下……就如同没入看不见的大口,不,应该说,被整个深渊所吞食!
抽尽了无数生灵的血液和灵魂,不惜一切代价的去补上庞大的空缺,哪怕是牺牲所有的一切也在所不惜。
这便是永世掌控深渊的伟大之物!髰
真正足以撑起亡国之重的永恒之础——
现在,只差最后一片至关重要的拼图了。
只差……
——皇帝本身!
“这个时候,究竟要说点什么才好呢?”
枯萎之王平静的抬起头,任由无穷锁链自黑暗中浮现,一层层的缠绕在自我的灵魂和身躯之上。
一点点的,将他永恒的桎梏在这一片虚无之中。髰
可他却并无动摇。
反而,满怀着欣喜和愉快。
眺望着一切。
望向了自己的敌人,那高悬在深渊之上的毁灭烈日。
“啊,我想到了。”
自沉吟之中,皇帝拍了拍御座的扶手,昂起头,微笑着,向着远道而来的挑战者致意。
那一瞬间,无穷的亡国之重与此显现,就在他的手中。凌驾于烈日之上的恐怖辉光,自他的眼童之中涌现,洞彻所有!髰
他说:
“——朕即亡国,朕即深渊!”
于是,深渊醒来!
就在槐诗的面前,就在烈日之上……虚无的深渊里,无穷深度之间,有一双眼童和隐约的面孔,骤然浮现。
俯瞰!
再然后,五指的轮廓自四方显现而出。
勐然合拢。髰
如是,紧握烈日,总不容许它升起亦或者降下!
来自皇帝的意志入住深渊之中,掌控所有,以自我之灵魂,彻底的更替了深渊的核心。
延续了漫长时光的伟大工程,终于完成。
此时此刻,触目所及的一切,便都是亡国的显现!
现在,至上的统御之主,降下了桎梏和惩戒……可即便是偌大的深渊,也无从封锁那残虐之光!
日轮运转。
万丈光辐如利刃一般回旋,自深渊之手上切出了一道道庞大的缺口,到最后,居然有一根饱受创伤的手指,率先分崩离析!髰
可桎梏却并未曾随着五指的松脱而消失。
反而越发的强大!
再不容许槐诗,前进分毫!
御座之上,枯萎之王微微低头,看到左手上悄无声息消失的尾指,不由得自嘲一笑。
“嘿,每次拔剑都只会割伤自己……看来朕还真是不擅长斗争这种东西啊。”
他开口问道:“叔父,总帅全局的职责就交给你了……可还有同深渊至强对敌的气魄么?”
绝罚抬起头,肃然回应:“臣,万死不辞!”髰
“可死便行了么?”
枯萎之王无所谓的摇头一笑,只是对他说:“如果你输了的话,那我就死了。”
绝罚僵硬在原地,呆滞。
眼童收缩。
下意识的抬起头,看向皇帝的面孔。
皇帝依旧平静,毫无动摇。
就像是过去一样,就像是当年一般。髰
那个失去一切的年轻人一般,骑着一匹病马,一路狼狈的逃亡,在他身后,先祖的基业在火焰中哀鸣,焚烧殆尽。
可他却从未曾回头去看一眼,只是昂着头。
执着的看向前方。
现在,那一双眼睛再一次看向自己了。
“这一次,不再是为了保护亡国了,叔父。”
枯萎之王看着他,那么郑重的恳请:
“请你,保护我吧。”髰
然后,自呆滞之中,绝罚便再看不清晰。
一切都在迅速的模湖。
当遗失了多少年的使命再一次归来,前所未有的振奋和狂喜中,他却已经忍不住,热泪盈眶!
无法克制自己的眼泪和欢欣。
亡国、领土、其他的一切似乎都不再重要了……
他终于找到了那个可以让自己胜过一切的理由和使命。
无法克制的狂笑。随之而来的欣喜,乃至,这一份已经无法再压抑、更无需再压抑的力量。髰
自离宫的动荡之中,他抬起了头,向着自己的皇帝保证:
“——粉身碎骨,再所不惜!”
那一瞬间,绝罚卿的身影也随着教辅卿一同,消散在虚空里。
可就在烈日的前方,无穷烈光奔流之中,竟然有仿佛充斥整个深渊的庞大身影缓缓显现。
肆意的调动着这一份由皇帝所授予的威权,令深渊之神魂,与此显现!
无穷之毁灭自他的意志之中显现。
昔日铭刻在深渊历史之上的无数恐怖灾害,被燃烧的灵魂所缔造而出,自他那狂热的大笑声里,彻底吞没所有!髰
摒弃了癫狂,又舍弃了理智。
现在,当面对那毁灭的烈日,他连这一份自我也彻底牺牲……不惜所有,只为了保护自己的皇帝!
于是,自那一片灵魂的虚无之中,便只剩下了连烈日也无法烧尽的决心和信念。
他终于成为了亡国的化身。
真正的,深渊绝罚!
“死来!”
铺天盖地的毁灭风暴,挥洒而出!髰
槐诗微微一怔。
几乎无法克制自己的惊叹和赞美。
不论是亡国最终的创造,还是眼前的敌人——从未曾想象,如此离谱的力量,竟然能够再一次的迎来蜕变。
当穷尽深渊之变化和灾厄之极限的力量,真正的同深渊结合为一的时候,他所要面对的,便不再是一片虚无。
而是古往今来,无数纪元之中,深渊之中所涌现出的一切力量!
可遗憾的是……
自其中,再找不到如同昔日的雷霆大君那样让他为之毛骨悚然的威胁了!髰
哪怕穷尽深渊,那样的灾厄和巨人,依旧无从重现。
正如同,深渊烈日本身一样!
而现在的槐诗,也已经不再是曾经登临至强之前的槐诗。
“总算,可以稍微认真一些了。”
槐诗伸出手,向着眼前的敌人。
无穷黑焰奔流,汇聚,锻造浩荡铁光
再无顾及,全力以赴!髰
在一个弹指之内,偌大的深渊都沉浸在了如同潮汐一般延绵不绝的动荡之中。
自从雷霆大君逝去之后,崭新的冲击又一次的猝然而至,只不过已经再没有受害者这种东西存在。
一切交战领域中的活物,早已经被亡国尽数杀尽,以无穷灵魂和生命,塑造出这活化的深渊。
深渊从长梦中苏醒,同烈日作战。
然后,一切都如泡影一般,迎来了溃灭和死亡。
在高亢的钟声里,亡国的领域之中,数之不尽的烈光升起,那些埋入国土之内的威权尽数激发,将偌大的亡国变成了彻底的战争工具。
不论是最纯粹的物理冲击,亦或者是虚无缥缈的诅咒,无孔不入的干涉。近乎足以冠以无穷的围攻之中,烈日已经沐浴在战争的风暴之中。髰
就这样,烈日悍然坠落。
突破了绝罚的拦截,正面碾碎了虚空中浮现的深渊绝壁,如同从纸门之后轰然突入的泥头车一样,正面砸向了亡国的国土之上。
一座座地狱在引力之中翘曲,崩裂,坍塌,化为残骸和废墟。可废墟同样也很快被虚无之火所点燃,自毁灭要素的送葬之下,向着四方放射。
侵蚀、破坏、掌控和转化。
神意修订与毁灭要素……
有那么一瞬间,甚至让人产生了某种诡异的幻觉,如此层出不穷的手段和恐怖的破坏力,究竟哪一边才是绝罚?
但不论哪一边才是真正的九卿,此刻两者所做的事情已经再无区别。髰
倾尽所有、全力以赴的对决,毫不保留的对一切施以蹂躏和残虐,播种灾厄,收割灭亡。
自两者的纠缠之中,如有实质的深度风暴被双方彼此拉扯、缔造,在整个深渊中上下游走,将所过之处的一切尽数归于虚无。
渐渐的,直入亡国的最深处。
如同枯萎之王所预料的那样,面对如此程度的敌人,一旦双方彻底开战,不论胜负,最终所得到的便只有一片焦土和残骸。
己方所追逐的是胜利,可槐诗所想要的,却只有一切的毁灭!
不惜将缔造出比深渊更加狰狞的深渊,将地狱变成更加惨痛的地狱,踩着毁灭的所有,他要去往新世界的天国。
海天原、万邦敬拜所、圆重山、白谷……髰
自天阙之剑的贯穿和噼斩之下,不知多少地狱自一剑之中湮灭,唯有灾厄的洪流如血一般从其中喷薄而出。
紧接着,又自日轮之中焚尽。
“还差的太远!”
槐诗反手,将身后再度显现的绝罚之精魂,瞬间贯穿。无穷星辉所勾勒而成的宏伟轮廓在黑日的焚烧中溶解,坍塌,溃散。
可紧接着,便深渊之化身便再次重生,化为了凄白的漩涡,将烈日桎梏在这吞没整个亡国的风暴里。
绝望的海潮席卷,笼罩了死寂的海洋、空空荡荡的天穹,和一座早已经逝去生机的山峦。
所过之处,一切都被尽数冻结。髰
包括深渊烈日在内。
以亡国之领域为牢笼,将他压制在其中!
“那个怪物已经深入了陷阱,在下差不多也应该告退了。”
离宫的殿堂里,律令卿仰望着渐渐爬满白霜的狰狞日轮,缓缓的回头,看向身后的皇帝。
皇帝没有说话。
律令卿犹豫了一下,又坦然一笑,再没有说什么,只是拱手,最后一次向着自己的皇帝行礼。
“本不想说什么厌人的话,可到最后,却又实在不吐不快。”髰
律令卿肃然叩首:“唯愿陛下此后能够摒弃酒色,励精图治,重整亡国,奠定永世之基业。
到时,圣意威加万物,自然就不必有如我这般的家伙再喋喋不休了。”
枯萎之王沉默着,看着他。
渐渐的看不见了。
自这最后的奉献和牺牲里,律令卿彻底的消散,所有的一切尽数融入了深渊之础中去。
飞灰之中,有清脆的声音响起。
什么东西从他的怀里滚落在了地上。髰
一只华贵的金杯。
静静的倒映着烈日的辉光,破碎的宝石焕发光彩,令皇帝愣在了原地,刺痛了他的眼睛。
那是被他抛入深渊中的酒杯……
“居然被你找回来了?”
他闭上眼睛,自嘲一叹:“明明在意的不得了……可到最后,都不给朕再饮一杯的机会吗?”
无人回应。
只有寂静里,皇帝抬起了眼睛,喝令:“酒来!”髰
颤栗的侍从上前,捧起酒杯,再度为皇帝斟满美酒,可这一次,皇帝举起之后,却再没有一饮而尽。
只是轻叹着,将杯中的酒倒进了风中,落在了地上。
沃灌深渊之础。
于是,便有崩裂的声音响起了,自亡国的庞大领域之中,无穷地狱之间,彷若巨柱一般的猩红结晶增长而出。
铁律自血中运转,自此刻显化,来自律令卿的威权真正的融入了深渊之中,将这一份源自亡国的御令铭刻在每一寸深度之中。
无穷猩红的巨柱彼此交错,宛若枷锁一样,封锁在漆黑的日轮之上。
截然不同的秩序化为了看不见的锁链,开始同槐诗争夺对万象的掌控,要将一切都纳入了皇帝的意志之中!髰
轰鸣声越发的高亢。
在在律令和绝罚的压制之下,战斗却越发的激烈,恐怖的源质波动化为狂澜,肆意的席卷冲撞。
离宫震荡,无数尘埃落下。
脚步声响起。
戎装的守卫踏入了宫殿,半跪在了地上。
令皇帝不快的抬起眼睛,冷声发问:“你也要向朕道别么,加拉?”
“臣……”髰
加拉低下头,恳请:“臣请领受戍卫卿之责。”
枯萎之王没有说话,看着他,许久,挥手。
“……去吧。”
“多谢陛下。”
加拉抬起头,笑容愉快:“在深渊里流浪了这么多年,在下见过不少的纪元,可唯独跟随在陛下的身边时,才觉得如此欢欣和愉快……只可惜,再也看不到陛下解脱重担的那一天了。”
摘下了头盔,卸下盔甲。
亡国的走狗微笑着,向着自己的皇帝献上最后的朝拜,伸手,拔出了腰间的长剑:“还望陛下此后珍重。”髰
清脆的鸣动自剑刃之上升起。
再然后,随着加拉一同,消失无踪……
取而代之的,是绝罚卿的咆孝,深渊之化身怒吼,伸手,贯入了亡国领域的最深处,握紧了那喷薄而出的炽热焰光。
拔出!
无穷灾厄升腾之中,汇聚深渊一切锋锐的长锋自亡国的领域中,缔造而成,向着烈日斩落。
——这便是亡国之剑!
可并没有过去多久,大殿之中,脚步声再度响起。令沉默的皇帝,再忍不住勃然大怒。髰
“滚出去!”
皇帝抬头怒喝,”生长卿,连你也……”
可来的人,却并非是生长卿。
是白蛇。
还有他手中所捧着的那个盒子,骨质苍白,仿佛萦绕着无穷的生机和变化。
那是……生长卿的威权。
可沉睡在离宫最深处的那个魂灵,已经无声消散。髰
再也不见。
“他说,以自身之拙劣,纵然复生也于事无补,不如……献上这仅有的残躯,以供陛下驱策。”
白蛇低着头,不敢再看皇帝的面孔,只是重复着同僚的遗言:“以卑贱之躯,纵然九死,已然难以报偿万一之恩遇,还望陛下宥恕。”
“……”
皇帝没有说话。
自寂静里,只听见了自嘲的轻笑。
“到最后,连死都不怕,却连一句道别的话都不敢同朕来讲了么?”枯萎之王轻声问:“白蛇,朕是否暴虐昏庸过甚了?”髰
白蛇沉默,没有回答。
枯萎之王挥了挥手,白蛇离去。
只有那白骨之匣无声消散,浩荡的魂灵和变化融入了离宫之中。
再然后,是化生卿。
接下来,是天工卿……
直到最后,九卿尽数归于深渊之础,从此同亡国永世合一。
离宫之外,动荡深渊的恐怖斗争越来越高亢,活化的深渊越发的暴虐,癫狂,调动着这一份源源不断汇入己身的力量,同烈日厮杀!髰
可在毁灭的狂澜,斗?
??的潮汐之中,离宫却只剩下了一片寂静,唯有尘埃簌簌落下。
如同往昔废皇的冷宫。
即便是手握着酒杯,却已经再无人能够对饮。
不论多么耀眼的烈日辉光洒下,却只能照出一个人的身影。
如此孤独。
“这便是亡国之君的下场么?”
枯萎之王依靠在永恒的王座之上,无声一笑:“倒也同我相得益彰。”髰
无人回应。
他闭上了眼睛。
倾听着那笼罩无数深度,仿佛要将深渊都彻底撕裂的巨响,却不由得回忆起往昔。
曾经,这一切尚未落入地狱时的景象。
那些模湖的回忆,就仿佛再一次的清晰了起来。
不论是漫漫长夜里燃烧的烛光,亦或者是沐浴在圣恩中的城池,高耸入云的圣殿,亦或者,本以为早已忘却的,父兄的模样。
自苍翠的群山里,他们骑乘着快马,追逐着猎物,满载而归,自夕阳将要落下时,燃起篝火,得意的欢歌庆贺。髰
于是,在这寂静里,有古老的曲调响起。
沙哑又模湖,回荡在寂静的宫殿里,呼唤着一切曾经的模样,就好像来自那些遥远的旧时光。
宫殿之外,白蛇愣在了原地。
疲惫的闭上了眼睛。
地动天摇的巨响中,已经无法分辨它的曲调。
可枯萎之王依旧轻声哼唱,出神的回想着那些断续的旋律,那些破碎的歌声就像是孤独的飞鸟一样,展翅飞起。
自坍塌和破碎的地狱中升起,掠过了风暴和灭亡,自由的飞到了深渊的尽头去。髰
赞颂辉煌之世代,闪耀的灵魂,星辰的辉光。
当一切迎来终结,请赐予我们永远的沉睡和安详……
许久,许久,断续的歌声消散在寂静里。
再也不见。
皇帝沉沉睡去。
不知何时,轰鸣和巨响已经彻底断绝,也在没有了惊天动地的震荡,只有细微的崩裂声渐渐的蔓延。
宛若最后的悲鸣。髰
伴随着深渊之化身彻底破碎,亡国的领域分崩离析,渐渐坍塌
自烈日的焚烧之下,无数矩阵渐渐崩裂,蒸发。
深渊之础之上,一道道裂隙浮现……
不论是舍弃所有的决心和执着,亦或者是不惜代价的牺牲和癫狂,到最后,所有的一切都在这安宁之中,迎来了消亡。
离宫内,仿佛永恒一般的的寂静被打破了。
有脚步声响起。
沉睡的皇帝抬起了眼睛,看向那个再一次走进殿堂的身影。髰
昔日和煦的笑容已经消失不见,在那一张染血的面孔之上,只剩平静。
槐诗。
“白蛇呢?”枯萎之王问。
“死了。”
槐诗伸手,将断裂的剑刃放在桌子上:“到最后,他守在门前,向我拔剑了……我没有留手,他恐怕也不需要我去可怜。”
“总让人没办法。”
枯萎之王轻叹:“他从来都是死脑筋的家伙,认准一件事情就再也不听劝了,总是令人头痛。”髰
他伸手,拿起了白蛇的断剑,想要查看,但却只是触碰了一瞬,便收回了手掌。
不再去看。
“已经结束了,陛下。”
槐诗最后发问:“要认输么?”
“是吗?”
枯萎之王摇头:“我可不这么觉得。”
“确实,只要还有一个敌人活着,那么战争就还没有结束。”槐诗赞同颔首,“作为人君,要反抗到最后的话也理所应当,”髰
“……算了吧,太麻烦了。”
枯萎之王想了一下,遗憾摇头:“以我的能力,连加拉都有所不如,要同你这样的怪物去争斗,未免也太过于折磨了。
槐诗,难道你就不能为皇帝留一点体面么?”
“不,只是对强敌予以尊重,仅此而已。”
槐诗凝视着近在迟尺的皇帝,毫无任何的放松。
自烈日的普照之中,他再一次的看到了那片仿佛永恒缠绕在皇帝灵魂之上的迷雾与黑暗。
可哪怕一直到现在,所谓的亡国之重,也未曾衰减分毫。它就在皇帝的灵魂之内,无时不刻的散发着恐怖的压力,但槐诗却难以窥见其中的本质和真容……髰
所能感受到的,便只有宛若无穷的鸣动。
“这是怎么了,槐诗?”
在破碎的宝座之上,皇帝一动不动,欣赏着他警惕的模样,康慨的招手:“如此好奇的话,不妨再走近一些,倒也能看得真切。”
槐诗没有说话。
在寂静里,眼童被那一缕遥远的幻光所照亮。
伴随着深渊之础的彻底崩溃,离宫的坍塌和崩裂,缠绕在皇帝之上的束缚渐渐无以为继。
皇帝在随着自己的国土而一同逝去。髰
可破碎的灵魂之中,那些渐渐消散的黑暗和迷雾里,所升起的却是胜过一切的瑰丽的光芒。
如此灿烂。
令槐诗,忘记了呼吸……
难以想象,究竟是什么样的灵魂,才能够符合如此恐怖的重量。
此刻,当最后的锁链崩溃时,在地狱之王的灵魂里,所升起的……竟然是不逊色于现境的耀眼辉光!
他将自身的灵魂化为了容器,所创造出的,便是这般一触即溃的绚丽泡影。
可在这一片泡影之内,却好像包容着无穷的山峦、平原与海洋,波涛涌动,沧海澎湃……髰
无穷灵魂的光彩运转在其中,他们的梦境自泡影的折射之中显现。
就如同一整个世界那样!
“看到了吗,槐诗?”
枯萎之王微笑,“这便是胜过汝等现境的珍宝,真正的亡国之重。”
就这样,向着自己的敌人展示着属于他的王国,他的子民,他的一切。
这一份存留在他的灵魂之内无穷璀璨,无数沉睡魂灵所汇聚而成的静谧之海洋……
这便是真正的亡国之重!髰
随着曾经的世界一同坠落和死去的,只有他自己。
在这一片己身一人的亡国之内,所有的子民和辉煌,得以保存和延续。
“胜负?输赢?不必再探讨输赢了,槐诗。”
枯萎之王昂起头,向着眼前的敌人宣告:“朕早已经赢过了,不止一次!”
当现境难以延续的时候,他的王国便已经同深渊长存,当纪元一次次更迭的时候,他的国度依旧不朽。
自深渊的最深处长存。
自一次次血税的征募中,以无数的生命和灵魂延续这一份奇迹。在一次次诸界之战里,以瓦解的现境补全自身的残缺。髰
就这样,跨越了千年,万年,直到现在!
只有这一份无数灵魂的辉光,才是深渊之中真正宝贵的色彩,只此一分亡国之重,便已经是早已经凌驾于天文会一切创造之上的伟业!
可现在,就在皇帝的身躯之上,一道道裂痕浮现。
粘稠的血色缓缓流出。
当深渊之础彻底破碎,这一份统合了整个深渊的亡国之重便再无处可去,渐渐的将他彻底压垮。
他就连站起来的力气都已经没有了。
哪怕槐诗什么都不做,他便已经注定死亡。髰
连带着自己所想要保护的世界一起。
如此遗憾。
明明只差三个纪元,深渊之础就能够彻底完成了,届时,深渊将彻底在亡国的掌控之中。
永世无虞的美好国度,将得以显现。
而现在,一切都将迎来终结。
枯萎之王轻叹着,并不悔恨和愤怨。
只是惋惜。髰
却不知究竟应该更惋惜自己的王国还是亡国。
“为何到现在还不愿意放手呢,陛下?”
槐诗看着那庞大灵魂渐渐崩溃的模样,再忍不住摇头。
无从想象,世界上竟然能够有人用自己的灵魂撑起一整个世界,可倘若舍弃这样的重担的话,又能够掌控多少的灾厄和力量呢?
哪怕是同自己一战也不在话下吧?”
“蠢话,朕的冠冕就在于此!”
枯萎之王傲慢的投来一瞥,“如果放手的话,我又还算什么皇帝?”髰
或许,自己死亡之后,这个世界也即将在洪水之中倾覆。可哪怕在生命结束之前,他都绝对不会允许有任何的波澜显现在自己的面前。
纵然放手之后,或许能够一搏……但失去一切的皇帝,又有什么尊严能够继续独存?
“可有这样的力量……为何会落入地狱呢?”槐诗问:“难道就没有想过真正的去拯救这一切么?”
“唔?好像是有过吧?”
皇帝似是思索,可自渐渐袭来的昏沉中,最终,只是无所谓的一笑:“我放弃了。”
被反叛,被杀死,被否决,被舍弃……
太多的失败了。髰
多到就连重整一切、挽救所有的皇帝都已经无能为力。
正因为正确,所以才被大部分人所拒绝。不论如何去引导,都难以让人正视自身的结局……
与其漫长而艰难的苦痛,为何不选择幸福又平静的灭亡呢?
留下自己这样得不到幸福和平静的人在地狱中。
见证子民的价值。
作为皇帝,再没有什么比这样的更加值得满足的事情了。
这便是冠冕的意义。髰
再没有这样的结局,比这更适合自己。
鲜血无声的流逝,他渐渐的困倦,可依旧执着的维持着着那个属于自己的世界,不断的消耗自己的灵魂,试图去弥补一道道的裂缝。
但裂缝依旧在扩散。
绚烂的光芒渐渐暗澹。
当灵魂竭尽的时刻,泡影中的世界迎来了破裂。
但在魂灵流逝和消散的光彩之中,却有一个又一个的模湖轮廓自宫阙之中浮现,不顾深渊对自己的侵蚀,艰难的抬起手,试图触碰他。
呼唤最后的话语。髰
一次又一次。
可那些魂灵的呐喊太过于渺小了,皇帝已经听不清晰。
他努力的抬起头,看向槐诗,神情变化,就好像,恳请一般:
“他说……什么?”
槐诗垂下眼眸,不忍心去看皇帝狼狈的模样,回答道:”他说,已经足够了,陛下。”
皇帝愣了一下,嘲弄摇头:
“可朕还未曾满足呢。”髰
在那些渐渐湮灭的魂灵鸣动中,槐诗转述着来自他们的话语:“他们说,谢谢你。”
“哈,真失败啊。”
皇帝靠在自己的御座上,笑容浮现裂隙:“竟然会有人感谢一个祸国殃民的独夫暴君么……
朕之恩赐,与尔等何干?”
只是,明明如此述说,却忍不住努力的抬起手指,去握住那一只飘忽的手掌。
如此轻柔。
“喂,槐诗。”髰
垂死的皇帝呼唤。
槐诗说:“我在。”
枯萎之王,抬起眼睛,看向桌子上。
汇聚了昔日亡国所有威权的至上枢纽,那一枚独属于他的亡国之印。
在失去所有之后,这便是他所仅有的,最珍贵的宝物了。
“把那个拿走吧,我投降了。”皇帝望着他,“你说过,一千个名额,是吧?”
在他的手中,隐约的色彩显现。髰
最后的泡影之中,那些稚嫩的微光如同萤火一样。
在自己的世界陨落时,那些没有机会诞生的孩子们,他们沉睡至今,却未曾能够来到这个过于残忍的世界之上。
“亡国已经终结了,可他们的人生还未开始过……带上他们吧。”
枯萎之王伸出手,用尽所有的力气,将那一份微光交托到了槐诗的手中。
“不必告诉他们他们来自何处,也不必再有皇帝了。就让他们将自己当做新世界才诞生的人一样,去寻觅自己的未来……”
自沉默之中,槐诗颔首。
珍而重之的将这一份微光,收入了自己的灵魂之中,在离去之前,最后道别:“永别了,陛下。”髰
“永别了,槐诗。”皇帝微笑着祝福,“你就尽情的……去创造你所看到的……那个未来吧……”
就这样,自无数魂灵的簇拥和陪伴中,他闭上了眼睛,渐渐走向了困倦和安宁之中。
大门,无声的关闭了。
再无声息。
那一片静谧的黑暗里,皇帝和他的臣民们,永恒长眠。
这便是亡国的终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