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九十九章:牧月(二)

类别:轻小说 作者:宇宙无敌水哥字数:387240更新时间:25/01/15 14:41:06
第一千一百九十九章:牧月(二)
  这是他找上我之后的第一句话,没有生日礼物,也没有生日快乐的祝贺,在我生日的那天他找上了我只为了寻求我的帮助。就连曾经在院子里玩耍过的的女孩还在大学里读书,今天都特地请假回来为我过生日,给我送了小礼物,我亲哥却似乎彻底遗忘了这件事。
  我没有气愤也没有感到不值,相反,一种别样的情绪在我的胸腔内滋生。
  我清楚地认识到那是对于我一直仰慕的兄长需要我帮助时才产生的“自豪”的感觉,是对我这些年自我价值的肯定和认可,这种情绪不利于我对于我兄长的谈话,所以我很及时地熄灭了那些滋生的情绪。
  同样的,我并没有为他遗忘了我生日的事实而感到愤怒,当时我只有满心喜悦和正向的情感,又十分克制地以谦虚委婉的态度表明,我在附子烈祖身边的确学了一些东西,有关于古医术,结合起来我大学四年在学校学到的现代医学理念,的确尝试着在创新一些新的医术理念,但由于我资历过于青涩,也没有临床的实验,导致我的理念现在只是一纸空谈.甚至没有落实到白纸上,只是一些想法。
  我说了许多,有些像是自夸,但一定是相当克制的自夸,有些像是弟弟在哥哥面前炫耀想要得到认可和鼓励。
  兄长他耐心地听完了我的所有话,然后让我不必谦虚,他就算再“狼居胥”也时常听见我的事情,在宗族内我是出了名的有关古医学的“百事通”,精通于此道的赵家那边也有不少老人对我的才华感到惊艳,意图引导我这个李家人走上这条另类的路。
  “所以,哥,你找我是想让我帮你什么忙?你身体有什么状况吗?”我在意识到我哥完全了解我的情况后,立刻反应过来有些紧张我哥的身体,要知道“狼居胥”虽然风光,但伤亡率一直是居高不下的,我的专攻行业可不免天天见到正统内那些出了意外的族人的惨状。
  “我没有什么大问题,我身体很好,只是我有一个朋友.”
  “你说的那个朋友是不是你自己?”我当时下意识就把平时说话的习惯带了过来,然后还特别奇怪地看了一眼面露疲态的老哥,尤其多看了几眼下三路.然后就惹来的哥愣神几秒后的笑骂拍打。
  几句打闹缓和了许久不见略显僵硬的气氛后,我哥的表情也渐渐平静了下来,他引我到内院的人工池塘边散步,在稀碎的星月和老梧桐的枝丫阴影中告诉我,他有一个认识了很久的朋友身体出了点状况,需要信得过的有医学素养的人来进行打理,如果可以的话看看能不能找到病根并且拔除康复。
  我在梧桐枝丫的影子下垂首聆听着他的话,一口就答应下来,说可以约个时间给他那个朋友看一看,自己会尽可能地看看问题出在哪里,能开点药就开点药,实在没法子就向赵家那边有经验的老人们问一问。那些可都是能当外面三甲医院一级专家老师的老师的老师的老祖宗人物,这么多年都没断过对古今医学结合的课题,什么疑难杂症都应该有办法解决。
  听见我这话,我哥却相当正经且严肃地跟我说,如果可以的话让我不要找其他任何人帮忙,他朋友身体状况的这件事最好也不要和任何人提起,他只信得过我,这件事也只由我来处理。
  我当时愣了半晌,在我哥认真的目光中也只能点头表示明白,最后我哥约定了个时间和地点后就匆匆离开了,在离去时他的神色也是相当沉重复杂的,我不知道他那个朋友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身体状况又到底出了怎样的毛病,但我只知道向我开口求助的是我哥,我绝对会尽我可能地帮到他,以及他的那个朋友。
  我哥约我的时间就在隔天,我生日的第二天早上,我起了个大早,顶着宿醉的头疼往我哥约我的地方赶,但还没出家门就被起得更早的我妈给逮住了,她硬是拖着我去主厅吃早餐,到了主厅后我见到我爹早已经四平八稳地坐在主桌喝着早茶,见我来了斜睨了我一眼,我就知道完蛋了。
  又是老生常谈的催婚问题。
  二十三岁的我从没有交过女朋友,也没有和任何一个女孩子,无论是外面的,还是内部的有过绯闻,这在早些时候看起来是一件好事,证明了我洁身自好绝不早恋,坚定为计划生育做贡献。但越往后面,这件事就越成了我爹妈手中的催命符。
  一整个早晨,我想尽办法开溜,但我爹妈硬是把我按住了,左一个你老大不小了,右一个以前像你这样大的人都已经抱孩子了巴拉巴拉,我听着那叫一个头疼,在我下定决心借口上厕所落跑的时候,我妈还追着我念叨说在他看来隔壁那个赵家的女孩儿就挺不错的,跟你还是青梅竹马,从小玩到大,知根知底,昨天还不远千里从大学请假回来给你过生日,一看就是对你有意思,你不考虑考虑?
  好说歹说我才接着尿遁逃离了院子,好在我哥交代我碰头的地方就在大院附近,但饶是如此等我姗姗赶到的时候已经迟一个多小时了。
  我看见我哥的时候他正焦急地在一个偏僻四合院的门口踱步,见到我来的时候我道歉解释的话都没说出口,他就快步过来拉着我的手往四合院里走,似乎我迟到都不是什么问题,只要我到了他就安心了。
  但说实话,这样的老哥让我感觉很忐忑,昨晚一口答应我哥帮他朋友问诊,那是基于我过生日喝酒喝多的状态说的话,现在回忆起来话好像放得有些满了,就我那纯粹理念的一大堆东西说出来恐怕都能被人笑话半天。
  现在我就只能希望我哥朋友只是单纯的有点隐私疾病什么的了,我当年看的医术上什么不多,有关这些的病理药方可是一抓一大把。
  我哥带我进的四合院并不大,也就二进院的规模,比起宗族内那些动则四五进院的深宅大院来说实在不够看。四合院的前院和正常的院子别无二致,栽了银杏树,放了大水缸,宽敞明亮,施花弄草,修篱烹茶,各有其所,再往里走的内院.穿着廊道来到内院的门槛前时,我哥反而不愿意向前走了,在我疑惑的目光中停住了脚步。
  “你一个人进去吧,我那个朋友不太喜欢吵闹,她性格有些怪异,你在给她看病的时候多担待一些。”
  留下这么一句话,我哥转身就离开了,让我一个人站在内院门前有些措手不及,我甚至没来得及问他的朋友到底是男的还是女的其实也没差,古医书上对于妇科疾病和男性疾病的记载一样多,我要是带一副墨镜行走江湖好说歹说也能混个妇科圣手当当.
  我在内院门前做了几分钟的心理准备,然后推开了内院的门,为了今天我还特地换了一身白色的褂子,看起来就很中医也很神棍。这身衣服还是伯伯送我的生日礼物,说是赵家那边对于学有所成的族人都会发这样一件衣服以作为资格的证明,虽然我不是赵家的人,但穿这身衣服也不会有人说什么闲话。
  四合院内院的景色相当艳丽以及拥挤。
  推开门我就觉得我走进了圆明园的树海里,满目都是缤纷夺艳,从银杏到石榴,柿树到紫藤,内院的主人似乎想到什么种什么,完全没有个规划,这儿栽一棵,那儿种一株,就像一个杂货堆,什么东西都往里扔。走进了里面我就感觉走进了一片森林,叶子花瓣和藤条时不时地刮过我的衣衫,视野全部都被艳丽的色彩给晕染。
  我在这片花海树林的迷宫中走了大概整整十分钟没有找到我要见的人,满鼻都是纷杂的花香味,偏向正午的阳光从枝条与花瓣的缝隙里切进来照在我的脚下,给花瓣与落果铺的路再加一层金毯。
  可忽然的,也不知道为什么,从不花粉过敏的我进了这个院子开始在林里转圈后就一直开始打喷嚏。
  我耐着性子一圈又一圈地转,喷嚏也时不时地打,直到我转晕了头,喷嚏也打红了鼻子,才渐渐发现了一个规律——我每次经过特定的路段的时候,我的过敏症状就会出现,在离开那个路段的时候症状就会逐渐减轻,直到我再次经过时加重。
  我留了个心眼,在再度转一圈鼻子开始发痒,浑身发烫不舒服的时候立刻停下,然后发现造成我花粉过敏的居然是一棵高大的桂花树。
  它栽在内院的最中央,开枝散叶,淡黄色的桂花随着微风簌簌抖落,整个院子的花香过半都是那浓郁的典雅的幽香。
  我从来对桂花都不过敏,我是知道这一点的。
  当我纳闷地抬头去仰望桂花树的时候,我知道了真正让我过敏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同时也终于找到了今天我要找的那个神秘的病人。
  在桂花树上,修长的枝丫上竟然斜斜地躺了一个美丽的人影,那是一个相当年轻的女孩,年龄大概和我相仿,穿着一身黑白旗袍配着一身长袍,相当慵懒地躺在树上,长袍就像绫罗绸缎般搭在她的身上为她避寒,从长袍中落出的涂着黑色指甲油的脚在枝旁不安分地摇晃着。
  她左手手背搭着右手的手肘靠在身前,细长的手指里夹了一根摩尔细烟,当我看向她的时候,她就歪头看向树下的我,眉峰如柳般柔美,柳眉媚眼,棕色的眼影浓烈的就像棕花,被枝条切得零碎的阳光在她的头顶就像星星在闪耀,晃得我有些睁不开眼睛。
  我记得树上那张略带好奇和讶异的脸庞上洒着金粉般的斑驳光屑,像是在对我调笑,也像是在看误入陌生森林的迷路松鼠。
  是的,我从来不对桂花过敏。
  但我对尼古丁过敏。
  于是我打了个巨大的喷嚏,震得桂花树花粉簌簌飘落。
  我承认我被那一幕给惊讶到了,打喷嚏的时候就像是把脑子一起喷出去了,脑袋有些空白,视网膜里全是那个头上顶着灿烂星星的女孩模样。
  当初孙大圣闯入蟠桃园,抬头见到的仙女大概就是这么挂在树上的吧?只不过我遇到的这个版本的仙女穿旗袍,手里还捏着根女士的香烟。
  我下意识抬头想要说些什么打招呼的时候,话没说出口,树上漂亮的女孩忽然对我咧嘴笑了一下.然后哇的一下咳出了一大口血浇到了我的脸上!

第一千两百章:牧月(三)
  她说她叫李牧月,姓李的李,牧月法令的牧月(牧月法令是罗伯斯庇尔派为了对付敌人、巩固其统治而颁布的非常法令。1794年6月10日,罗伯斯庇尔强迫国民大会通过了《惩治革命敌人法令》,因6月为法国的牧月,故而统称为牧月法令。)。
  我说你这名字可不兴取,你爹妈怎么想的,给你取个牧月的名字?
  她用耐人寻味的表情看了我一眼,说你这话也不兴说,不然给我取这名字的人得折腾死你。
  我们在林子里划拉开了一片空地,这是个很不容易的活儿,地上的杂草和树根多得像是原始森林,我扫大街的经验不足,有些手忙脚乱的,等我搞定一片地方的时候,就见着李牧月单手扛着一张大理石的圆桌在我目瞪口呆的注视下走了过来,左手还拎着两张石凳子摆在地上。
  见着一个旗袍美人力扛大理石桌不喘气儿的感觉就和目观林黛玉倒拔垂杨柳没什么区别,都是血妈震撼,贾宝玉来了都得说一句这个妹妹我曾见过的,健身房卧推三百斤不带喘气的。
  虽然我早有预料我哥的这位朋友多半也是个混血种,但也没想到能彪到这种程度。我在大院子里见过的最狠的女孩不过也就踢足球的时候把作为门将的我连人带球一起送进网里,像是这样的女中豪杰还是第一次见,尤其是见面就吐一口血到我脸上的。
  中医里有种说法叫做问诊讲究一个望闻问切,但这位姑娘那口血吐到我脸上的时候我就清楚她已经病入膏肓了,她出殡适合什么尺寸的棺材我都想好了。
  玩笑话说到这里就够了。
  鼎鼎大名的正统的“月”我还算是听说过的,但只限于听说,主要还是我从来没有涉入过宗族的那些繁琐事物,对于“月”的了解就只限于是宗族内公认的年轻一辈的领军人物,各方各面对于同龄人来说都是碾压,完美的不像人,教科书级别的“别人家的孩子”。
  这下我一下子就想通透了,难怪我哥提到他有个“朋友”的时候表情那么奇怪,嘿,我哥打小性格就强势,其他小女孩黏着他的时候他都嫌烦,没想到长大了终于出现一个治得住他的女孩了,这算什么,再牛逼的人心中都有一轮白月光吗?
  在花海一样的内院石桌上才聊了几句,我就大概清楚这个叫李牧月的家伙性格属于很随性的那种,我不反感女孩子抽烟,尤其是漂亮的女孩子抽烟。我思想算是比较开放的一批,看过一些国外来的内参片,里面抽烟的女人一个比一个飒美,奥黛丽·赫本和玛丽莲·梦露都抽烟,也没见着有人戳他们脊梁骨。
  因为我尼古丁过敏,所以李牧月为了照顾我坐上桌子就没点烟,在搬来石桌的时候带了一套完整的茶具,沏的是正宗的西湖龙井,她说是狮峰山下胡公庙前的十八棵茶树上采的,放以前的是正儿八经的御茶,我喝不大明白,但是看她摆弄茶具那套手法很流畅丝滑,紫砂壶出水如油,看不懂也觉得赏心悦目。
  李牧月问我是怎么知道这个地方的,我说我哥告诉我的,你不是我哥的朋友吗?我哥说你身体有点毛病,找我来帮你看看,但我觉得你这岂止是有毛病,简直是有毛病,肺痨晚期的患者都没你一口咳出来的血多。
  李牧月挺乐呵的,丝毫没有介意之前喷我一脸血的事情,其实现在想来她当然不会介意,该介意的人是我。
  紧接着她跟我说她的病我治不好,换谁来都治不好就别瞎操心了,还顺嘴问我哥是谁。
  我回答说我哥李牧啊,你俩不是朋友吗?
  她后知后觉地边沏茶边说那明白了,你就是李牧那小子的弟弟啊,之前听他说过你的事情,没想到真把你给摇来了,下次见到面我肯定狠狠收拾他。
  我一贯都是见我哥收拾别人的,从来没见过有人能收拾我哥的,我爹妈不算,我提醒她你悠着点,我哥虽然不打女人,但你逼急了他也会大耳瓜子糊你脸。
  我一句话就把她逗乐了,她问我说你哥没跟你提过么?进狼居胥第一天,他挑衅教头就被拉出来当典型,指名跟我单对单在场子里对放,我一个照面就送他去医疗室躺了一个星期,出来后他还不服气,于是又去躺了一个星期,把兵部的主事都给惊过来了。
  有一说一,我觉得她在吹牛逼,虽然刚才那手扛石桌很飒,但换我哥来应该也能做到,说不定还更轻松。
  她看出了我表面敷衍心里质疑,一拍茶杯说你真别不信,不然你哥为什么只让你进来找我,他自己不敢一起过来?连见我一面的胆子都没有,还不是被我收拾出心理阴影了?
  我觉得她说的话一半有道理一半没道理,我哥不进内院是事实,但我总觉得我哥不是在怕她,而是在忌讳什么其他的东西,我讲不明白,但脑子很顺畅地就往男情女爱那边滑,说不定我哥暗恋这位倒拔垂杨柳的妹妹不好意思见面呢?
  我也不知道我哥跟这位妹妹到底是个什么关系,我也没敢问,但话题都打开了,我也就干脆问她身体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她没回答我的问题,只是边喝茶边笑着摇头,一脸稀奇地看着我,像是在看什么珍稀动物。
  医患沟通这门课程比药理重要十倍,当初我拿这句话当笑话,觉得病人垂死挣扎的时候怎么都会好好跟我沟通,但现在看来我错了,这个世界上还是有这种病入膏肓依旧拒绝交流的硬茬子在,不管我怎么问她的身体状况,她都只说我帮不了她,急得我哐哐喝茶,心说你不说我肯定帮不了你啊!有什么毛病你倒是说啊!
  但这家伙就跟没事人一样,跟我嘻嘻哈哈地聊着些有的没的其他,问我跟我哥一样同是李家兵部的人,为啥没去狼居胥报道。我漫不经心地回答她说,我不喜欢舞枪弄棒,有这功夫不如多看点医书,悬壶济世才是我的理想,你牛逼如关公胳膊中了毒箭也不得老老实实地找华佗刮骨疗伤吗?这世界上还得是医生最吃香。
  她锐评我没处事经验,觉得医生吃香肯定是没有被患者医闹过,这弄得我有些尴尬,你是我第一个临床病人这句话怎么都说不出口。
  于是我机智地把话题从我身上扯开,从旁侧击问她跟我哥是什么个关系,我从来都没见过我哥能为了爹妈以外的某个人那么低三下气地托关系。
  一般关系,硬要说的话也可以说是过命的交情,不过是单方面的她过我哥的命。
  我听得有些愣神,差点以为她怀了我哥的孩子,所以是过命的交情啥的。
  她很快就解释说,战友情,战友情。之前狼居胥不是在长白山找到一处龙墓么?先遣队带着堪舆大师们已经去把墓穴摸得差不多了,确定里面没有纯血龙类在休憩后再把他们那一届的狼居胥培训营的新兵蛋子拉上去见见世面。
  但谁曾想,这一去就出了大问题,堪舆大师们翻了个底朝天的龙墓其实只是一个套墓的幌子,真正的龙墓一直藏在更地下的位置,里面当真睡了一条还未完全复活的三代种。
  我哥他们那一批新兵蛋子毫无疑问地陷了进去,被成群结队的死侍围攻,死了大半的人后惊醒了那只三代种,我哥一夫当关拖住那条畜生让其他人撤退搬救兵,在差点被吞进胃袋里消化的时候,作为“月”的她直接凿穿了十几层墓穴一刀把那只三代种脑袋剁了下来,我哥就是她亲手从那只龙类的食管里给剖出来的。
  我问她死侍是啥,她又用看怪物的眼神看我,给我唠了一大堆相关的知识让我开了不少眼界,也让我怀疑我是不是真的被家里人保护得太好了,一些似乎是明摆着的知识,我这么久却从来没有接触过还是说有人不想让我接触?
  我听她说的这些故事就跟以前在书库里听伯伯讲故事一样,什么三代种,龙墓,死侍啥的离我都很远,我意识到自己似乎真的一直被保护得很好,像我这个年纪的其他家的孩子都已经在战场上浴血奋战了,而我却每天都吊儿郎当地在大院子里闲逛。
  她看出了我的想法,说我这样也挺不错的,只要不接触那些狗屁倒灶的事情,那么我的世界就会一直这么平和,没事看看医书,在院子里逗逗踢皮球的小孩,无聊了还能开那辆我妈十八岁送我的奥迪去北大约女孩子吃饭。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就顺口问她的身体状况是不是因为这些危险的事情才落下了病根,她说算也不算,这是她的“命”,你或许可以治病,但你治不了“命”。
  我说那你也总得让给我试试,我是我哥叫来的,我昨天过生日我哥生日礼物都没送我,来就让我帮他给你看病,我这跑一趟连个脉都没号到,不合适吧?
  她思考了一下觉得的确不合适,然后就伸手到石桌上给我号。
  她看着我把手搭上去,几秒不到就猛抬头用一种相当诡异地目光看着她,问了那句她意料之中的话,“我靠,你怎么还没死?”
  李牧月收回手说别催别催,快死了,你走了我就死,我死后就埋在这棵桂花树下面,逢年过节你可以过来薅点桂花回去做鲜花饼吃,我对我身板子做的肥料还是很有自信的。
  我当时是直接站起来了的,看国宝一样围着这女孩转了几圈。号脉这技术是伯伯手把手教我的,不可能出错,我手一搭上她的脉象我就觉得这家伙现在还能坐在我面前跟我唠嗑真的是奇迹。让我最为吃惊的是,她居然有两个心跳声,一个健壮的像是蓝鲸,一个孱弱的就像婴儿,两个心跳交织缠绕在一起,就像看不见的锁链把她捆缚得动弹不得。
  她说知道救不了我了就别费心思了,这就是成为“月”的代价,每个“月”活到22、3岁差不多就该被淘汰了,这是自然法则,我今年23,满打满算再撑一年死,在‘月’里面也算是长寿的。
  我问她“月”到底是什么东西,是一种体质吗?她说这事儿你就别问了,谁问谁死。我的病你也甭治了,谁治也谁死,当然前提是你治得好。
  我说治得好我也得死啊?她说正统的事情我很多都不懂,在她看来我现在顶多算半个正统的人,她还打趣地问我说知不知道我在进这个四合院之后其实已经差点死八次了,这还不算我进内院从桂花树下晃过去她差点动手的那一次。
  我觉得她在晃点我,我跟我哥进这四合院鬼影子都没看见一个人,拿头死八次?要说进内院差点死一次我是信的,就那倒拔桂花树的力气,她要干我我真拿她没辙。
  她看我一副不信的模样,笑得相当开心,有种逗小朋友的欢乐感,这让我很不满意,但却没有去做什么来挽回面子,作为医生的角度来看,我乐得让她笑话我,生病的人多笑笑,心情愉快总是利于病情的。
  笑过了,我正经跟她说你这状况我真是第一次见,你让我回去给你琢磨琢磨药方子。
  她摆了摆手说,放你进来跟你聊聊天解闷子,你还真给本姑娘治上了?正统几百年都解决的问题要是被你解决了,那正统还混不混了?我可是“月”啊,生下来就是为了轰轰烈烈去死的。
  我一本正经地跟她说,从来没有人生下来就是为了轰轰烈烈去死的,我当医生就见不得这些屁话,活着不好吗?像你这样漂亮的人多活几年就当是做贡献了。
  她问我,漂亮归漂亮,关做贡献什么事?
  我说根据西方医学研究表面,看美女能让人长寿,你多让别人看几眼多延点寿命不是做贡献是什么?
  她笑得更乐呵了,三段笑直奔爆笑如雷去,直拍桌说我是个人才,跟我聊天多聊几句说不定她真能活得久一点,但现在花都枯萎了你才想起浇水,是不是有点多余了?
  我收拾东西准备回去翻药方子,随口回了她一句说我这辈子就没见过枯萎了都还能艳压群芳的花,这要是让我把你一口气给吊过来,再开她一次,那还得了啊?你就不想看看那副场景吗?反正我是想看看。
  她听见我说的话后难得的沉默了几秒,然后倚靠在桂花树下的椅子上,翘着腿好整以暇地望着我笑,“反正试试不要钱,你想试试那就试试呗。”
  试试就试试呗!我在离开前复读着她的话,说不定就把人给试好了呢?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嘛!
  可刚走出四合院我就开始犯愁了,他妈的,试试当然可以试试,但我什么时候说过不要钱了?
  ps:尝试恢复日更

第一千两百零一章:牧月(四)
  酒水相融,酒会变淡,水会变质,有些人遇到另一个人就会变得软弱些,就像掺了水的酒。
  这句话是我过几天去书库的时候偶遇到来闲逛的伯伯跟我说的,他问我喝不喝酒,我说喝但适量,他看了我老一会儿,就说了一句这么没头没脑的话来。我没去细想,因为已经习惯了,伯伯总是这样,嘴里唠叨着让人听不懂的话,高深莫测。
  不过也是趁着机会,我问了伯伯一些医学学术上的难题,像是异位心脏移植这种手术现在国内有技术可以做吗?手术完成之后后期可能会遇到什么问题,又该怎么保养才能避免排异反应和免疫力下降。
  伯伯是赵家的人,赵家那边主打医学的研究,中医西医都了解颇丰,听说19世纪初的时候,赵家那边就已经开始主导牛痘接种法和西医的外科手术传入内地了,虽说中医依旧是基本盘,但西医的底子也从不落下,国外有什么先进的医疗技术出世了,他们那边第一个派人去学习考察。
  伯伯给了我一些简单的建议,又指了几本医术和档案给我看,最后背着手站在书库门口多瞅了我几眼离开了。
  我按着伯伯的指示翻了翻书库里找到的档案,一看就是三天,虽然不说不吃不喝那么沉迷,但吃喝拉撒基本都没离开过书库,直到第四天早上鸡鸣,我才跟得道成仙了一样爬出了书库,差点死在回家补觉的路上。
  再联系上我哥的时候,他似乎很讶异我居然会主动提出再见一次李牧月的要求,但还是同意了,并且告诉我要找李牧月不需要经过他这里,上次那个四合院直接去就好,如果对方愿意见你你就能找到她。
  我寻着记忆里的路线找到了那栋四合院,推开门就往里走,还是照样的景色,也没见到有其他人的影子,整个院子花红艳丽,可惜就是孤零零的有些煞这片风景。
  进了内院我照例转了一圈,见了那棵桂花树却没见到树下的人,但上次坐过的石桌还放在那儿,上面茶杯压了一张纸,写着的是如果没人就让我随便坐,坐累了就回去下次再来,只要运气好总归能见面。
  我头一次见到医生上门复诊还要碰运气看患者在不在家的,换脾气大点的估计早拂袖就走了,奈何上门的人是我,我在院子里出了名的没脾气,好好先生说的就是我。
  我在桂花树下干坐着,没事干就研究那套紫砂壶茶具,看样子应该是贵家伙,上手的手感比我爹那套还好,我模仿那天李牧月沏茶的手法,虽然没仔细去学,但我记性一直都不错,上手就学了个八九不离十,出水如油的茶壶将面前几个的杯子来回斟满的时候,我还没去上手拿,早有一只手就先一步拿了过去。
  李牧月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在了石桌前,跟个鬼一样,我完全没意识到她回来了。我问她什么时候进来的,她说刚到,我问你走路怎么没声音,她说有声音的都死了。
  李牧月边喝茶边问我怎么又来了,我听她这话黑着脸把手里提来的药饼丢在了桌上,没好气地说总不能是蹭你茶叶来的。
  李牧月见着我丢出来的中药方子有些愣神,她说你真打算治啊,我说要不然呢?宅心仁厚说的就是在下,麻烦把药钱结算一下,东西可不便宜,再给你白开一次我得去卖血了。
  李牧月拎起桌上的药饼掂量了几下,没说什么,饶有趣味地看着我,把东西提到了自己身旁的石椅上,大概意思估计是东西她收了。
  我问她病秧子一个跑出去干啥了?她说你是不是看不起姑奶奶我?外城流窜进来了一个危险混血种,真言术有些麻烦,一般的狼居胥治不住他,关键是这家伙还有点极端主义思想,路线愣是往二环里钻,上面怕他真惹出什么事情来,就让我跑一趟把这家伙给提前摁死。
  我吐槽说大姐你都咳血了还去干这种刀尖舔血的事儿啊?这种事情不该别的人来做吗?她斜睨我一眼说,我不就是你口中的“别的人”么?你知道什么叫“月”吗?晚上月亮照着的事情该我管,白天看不着月亮事情我也在管,一年三百二十天无休,说的就是在下。
  我说那你可真牛嘞,怪不得心脏出问题,和着“月”活不过二十二、三岁都是过劳死的呗!
  我话一出口就发现她喝茶的动作顿住了,相当奇怪地看了我一眼问我是怎么知道她心脏有问题的。
  我说之前不是给你号脉了么?上次没来得及问,这次刚好问清楚,你是先天两颗心脏,还是后天移植了一颗心脏?
  我在伯伯给的那些案例上读到过相关的患者情况,说是本身心脏有问题,供血能力不足,所以就考虑后天移植一颗心脏,来成为双心系统带动供血不足的那颗心脏一起搏动,这种患者通常都会有免疫力下降以及自循环系统跟不上的毛病。
  我觉得李牧月应该就是后者,毕竟天生两颗心脏还能安稳长到那么大的人太稀罕了,人体的器官数量都是刚刚好的,多一个少一个都不行,你多一个肝或者肾,可能你力气和续航能力的确比旁人猛许多,但代价就是你短寿和容易肾积水。
  她沉默了半晌说是后天移植的,谁没事儿先天长两颗心脏,不是闲得慌么?
  我跟她说我开的那些药都是调理循环系统,和稳定心率的中药,还给整了一些黄芪、连翘、茯苓什么的,配合一些不方便外传的调和中成药粉来增加你的免疫力,这服药我从小喝到大,基本小感冒都从来没得过,一天两次,早晚饭后各一次,免疫力嘎嘎棒!
  但我最后还是提醒她一句,上次号脉的时候就察觉到她有些心脉不齐了,原本还以为是听错了,但如果是两颗心脏的话就合理了,其中有一颗现在不明原因已经开始衰竭了,最好去最好的医院打个彩超看一看。
  她若有所思地收了药,问我如果任由那颗不行的心脏衰竭下去会怎么样?
  我一下子被问住了,其实我也不知道最后会怎么样,按理来说她有两颗心脏,一颗挂了,另一颗还正常搏动不就平衡了么?
  因为问题涉及专业性我没敢给一个笃定的回答,只能含糊地跟她说,一颗衰竭了,那就把那颗衰竭的切了不就好了?虽然这种手术很危险,但找找关系还是能有医学界的巨擘愿意做的,你毕竟你这种病例太过稀罕了,大家都能拿你当大熊猫看待。
  她怔住了好一会儿,笑说切了倒是好,一了百了,她也想切。
  我说行啊,你要想切我帮你联系人,你这种病例,我去外面随便叫一声,一大圈医学大牛愿意主动当一助、二助,手术室都得被旁观学习的人给挤爆炸了。
  她摆了摆手说算了吧,先吃中药保守治疗,情况好了再说。
  见她起码愿意吃药了,我心里是松了口气的,鲁迅说的还是没错啊,中国人总是调和折中的,提到切心脏,她就愿意吃药了。其实说鼓励动手术,但我心里还是没底的,现在国内这医疗条件动手术的成功率真不高,如果说要送去国外的话,我也不认识国外的医生。
  她收了我给的药后,转着茶杯饶有兴趣地问我说,莫不然我是真想把她给治好?那么接下来的日子里岂不是我要时不时来给她复诊?
  我说你不嫌我烦我可以常来啊,反正也不远,有茶喝,还有美女看,何乐而不为?前提是别跟第一次一样每次都呕我一脸血。我还建议她去医院仔细检查一下,介于双心结构会降低免疫力,我生害怕她得上肺痨什么的疾病,虽说我也有办法调理,但调理也不是根治,总归还是麻烦的。
  桂花树下我唠唠叨叨地跟她普及养生秘诀,她就一边喝茶一边手撑着脸颊看我说,时不时打个哈欠,我问她是不是听困了,她就说哪儿有的事情,单口相声去鼓楼、荷花市场和东西两庙还得收钱,哪儿有听上门的免费来的舒坦?
  我就是谅她是病患,心脏不好没跟她一般见识,再加上她招待人的龙井的确味道够正,我就多担待一些了,只给她翻了个白眼。
  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我没事儿干就往四合院的内院跑,一来是我真没什么事情干,二来是李牧月好歹是我上手的第一个病人,作为未来赛华佗和赶神农的第一次实战,金字招牌还得从她这里打出来,不怕笑话,我晚上可是对着《本草纲目》发过誓的,一定要把我的第一个病人给治好。
  之后我除了钻研书库里的古医书,其他时间都去四合院的内院里捉李牧月有没有老老实实准时吃我开的药,两点一线,基本上风雨无阻。
  运气好的时候,艳阳天能见到她躲在桂花树上抽烟,被我斥责身体不好就少摄入一点尼古丁,然后就免不了被她调笑地喷一脸白雾,像是花粉过敏一样猛打喷嚏,她还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地朝着明媚阳光感慨明天也一定是个好天气。
  大多时候运气不好的时候还会下雨,我涉着雨水穿过北亰的老巷子胡同,流水在青石台阶上汩汩滚下汇入清澈的水渠,推开门进去只有一个空院子,湿漉漉的桂花树在雨里挂着清新的淡黄。
  桂花树的石桌上总会摆着一把张开的油纸伞,油纸伞下遮着一壶茶和几盘点心,那都是李牧月有事离开之前给我留下的。之前我提过一嘴喜欢她家的龙井茶叶,所以她离开前留一杯茶在那儿我也不算白跑一趟,点心也是稻香村的,有她最喜欢吃的绿豆糕和我最常吃的雪花酥。
  我倒也经常借着复查病情的借口去她那儿蹭吃蹭喝,她的病说实话怎么吃药也就都那样,虽然她一直说吃了我的药身体的确舒服很多,砍人都有力气了,但我总觉得她是在糊弄我。
  病情聊不了多少,就只能聊一些平日里的事情,我俩聊得最多的是八卦,我八卦她。
  李牧月在正统里挺受欢迎的,关于这一点我完全不惊讶,毕竟是别人家的孩子,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不偏科的超人,长得还漂亮,病弱只能算是加了一个看起来是debuff,但其实我认为是正面buff的特性。
  她时常跟我吐槽,正统里的年轻小伙子有白痴,经常冷不丁地就冲她表白,很多时候她压根都不知道对方的名字,那人就差连户口本都递她脸上了,搞得她很是尴尬,但面上却是要绷得住,冷冷地说一句:屠龙大业未成,何以为家?
  我爆笑如雷,说你这话漏洞太多,当初太祖成大业未成之前就已经坠入过爱河了,孩子都有了,你一个破“月”凭什么不能提前成家?
  她当时还原台词的冷冰冰的脸就绷不住了,伸手就抢我的雪花酥,塞她自己的嘴里,边嚼边狡辩说,我是第一个敢这样调侃“月”的,就算是我哥哥在她面前也得规矩得跟个童子军一样,她让他往东,他不敢往西。
  李牧月正好提到我哥,我也忽然问她了一句,你的那些追求者里有没有我哥?我看你名字跟我哥也挺搭对的,一个李牧,一个李牧月,就差一个“月”诶。
  她说:你也知道就差一个“月”么,就差这一个字,所以再怎么也是白搭。顺带你哥是追求我追求得最狠的那一个,也是最独的那一个,公开挑战所有追求我的男孩们,为此挨了不少毒打,但好歹也算站住了,没丢人。也给我省了很多的麻烦事,起码不会再有缺心眼的家伙砍掉死侍的脑袋提到我面前丢地上说这是给我聘礼了。
  我讶异地问她,我哥这么帅你不心动啊?当初大院里那几个女孩子流着鼻涕泡抱他大腿他他正眼都不带瞧一下的,要多男人有多男人。
  她斜眼睨着我说,能打有什么用?有我能打吗?我跟你哥直接当面说过的,我跟他是不可能的,要想让我当他女朋友,就一个可能,那就是他哪天偷袭我,一棒子把我敲晕过去扛回洞房里去!
  我说那高低算是强奸,我哥正人君子做不出来的。可没想到,她笑眯眯地说如果真让你哥得手了,我不告他那不就得了,不违背妇女意愿肯定不能算强奸啊。
  我听她说这话的时候有些愣神,看着她笑吟吟的脸,胃里有雪花酥,脖颈上有阳光,脑袋里有浆糊,灵魂里有慌乱,心里则有一股古怪的东西在流窜。
  那时候我只当是我吃雪花酥吃噎住了,多喝了两口龙井顺下去,头也不抬地给她竖了个大拇指说姐们儿真豪情!放下茶杯,抬起头后又发现她看我的表情里带着奇怪的笑容。
  那样的日子度过了很多,我很闲,她大部分时间也很闲,无忧无虑,在那棵桂花树下喝龙井,吃雪花酥,大声痛骂狼居胥不把人当人,纯当畜生使。“月”也是有人权的啊,该放的假也得放啊!她还说什么令她反感的不是世界的丑陋,是世界戴着的美丽面具!说这个世界疯狂堕落,没有人性,但总有人一直清醒温柔,一尘不染!然后我察觉不对劲,就抢她茶杯,发现里面全是烈酒。
  之后的日子里我们还聊了什么我已经记不太清了,总之就是不用认真去记,也不用认真去听的八卦。
  再之后能让我印象深刻的。大概就只有我忽然告诉她我要结婚了的那天了吧。
  我还记得那是一个阳光还不错的下午,我和李牧月照例喝龙井茶,吃桂花村的点心,痛骂狼居胥指挥使把人当牲口使,又骂那些不信邪的来找她表白的二愣子能不能长点心!
  骂到情至深处的时候,我给她递上了一张请帖,笑嘻嘻地说,过段日子我就要结婚了,你作为“月”不来当伴娘给我长长脸吗?
  她那时正在喝茶,抬手就扬开我递请帖的手让我别闹了,说我这样的闷葫芦能结婚?信我结婚不如信龙王能在她眼皮子底下复活!
  直到好一会儿后,见我没反应,她才转过头来看见我递过来的那张大红色的喜帖,愣了几秒,收下后打开仔细看了看,然后抬头挑眉瞪我,质问我是偷偷打了哪家闺女的闷棍?
  我当时就急眼了,说咱们交情好归好,但别血口喷人啊,什么叫打闷棍,那叫不违背人家妇女的意愿!人家倒追我的!我妈我爹又催得狠,我也是被赶鸭子上架啊!至于哪家闺女上面不是写的有吗?砍人砍久了,文化倒退到不认字儿是吧.
  话还没说完,我嘴里就被塞满了雪花酥,一个不够还往里塞第二个,像是要噎死我,便塞边跟我说新婚快乐。
  那张落到地上的喜帖上的确明白写着:
  谨定于1993年公历7月18日【李星楚】为【赵蔹蔓】举行结婚典礼敬备喜宴。
  (本章完)

第一千两百零二章:多少红颜爱傻逼 (牧月 五)
  1993年公历7月18日。我和蔹蔓的婚礼如期举行,没有天公不作美,大婚那天是个意料中的艳阳天,宾客满座,载歌载舞。
  我爹在事前请了堪舆的大师算过日子,堪舆大师说我结婚的那一天风调雨顺,堪比1954年的4月11日。旁边在被我妈折腾着各种换龙凤褂的我多嘴问了一句4月11日那天怎么特殊了,堪舆大师跟我解释说那天什么都没发生,全世界没有发生任何一件大事,没有大人物去世,没有世界性突发新闻,被称为人类史上最无聊的一天。
  我问那为什么我要在堪比那最无聊一天的日子里结婚,我妈拍了一下我头上的锦缎帽说我傻啊,那一天如果我结婚了,那不就是全世界唯一一件发生的大事了吗?
  说实话我是不怎么信堪舆的,我也不信命,否则就不会违背我爹的意思选择从医这条路了,但结婚挑日子这种说法只是图个喜庆,我选择顺从我爹妈的一片苦心。
  其实我这辈子二十三岁以前已经算是特立独行了,但唯独在婚姻这件事上我没有太多的选择权,我爹妈给我的压力一直都很大,在他们眼里男人弱冠后就该考虑婚姻大事,二十二岁一过晚一年结婚生子都是不孝。
  我顶了我爹妈的压力一整年,直到我妈在某一天我从外面“鬼混”回来后给我下达了最后的通牒,她告诉我她已经帮我安排好了相亲,如果我不老实跟她去见人家女孩子一面,我就再也不用回来这个家了。
  百善孝为先,我一向拗不过我妈,也不愿意看我妈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样子,我同意了相亲这码事,在书库和四合院的两点一线的中间日子里抽了一天赶场子。
  说实话去之前我都是抱着混一混的心态就溜人的,毕竟相亲这种事情我一向都不大感冒,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在我看来都是老掉牙的东西了,相亲上男方和女方甚至没有一点感情基础,强行撮合只显得生硬,比起撮合我更看好一见钟情的说法,(在我们那个时代一见钟情还是时髦的东西)。
  相亲的地方是在大院子里,这就意味着相亲的对象多半是正统内的自家人,虽说不大可能是我们本家的,但司马、赵、朱家那些也不算是外人,各家各院的小孩子们都是从小到大到处乱窜的,相亲的对象我认识还说不一定。
  没曾想,在见到人的时候,我才发现这人我何止是认识,简直是熟得不能再熟了。
  跟我一起从小玩到大的,算是青梅竹马的女孩,赵蔹蔓。
  我认识蔹蔓是很早以前的事情,早到可以追溯到我在书库里抄《孔融让梨》的时候,我记得我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是她把皮球踢到了书库里,撞倒了几本书在地上,导致她担惊受怕地躲在门后面不敢进来,害怕被守书库的伯伯骂。
  最后还是我主动把皮球捡了出去还给了她,她当时还怯生生地跟我道歉来着,那张脏兮兮的小脸我现在还印象深刻。再之后皮球又踢进来几次,我照例捡皮球给她,一来二去就熟悉了,然后她主动邀请我跟她的小伙伴们一起玩。
  蔹蔓是赵家的人,比起我自己的本家,这些年和伯伯那边的关系反倒是让我更亲赵家那边一些,赵家那些的长辈我认识的很多,其中就包括蔹蔓的父母,逢年过节我没少在他们家收红包,一声声阿姨叔叔使不得中让过年买零嘴爆竹的腰包日渐丰厚,光凭这一点我就贼感激蔹蔓,一直觉得是叔叔阿姨看我跟蔹蔓关系好才包那么大的红包给我。
  我大蔹蔓一岁,所以我们最近的关系不过是同校不同级的同学,我读医她也读医,我们甚至同校,我至今都还记得大二开学的时候见到她在门口大包小包提着手足无措地拒绝热情的学长们帮忙的模样,如果不是我及时出手相救,恐怕她那四年早就羊入虎口了。
  就之前我过生日的时候,明明还在上学的蔹蔓都特地请假回来祝我生日快乐,还送了我几本她在文玩街淘的古医书,看模样就价值不菲,问她不便宜吧?她还腼腆地直摆手。
  这么看起来,我对我哥说的“有过几面之缘的朋友都回来给我过生日”那话的确有些过分了,细细想起来,我跟蔹蔓的关系何止是几面之缘,说是青梅竹马都不为过。
  相亲那天蔹蔓穿的是一身针织毛绒衫,戴着一顶白色的羊绒帽子,看起来很乖巧也很安静,乖乖地坐在她妈妈身旁,双手放在膝盖上偷偷地打量对桌坐着的我,打招呼也只敢在桌下悄悄地摆手。
  我妈和她妈聊得那叫一个投缘,要不是我们第一次见面,估计“亲家母”的称呼都得喊出来,这搞得我和她都有点尴尬,我们的确是熟识不假,但也没熟到能在相亲会上一来就畅谈无阻。搞得我开口第一句话只能干巴巴地问她说大学学校里生活怎么样,她也干巴巴地回我说星楚哥哥,我已经毕业啦,现在在家待业。
  我说待业好啊待业好,才说两句就被我妈拍后脑勺反驳待业有什么好,跟你一样满腹经纶去守书库吗?人家蔹蔓可是做好准备去药司里任职的,哪儿像是你毕业后不想着为宗族做贡献,好吃懒做。
  我寻思相亲上贬低你亲儿子您真是我亲妈吗?你这是比我都巴不得这事儿黄掉是吧?可没想对面的蔹蔓那叫一个连忙帮我说话圆场子,说星楚哥哥这不是好吃懒做,烈祖说他是有大抱负有野心的人,很会藏拙。
  不说还好,一说我差点想找缝往地上钻,因为我就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有野心有抱负,但我妈和对面妈那叫一个喜出望外,用那句话怎么说来着,还没嫁出去胳膊肘就往外拐了。
  那次相亲见面会很顺利,起码我妈是这么觉得的,回家的路上一路都夸蔹蔓有多懂事,有多乖巧,是个传统的好女孩,他们家就缺这样的儿媳妇,让我怎么说都要把蔹蔓拿到手。
  我一路上闷闷不乐地没搭话,脑袋里时不时闪过蔹蔓小时候抱着皮球脏兮兮的脸蛋,时不时又浮现起她穿针织毛衣腼腆乖巧的样子,在走到家的时候我没进屋,我妈叫住我,在门外语重心长地对我说,儿子,你要爱一个喜欢你的人,而不是你喜欢的人。
  那时候我只是对我妈说,我想吃雪花酥了,要去稻花村跑一趟。
  她没有拦我,只是任我跑掉了。
  晚上的时候,等我提着雪花酥回家的时候,我发现院子里没点灯,唯一亮着的是本家的祠堂,抱着好奇家里是不是进贼,但什么贼会偷祠堂的想法,我提着雪花酥蹑手蹑脚地摸过去,发现祠堂里站着的是我爹,他手里捧着香给列祖列宗鞠躬上香,然后头也不回地让我过来也上一炷香。
  我过去把手里还没提热乎的雪花酥上供给了列祖列宗们,老实的有学有样捧着一炷香鞠躬,在鞠一半的时候我发现我爹伸手放在了我的背上,直到我直起身子他的手一直托着我的腰杆让我站得比平日里要十倍笔直,直到我做完一整套仪式。
  我虽然不知道我爹在搞什么,但上完香后我还是关心他一句早点睡然后准备溜人,在我准备离开前,我爹叫住了我,问我对赵蔹蔓是怎么看的。
  我很想和对我妈那一样插科打诨过去,但我转头看向我爹的时候,发现他背后就是列祖列宗的牌位,在头顶吊灯的光下,他的表情很平静,没有责问也没有埋怨,似乎只是平常地在等我回答一个态度。
  我给出的答案是不讨厌。因为我本就不讨厌蔹蔓,她是一个好女孩,就和我妈说的那样是一个传统的,娶进家门只会让旁人羡煞的好女孩,我听说在大学里数不尽的男孩都想追她,但都被她拒绝了,高冷得就像冻雪糕一样,但在今天的相亲会上,她裹在那针织的羊毛衫里温顺得就像一只绵羊。
  我爹说如果你不讨厌,那你就娶了她,赵家有这个意思,我也有这个意思,现在就主要看你的想法。
  我当即回答,不讨厌也不代表喜欢啊!
  我爹说那你的想法究竟是什么,你有喜欢的人吗?如果有,给我一个名字,我自有安排。
  我沉默了很久,站在祠堂中一言不发,一动不动。
  我爹转过身用一种稀松平常的语气对我讲,二十多年以来,他很少要求过我做什么,就算小时候要求过,但在我的强烈主见下也放弃了。我要学医,他力排众议,让家族里不满的一些长老闭嘴消停。我不想加入“七星”为正统效力,他给我安排书库的活儿计清闲度日。
  正统很大,李家很大,养一个闲人轻轻松松,尤其是这个闲人还是他李元德的儿子。
  所以,如此多事情,他随了我的性子,那么这一次我是否该随他一次想法了?
  我想反驳,想转身逃跑,但我爹又说,“星楚,这是做爹的,对你这个儿子的请求。”
  我从出生开始就没见过我爹求过任何人,这是第一次。
  那天晚上,我们没有聊更多东西了,夜深了就散了。
  之后的日子里,相亲还在继续,比起说相亲,更像是自然而然发生的约会。
  有些时候我约蔹蔓在院子里喝茶,在书库看书,有些时候蔹蔓带我去故宫城外走落叶铺满的小径,多是她约我约得比较勤,相反我倒是显得懒惰了许多。
  可时间长了,也养成了坐在书库里看书的时候时不时抬头去看门口会不会走进来那个穿针织衫的女孩,甜甜地问我要不要出去玩。
  我习惯了生活里走进了另外一个人,也习惯在看书的时候有个人在我身旁沏茶研墨,在我钻研医书考虑着有没有什么方案可以解决心中的那个难题的时候,她甚至能适当地给我提出建设性的意见,给我指正我忽略的方向。
  一切都很自然,可能太过自然了,当她那一天在故宫护城河外柳絮飘飘的桥上问我愿不愿意娶她的时候,我自然地就说愿意。
  一切都那么自然而然的,水到渠成。
  她很喜欢我,从一开始其实我就知道她很喜欢我,我从没有见过一个人会那么纯粹地喜欢另一个人,毫无保留,把什么都写在脸上。她那么好,成熟,温润如水,又懂事,好像生来就是为了做我的爱人。可我知道没有人生来就是为了成全另一个人的,这不叫爱,这叫牺牲——如果我让她失望的话。
  我知道她喜欢我,她也知道我知道。我问她你是什么时候喜欢我的,她说小时候把皮球踢进书库的时候不敢进来,偷看里面发现了坐在书桌上认真读书的我,就那一眼就喜欢上了我,一直到现在。
  然后我们结婚了,理所当然的事情。
  婚礼是中式婚礼,记忆里那一天是高音的,明媚的,所有东西都蒙上一层淡淡的金色彩妆,女孩子们的眼睫毛被晒成了雪白色,笑容和欢唱在光芒中融化播撒。
  十里红妆,锣鼓唢呐震天响。
  院子正大厅放下的花轿,朱漆铺底,雕龙刻凤,戴上凤冠,盖上红纱布的新娘被媒婆和伴姑从轿子里牵扶出来,阳光明媚的日子里她美得像是玉屏风里的人走了出来。
  在爆竹连天中我们完成三拜,在第三拜后那揶揄般的可入洞房引得宾客哈哈大笑,亲家母还和我妈她们说着悄悄话,说是害怕蔹蔓嫁过来晚上睡不习惯,那十里红妆里还特地加上了那张千工拔步床。
  我哥在我婚礼上第一次掉了眼泪,给我拥抱说以后李家就靠你了,我听得是一脸迷糊当他喝多了在说胡话,反正那天大家最后都喝多了,说了许多胡话,蔹蔓一直跟在我身边帮我挡酒,她不喜欢喝酒,但我从没有见过她笑得那么开心。
  在那一天结束后,我李星楚以后自我介绍中,婚姻关系那一栏的未婚也正式成为过去式,有些怅然若失,像是毕业了什么东西,又像是遗失了什么东西。
  以及,那一天李牧月没有到场。
  我给她留的位置从头到尾都是空着的,我不知道那天她去哪里了,可能是在忙,也可能是在那棵桂花树下喝茶,又或者按她的性格,在树杈子上吞云吐雾也说不一定。我只能以最好的期望去等待着。
  (本章完)

第一千两百零三章:多少傻逼不珍惜(牧月 六)
  之后和蔹蔓完婚后我的日子似乎并没有发生什么特殊的改变,除了书库到桂花树两点一线的路程变成了书库到家再到桂花树的三点一线。
  有了妻子自然要有婚房,我们依旧住在大院子里,没有搬多远,只是有了属于自己的一套宅子,简单的一进院,不大,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院子里按照我的喜好栽了一棵桂花树,树下放了可供人休息的石桌椅。
  因为蔹蔓是赵家的人,而赵家的子女大半在成年后都会进入七星工作,蔹蔓又属于德才兼备的好女孩,她自然成功地进了“七星”中的“药白骨”任职,我习惯叫那地方丹鼎司,虽说是这么叫的,但那儿其实不产仙丹,可奇奇怪怪的药方子却产得很多,都是赵家秘传,只在内部流通,绝不外泄的好东西。
  也得亏了蔹蔓的帮忙,她在丹鼎司里任职后的学识以及人脉,极大地帮助了我研究我手上的课题,也是我作为医者唯一的一个课题。在这么久的研究后,我一直试图在改良调配一味可以帮到李牧月的药方。
  是的,我没有因为结婚就停止去四合院找李牧月。
  她是我的病人,我以前夸过海口要救她,所以我会负责到底。蔹蔓也知道我手里有这么一个病人,她也在尽心尽力地帮我,对此我很感激她,她只说我想做的事情她都会支持我,因为这是作为一个好妻子该做的,我十分感动。
  在完婚后的那段时间里的,李牧月依旧在桂花树下等着我的到访,我们还是和以前一样喝龙井茶,吃稻花村的点心,聊天。
  只不过不一样的是,我们的聊天内容相比以前有了些变化,见面过后大半的时间都是在说李牧月的病情,我说得很认真,拿了一堆医书作为参考,拿了一群病例作为借鉴,一点点地分析她病情可能的走向,以及我准备为她做出的治疗手段。
  不像以前说不了两句病情她就习惯性地插科打诨,把话题走偏一样,之后的她都很安静在听,我认真说,她就认真听,我开什么药她吃什么药,我让她戒烟戒酒,之后我就从来没在她身上闻到过烟味和酒味。
  除此之外,我们就没有话题了。
  如果是从前,我们总是天南地北地聊,然后情不自禁地又聊到八卦上。在我结婚之后,也不知道是不是婚姻让我的世界变小了,还是我认为和别的女人聊八卦对于已婚的男人来说不是那么合适,没有天南地北,也没有八卦,我们之间似乎一下子就没有什么其他可聊的了。
  经常是,我上门给她说我对于病情研究的进展,
  她说,好,我等你的好消息。
  之后就是沉默。
  期间可能我想开口说什么,打破这片沉默,可我明白在沉默很久后说出来的话,可能本就不该说出,于是作罢。
  喝完一壶龙井茶,吃完桌上的点心,吃不完的,她让我打包带回去,说我已经是结婚的人了,别跟个孩子一样只顾自己,我也只是讪笑着接过离去。
  哦,倒是有一次例外。
  那一次,我们聊完了病情,又该到了沉默的时候,沉默了很久,她忽然问我,“你和蔹蔓结婚这么久,不准备要一个孩子吗?”
  我不知道她为什么会问我这个问题,我给的回答是,“没有想过,孩子什么的,对我来说还是太早了吧?对她而言也是。”
  那天我离开的时候,我感觉得到她就在桂花树下远远地看着我离去,直到我的身影消失在内院的杂草树木中。
  其实一切的事情就该这么结个尾,古井无波,没有抢新娘,劫婚轿的说法,也没有闹洞房,绑新郎的玩笑。
  一切就这么完了,似乎也是个不错的结局。书库,家,桂花树下,三点一线的生活,直到我老去,或者她老去。
  直到某一天,伯伯走进书库见着了躺在原本属于他的太师椅上打瞌睡的我,把我叫醒。在我醒后,照例问候寒暄几句的时间里,他打量着我,无奈地笑着对我训诫,说我都那么大的人了,怎么还是成天一副醉醺醺的样子,莫贪杯。
  我解释说我只是睡眠不足,通宵查医书去了,还想抓着伯伯问几个医学上的问题,但伯伯却摆手说不是时候,让我赶紧回家一趟。
  我下意识问蔹蔓怎么了,可伯伯却缓缓地说不是蔹蔓,是你哥哥李牧,他在狼居胥就近的一次任务里出了点意外,现在状况不大好。
  没等伯伯说完,那张太师椅已经倒在了地上,我冲出了书库奔回了那个我长大的院子。
  伯伯没有骗我,我哥真的出事情了,我回去的时候家里站满了人,除了我爹妈等近亲外,就连家里的寻日里完全见不到影子,只在祭祖大日子里露面的太祖长老们都露面了,他们有的在祠堂里祈福,有的围绕着几位赵家面熟的长辈低声窃窃私语着什么。
  我问我爹我哥现在什么情况,我爹面无表情,只说不太乐观,我不懂我爹为什么会是那副表情,我那时只想着见我哥一面,确定一下他到底受了怎么样程度的伤势,但还没往里走,就听见了内屋里砸东西的剧烈声响以及我哥嘶吼着让探视的人滚的怒骂。
  我妈一旁红着眼眶说我哥现在脾气很暴躁,谁也不愿意见。我说我哥不是这样的人,他一直以来都很理智,我妈解释说他在任务里伤得太重了,以至于落了很严重的残疾,所以现在性格突变,谁也不认。现在唯一希望就寄托在我身上,他从小都很疼我,希望我能进去好好跟他谈谈,告诉他生活还有希望。
  我一时间觉得很荒谬,现在的情况已经坏到需要我来宽慰我哥生活还有希望了?我当时人有些麻木,忘记了究竟是怎么走进我哥的那间屋子里的,只是当我回过神来的时候,我已经站在那里了,屋子里只有我和床上的哥哥。
  的确和我妈说的一样,我哥伤得很重,少了一只胳膊,两条腿完全被吊了起来,旁边桌上摆着X光片,粉碎性的骨折,就算恢复好了,能否正常行走也是个问题。除此之外肋骨以及内脏大大小小的伤势一张桌子的范围,病历完全摆不完,如果不是因为他是混血种,他已经死了。
  我见到那一幕时脑袋是一片空白的,甚至忘记了呼吸。
  小时候的孩子王,最疼我的人,也是我最尊敬的兄长,现在这幅模样,我不知道我该立刻哭出声音,还是愤怒地问我哥这一切都是谁做的,我只是站在那里,呆滞地看着我哥,就像一只蠢驴。
  叫醒我的不是别人,还是我哥,他的第一句话不是怒骂,也不是脏话,而是相当平静的呼唤,他说,“星楚,过来。”
  我机械式地走过去,在他身旁的椅子上坐下,无视了上面被掀翻花瓶打湿的水痕。
  我哥侧着头看着我说,“不要一副天塌了的样子,我还没有死。”
  我回过神来问他怎么回事。
  “咎由自取。”我哥说,“也是求仁得仁。”
  我不明白,他沉默了片刻后,告诉我这些伤势是他在上一次任务里,不顾长官和队友的阻拦,执意一个人深陷进了一堆死侍库中得来的恶果,完全是他自己的错,怨不得任何人。
  我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你疯了吗?
  他说他没疯,相反,他很清楚地知道他必须这么做。
  然后他告诉了我一个天大的秘密。
  “如果我不这么做,下一任的‘月’马上就会是我。”
  我承认我脑袋短路了那么一段时间,完全无法理解这句话的意思,而我哥也是轻声告诉我他的动机和意图。
  他告诉我,作为李家最优秀的嫡长子,没有成为统率的才能,自然成为“月”是最合适的人选,从我哥他出生开始,就是按着成为“月”的方向去培养的,所以他从小就是院子里的孩子王,无论是谁都打不过他,他始终是同龄人里最优秀的一个,是榜样,是精神领袖,这一切都是为了到合适的时候,由他来继承“月”这个名号。
  我当时就冷静地进行分析,然后否决了这个说法,说不可能,你和我一样二十三四岁,都是老东西了,人家“月”是吃年轻饭的,你怎么可能会被选中成为“月”的继承人?
  他淡笑着说,看来李牧月的确告诉了我一些东西,但也没有告诉我太多,这是好事。
  “月”并不是只能活到二、三十四岁,而是作为“月”,你本身的心脏只能承受那颗“圣意”四到五年,时间一到,“圣意”的负荷会超过你自己心脏的上限,你的心脏会逐渐衰竭,然后死去,至时“圣意”会同化你让你成为它复活的容具,宗族自然会将它带离你的躯体。
  我呆呆地说,宗族拿走心脏之后呢?
  我问了一个蠢问题,我哥只是安静地看着我。
  我又问,为什么下一代“月”会是你?
  我哥说,因为他足够优秀,足够强,他是李元德的长子,即使年龄超过二十,一旦成为“月”,即使生命只剩下不到一两年的时间,他也能给宗族带来巨大的利益,能让海外的敌人们畏惧,让那些露出獠牙的野兽考虑冒犯宗族的得失。
  我逐渐明白了,“月”真正的核心其实一直都是那颗“圣意”,那颗尊贵古龙的心脏,作为载体的“月”不过是替代品,活四到五年,还是活一到两年,甚至半年几个月,都无所谓,只要他们的任务完成,宗族有了更好的下一任继承者,“月”随时都会活跃在前台。
  正统最大的秘密之一就这样被哥哥告诉了我,因为哥哥被选为了下一任继承者,所以他才知道了这些秘密,所以才——
  我盯住哥哥,喉咙有些干涩,“你是为了——”
  我哥哥摆了摆右手让我不要说下去,他沉默片刻后告诉我,牧月快撑不了多久了,下一任继承者迟迟未定,原本应该由他作为临时的继任者,但只要他无法担任这个职责,那么牧月就必须撑下去。
  撑得越久,活得越久,事情或许就有转机。
  我没有质疑这一切,因为早在针对李牧月身体的一系列研究中,我已经渐渐发现了许多端倪,或许只等某一天所有的线连起来的时候我就能自己发现真相,但在这之前,真相忽然地掀在了我的面前,让我一时间如鲠在喉,无语凝噎。
  “还记得你之前过生日,我求你帮我的忙吗?”李牧说,“你这些年做的事情,我一直都看在眼里,你做得很好,但还不够,你可以做到更好,我知道你其实一直都比我聪明比我能干,甚至你的血统都可能比我优秀,只不过你一直在藏拙。我知道我很自私,但我想求你一件事,星楚,救救李牧月,你是正统内唯一一个可以救她的人。她活不了多久了,‘圣意’快要把她压垮了,在宗族找到合适的下一任继承者之前,救救她。我不想她死。”
  我呆愣地看着我哥平淡的脸,觉得他有些陌生,他是最听我爹的话的那个孩子,是为了正统最为一腔热血的好苗子,到头来却做出了无可挽回的祸事.曾经我是猜到过我哥哥对牧月的情感,但从未想过那份情感会那么深厚,他们可能数年都未曾再见过面,但依旧这样毅然决然。
  酒水相融,酒会变淡,水会变质,有些人遇到另一个人就会变得软弱些,就像掺了水的酒。
  我有些想通了伯伯那个时候对我说的话,也许我哥就像那杯掺了水的酒,变得软弱了。
  而我呢?我想起伯伯来时对我说的话,我才明白,可能我从来都没清醒过,自从那天进了那间花团锦簇的四合院,就一直在桂花树下兜着圈子,从来没有走出去过。
  所以我答应了我哥哥,我会救李牧月,尽我所能。
  我哥得到了我的承诺,表情也逐渐松缓了下来,又在忽然的一瞬狰狞暴怒,拿起身旁的花瓶从我耳畔丢过砸碎在背后的门框墙壁上,进来的爹面无表情地来到我身边,在我哥的嘶吼中带着我离开,什么也没有说。
  我在离开前回头看了一眼病床上的那个人,他狰狞的面庞上,唯独眼睛里写满了愧疚,似乎在对我说对不起。
  他知道他让我应下的承诺有多么无礼,就和他说的一样,他是个自私的人。可我也没有什么立场去谩骂他,因为和他一样,我也是个自私的家伙,什么样的兄长,什么样的弟弟,都是一路货色。
  我离开了家,徒步去四合院,路上我想了很多事,“月”的事,蔹蔓的事,我的事,以及宗族的事。
  很多事情都像是一团乱麻,恰好天公不作美,又下了一场雨,于是乱麻沾了水就浸泡成了难分难解的结,一环扣一环,在我还没有得到任何答案的时候,我就已经走到了内院的门前。
  门是敞开的,整个内院里都是花草树木上的雨水滴答响,熟悉的桂花树下李牧月和往常一样坐在那里,只不过这一次石桌上没有龙井茶也没有雪花酥。她穿着的也不是旗袍和外套,而是一身黑色的袍服,没有打伞,石椅边斜斜倚靠着一把带鞘的剑。她不欢迎我,我看得出来。
  我走过去,还没走近,就听见她问我,“你知不知道赵蔹蔓其实一直都知道我的事情。”
  “如果是病情的话,我和蔹蔓说过,帮你治病也有她的帮忙。”我说。
  她看着我,笑了一下,“蔹蔓其实一直都知道你挺喜欢我的,她只是不愿意说罢了,我调查过她,她和你哥是一样的人。”
  “什么叫一样的人?”
  “传统的男人,传统的女人。为了喜欢的人去做他/她喜欢的事,他们可以受委屈,只要能让喜欢的人开心,即使委屈一辈子。”李牧月说。
  “你知道我哥”
  “我当然知道,不妨碍我现在骂他一句傻子。”李牧月淡淡地说,“去爱一个永远不会看到第二次的东西,在火焰与狂喊中去爱,随即毁灭自己。他们就在那一瞬间中活着,像这样的人不多,但恰好都被你和我遇到了。”
  我无言以对。
  她轻轻招手让我过来,示意我在石桌的对面坐下,隔着不到一米的距离。
  她看着我,雨水从她的脸颊上流过,细声说,“听我的,回去,去找蔹蔓好好的睡一觉,然后忘了你哥跟你说过的那些话。他是个疯子,他交代你的事情,可能让你承诺的事情不会给任何人带来好下场。我的命运从我成为‘月’的那一天就注定了,你的哥哥的确做了蠢事,但这不失为一种明知的选择,或许之后会迎来清算,但终归能保住一条命,因为他是李元德的长子。”
  “至于你,还有蔹蔓。”她说,“你们可以是事外人,‘月’是一片烂摊子,你们可以经过,可以探视,但千万不要尝试接手。你对我的医治本就是无用功,所以宗族的宗长们可以忍受你与我的接触,只是接触可以,但不能越线,你还未真正下定决心要做的事情就是越线的禁忌。”
  我想拒绝,抬头去看她,却发现雨中她的瞳眸是我从未见过的熔红色,绯艳,威严,却又疲累。
  “不要试图触碰禁忌,否则你会死,被你牵连的蔹蔓也会死,就算不为了自己,也为了蔹蔓,放下这件事,然后回头,永远不要再回来了。”她说。
  我望着她,好一会儿后点头,然后转身向院外走。
  内院里都是滴滴答答的雨声,雨打到树叶上,打到花枝上,打到水潭里,整个世界都在被雨水冲刷。
  她看着我走远,我数着我走出步伐的距离。
  在我一脚踏到内院门槛上的时候,我听见背后远处传来了一声话。
  懦夫。
  我站住脚步,回头看向桂花树,问她是不是说了什么。
  她重复了一遍她的话。
  我愣了很久,然后心中起了一团无名的火气。
  我转身上前几步,骤然大声吼叫质问她我凭什么是她口中的懦夫?那么久的交际,那么多次的见面,我明示,暗示了那么多次,给出了无数次的信号,只求一个相同信号的回馈,但每一次我觉得有希望的时候,你都避开了!说话神神秘秘的像个谜语人,凭什么轮得到你骂我懦夫!就算是计算机等待了那么久的未响应,是个人也会选择关机重启吧!我又不知道你怎么想的!
  她从来都不是挨骂不还口的人,所以我骂出口的下一刻,她就骂回来了,她说,她只能活四五年,她要是主动把我敲晕带回去洞房,四五年后她死了怎么办?让我守活寡吗?这种事情本来就该你这个做男人的主动,如果你有胆子说你想带我走,那我跟你走又如何?你一声不吭地把结婚的请柬送到我手里,在那天之前我甚至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有个人叫赵蔹蔓,你他妈脚踏两只船,吃一个看一个,结婚还他妈不要脸地邀请我,最后反倒是我的不是了?
  我回骂说,你不说我又不知道你怎么想的!我哥那么优秀的人你都给拒绝了,我又是什么东西?第一次我见到你的时候问你的择偶观是什么,你徒手搬来那张石桌跟我说打不过你的都别想了,你这么说我当然就这么信了!你是什么人?你是月!你是别人家的孩子!你是倒拔垂杨柳的林黛玉!我他妈是什么人?我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是走夜路都要撞鬼的宁采臣!我家里人给我指腹为婚,我爹在祠堂前跟我说李家就靠我繁衍后代了,我该怎么办?那时候我爹已经知道我哥是下一任的月了!所以才逼着我这个二儿子那么快结婚!
  她被我说得噎住了,大概是不知道我和赵蔹蔓结婚还有这个内情,她一时间气急,骂人骂不过我,拔出石桌旁的剑,一剑削断背后的那棵桂花树,几十年的桂花树,树上能躺好几个人的那种,被她单肩扛了起来,然后走向我。
  我当时被那一幕吓傻了,虽然她不是连泥带砖把那棵桂花树一起拔起来,但这幅场景足够让没见过大世面的我目瞪口呆,下意识后退一步,脚绊到门槛,一下子摔了出去。最后看到的是贯穿内院大门的桂花树根底,以及听见院子里那声中气十足的:“傻逼,给老娘滚!”
  大雨滂沱,我坐在被树根填满的内院大门口,浑身湿漉漉得跟个落汤鸡一样,院子里面没有了其他声响,我坐在雨里好一阵子,直到一个哆嗦浑身冷到发抖,才站了起来,转头离开。
  (本章完)

第一千两百零四章:牧月(七)
  那天过后,我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去找李牧月,就和伯伯对我两次说的那样,醉了那么久也该醒了。
  我回家后,告诉兴致勃勃地想跟我分享对于牧月病情有了新发现的蔹蔓,牧月已经不需要我来医治了,她换了新的主治医生,我这个半吊子已经被开除了。
  我发誓我当时说话的语气很平和,甚至带了些调笑,尽可能地想要轻松一些。可不知道为什么,蔹蔓的神色里没有如释负重,只有浓烈的担忧,她藏得很深,可在我面前她什么都藏不住。
  她说辛苦我了,让我好好休息一段时间,她会为我善后。
  我回去了那个书库,三点一线的生活回到了两点一线,只不过不再经过那个四合院和那棵已经被煮成了闭门羹的桂花树。
  重返书库守大门的日子很清闲,一旦从一直以来缠身的忙事中解脱出来,我就发现自己从来都没有那么清闲过或许是有的,可也得追溯到孩童的时期,我坐在书库里抄书的那段日子。
  如今和当日相仿,温一杯热茶,点上一炉沉香屑,旁边再摆一盘稻花村的雪花酥,藏在窗户缝隙落进的阳光里闭眼打盹,书库里静得能听见院子里秋叶落进了水池里,沉浮进池底的淤泥中静了下来,也不是死寂,院子外人声窸窣,在椅子上陷入睡梦时能听见枕头里棉絮挤压的声音。
  在梦里我梦见了她,她在人潮中走来,混乱里,我拦住她,想和她说句话。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院子外有鹧鸪在啼鸣,书库挂的灯笼里照亮的全是离愁别绪的影子。
  倒掉凉茶,锁了书库的大门,我就向家走去。没有多想什么,情绪平和得不可思议。
  蔹蔓很好,她比任何女人都要好,每次从书库回家时,她都已经做好了饭等我回来,按理来说书库的工作最为清闲散漫,比起药司繁忙劳神的环境,一天结束后该在家里做好饭等另一半回来的人应该是我。其实我也试着这么做过,但她却显得很不高兴,于是我就随着她了。
  有一次我问她为什么总是抢着做这些事,明明她才是最累的人,她说身体累大不过心累。她看得出我一直都很疲累,所以她想为我分担,如果不能,那么力所能及的事情就是她应该做的。
  这样的日子过了有那么一段时间,我得来一个噩耗,一直以来照顾我的伯伯病危。
  最先得到这个消息的是蔹蔓而非是我,这个消息在放出来时第一时间只在赵家的内部流通,伯伯是赵家子弟的烈祖,我不知道今天的伯伯多少岁,但烈祖的称谓一般有两个意思,一个是建立功业的祖先,一个是高祖往上两个辈分的代称。
  从我见到伯伯的时候,伯伯就已经很老了,二十多年后的那一天,伯伯依旧那样。从小到大我总是会有一种幻觉,伯伯那么老,好像生来就是要做慈爱我的长辈那样,同时我也是知道的,长辈离世的悲伤总会停在未来不久的某一天。
  蔹蔓知道我和伯伯的关系匪浅,在得到这个消息后第一时间就告诉了我,我和她连夜起床穿戴好衣裳开车赶往赵家的大院,凭借蔹蔓的关系,和平日里我与赵家的交际,作为外人的我也成功进了内院里。
  内院里许多陌生的,熟悉的赵家长辈都在,见了我也不意外,赵家的小辈都或严峻或忧愁地站在大院里交头接耳,这一幕让我想起了我哥出事的那一天,让我的心情更加难过。
  期间我从赵家长辈那里打听见了,伯伯年岁已高,身体的内循环早已经出了问题,早些年生检查出充血性心力衰竭,所以一直让他在书库修养不参与内政,没成想最后还是发展成了晚期,唯一解决办法是采用十分高危的心脏移植手术。
  听起来心脏移植手术很科幻,但其实早在1967年就有首例人类心脏移植成功的案例,南非开普敦Barnard医生成功地进行了世界第1例人的原位心脏移植,但移植后患者因肺部感染仅存活了18天。这类手术的重点在于移植后器官的排斥和供体、受体选择标准等一系列问题,之后1984年开始广泛将环孢素应用于临床应用于心脏移植,心脏移植技术就进入了飞跃发展的阶段。
  目前移植器官的来源已经解决了,问题就在于谁去做这台手术的主刀,介于伯伯的年岁实在太过高龄,身体器官衰竭严重,这让心脏移植的难度上升到了寻常案例的数十倍不止,预期生还率大概只有5%不到,这就导致了谁也没有把握去进行主刀,都期望着更有把握的人毛遂自荐,不想害了烈祖唯一的生还机会。
  赵家历来擅医,在院子里我也只是等待着有人能宣布主刀医生的出现,但等到最后都没有人站出来,直到院子的内屋里传来了一则消息。那道消息是替伯伯带出来的,弥留之际的他指定了一个人作为这台手术的主刀,这个人选并非指名道姓,而是需要满足于一个条件。
  此时此刻,在赵家大院内的,非是赵家的他系子弟,荐为这台手术的主刀者,非他不可。
  赵家大院里唯一的旁系子弟没有别人,只有我。
  在所有人都吵得不可开交的时候,我茫然了好一会儿,最后在蔹蔓的呼唤声中,我回过了神,向前走了一步,说,“心脏移植手术一直以来都是我的研究课题,蔹蔓可以为我作证,在这方面上的研究我不比任何一位主刀医生差。我愿意成为这台手术的主刀人。”
  我知道,赵家有比我更好的主刀人,但在听见伯伯的口讯那一刻,我明白了,那道口讯的真正含义,的确,这台手术非我不可。
  最后是赵家的宗长出面进行裁定,从祠堂中缓步走出的他只是远远地看了院子里的我一眼,听过口讯,最后淡淡地点头。随后我就顺理成章地成了伯伯心脏移植手术的主刀人。
  手术进行在当晚,为时五个小时,出现了各种意外以及可怕的并发症,但最后我走出手术室的时候,脸上是如释负重的。
  手术很成功,我保下了伯伯的命。
  赵家人做了锦旗送到了李家,作为李家的子弟救了赵家的老祖,这件事在正统内声音传得很大,我没有因此抛头露面去享受赞誉和褒奖,在那台手术后我回到了家里,闭门半个月整理了实践下来的心得,在伯伯恢复到可以探访的那一天再度前往赵家,没有受到任何人的阻拦,很顺利地进了病房,得到了和伯伯独处的机会。
  床上的伯伯恢复得很好,在我进入病房的时候,他就微笑地看着我,让我坐到他的身边。
  我原以为他会夸奖我,可却没曾想到,他对我说的第一句话是,“‘月’的新继承人找到了,是司马家的一个孩子,‘月’的继承仪式会在今年的年底进行。”
  我以为我会震惊,恐慌,茫然,大呼小叫地质问。
  但我没有,那时候我只是坐在原地,低着头,面无表情。
  伯伯见到我的反应,静静地躺在病床上,望向天花板,很久很久后才告诉我,“星楚,人们释怀了,往往不是主动想通了,而是事情已经绝无可能的地步。所以人想要寻找新欢,旧爱就得死,死亡就是释怀的代词。”
  我似乎读懂了什么,抬头看向他。
  他回望着我,浑浊的瞳眸里倒映着我的脸,他用干枯苍老的手拍着我的手背,说,“星楚,你很聪明,只是没努力。”
  我怅然了很久,问伯伯,是不是一开始就拒绝,比最后反悔要容易。
  伯伯微笑说,你什么时候都可以反悔,现在就可以,走出这扇门就试着去释怀。
  我听伯伯的,站起来,转身走向那扇来时的门。
  我打定主意,走出这扇门,我就去释怀,去遗忘。蔹蔓还在家里等着我,我回去,好好地睡一觉,明天去书库再去看些杂书,又或者去七星里谋个差事?比如药司内找个清闲一点的工作,和蔹蔓一起上班下班,这样的话就不必委屈谁去做饭。我们可以一起切菜,一起下厨,最后因为谁洗碗的问题小小地吵一架,闹个脾气,最后我涎着脸去向她道歉,冰释前嫌后回到房间里生个孩子。对啊!生个小孩,爹妈一直催我,我也该是当爸爸的时候了,也不知道蔹蔓怎么想,今天回去可以问一问她。
  李牧月是谁?不相干的。无非是某一天下班后,听到同事整理文件时的闲聊,说新的“月”又帅又美,在狼居胥里大放异彩,要不要有空去偷看一下拍几张照片当壁纸?那时我就会恍然过来,过去的已经过去了。
  其实往好处想,这样一来她就永远无法衰老,尽管我摘不到幸福,我也将在记忆里永远爱着她,她也将在记忆里永远美好。
  我走出了那扇门,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伯伯在床上看着我离去,淡笑着望着天花板,瞳眸里倒映的依旧是我的模样。
  我回到家,蔹蔓做了我最爱吃的麻婆豆腐,那天晚上我的兴致很高,边吃饭边夸她手艺见涨,她有些受宠若惊,似乎从来没有见过这么高兴的我,笑着问我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好事。我只是告诉她我终于下定决心了而已。饭后我主动去洗碗,然后放水泡了个澡,洗澡后没有看书,而是和蔹蔓坐上了那张作为她嫁妆的千工拔步床。
  我拉着蔹蔓的手,亲吻她,她也回应我,这本就是丈夫妻子之间该做的事情,相互去爱,绸缎一样的肌肤磨蹭的窸窣声响,就像我们互相述说的爱意。
  我带着她倒在温暖柔软的红色床被上,大红的色泽中她的肌肤像是干净的雪,我在她的眼中见到意乱情迷,又或者只是错看见了她瞳眸里那个意乱情迷的自己。总之她漂亮极了,是男人梦寐以求的妻子,无数优秀的男人们跪在她的裙摆下祈求她一亲芳泽,在我的面前她腼腆得像是刚出生的羊羔,鲜嫩而笨拙。
  我俯身在她的耳边,轻声问她想不想要一个孩子。
  我原以为她会答应得很快乐,很满足,但我错了。那个爱我的女人她沉默了很久,她温柔地拥抱着我,我能感受到她的温度和心跳,自然也能知道她说的话是真挚的,稚拙的.苦涩的。
  她说啊。
  “星楚,我愿意和你有一个孩子。但你要想清楚,你真正想要的到底是性还是爱,我可以给你前者,但无法给你带来后者。”
  我忘记那天晚上我是怎么回答她的,我也忘记了那天晚上发生了什么。
  当我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是白天。我从床上起来,没有打扰到她的休息,推开窗户见到雨纷纷的院落,桂花树像是霜打茄子似的有精无神地立在那里,许久没有修剪过的枝条向着外延垂落着,地上都是鹅黄的雨点顺着水流漂泊。
  我穿戴好衣物,离开了家,在黯淡的天色里走上了很久没有走过的那条路,没有路灯,我也不会迷路。
  早晨朦胧的雨像是银灰色沾湿的蛛丝,在昏暗中织成一片网,石板铺成的路笔直,但我走得却很慢,像是丝网黏住了我,每一步都像是费劲力气。
  可到头来我还是来到了那个四合院,推开了院子的门,走到了内院的门口,让我意想不到的是那棵桂花树依旧停在原地,树根撑在内院的门口,地上留下了一道清晰的雨水冲刷泥土留下的浊痕,一直延到水渠。
  我没法知道里面有没有人,我也没有资格在外面叫嚣谁的名字,再加上大清早用力呼喊着什么容易扰民,街坊邻居都是要休息的,不能为了我的一己之私白瞎了那么好的早晨。
  我知道我该走哪里去,在四合院的不远处有一栋还在修建过程中的大楼,楼不高,但好歹也有十几层,早晨没有施工队在忙,保安亭的大爷也睡得牢靠,我很简单就溜了进去。
  我爬上了施工大楼的楼顶,因为还在施工没有封顶,所以这里完全的平坦开阔的没有护栏什么的存在,视野一览无遗,水泥地上坑坑洼洼的,倒是避免了我脚滑溜到外面去。
  我打着伞走到边缘的地方,向着四合院的方向眺望,看到了内院里的景色,和我离开的那天一样,原本满院的花草树木因为桂花树的消失中空了一片空地,然后一条光秃秃的小径延续到内院的大门。
  内院中心的空地上摆放着那张熟悉的石桌,但椅子只剩下一张了,没有坐人,空空落落的。
  我在楼顶站到了天光放明,为了不被施工队当做是要跳楼的蠢货抬进警察局,在人来之前我就识趣地离开,回去大院子的书库做我做过的千篇一律的事。等到下班后,施工队收工,我再爬上那十几层楼一次,坐在边缘看着院子里空荡荡的石桌,直到夜色将近才打道回府。
  这样的日子之后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大多的时候,我爬上楼顶眺望到的院子里是没人的,但少数几次又能见到那个熟悉的身影坐在石桌前,没有喝茶也没有吃点心,就是坐在那里,一身黑色的袍服,跨着那把削断了桂花树的好剑。
  她经常一个人坐在院子里偶尔发呆,偶尔趴在桌上小憩。偶尔又自顾自地沏茶喝。我就坐在远隔百米外的高楼上看着她,下雨的时候打伞,天晴的时候带上一盒雪花酥,但回家时那盒雪花酥始终吃不了多少,最后都是便宜了院子里的那些调皮孩子。
  坐在房顶的视野很宽敞,但我的视力有限,看不大清楚她的模样,也无从知晓她的身体比起以前是好了些许,还是更坏了很多。其实我有想过拿个望远镜瞅瞅,但想来那副模样还是太过诡异了,于是作罢,看了轮廓影子也挺好。
  我一直都认为厉害如她,其实在我第一次“眺望”到她的时候就已经知道我的存在了,但就算如此,她也从未抬过头。那何尝不是一种拒绝的信号,所以我也从未去院子前喊过她的名字。
  阳光明媚的时候,我的心情会很好,也猜想她今天是否遇见了什么好事。天气阴霾时,肩膀斜夹着伞的我心情难免阴郁,也猜想她是否和我一样难过。我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结束,如果可以的话,我可以永远都这样过下去,我想她恐怕也是这样想的.可如果我们都是这样想的,为何到现在依旧一个在天边,一个在渊底呢。这是一个谜题,我想如果我能解开这个谜题,我就能得到一个让迄今为止所有的问题都迎刃而解的答案。
  可我恐怕是等不到得到答案的那一天了——因为施工队不是吃干饭的,我发现我低估了新中国强大基建的能力,还没等到我解开谜题的那一天,我就得到通知说那栋施工大楼快要完工了!之后便是大门上锁,分卖给每一个住户,天台也成了挂锁的私有地,只有住户才能配有天台的钥匙。
  在最后一个下午,我爬上了那栋大楼顶,在爬楼梯时期望着院子里还有人坐在那里,但希望的永远得来的是失望,当我爬上楼顶向着那里眺望时,什么都没有看见。
  一片漆黑,院子里没有人,空空荡荡。
  我站在楼顶边站了很久,站到双腿麻痹后坐下,雪花酥放在身旁没有打开,只是呆呆地看着院子里那片空地上的石椅,想着会不会有人忽然出现在视野中,但直到街灯亮起,我也没有等到我想等的人。
  那天晚上回家我又做梦了,在梦里我梦见了她,她在人潮中走来,混乱里,我拦住她,想和她说句话。
  梦醒后,觉得眼睛有些肿胀。
  人潮带来的人,终究会被人潮带走,这个道理我是知道的。
  再去那栋大楼的时候,天台的门已经上了锁。
  之后我几次去了那栋大楼,直到被保安亭的大爷用看贼似的目光看着我,手摸向电话筒,我才打消了继续做无用功的念头。

第一千两百零五章:牧月(八)
  停止展望之后,我的生活并没有释怀地一天天变好,反而一天天地变得阴郁了起来,食欲不振,精神萎靡,生过几次大病,但好在我多少算是混血种终究挺过来了,但也落下了病根,风雨无阻地登上高处终究还是让我的身体出了问题。病床边上蔹蔓很关心我,可我却有意地避开她的关心,她的关心让我觉得残忍,也是对于我们双方的残忍。
  时间一天天推移很快就到了年底,我瞒着所有人去了一趟司马家,司马家很欢迎我,迎接我的人说听说过我的故事,对于我救下了赵家老祖的事例感到惊奇,同时也希望以后司马家有相同的事情发生时我能伸出援手。
  我在应付着司马家的好意时参观了他们的大院,也见到了那个被定为下一代“月”的年轻人,是个女孩,样貌出众,我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在院子里练功,坐在一棵槐树下,麻雀落到她的肩膀上叽叽喳喳地跳动,她也以同样灵动的眼眸看向那些小家伙。
  我走过去和她聊了一会儿天,我问她以后想成为什么样的人,她说她想成为最优秀的‘月’,给自己,也给宗族闯出一个美好的未来。
  之后我向着接待我的司马家族人致歉,然后转身离开了司马家的大院。
  在我回家的路上突然下了一场大雨,雨来得很急打湿了我的衣裳,我到家之后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带上了伞准备出门,但在走到门口的时候,我发现蔹蔓站在门边等我。
  她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拥抱了我一下,然后回到了屋子里。
  我安静地离开家门,去向那栋已经完工的大楼,绕开了保安亭的大爷,坐电梯上了顶楼,在顶楼挂着门锁的门前,我摸向口袋准备拿出早就准备好的铁丝开锁,但却莫名地摸到了一把钥匙。
  那把钥匙是天台的钥匙。
  我想起了蔹蔓在我离开时给我的拥抱,站在门前沉默了很久,打开了那扇天台的门。
  门外是大雨滂沱伴随着大风呼啸,所以我没有打伞,在这样的风雨中打伞只会让我失足跌落楼底。
  我顶着风雨走到了天台边,索性护栏并不高,只有半身左右,我扒在护栏上眺望着四合院想看看里面的情景,眼前的一切都被风雨迷了眼,什么也看不清,狂风呼啸着让抬不起头,那风雨的尖啸似乎在嘲笑我所做的一切。
  我身子向前探,想看清一些。
  风起,然后我脚滑,踩空,失去重心,不可控地向前摔落。
  在那一瞬间我忽然想明白了很多事情。
  在我呼喊出声的前一刻,一只手抓住了我的后领把我扯了回来。
  我神魂未定,想要回头,后脑勺却被尖锐的东西轻轻顶住了,伴随着冰冷的刺痛。
  我知道来的人是谁,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人会在这种时候救下我的命,又毫无顾忌地翻脸威胁我。
  在风雨里我声嘶力竭地大声问她,“你怎么知道我会来这里?你是不是一直都知道我在这里。”
  她冷冷地告诉我,让我别那么不要脸,不是每个人都像我一样是个偷窥狂。
  我每天来到同样的地方,只是想等到像是现在一样的一次机会,一次交流的机会,她用桂花树塞到我面前拒绝了和我的往来,那么下一次往来只能是她主动找上我。
  我想要转身,她却说谁转身谁死,我只能停住,因为我觉得她没在开玩笑。
  她平静地问我那么晚了,这么大风雨上来是想找死吗?
  我大声问,以前大风大雨我坐在这里的时候,怎么没见着你上来关心我?
  她没说话,用死寂来回答我,这是最残忍的答案。
  她收剑,让我自己滚回去。
  我没有回头,也没有动,说我不回去。
  身后的她站定了好一会儿,然后问我,“李星楚,你记不记得我以前和你在院子里喝茶吃点心讨论未来的时候。”
  我点头,我总是说很多美好的东西给她听,但她却从来没有跟我说过她想象中的未来。
  “我现在可以告诉你,我从来都看不到我的未来,所以这又何尝不是我的未来?”她淡淡地说,“滚吧,趁我还没有亲手让你滚的时候。”
  “给我个机会,我能帮你,现在我有这个把握。”我低声说。
  “我不需要你的帮助,李星楚,你要知道一件事,从那天我赶你出院子的时候,我就已经对你失望了。”她的语气里,我能听见那浓烈的失望和厌恶,“优柔寡断,当断不断,很多时候你只需要伸手抓住然后回头就走,一切都可以重新开始,但你到最后都是这副模样。”
  我沉默了很久,像是被话语刺痛到说不出话,最后说,“给我个机会。”
  她不语。
  我又退一步,“你可以回家好好想一下,没必要现在给答复,如果你想通了,明天就把你院子里那棵堵门的树给我挪开,我来带你走。”
  “李星楚,你还不明白吗?我不需要你给的机会。”李牧月缓缓说,“或许给我机会的人换成你哥来,我更愿意接受一点,你的确很聪明,但你从没有尝试过努力。”
  我只能听见风雨的声音,除此之外再听不见其他,我无法想象她的表情,是沉默还是感动,或者像是看戏子一样戏谑和嘲弄。
  我朝天深吸口气,用几乎喊叫的方式朝他吼,“李牧月,下一任‘月’的继承者已经选定了。我见过她!她很优秀!也许比你还要优秀!你已经被宗族放弃了你知道吗?”
  “我知道。”她回答。
  “你要死了啊!让我救你啊!我能救你!”我的语气里带着些许无能为力的哭腔,可能我自己都没有察觉。
  也许当初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我就该像这样,之后就不会再有那么多苦涩的事端。
  她没有回应我,于是我转身,想告诉她我想了整整半年的话语,但刚回头,我的额头上就被轻轻一点,一推。
  天旋地转中,我听见了她轻如微风的笑声,和最后的话。
  蠢货,没事的,只不过恢复原状罢了,我本来就是一无所有,没有希望。
  我失去了重量,向护栏外跌去,恍惚见到了天台护栏边上站着的李牧月,她看着我跌落,然后转身离去。
  随后我的眼前只有雨,我一边下坠,雨水一边上浮。好像雨点并非落向我,而是我在坠向天空。
  在生死之间,我想明白了一件事情,也想明白了伯伯那天在病房里对我说的那些话的深意。
  有些事情本来就要多活一些岁月才能知道,其实你永远无法跟某人斩钉截铁地画上一个句号,因为这情感太深远,是生命中没有尽头的荒原。
  对于李牧月来说,她的爱情就像是行走在无垠的沙漠上,看见遥远一缕青烟,以为是人间烟火,是生的希望,满心欢喜地奔去,却发现是一颗漆黑的雷击木,而我就是那根木头,她从未放弃,可那根木头也从未开过花。
  只怨青烟处不是人家,恨得身死时满怀期望。
  黑暗中坠落,我轻轻抬起右手,差一点,就触碰到了天上的月亮。
  可惜天亮了。
  我睁开眼睛,从满是积水的地上爬起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晨了。
  天蒙蒙亮。
  一场雨后天空和地面互换了衣裳,抬头万里黯淡,低头星河生辉。
  远处保安亭睡醒的保安发现地上坐着的我,连忙跑了过来问我怎么睡在这里,我低着头没有回答,只是把口袋里天台的钥匙拍到了他的手里,告诉他我是这里的业主,方便问一下附近最近的工地在哪里么?

第一千两百零六章:牧月(终)
  晴天,天高气爽。
  李牧月坐在四合院内院的石桌前,桌上摆着一壶茶,两盏杯,一叠点心,院落中寂静无声,能听见水滴落在垂叶上的噗响,嫩绿的树梢上闪着金光。
  茶壶出水如油,热水漫过茶杯流入茶具的托盘,热气从茶杯中升起。
  她端起茶杯,还没举到嘴边,又放下。
  “今日子时,便是吉时。”李牧月的对桌,一个枯槁的人佝偻着腰坐在石椅上说。
  祂很老,老得快只剩下不会腐朽的骨头,在祂的面前也摆放着一杯热茶,只是没有动。
  “知道了。”她回答。
  “不去做些准备么?还是说,想要最后留下一点什么东西?”枯槁的人垂着干涸的眼珠望着这个女孩问道。
  “不必,让我在这里安静地待一会儿就好,就一会儿。”李牧月没有看祂,随口回答。
  “允了。”枯槁的人颔首。
  寂静的内院有风吹过,片刻后多了鸟鸣叽喳的声响,李牧月端起茶杯,背后枯槁的人转身离去,“你有一盏茶的时间,随后我们便走记得走侧门。”离开前,那枯槁的人撇头看了一眼被桂花树死死堵住的正门,没有表达任何意见,只是背身离去。
  李牧月没有回应她,只是自顾自地喝茶,吃点心。
  茶是西湖龙井茶,狮峰山下胡公庙前的十八棵茶树采的“御茶”,点心是托人从桂花村买的雪花酥,今早才做的,新鲜又可口。
  一盏茶的意思就是喝一杯茶的时间,在古时候的时候都有喝茶的习惯,所以一般用喝一盏茶来计时,古人喝一杯茶大概需要10分钟的时间。
  10分钟的时间里,李牧月什么都没做,只是安静地喝茶。
  直到最后,一盏茶喝完了,她放下了空茶杯,伸手拿起石椅旁斜靠着的剑。
  在她准备起身的时候,一声远处传来的震动让她顿住了动作,余光瞥见石桌对面的茶杯上涟漪阵阵,院外有飞鸟掠过。
  她望着那盏无人喝的热茶呆愣了很久,忽然像是想起什么好笑的事情一样,笑出了声音。顺手把拿起的剑横着摆放到了石桌上,抬头之间,阳光径直照在空地上她的脸颊上,明媚而干净。
  那震动声并非偶然一次,而是越来越近了,声音就像地震的地鸣,摧枯拉朽,仿佛带着一股巨大的气场滚滚推来!惊起了内院花丛树木上的鸟雀,大量的飞鸟腾起飞卷在院落的空中,就像是一股旋风席卷!李牧月坐在飞鸟旋成的暴风眼中央,好整以暇地看向前方。
  四合院内院那棵堵住大门的桂花树随着两侧的墙壁轰然爆开,被一股巨大的蛮力冲撞着飞进院子里,石块和断裂的树干木屑从坐在石桌前的李牧月两侧飞过,砸翻了水池的假山,砸塌了院落的红柱,将一切搅得天翻地覆!
  灰尘隆隆中,一个巨大的影子伴随着噪音进了内院,阳光照在那个影子上,第一眼见到的是橙黄的悬臂,在上面用漆黑的字眼刷着【中国柳工】四个大字。识货的老牌施工人员铁定能一眼认出这是一台近年天津工程机械研究所合作开发40吨一代挖掘机WY40。
  橙黄色的巨大挖掘机停在了内院入口,没有熄火,等到尘埃落定,在驾驶室里,李星楚骤然支出脑袋盯着石桌后的李牧月,看见她坐在那里满脸笑容,竖起眉毛就骂,“我去,你还坐在那里傻笑干什么!等死吗!还不上来!”
  “你是怎么想的,开挖掘机把我家的门给挖开了?”她稳坐在石桌前,朝着驾驶室冒出来的那个脑袋大声问。
  “你不挪树还不准我挪吗?我爹常说,只要你有一把钢铁都能斩开的刀,生活对你的限制就会少了许多,但我没有刀,也不是林黛玉,不能倒拔垂杨柳——但这玩意儿能啊!WY40!国产的第一台挖掘机!能铲40吨的东西,别说钢铁了,合金都给你敲裂了!”李星楚得意洋洋地拍着身下的机械怪物夸口。
  “你有没有想过,你开一辆车撞进来效果是一样的?你说比起一辆挖掘机,我是不是更愿意上一辆婚车?”她笑得直不起腰,这辈子都没有这么笑过,眼角带着泪水,尤其是看驾驶室上那个家伙被自己问得愣住了的样子,让她更开心了。
  “靠!反正都已经爱了,不如爱得蛮横一点,这就跟巧克力棒沾巧克力吃会更爽一个道理!”李星楚恼羞成怒地喊,“你到底要不要上来!这次别说我没向你伸手了!我连挖掘机悬臂都向你一起伸了!”
  说着,他还真操纵挖掘机悬臂向着李牧月伸了过去,“来不来!”
  “最后一个问题!如果我们就这样丢下一切跑了,到头来还是没有一个好的结局怎么办?”她鼓足勇气大声问,问出了她从来不敢说出口的话。
  “不想太过悲惨的话,最保险的方法就是不要期望能很开心咯!”他挑眉,大声回道。
  石桌前的女孩和那个张狂的不可一世的男孩对望了一眼,笑着摇了摇头,有些无奈,也有些服气。
  “但别想我跳进漏斗里被你载走!姑奶奶还没逃过这么丢人的仗!”
  她一边不落声势地大喊,一边抓起桌上的剑,还不忘提起那袋没吃完的雪花酥,低着头义无反顾地奔向了他。
  其实到最后他们都明白了那个谜题的答案。
  让故事圆满的办法,就是自己去写下结局。

第一千两百零七章:月黑风高
  黑夜。
  白砖与红墙交错,巷口右侧栽了一棵金绿参半的梧桐树,梧桐树下摆放着一些闲散的桌椅板凳,只不过因为已经是傍晚的缘故,白日里聚集在此处打牌的人们都早已经散掉了,橙黄色带着暮气的街灯将桌椅杂具的椅子斜斜地打在地上多显了几分深夜的清冷。
  林年轻轻呼了口气,在温黄的路灯下居然起了淡淡的白雾。
  才刚立秋,气温就顺着昨天的阴雨绵绵骤然转低,“秋前秋后一场雨,白露前后一场风”,老人都说立秋如果是晴天,那么未来直至中旬都将迎来最后的秋老虎,倘若下雨,就是顺秋,整个立秋节气都将会有较多的雨水,气温也会直转而下。
  现在户外的实时温度是13摄氏度,阴雨带来的气温骤降让BJ许多的老大爷都提前穿上了厚厚的外套,双手拢在袖子里,看见脖子只能见到微眯的浑浊双眼打量着树上已经渐黄完全的秋叶。
  但今晚的林年穿得并不厚实,相反显得比较单薄,纯黑色带着墨绿印花的涤纶T恤,裤子从百搭的牛仔裤换成了混合纤维的休闲裤,宽松快干且透气,即使在剧烈运动中也能保持舒适和干爽,鞋子倒是没什么变化,依旧是运动鞋,只不过从往常的白色换成了黑色,材料依旧是可以提供超强弹性和能量反弹的“氮化硅”,表面有防火涂层,避免剧烈摩擦时起火燃烧。
  身上没有携带包括手机在内的任何电子设备,手腕上的黑表替换成了一款欧米茄的机械表,很简单的一身套装,看起来没有任何出众的点,但就是这样一身打扮的林年,但凡在街上遇见认识、熟知他的人,那么他们会毫不犹豫地掉头就走,原因只有个中人才明白。
  林年从无人,寂静,街灯满照的路上慢步走到巷口梧桐树的右侧,拉起了一根矮板凳坐下,双手倚靠在两只大腿上向前微微弯着腰。在他的手腕上,机械表内微小的零件在机芯运作过程中不断摩擦,发出的沙沙声音,在寂静的老巷街头显得格外清晰。表盘上秒针一格格走动,带动着分针与时针开始摇晃,直到最后的一刻,三根指针同时迈进一步。
  在指针走动的前一刻,昏暗树荫下那双黯淡的瞳眸低头看向了手腕上的机械表。
  没有幻想中的“咔擦”一声响,有的只有沉闷的“啪嗒”一声。
  整个街道的街灯,所有光源瞬间熄灭。
  温黄的光芒被黑暗席卷,那些昏沉的光芒虽然是瞬间熄灭,但在视网膜的残留上仿佛是一点点暗下来的,像是墨水滴到了宣纸的中心,向着四周缓慢却又是别样迅速地吞噬。
  一片漆黑中,灼红的微光从机械表上抬起,余晖照亮了林年漠然的脸庞。
  2011年9月9日,2:00。
  丑时,万籁俱寂,月黑风高。
  不仅是街道的路灯,整片街区的电源都停摆了,有少许电话试图拨打向电力局查询故障,但却发现被人工语音提醒不在服务区,这意味着这片大区域的信号基站也彻底停摆。但这并没有引起恐慌,因为夜实在太深了,无数人都已经陷入了睡眠,乃至大部分人甚至根本没有发现这一异常的现象。
  这一切都和早些商量过的一样,整个计划就像瑞士表的机芯,精密、复杂。
  灼红色的瞳眸行走在老巷中,只需要一丁点微弱的天光,黄金瞳足以洞悉黑暗中的一切。
  这个地方林年并不陌生,从老巷进去就是那间大杂院,低头跨过红门的门槛,避开杂物堆的垃圾,经过七拐八拐的小巷,最后沿着那条银杏树摘满的红墙直走,只凭借记忆就能重复上一次来时的路径。
  红墙里探出枝头的枫叶在夜风中坠落向他的肩头,明明只差一厘就能触碰到衣衫,可下一刻人影已经消失在了原地,出现了数米外。
  林年脚下踩过银杏树的落叶和果实但却怪异地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他每走一步心中都进行默数,直到数到约定好的数字后停下脚步。在他的右侧不是院落的大门,依旧是长长的红墙,这里也的确就是他的目的地。
  林年从裤袋里摸出了一个像是铅笔的金属条,他摆弄了一下金属条找到头尾,遵循着给他这件东西的人的讲解,按住了头部隐藏的按钮三秒,然后甩手丢进了红墙内的院子里。等待五秒,林年感受到一张没有方向无形的“网”掠过自己的瞬间,灼红的黄金瞳骤然燃烧。
  言灵·时间零。
  巨大的领域极速扩张,伴随着领域的扩张,林年向前三步起跳,跃起了超过三米的极限高度,一脚踩在了红墙的飞檐上,再度向前跳跃,脚步轻柔地踏上院子里林立房屋的漆黑屋檐顶。
  就像是古代的飞贼,林年在巨大四合院的屋顶上快速奔走,站在高处,他可以清楚看见红墙后整个建筑群的布局,这里简直就像是一个小型的故宫,无数个四合院连接着道路拼凑成了一整个四合院群落,旁人难以想象这样的四合院聚落中居住着的是怎样的群体。
  他停步在四合院聚落的最高处,单脚踩住屋檐,环视四方,漆黑无月的夜里,“时间零”的运转下,一切都被罩在那粘稠如墨的黑幕中,他就像遁入了世界暗面的幽灵,不被任何人察觉,化作黑烟消逝。
  在来之前,这里的布局已经深深地背进了林年的脑袋里,在屋顶上无视复杂的院落地形他赶路的速度快上了很多,领域的特性意味着他的高速移动不会带起剧烈的风流,就连脚步声都一并被抹除。古代最顶级的飞贼在这一幕下也要折腰叹服,可能盗圣都偷不了的九龙杯,换他的手上只是探囊取物。
  在赶路的同时,固化暴血的状态随时随地都加持在林年的周身,灼红黄金瞳的余光中全是冰层暗流般冷彻的目光,如刀刃的风暴掠过,那是冷彻到骨子里的杀戮意志,任何挡在他面前的东西都会被割碎,抹除。
  按着脑海中背下的路线,林年安静地连续跃过了大半个四合院聚落,最终以半蹲的姿势停在一处屋檐的飞檐处,从头到脚的黑色衣物让他有效地隐藏在了暗色中。
  黑暗中,他缓缓站直了起来,灼红的瞳眸扫了一眼脚下这一处不大的四合院内院。
  没有什么令人惊艳的布局摆设,唯一值得多看一眼的大概是内院正中央栽种着一棵漂亮的桂花树,树下摆放着简单的石椅和板凳。
  和她说的布局一一都对得上,如果整个四合院建筑群内没有第二个这样的地方,那么他应该没有找错地方。
  林年检查了一眼手腕上的机械表,他没有赦免这个死物在领域中的加速,所以这块表依旧是按照正常的时间流速在走动,从他释放领域到现在,正常的时间不过走动了3秒左右。
  直到现在,他已经深入了这处“龙凤苑”的最深处,没有遇见想象中的天罗地网,正统的布防似乎也不过如此,又或者这里根本就不是什么要地,所以布防没有想象中的那么严密?
  虽然李获月提到过,这一次的行动他大有可能撞上那些相当棘手的敌人,那是能让作为“月”的超级混血种都感到忌惮的怪物们,但迄今为止他没有发现任何捕捉到自己踪迹的目光。
  现在为止都依旧顺利按照计划进行,虽然林年知道自己心里浮现起这句话很不吉利,但他很难想象出在自己维持时间零的情况下会有什么意外发生。
  不,其实意外还是有可能发生的,那就是他今晚搞个大乌龙,救错了人,白跑一趟。
  因为在来这里之前,林年对于自己这次的目标是谁,完全不知情。
  给他这个任务的李获月直到最后都卖了个关子,只告诉他当他见到他要救的那个人时,他就知道那是他要找的人。
  林年表达过对此的不满,但对方却坚持如此,到最后不知道对方在坚持什么的他,最后还是选择了妥协。
  林年跳下了屋顶,稳稳落在了内院里。这间四合院是传统的“口”字一进院,宅门位于东南角,有着传统的正房、耳房、厢房、倒座房,入户影壁。不大,所以很多东西都一览无遗。
  没有埋伏,没有敌人。
  环顾四周,包围整个内院的走廊内漆黑一片,左右客卧和厨房没有灯火没有人声,“时间零”依旧在保持生效,所以一切所见的都像是按下了暂停键的画面,桂花树残叶也停在半空中凝滞不下。
  林年快步穿过内院走到中堂的门口,向左侧是书房和客卧,右侧是茶室和主卧。他径直向右,走到了主卧的门前,轻轻一推,门没有上锁,在无声中打开。
  主卧里是最简单的铺设,相当简易的桌椅陈列,角落有梳妆圆镜,墙上没有挂字画,床铺摆放在角落。
  但床上是空的。
  不,准确来说应该是现在是空的,被子被半掀开了,被单上的褶皱意味着在林年来之前不久这里还有人睡过。
  林年面无表情,意外果然还是发生了,但没曾想是以这种形式发生的。
  人没了。
  是消息走漏了,还是单纯的意外?如果是意外的话,那么他要找的人到哪里去了。
  他沉默思考了片刻,主动解除了“时间零”。
  在“时间零”释放的过程中,所有的声音都会被延长,这也导致一些细小的声音会被林年下意识无视掉,但在解除领域后,一切声音的流速趋于正常,他固态暴血带来的强大的听觉足以捕捉到了这间不大的四合院内那极为细小的动静。
  比如,人的呼吸声。
  林年闭眸,然后微微侧头,睁开眼的目光看向了一个方向,视线仿佛穿透了面前阻挡的墙壁,落在了他锁定住的那个“人”身上。没有镰鼬,但他的听力已经超过了恺撒数倍,即使以假死的方式遏制心跳的速度,也难以逃过他的知觉。
  他放轻手脚,垂下黄金瞳,原路退出主卧,沿着走廊一步步穿过中堂,来到了声音的来源处,左侧的书房门前。
  一个匀净的呼吸声,以及一个心跳,毫无疑问就是从门内传来的,从心跳的速度和呼吸的频率来看,这个人应该是睡着了,只是为什么不睡在主卧,反而来到书房睡觉?
  林年轻轻推开了书房的门,见到了书架前趴在案牍上熟睡的那个人,果然,在看到这个人的第一眼林年就明白了,为什么李获月会如此笃定,在林年进入四合院后见到这个人时就会知道这是他的目标。
  赵蔹蔓。
  李获月的母亲?
  在案牍上,赵蔹蔓趴着的手边,一个相框被熟睡的她按在桌上,借着夜视的能力,林年看得很清,那里面是一张婚照。
  天气很好的桂花树下,新郎官很帅气,新娘子很美,龙凤褂代表这是一场传统的中式婚礼,凤冠霞帔,十里红妆,三拜成婚。
  照片上的新娘子林年认识,但新郎他却很陌生。
  在林年思绪滚动的同时,桌上的赵蔹蔓呼吸频率忽然变动了一下,抓着相框的手指也轻轻颤动了一下。
  一只手就已经放在了她的后脑勺以及肩膀上。
  在她身后的人淡淡地说,“不要乱动,也不要惊叫,如果你不想死。”
  死亡威胁是最有效的控制人质方法。
  可下一刻,眼神漠然的林年微微怔住了。
  案牍上的赵蔹蔓睁开了眼睛,那双淡金色的瞳眸中流下了一行泪水。
  并非因为威胁,因为林年在那里面看不见任何的恐慌,反倒是见到了如迷雾般的惘然。
  她好像是做了一场噩梦。
  那一定是一个很长很长的梦,长到分不清那到底是梦,还是发生过的过去。
  梦里像是有一对献身爱情的男女,为了爱,也恐吓过,也伤悲过,说要一起走到辽远,辽远的地方,一辈子不回来了。
  而现在她的梦醒了,在惘然之间,察觉到背后的人,用近乎呢喃的声音喊出了一个男人的名字。
  “无论你说的这个人是谁,那都不是我。”
  林年缓缓说,“赵蔹蔓是么,我是李获月的朋友,也是来带你离开这里的。”
  ps:林来佛祖上线了。

第一千两百零八章:真相
  “我记得你,你是获月的男朋友。”
  有些当父母的,一开口就能让人很难绷,起码赵蔹蔓也算是这种。尽管她睡眼朦胧,她不假思索说出的话也相当炸裂,让控制住她的林年表情有些微妙,像是愣神也像是无奈。
  “你认错了。”他说。
  屋子内没点灯,EMP的效果很好。
  “我很少认错人,除非是在梦里。你是那天获月带来院子里的男孩吧,我记得是叫林年?来自美国卡塞尔学院留学的那个优秀的孩子。家族里很多老祖们都对你赞誉有佳,你以前还和获月合作过吧?获月也经常说受到了你照顾。”
  “我是林年不错,但我很确定我没有照顾过她,这也不像是她会说的话。”林年心想鬼扯果然是每个父母的固有技能吗?真是什么瞎话都说得出来,这是在干什么,撮合自己和李获月?李获月也没差到没人要吧?作为正统的“月”应该大把优秀的小伙子追求她,就像那个看起来未来可期的司马栩栩。
  “小年是吗?我可以这样叫你吧?”
  林年其实很想说不可以的,小年这种称呼是他姐的特权,就连苏晓樯都没这样叫过他,也就路明非故意恶心自己的时候假惺惺地叫他年宝什么的不过介于现在是特殊情况,天大地大人质最大,所以他就默许了这种叫法。
  他轻轻松开了放在赵蔹蔓身上的手,对方的情绪看起来很稳定,只是稳定得有些过分了。
  “小年,虽然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溜进来的,但私闯祖地是大罪,你是获月喜欢的人,姨不想看你受到问责,你从侧门偷偷溜走吧,别被祖地的人发现了。”桌子上的蔹蔓直起身子后侧头好奇地看着林年温柔地说道。
  林年面无表情,但很有些想躲开这女人的目光,这种目光跟看女婿没什么区别,那种温柔劲,总让他感觉有些像是记忆里的什么人,他从小到大都对付不来这种人。
  “我觉得你可能有些误会我和李获月之间的关系,我和她只是朋友,最多算是合作伙伴,有些话还是别乱说了,我不会相信,她听到也不会高兴。”林年说。
  蔹蔓无声笑了笑,相当认真地对林年说,“听阿姨一句劝,互相喜欢这种事情,只要有端倪,最好就找个机会互相说清楚,否则等到以后来不及的时候再去遗憾就晚啦。”
  “如果有机会我会的。”林年选择顺从,他有相当充足的经验面对类似的场景,这种时候你说什么对方都能反驳你,最好的办法就是顺从,“所以我们现在能走了吗?”
  “走?走去哪里?啊!你饿了的话我可以煮饺子给你吃,我昨天才包的饺子,原本是给获月包的,她最喜欢的白菜猪肉馅的,你有什么忌口的吗?”蔹蔓说着就要起身,一副招待不周的抱歉模样。
  林年一时间不知道她是真傻还是装傻,在对方见不到的角度微微皱了一下眉,他很想直接把面前的女人打晕带走,但直觉告诉他这样做可能不是最优解,他可以借着这个机会搞清楚一些事情。
  “我还不太饿,对了,桌上的照片里面是阿姨你么?”林年单手按在赵蔹蔓的肩膀上,没有用力气,但对方就是怎么也站不起来了。
  “是啊!”蔹蔓愣了一下,没想到林年提到了这件事,下意识看向了桌上的相框,拇指轻轻刮过,“这是很久以前的照片了.我怕积灰所以拿出来擦了擦,没想到睡着了。”
  她说着还顺带将相框向下扣,这个下意识的举动让林年察觉到里面有些故事,“相框里的那个男人,是李获月的父亲?我从来没听过她提起她的爸爸。”
  “.”
  很简单的一个问题,这也只是一个抛出来引出话题的白痴问题,毕竟蔹蔓是李获月母亲,那结婚照的另一半还能是谁?(非传统意义生父)但就是这么一个问题,居然让赵蔹蔓安静了下来,低头看着倒扣相框的表情上依旧带着笑容,只是这个笑容相当的黯淡。
  自己问错问题了,林年心里清楚了。
  什么情况?相框里结婚照上的男人难道是赵蔹蔓的前夫?自己顺脚踩到地雷了?林年只说过前代“月”是她的母亲,赵蔹蔓也是她母亲,再追问对方就什么都不愿意说了,赵蔹蔓和前代“月”的关系也是朦朦胧胧的,那到底李获月的父亲是谁?难道真是照片上的那个男人?
  论八卦,林年是一流的,很少有不熟悉他的人能勘破他面无表情的伪装下相当丰富的八卦之魂。
  “他嗯.今天我们不谈他,想必你也没什么兴趣,我们还是聊你和李获月吧!”蔹蔓转头看向林年重新焕发笑容。
  林年很想说我太感兴趣了,正统“月”的八卦,谁不感兴趣?美强惨这个设定已经贯穿了李获月的整个人生了吗?要不是今晚实在是环境受限,他搬根凳子坐下来等这位阿姨去厨房下碗白菜猪肉馅的饺子都可以。
  “既然不愿意聊那就算了。”林年还是选择了大局为重,今天他来的确不是听八卦的,把赵蔹蔓带走之后想听什么八卦都可以,“时间差不多了,正统应该快要反应过来了,我们该走了,李获月还在等你。”
  “什么叫获月还在等我?”蔹蔓奇怪地看向林年。
  “你是真不知情还是假不知情,这里没有别人在窃听,院子里我检查过了,没有其他人,屋内所有的电器也都被便携式的EMP烧毁了,所以不用尝试开灯。”林年说,“如果你现在还没有弄清楚状况,那我可以给你简单解释一下,李获月让我潜入这个院落,找到你然后把你带去见她。”
  “她要见我直接来不就好了吗?为什么要这样绕圈子?”
  “你是真蠢还是假蠢?”林年淡淡地说,他不再给这位母亲留面子了,语气渐渐冰冷了下来,原本照顾着对方压低的灼红黄金瞳也有了烧熔的迹象,“要我说得很清楚么?李获月已经准备好背叛正统了,你是这场革命的关键,如果没有你她不可能下定决心。”
  “小月亮背叛正统?你在说什么啊?”蔹蔓愣住了,“为什么她要背叛正统?”
  片刻后,她忽然像是反应到什么似的,怒气冲冲地看向林年,“你骗我?你根本不是获月叫来的,你是来做什么的?”
  “你到底在想什么?”林年没理解这个女人的脑回路,他一时间甚至都没有任何的愤怒,只有愕然。
  赵蔹蔓忽然从椅子上坐了起来,眼底亮起了半分黄金瞳的光芒,但她但凡了解多一点林年的故事,她就知道这个举动纯粹是在刀尖上跳舞,如果时间往回推两年,现在她的身上已经多了几道伤口躺在血泊里哀嚎。
  在林年的视野里,赵蔹蔓的速度完全就是慢放,他站在原地安静地观察着她的动作轨迹,在起身到一半的时候伸手去拿桌上的钢笔的时候,他大概就知道这女人想做什么了。
  他闪电般出手,铁钳似的握住了赵蔹蔓的手腕,顺便一脚踢掉了她座下的椅子,一屁股坐空后直接摔倒在地上,被林年摁着翻了个身反剪双手被按在地板上动弹不得。
  “你想做什么?”赵蔹蔓惊怒地问。
  “这句话该我问你,你想做什么?”林年缓缓地问道,“李获月已经准备发动革命了,这是势必会流血的反叛,我很理解为什么她会让我来把你带走,以此作为谈判的条件,因为你是她的母亲——起码她认你是她的母亲。你是她在正统内唯一在乎的人,也是唯一的羁绊,只要你离开了正统的要挟,她就可以肆无忌惮地做她早就应该做的事情。”
  从某种意义上,林年和李获月是一样的处境,曾经的林弦,现在的赵蔹蔓,从根底上来讲真的有区别么?对于李获月来讲,生命这种东西随时都可以在战斗中丢掉,如果不是这个世界上还存在着赵蔹蔓,她早就孑然一身了。
  可现在,李获月唯一重视的人,却表现得如此令人.失望。这不得不让林年的眉头一皱再皱,认为这里面一定有什么问题是他没挖清楚的。
  赵蔹蔓的态度。
  为什么赵蔹蔓会对自己的女儿的处境和生死这么乐观?当时在龙凤苑内和司马家宗长谈判的时候,对方当着赵蔹蔓的面宣布了下一任“月”的继承者,他本以为赵蔹蔓那欢喜和自然的态度都是心理强大的伪装,但现在看来,似乎对方真的对这件事很不在意。
  “获月不可能做这些事,她是正统的人!我们都是正统的孩子,为宗族生,为宗族死,这是荣耀!轰轰烈烈的死亡是对她的一生的认同,她可是“月”!怎么会发动革命?况且革命?她要革谁的命?”赵蔹蔓眉头紧蹙,被摁在地板上不断扭动着。
  “没有什么人生来是为了轰轰烈烈去死的。”林年缓缓地说。
  赵蔹蔓身子忽然顿了一下,像是想起了什么,不再挣扎了,安静地躺在地上,半晌后才说,“我知道了,是你骗了获月是吗?你是秘党的人,你想掀翻正统,毁掉我们的宗族,所以诱骗了获月加入了你们的阵营!”
  林年的瞳眸熔红燃烧,他盯着地上的这个女人,低声问,“赵蔹蔓,下一代的‘月’已经确定了,司马家的那个孩子,你真的想看见李获月被正统抛弃,当做废品淘汰掉的那一幕么?如果不革命,李获月就会死,她死之后你的后果也好不到哪里去,她革命的目的可以有很多,但绝对不会是为了自己的苟延残喘。”
  “我不明白,为宗族牺牲不好吗?那不是我们每个人的使命吗?”
  林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说,“你疯了。”
  在这一瞬间,林年也终于想明白了,为什么李获月在拥有着不可切割的羁绊的同时居然还会有那么强烈的自毁倾向——如果赵蔹蔓打心底是如同她刚才发言那般去想的,那么李获月平时承受的压力恐怕是林年难以想象的。
  “可怜人。”
  金色的身影出现在了黑暗的书房内,她轻轻蹲在了赵蔹蔓的身旁,伸手摸了摸她的后脑勺,“脑子已经不清晰了。”
  林年看向出现的叶列娜说,“怎么回事?”
  这句话既是问叶列娜出现的原因,也是问叶列娜是否看出了什么问题。
  “就和我说的一样,她脑袋不清晰了,所以不要逼她了。”金发女孩淡淡地说,“正统下手比你想的还要狠,可能在发现她的第一天,她的脑袋就已经被弄坏掉了。”
  林年看着金发女孩轻轻敲击着赵蔹蔓的脑壳,骤然明白过来了她的意思,“洗脑?”
  “简单的洗脑恐怕控制不了这个女人,她的精神很强大,也很执着,但却被过去困住了。改写她观念的恐怕是一个言灵,相当长期性释放的言灵。”金发女孩轻声叹息,“所以我才说她脑袋已经不清晰了,可能在她的观念里,正统已经是她的天了。你没有发现她的思维逻辑一直都很冲突吗?她一方面接受李获月作为‘月’被正统淘汰,一方面又期待你和她女儿喜结连理她现在的脑袋里我怀疑已经是一团浆糊。”
  “还有得救吗?”林年问。
  叶列娜的解释让一切都变得合理,李获月革命的理由,赵蔹蔓离奇的态度,以及龙凤苑那一天的谈判桌上赵蔹蔓的出现。
  “应该有得救,但不是现在。”金发女孩歪头,视线从林年身边掠过,投向书房外的院落,“你得先解决掉赶来的麻烦。”
  林年顿了一下,回头看向书房外,熔红的瞳眸内光晕流转。
  院外黑暗,死寂,没有风,也没有月影,唯独那棵桂花树的轮廓立在内院中央,不动如山。
  “耽误太多时间了。”林年收回目光,淡淡地说。
  “不算,我看出来了,这本来就是一个局,就算你手脚再麻利,有些麻烦也是避不开的。”金发女孩伸手把赵蔹蔓手里藏着的簪子取了出来,插到了自己的头发上盘了个好看的发髻,“但这对你来说不算什么,不是吗?你不是赵蔹蔓,也不是李获月,更不是相框里那个不知所踪的男人。你手上没有刀,但你自己就是连钢铁都能斩开的刀,那些拘束的,带来悲剧条条框框生来就是被你砸烂的。”
  “看好她。”林年放开了赵蔹蔓,起身了。
  地上的赵蔹蔓依旧没有动,在金发女孩出现的一刻,时间零就已经由她释放了。
  “嘿,去给他们一点颜色瞧瞧!”金发女孩低笑着说。
  林年消失在了书房内,再出现时已经悄无声息地站在了四合院内院的中央,那颗桂花树下,半空中时停的秋叶恢复时间的流逝,悄然在他身边飘荡而下,落到脚边。
  他缓慢看向四周,四合院的四个屋檐的角落,东南,东北,西南,西北方,四个鬼魂般的黑影伫立在那里,血色的黄金瞳粘稠如墨,他们藏在昏暗中,如死人般寂灭声息,四道比黑暗还要深邃的目光交错锁定了空旷内院中央的自己。
  【京观】
  正统的死士家奴。

修正
  修正个bug,李获月在四合院和林年约谈时提到了牧月是她的母亲,但没深入讲蔹蔓和牧月的关系以及过往的事情,林年对于蔹蔓和牧月的身份搞不清楚,对于李获月父亲的事情也是未知的状态。
  《没钱上大学的我只能去屠龙了》修正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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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两百零九章:血天使
  明代,冯梦龙《东周列国志》第五十四回:“潘党请收晋尸,筑为‘京观’,以彰武功于万世。”
  明代,梁云构《袁节寰晋大司马奉命乘传锦还序》:“先生(袁可立)封之,京观岳如也。”
  明代,张岱《夜航船》,京观:“京,谓高丘也;观,阙型也。古人杀贼,战捷陈尸,必筑京观,以为藏尸之地。古之战场所在有之。”
  在林年第一次听见“京观”这个特殊名号的时候本能是厌恶的,京观又称人骨塔,在古代的词义中,京观最直接的释义就是炫耀武功,聚集敌尸,封土而成的高冢。战胜一方会将战败方的尸骨收集起来,堆成一个小山,上面再用土覆盖。
  早先喜欢玩京观这一套的最出名的人叫白起,秦国和赵国最著名的长平之战中,赵国大败,降军四十万,尽数被屠尽,奉白起之命,尸骨堆积起来埋于长平,覆上土,形成一个类似金字塔形状的土堆。再往后看,项楚霸王项羽也搞过京观,皇甫嵩也将张角的尸体从棺材中拿出来,和十万黄巾贼一起堆成“曲阳京观”。
  京观起初的目的是为了震慑后人,起的是立威骇敌的作用,再后来趋近现代之后,这种略微残忍的手段就逐渐销声灭迹了,林年也只是在教科书上读过那段狼烟四起,命如草芥的历史,却从未想到今天能从另一个角度去真正地接触到这种东西。
  四合院落四方角落的阴影中,四个穿着黑色官服的影子立在那里就像枯山水中的假山,没有声息,两道锁链从官服的左右两肩上缠过正面交叉而过像是一道束缚,也像是某种独特的禁制。
  四双血色的黄金瞳的微光照亮了黑影脸上统一的人骨面具,仔细去观察,可以发现那些面具绝非后天戴上的,而是从那四颗头颅内生长出来的天然面具,白色的骨质物连接着皮肤,像是在完整的人头的基础上再度生长出一个大一号的颅骨。
  后天再发育的颅骨面具口部的牙齿并非像是普通人一般的由切牙、尖牙和磨牙组成的牙组,比起人类颅骨上的牙齿组更像是鲨鱼,尖锐如锯,整整五六排紧密镶嵌在颌骨上保证不会像是鲨鱼那样很容易就会松落。
  阴暗的气流从颅骨面具的口部呼出,但没有带起白雾,这代表着他们的呼吸比室外的温度还要低,黑色官服胸膛处几乎没有起伏的痕迹,每分钟的心跳次数不超过10次,这也代表着心肺功能几乎离开了人类的范畴,接近于自然界中类似鲸鱼的物种,一次的呼吸就能往肺部装上足够他们活动数十分钟的空气。
  心肺的强悍连携着爆发力与耐久,制式的黑色官服下的躯干部分异常于常人的粗壮,如果在战斗的时候进行充血,可能会进一步的膨胀,预估爆发出的力量应该不低于3吨到5吨?这已经是专精体能的‘A’级混血种进行血统精炼到深度的时候才能达到的数据了,对于这些怪物应该只能算是常态的出力水准。
  一般的死侍恐怕在这些东西面前走不过一个照面,懂得蛰伏和形成角包围的阵型就代表着他们有一定的战术思维,想用只对鲜血渴望的死侍堆死这些东西恐怕得付出超过十倍到二十倍的数量,这还没有算上他们可能会掌握着不同程度的言灵。
  应该是用了类似于“冰下的怪物”那种类似的不朽者制作手法,非常精密的技术,包含了基因技术、医学、化学和炼金术,将被龙血侵蚀没救的混血种制作成战争工具,以脱离人类手术的范畴对受术者进行改造,《金刚狼》里全身骨骼替换艾德曼金属比起来都显得小儿科了。这项技术可以追溯到黑暗的世纪,那也是一个龙类密集复苏的时候,被压至绝境的秘党从古籍复苏了这套黑暗的技术,以人为武器,相当于造出了自己可以控制的死侍,终于绝地反击。
  心脏被洞穿依旧可以存活,大脑只要不失去超过三分之二就能维持行动,在他们的脊椎内有类似于纯血龙类的第三大脑结构的存在,全身被龙血强化过的骨骼远超钛镁合金的强度,效果大概能比得上超级英雄漫画里出现过的次级艾德曼金属,虽然不及正版的艾德曼金属,但也是超脱现实的离谱物质了。
  “取名叫‘京观’,所以你们都是违抗正统失败后诞生的产物吗?倒也的确配得上‘京观’这个名字。”林年大概猜了猜这支秘密部队名字的由来,如果真如他所想的一样的话,正统倒也是够恶趣味的,将自己的敌人铸成不朽的京观以此来永生效力,这可比单纯的人骨塔能震慑敌人太多了。
  林年承认这些东西的确危险,因为就连他都无法再这四具“尸体”上感受到任何的杀意以及威胁,他们就像是死物,死物是不会让你升起警惕的,你面对他们甚至无法产生恐惧的心理,最多最多,也就只有在看到猎奇的雕像时感受到隐约的凉意。
  看起来赵蔹蔓对于正统来说的确算得上是一枚大额筹码,在她身上正统投下了足够的重视,这也证明了赵蔹蔓的确就是正统手拿把掐着“月”的最大的秘密,当有人试图对这份筹码伸手的时候,就会引来这些麻烦的“死人”,保证知道这个秘密的人永远闭嘴,又或者成为他们的一员。
  桂花树下,林年收回了目光,双手自然地垂在身侧,熔红的黄金瞳微垂下,他感受到那四道凝滞不变的气机,也清楚了,下一刻战局的改变只在他自己下一个动作发生的须臾之间。
  风停,云定,叶落。
  林年手指抖动了一下。
  锁链交织震弹发出的爆发性交戈声瞬间在内院中央响起,剧烈的火星弹射在半空中照亮了一瞬之间黑暗中的场景。
  令人惊愕的一幕发生了,以快为名的林年定在了内院中央,他的位置依旧保持在那棵桂花树下,但右脚的步伐却是明显向前挪了半步,脚下的泥土与碎叶证明了这一点。
  在林年的身上,四道锈迹斑斑的暗红色锁链交错捆绑,每一条都延伸向院落的不同角落,那四个黑色官服的“死人”手中各持一条,双腿张开半蹲姿,上身向后倾斜,粗壮的臂膀缠绕着锁链的另一头纹丝不动,以四条锁链结成了“十字”,将中央的囚鸟禁锢。
  四双血色的瞳眸中没有波动,颅骨面具内的呼吸稳定不变,每一根锁链上此刻爆发的力量都超过了数十吨,四个不同方位的牵引力一起作用,足以将一樽钢铁的雕像活活勒断,更不要提血肉之躯的下场。
  但意外的是,那四个“死人”绞住锁链的双臂肌肉已经膨胀到几乎炸裂的程度,被他们拉拽的锁链因为受力的缘故不断地发生细微的颤抖。
  在巨力交汇的中心,林年被缚的双臂朝下,双腿扎根在地面纹丝不动,锁链深深陷入他的臂膀肌肉中不断拉动着,他的皮肤一点点被这股力量撕开裂痕,露出猩红的内里。如果是平时,这点小伤口几乎瞬间就被‘八岐’的效果抹平,甚至单纯的固化暴血都能抹消这点伤势,但现在,这些细微伤口却没有任何修复的迹象。
  林年感受着四道不同方向的牵引力,低头看了一眼身上不断抖动位移的血红锁链,大概清楚发生了什么。
  在之前他准备释放领域的瞬间,那角落的四个“死人”也爆发出了惊人的速度掠向了他,但比拼速度他们终究是不可能比得过林年,所以在他们动弹的瞬间“时间零”就已经扩张完毕。
  但问题就出在这里,当林年的领域覆盖到那四个人的刹那,领域就像初雪接触到熔炉般消融掉了,这种现象并不出奇,贤者之石就能做到相同的效果,而代替了贤者之石完成了这一现象的是那四个死人身上束缚的血红锁链。
  四条锁链交汇摩擦弹射出的火星并非是金色的,而是怪异的血红色,与此同时在那些星屑中,一个神秘的领域也为之激荡了出来,形成了一个球型,而林年就是领域中心的镇石。
  相传北亰锁龙井建于明朝时期,当时的皇帝朱元璋一天夜里做了个噩梦,梦见一位老龙王因他曾经战争造成的杀戮和死亡愤怒,要水淹北亰城,在朱元璋梦醒之后,命精通阴阳堪舆之道的半仙刘伯温打造缚龙索将镇守海眼的神兽锁入古井,自此古井又名锁龙井,那些因为风霜吹打锈如红血的锁链也称缚龙索。
  脱胎于传说的缚龙索,虽然大可能没有锁住真龙的效果,但如果只是封死混血种的龙血基因,乃至摧毁言灵构造的领域,应该是绰绰有余的。
  “时间零”“刹那”“八岐”“浮生”“暴血”,所有和龙血相关的技术和权能被新的规则封锁,四条缚龙索交汇、激荡,形成了一个新的领域笼罩了林年,那双熔红的黄金瞳也为之熄灭!
  炼金领域·锁龙井。
  林年走错了一招。
  他不该使用“时间零”。
  林年在战斗爆发的瞬间做出的行动是释放“时间零”,在条件信息的误差下,被缚龙索破除领域,失去了先先之先,肉体力量也是规格外的京观死人们自然就能抢得先机成功将他束缚。
  真正致命的交锋,只在一瞬间的决策和判断。
  倘若林年最开始选择使用的言灵是“刹那”,那么那些缚龙索根本没有触碰到他的机会,那四个京观的死人就会被他碎尸万段。就算是纯粹比拼肉体速度上,如果在开始他就完全进入“三度暴血”的姿态,这四个京观的死人甚至摸不到他的影子。
  “喂!需要帮忙吗?”
  不远处,书房的门口,金发女孩不知何时搬来一个小马扎,手里还找来个蒲扇摇着,坐在门前俨然一个守门大爷的形象,饶有趣味地看着吃瘪的林年。
  “.”林年看都没看她一眼,只是安静地沉默着。
  血红的锁链在收紧,一般的混血种,就算是李获月本人,在做出错误的决策陷入林年这样的处境后基本已经可以宣告败亡。但反观现在林年却依旧站在内院中央一动不动,四条锁链尽头的京观死人们尽数双腿扎地,血色的瞳眸暗光高涨。
  这是相当反常的现象,言灵、暴血都被封锁的情况下,一个混血种最多就是力气大许多的普通人,在面对数十吨汇合的拉力下早应该被挤拽成了两团分裂的烂肉。首先断掉的就该是手骨,然后连带着肋骨、内脏一起成为齑粉。但现在林年手臂上一点点滚动的锁链只是渐渐在撕裂他的皮肤。
  难怪李获月不愿意自己亲自来,“剑御”恐怕也没法控制这些被炼金术杀死过的锁链吧?不,也不对林年记得李获月是用言灵反常理地操纵过炼金武器的,具体怎么做到的不清楚,但应该是用相当取巧的手段,可面对这些东西,小聪明恐怕派不上用场,在第一个交锋的瞬间她就会落败。
  的确有意思。
  但不多。
  林年面无表情地闭上了眼睛。
  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书房门口小马扎上的金发女孩脸上的笑意渐渐浓烈了起来,那璀璨的黄金瞳里全是放肆的喜悦以及.占有欲。
  血红锁链撕裂束缚的臂膀上,鲜红的裂痕内好像渗出了什么东西。
  那是红色的,猩意的.
  又并非鲜血
  那是淡红的雾气。
  从手臂伤口中流出的是雾态的血红气体,黑夜之中,它们静悄悄地升腾而起如同薄纱般环绕在锁链束缚之人的身旁,就像有生命一般蠕动着、翻滚着
  空气中传来了细微的窸窣声,就像看不见的东西在窃窃私语,它们欢笑,缠绵,如情人般温柔似水。
  如丝如带的雾气们升腾,环绕,最后开始聚隆,一点点地凝实,收束,最终形成了一个“环”。
  一个缓慢旋转的浓血色之“环”。
  “环”凝于他的头顶,平缓地开始旋转。
  一个轻微的呼吸声。
  整个院落里起风了,无形的风流像是开闸的水涡流转,地面上的落叶也打旋地围绕着气旋的中心飞舞,它们纷飞在锁链束缚之人的身后,像是一对枯败的双翼。
  林年睁开了眼睛,暗红的光芒照亮他如恶鬼般的面颊。
  熔红的黄金瞳因缚龙索熄灭,而现在亮起的竟然是令人感到悚然、不详的血红色双瞳!
  四道束缚的铁链忽然停止了抖动,那密集作响的锁链震动声也消失了,院内陷入了绝对的寂静。
  直到林年开口说了一句话,没人听见那句话是什么。
  下一刻,巨大的爆响扩散开,大量的落叶在瞬间被震成齑粉飞散向院墙,实质性的空气激波弹射而出扬起笼罩整个内院的尘土飞扬,伴随着高速的射响声,碎裂的血红锁链子弹般射穿桂花树,再一口气将尽头的厢房里一切的摆设全部打成粉碎!
  混乱之中恐怖的一幕几乎定格,那疯狂的画面也该为之留进历史。
  血红瞳眸的林年那肌肉膨胀虬结的臂膀弯拉着半截中途拉爆的炼金锁链,涤纶T恤的宽松袖口甚至都开始为那夸张的肌肉直径开始撕裂,而他的另一只手臂攥起的拳头已经深深陷入面前飞来的一个怪物的颅骨面具!犹如电影的慢镜头,那坚硬如钛镁合金的骨骼在他的拳头上脆如纸张般爆裂开,拳骨连同着骨面的碎片一起将那东西真正的脸庞、瞳孔、面骨搅成一团塞进柔软的大脑,然后干脆利落地洞穿!进而一拳砸在坚硬的地面上!依旧无法释放完全的暴力再沉入地面,一口气掀翻震碎整个四合院的石质地板!
  纯粹的暴力,力量所能诞生的极致之美景!
  血红的“环”在他的头顶盘旋,猩红瞳眸疯狂而寂静,鲜红的雾气如双翼般裹卷着尘土和碎叶在身后翻转,那是有别于传统血统精炼技术,脱胎于龙族基因力量的技术!在这一瞬间他挣脱了所谓的缚龙索,撕裂了那徒有其表的炼金领域,向着世界宣泄了那禁忌力量真正的暴戾和恐怖!
  【十二作福音灵构赦免苦弱·血天使】

第一千两百一十章:黑炎十字
  烟尘渐渐散落,在尘霾之中,弯腰手擎地的林年一点一点地抬起手臂,伴随着手臂的抬动,一个类似于锁链在钢铁之间摩擦的声音响起,沉如墨汁的血浆伴密集地从地上喷涌出来。他在拉着什么东西,右手五指死死地抓着东西,将那东西与之连接的共体一点点拔出来。
  院落中四个京观的死人没有动作,他们手中的锁链一点点收回到了身边,蛇一般盘在地上,暗红的瞳眸望着尘霾彻底落下后那内院中央的场景。
  林年手里抓着的是其中一个京观死人的变形颅骨,中指食指扣入颅骨的双瞳,拇指和无名指从鼻孔的开口插入,钛镁合金硬度的颅骨在他手中硬生生被暴戾的力量攥到形变,就像保龄球一样被提在手里一点点地从脖颈处拉断,颅骨相连的整条血淋淋的脊椎也从死人的后背一节节抽了出来,那发出的摩擦爆裂声就是脊椎在被抽出时相连的肋骨折断的裂响。
  从外部的视角来看,林年就像是拔出了一条血肉模糊的长虫,那血红中的脊椎并非常人的苍白,而是耀眼的暗金色,上面密布着紫红的神经,在抽出体外后那些神经还像是蠕虫一样在脊椎上蠕动攀爬不愿意离开,但随着脊椎的抽出在噼里啪啦的脆响中断开,残留在了无头尸体内。
  血色的黄金瞳注视着那节节拉出的脊椎,就在脊椎即将全部抽出的瞬间,林年骤然偏头,快到只留下模糊的影子,那抽离死人身体的脊椎竟然像是蝎尾刺一样穿透而过那残影,在空气中留下了一道响亮刺耳的音爆!
  林年避开的同一时间,那脊椎活过来似的缠绕向了林年的手臂,刺空的脊椎尾部打了个圈回来直钻向林年的后颈,可以想象它刺破皮肤,强行钻进后背之下缠绕原有的脊椎进行寄生复活的悚然摸样。
  林年没有躲避,抓住脊椎一端颅骨的右手就像鞭子一样一甩,空气中发出两道刺耳的爆响,那同样是突破音障的爆炸声!
  第一道音爆声是林年的右臂,他右手的骨骼就像消失了一样,整个手臂软如绳索,在身体带动的可怕力量的甩动下手臂尾端,也就是手掌的位置服从末梢定律轻松突破了音障,从而巨大的能量带动着手掌抓住的长条脊椎进行了能量的传导进行第二次甩动!那原本要刺进他脖颈的脊椎刺瞬间受力被猛地甩直了,第二次突破音障响起爆响,这也是第二道音爆声的来源!
  死死缠在林年手臂上的脊椎条被巨大的能量甩到绷直,也被这骤然的力量拉到硬直了数秒动弹不得。
  林年左手指甲轻轻划过右手腕,一条血色的蛇灵活地从他手腕中钻出,迅速地缠绕上了整个脊椎条,他左手再拉住连接着手腕的血蛇用力一提,脊椎条上缠绕的血蛇受力绷紧,将整个脊椎条强行整束成了笔直的一条!
  脊椎条颤抖不断却无法挣脱,绑住它的血蛇明明是介乎气体和液体的血液,但那韧性却是惊人到了一个难以置信的地步。
  林年抬起手举起笔直的脊椎条,算上抓住的颅骨部分,一直延续到三角尖刺状的尾骨,一共44节,比刚出生的婴儿还要多了11节,长度大概在80cm,算上颅骨的部分接近1米,原本应该是S的形状被血蛇强行绷得笔直,这样就更像是一把好剑了。
  出来之前龙吟剑匣丢给了路明非,正麻烦着找不到趁手的家伙事儿,现在倒是意外解决了这个问题。
  林年甩动了两下脊椎条,破空的呼啸声很爽利,那三角骨的刺状更是完美符合剑尖的效果,脊椎两侧的骨赘像是链锯一样增加了杀伤性,在砍中人的时候用力拖拽应该能发挥出超过锯条的撕裂效果,对付拥有坚硬躯体的敌人再合适不过了。
  如果这些怪物的骨骼是最坚硬的部位,那么利用他们最坚硬的部分当作武器,应该就可以轻松撕开他们同类的肉体吧?林年最开始就打算这么做,现在也的确付诸行动了。
  他试完了脊椎条,在解除了缚龙索的禁锢后没有发起进攻,而是就地蹲了下来。在他面前,地上深坑中那个失去了头颅和脊椎的官服死人四肢依旧在时不时抽动,他拿着脊椎条用末端的尖刺从断头处一点点向下划动,撕开了那身官服以及下面躯体的胸膛,里面露出的狰狞景象一点也不让他意外,反倒是佐证了它的猜想。
  那胸腔内的内脏和骨骼正在融合,怪物利齿似的尖锐肋骨在疯狂地生长着,如笼一样将软肉包裹的内脏保护起来,但却不知道这已经是徒劳了,失去了头颅和脊椎,这具尸体即使还有着“心脏”也不可避免走向覆灭的结局。
  林年刺开了那骨笼保护的心脏的位置,鲜血的飚射和肉体撕裂时近乎惨叫的细密声响中,一颗被十字钉打入,钉尾红线交织封锁的青色心脏正缓慢地搏动着,在心脏的表面相当反生物学地生长了坚硬的鳞片,完全对不上传统生物学对于心脏定义的概念。
  林年扫了一眼那颗心脏就认出了这是纯血龙类的器官,能长出鳞片的心脏是属于纯血龙类的特权,那是龙族进化出的一种特殊生理机制,允许它们从环境中吸收金属元素,并在心脏区域合成鳞片。这些金属鳞片可以提供保护,同时帮助他们在特殊的生态环境中存活,但能做到这一点的龙类也起码是三代种以上,并且对于“地”位元素掌握颇深。
  复杂的炼金系统,纯血龙类的心脏,不用去推测了,林年已经认出了这位京观死人生前的身份。
  正统前代的“月”们。
  虽然切忌浪费是老祖宗传下来的教训,但也没叫你们这样“珍惜”啊。
  林年刺穿了那颗心脏,看似简单的一次刺击,但却是超过上百次的重复一点刺破,鳞片裂开,心脏碎裂,早已重复利用被污染得不成样子的龙血洒进了那烂糊一样的炼金系统中发生剧烈的腐蚀,隆隆黑烟从开膛破肚中腾起。
  领域从林年的身躯内升起,那是“刹那”的领域,右手持剑,侧身相站,血红的黄金瞳内裂开熔岩的纹路,头顶的血环升腾起丝丝红雾又环流而回形成“力”的循环。
  在正常的情况下,林年进行战斗的过程中“时间零”的优先级总是高于“刹那”,并非“时间零”对于他的增益效果高于后者,而是扩张性领域的“时间零”更具有性价比,一定程度在领域内抹消因为高速带起的物理效应可以让他的动作更快速、安静。
  但如果抛开性价比,只追求最暴力的战斗,最凶狠的厮杀,那么可以发现,在这种场合中林年动用的言灵永远是“刹那。”
  他现在对于“刹那”的掌握是整个混血种历史中从未有人达到的高度,十阶的刹那在完全爆发的那一瞬间,他就是死亡的代名词,他就是掌握速度的死神。
  在“刹那”准备的过程中,内院不约而同响起了三道拗口古奥的龙文,那是言灵的咏唱,三个京观复活的前代的“月”感受到了来自林年身上那近乎毁灭的压力,那是他们就算是在生前也从未感受到的威压,来自血统的本能,基因的威慑让他们调动起了自身最大的底牌,倾尽全力尝试去摧毁那道不安的来源。
  “果然还保留着言灵的记忆么。”林年并不意外死人们的吟唱。
  最开始暴毙被抽掉脊椎的京观死人很明显是根本来不及反应,就算是生前活人的“月”的状态,在那种爆发性的抹杀中也会瞬间死亡,这也导致了对方根本来不及去释放言灵。
  狮子搏兔当以全力,他们的确尝试以全力扑杀敌人,他们不是狮子,是更危险的东西,可他们的敌人也从来都不是兔。
  李获月这个当代的“月”司掌的权能是“剑御”,在言灵周期表中算得上是中等危险度的82号言灵,虽然说言灵的序列排号就不一定直接代表强弱,但一个混血种所掌握的言灵如果的确属于高危险的范畴,并且能完整掌握,那么这个混血种一定能在厮杀中爆发出难以想象的力量。
  李获月曾经向林年透露过,她的言灵在历代的“月”中是序列号最低的,上一代的牧月所司掌的真言术是高危险的“红尘”,用秘党的说法应该叫做“万象”,那是排在“君焰”更加之上的高危险言灵,放眼整个“月”的历史,牧月也只能算中人之姿。
  三个弥留在人间的鬼魂再在这个世界上绽放出的花火又该是什么样的颜色?
  林年不怎么好奇,因为“刹那”的准备结束了。
  他看着院子中剩下的三个京观的死人,也是历代曾经为正统做出无数贡献,劳苦功高的前任“月”们,淡淡地说,“受当代‘月’委托,送各位一程。”
  话音落下。
  内院的整个地面轰然爆炸,尘土冲天扬起数十米高!那是巨大的力量反作用在地上时的现象,表面的岩石地板层崩碎到半空中,更下层的大地裂开五道交纵的口子,那棵桂花树骤然下沉进了地下,那是高低不平的岩层受力不均翘起和陷落,暴露出了地下的树根以及蛇虫蚁穴!
  刹那·十阶。
  加速到极限的林年撞碎了尘霾和飞起的岩层,空气激波如纱裙般坠在他的身后,苍白的龙鳞覆盖在他的周身抵抗着极速带来的压力和撕裂,龙鳞的缝隙里大量的血红雾气喷涌而出缠绕在他的体表贪婪地汲取空气中的养分回馈给身体的每一个细胞压榨出更多、更强的能量注入生效的刹那!
  昂热对外宣传过,他的‘时间零’能将1秒砍作50秒,50倍的体感时间增益。
  而现在的林年体感时间增益是整整一分钟。
  1秒在他的眼中宛如1分钟那样漫长。
  林年刹那之间抵达了东北角的京观死人面前,他的身形姿态像是朝天的弯弓,背部略微拱起,右手垂在身侧握着那把脊椎剑绷射出一条弧线,剑尖横扫对方的脖颈,钢铁似的骨骼之间撞击,断裂!一道削颈,再变手刺穿心脏,脊椎44节尽数剖分,每一剑都带着快而剧烈的音爆,气流和激波高速冲击席卷那具躯体,简直就像看不见的爆炸在反复轰犁!
  在那具躯体瞬息之间就变得残破不堪的最后,林年旋身一脚抽爆那颗颅骨,将大脑内里的软组织震成烂糊!
  但也是同一时间,刹那加速中的林年余光瞥见到了京观死人破烂不堪的尸体上开始冒出的黑色绒毛不,那不是绒毛,而是火焰,漆黑的火焰!这意味着对方的言灵已经咏唱完毕了,就是死亡也成功释放了出来。
  刹那的加速中,林年经过瞬息的思考,猜到了这个言灵的正体,皱眉,随即毫不犹豫地一脚高抬踹在了京观死人的胸膛。
  破烂的尸体在爆鸣之中升天而起,撞破了空气层直飞到几十米的高度,随后忽然动能归零停止,像是被某种无形的力量钉在了虚空之中动弹不得。
  半空中残破的无头肢体僵硬地开始扭动,仿佛被某种东西抓扭着,双臂张开,双腿并拢。
  一枚漆黑的种子从尸体的胸膛破出,下一秒,高空中骤然亮起了一阵相当反常的“黑光”。即使是在黑夜,也能清晰捕捉到“黑光”的扩散,将它所普照的地方照入了更为深邃的漆黑之中。
  黑光盛开了,那是一场安静的爆炸,就像爆炸所诞生的东西叫死亡。
  林年抬起头,血红的瞳眸倒影的天空中,一个庄严的漆黑十字出现在半空中寂静地燃烧。
  燃烧的十字约莫有十米高度,正中央交汇着一个燃烧的囚笼,那具残破的京观尸体正在囚笼中双臂张开宛若被钉在十字架上的神祇,在黑炎的灼烧中缓慢分解,腐烂,最后化作黑色青烟。
  黑炎十字凌空而挂普照大地,庄严,神圣,却又透着令人发瘆的邪性。
  它的出现没有带来高温,反倒是一阵彻骨的寒冷将高空下的四合院聚落的温度下降到零下,黑色的反常冰霜在各个角落凝结攀爬,被沾染上的事物都开始分解、消失,就像是被高温所焚烧。
  言灵·黑炎牢狱。
  序列号110的真正极度危险的言灵,正统的老家伙们的确有两把刷子,能找到身负这种危险权能的混血种成为“月”。
  只不过不知道是尚未释放完全的缘故,还是那一代的“月”本就难以掌控这种级别权能的原因,这一次的权能爆发的效果完全不及“黑炎牢狱”这个言灵恐怖的千分之一,在历史上,青铜与火之王单是释放了一次这个言灵,就将一座城市的幸存者挂上了黑炎十字,城池的天空一眼望去尽数都是黑色燃烧的十字架,幸存者们发出无声的哀嚎在黑光中灰飞烟灭。
  正统对于赵蔹蔓的保护是否有点过了?还是说京观本就是这种底牌中的底牌,祭出就代表着正统决然之意象征的杀棋?
  不过对于林年来说,这些言灵也就是一些样子货,吓一下三代种或者次代种可以,但对于他来说,你最好有机会完整地施展出来,并且还得命中目标,每一个环节都是登天的难度。
  他没有多想,转头就冲向了最后的两个京观,他已经感知到另外两个言灵已经成型了,如果这两个言灵都是“黑炎牢狱”级别的东西,那他必须阻止,以防还在金发女孩保护下的赵蔹蔓受到波及。
  可就在他转头锁定敌人的瞬间,他怔了一下。
  在尘霾裂土交纵的内院中,他居然看见了林弦站在角落的阴暗中,顶着一双熔红的瞳眸安静地注视着他。

第一千两百一十一章:Bravo
  鼻尖流过白茉莉和油墨混合的香味,从视觉、嗅觉,再到那神秘莫测的灵觉,大量的信息汇聚在大脑内整合出一个答案,那就是远处的那个林弦是真货,没有一丝纰漏,没有一丝差异,就和记忆中的那个女孩一模一样。
  林年停下了脚步,他脑海中跳出了两个想法。
  这是假货,因为林弦不可能出现在这个场合,这么突兀,没有根据和理由。
  就算这是假货,自己该怎么做?动手砍掉这个幻象?万一是真的呢?林弦的行动轨迹本来就捉摸不定,万一她有什么不为人知的计划和想法驱使着她出现在这里,那么自己真的动了手,在“刹那”的加持下,对方甚至没有开口的机会,一瞬之间,也是一念之间,他可能就会铸成大错。
  所以林年停下了脚步。
  林弦的确是他的致命弱点,如果事关到林弦的生命问题,敌人抛出的诱饵百分之九十九的可能性是虚假的陷阱,但林年绝对不会去赌那百分之一。
  林年站在了混乱的内院中心,手中的脊椎剑垂在身后,双腿一前一后身体微微下伏以一个随时可以突进也可以后退的姿势原地站定不动。
  裂着熔红裂痕的血红瞳眸盯着墙边站着的林弦,他试探地用相当平静的声音喊了一声,“姐。”
  林弦抬头看了林年一眼,说,“对不起。”
  “什么对不起?”林年问。
  “我离开是有必要的理由的,所以对不起。”她回答。
  “从小到大,你做任何事情都不需要征求我的同意,你只需要告诉我你想做什么,我自然会支持你。”林年说,“只要你愿意和我说。”
  “.”林弦没有回答,熔红的瞳眸遥遥与林年对视,里面仿佛述说了答案。
  “不是不想说,而是不能说么,叶列娜和我也说过相似的话。”林年轻声说道。
  林弦开口正想说什么,林年耳边就响起了另一个淡漠的,略微不耐烦的声音,“好啦,精神自慰就到这里了,想跟你姐说话就把眼下的事情做完,自己去找到她说清楚,别跟假货浪费那么多时间。”
  林年侧头看向院落的书房方向,没有看见应该坐在那里的金发女孩。他环绕了一圈角落里站着的两个没有动弹的京观死人,仿佛明白了什么,微微垂首,叹了口气。
  他身上的黑色涤纶T恤就像风化一般渐渐撕裂开化作一片片的模样,再消散在空中,与此同时,完好的覆盖着白色龙鳞的身体也渐渐出现裂痕,红色的鲜血雾气渐渐升腾而起,大量的伤势开始凭空出现在了他的身上。
  —
  巨大的力量从天而降,就像巍峨的山峰塌陷重压而下。
  院落中林年在杀死“黑炎牢狱”的京观死人后,回头的那一瞬间,在对上了其中一双血色黄金瞳的刹那就忽然站定不动了,就像被定身了一样,也像是上课时忽然的走神,看着黑板上的粉末线条,思维被卷进了黑与白交织的世界里再也回不来了。
  在战斗中0.1秒的失神也会导致战局天秤的倾倒,更不要提像是林年这样严重的失误。
  恶风和空气的爆裂声在头顶袭来,明明可以轻松避开的他却因为失神的状态对头顶落下的巨大威胁浑然不觉,整个人被黑影笼罩,沉重恐怖的力量将他砸进了地面,深深陷入了大地里!随后狂暴的攻势疾风暴雨般落下,那是就连钢铁都能砸成铁饼的轰击,必杀的暴力毫无保守地发泄在了土坑中受制于人的林年身上,周边的尘土和岩石呈柱状被抛飞向高空,高度一直疯涨直到超过数十米!
  言灵·森罗。
  “森罗”是个恐怖的言灵,它的力量可强可弱,弱者能暗示你他是你最心爱的人,强者甚至能把森罗地狱的幻觉施加在你的脑海里。
  它可以把人强行拖入幻觉之中,历史曾有记载,日本某位高僧面见皇的时候,展现过重重的幻术,幻术中高僧幻化为狰狞恶鬼或者得道的佛陀,都是弹指之间。可皇当然不会轻易沉溺在幻境中,他见过世间最华丽和最诡异的东西,但他就是无法从高僧制造的幻觉中解脱,因为那个幻术是强制的。
  其实在正常的战斗布局中,四个京观死人里拥有森罗的那一个永远都是抢占先手的存在,这个言灵是一个堪称BUG的稳定控制技能,只要拥有敌人的情报,了解到对方的弱点,“森罗”在视线的交汇中释放,再强大的敌人也会因为所看到的对应着它弱点的景象迷茫数秒。
  而那数秒钟的时间,对于另外三个京观死人而言,已经够杀死一只纯血龙类了。
  京观是趋近无敌的隐秘部队,就算是希尔伯特·让·昂热踏入他们的包围圈死亡概率也会高达九成以上,那是不讲道理的高危言灵配合杀阵,如果不是林年凭借“刹那”瞬杀了掌握“黑炎牢狱”的京观死人,那么现在他已经被挂到天上去了,更别提最开始被抽掉脊椎的那个死人的言灵可能还更加具有杀伤性。
  但这一切都仅限于战斗的一开始,“森罗”就能控制住敌人,只可惜林年动手实在是太快了,完全没有给对方咏唱言灵的时间,在“森罗”准备结束后,原本的四个敌人就废掉了半数。
  狂风暴雨般的轰击持续了整整五秒,这意味着“森罗”成功控制住了林年五秒钟,换任何一个混血种在这种攻势下都该成为一滩烂泥了,但在五秒的控制结束后,那坑洞内的轰鸣声骤然停止了,扬起数十米高的尘土也渐渐回落了下来。
  大地被砸出的巨坑中,作为主攻手的魁梧京观死人浑身僵住,那粗壮到夸张的青色臂膀定格在了半空中,仔细看甚至还在缓缓上抬,在深坑底部,京观青色如岩石的拳头颤抖着上升,在下面托住拳头上抬的骇然是一只剩下暗金骨骼的手掌。
  在深坑中林年的上半身几乎成为了一团不成人形的肉泥,但就是这样一团肉泥里可以见到一副完整的暗金色骨骼,尽管刚才长达五秒的轰击将大地都砸出了近乎下陷一米的椭圆深坑,承受了所有爆发的那具骨骼竟然完好无损,数倍于常人的肋骨封死了心脏的部位,其余的肌肉和内脏碎成肉泥也无所谓。
  在肉泥中,森然的暗金色骨手骤然举起阻止了打桩机似的拳头落下,肉泥中爬出细长的红根迅速地缠绕在那根骨手上,随即是小蛇一样的大量神经、血管钻进肌肉里,穿针引线地将大量的组织缝合聚集在了一起,最后在完整的肌肉表面覆盖起了光滑的皮肤。
  骑在林年身上的巨大京观死人猛地快速挥下另一只拳头,但同样的被另一只暗金的骨骼手掌接住了,沉重的力量不断下压,地面的泥土不断因为压力向四周挤压翻覆,但地上的那两只骨骼却纹丝不动,就像巍峨大厦的承重柱一样顶住了所有的巨力。
  陷在肉泥中的那颗金色的完整颅骨上,漆黑眼窝里血色的神经飞速生长,末端的结晶体再生,早已经碎掉的熔红的黄金瞳再现。
  平躺在深坑中的林年望着近在咫尺的京观死人的血红黄金瞳,他熔红的黄金瞳里流淌着的是死一样的冰冷。
  周遭的鲜血升腾成了浓雾从地上与污秽的泥土分离,带着养分和能量回到了它们本来该在的地方,那些成为了烂肉的内脏也以一个骇人听闻的速度再生,被血管和神经缠绕着摆回正确的位置。上半身的皮肤一寸寸地长好,白色的绒毛破肉而出一片片收拢,震出金铁交戈的鳞响。
  言灵·八岐。
  京观死人注视着现在林年的这双熔红瞳孔,如果他还有生前的意识,那么他会感觉自己就像是匍匐在北极冰层下观望着水下的火山逐渐喷发,听不见声音,但却能幻想到当熔火的立柱最终冲破冰层后那震耳欲聋的轰鸣。
  身处“森罗”幻境中的人,要么被外来的干扰唤醒,就像是叶列娜唤醒了林年,要么就得凭着自身的努力找出幻境的漏洞,可幻觉的制造者总会力求让幻境逼近真实的世界。
  对于林年来说,林弦永远是一个弱点,所以森罗的命中是合乎情理的结果。但只要叶列娜还一天存在于林年的意识里,那么精神系的言灵就永远不会对他起效。
  至于这一次为什么强控了整整五秒
  林年很想侧头冷淡地看上一眼书库前看戏的金发女孩,但他深陷于坑中没有角度去这么做,只能作罢。
  他抬脚猛地踹在了身上压着的京观死人胸膛上,就像发射了一枚炮弹,沉重的京观直接在空气爆炸中飞了出去,他的胸膛可以扛得住20mm口径的炮弹命中,但却扛不住现在“八岐”爆发后的林年一脚,在半空中那坚实宽阔的胸膛完全塌陷了下去,里面的骨骼和内脏被巨大的冲击力震成了烂泥一团,从京观的七窍中喷流了出来。
  “刹那”和“八岐”不能同时释放,放弃了十阶刹那的神速,转而释放“八岐”得到的是几乎不死的修复力,以及比肩古龙的爆发力和耐力那可是在近战中足以撼动大地与山之王的可怕怪力。
  赤裸上身的林年从深坑中跳了出来,转头看见书库前捧腹大笑的叶列娜,他抬手就遥遥指住了她,对方见状瞬间就不笑了,在小马扎上正襟危坐,双手规规矩矩贴在膝盖上,偏头看向其他地方吹口哨,但眉飞色舞的表情是藏不住的。
  等下找你算账。这是林年指她的意思。
  这家伙其实可以在“森罗”命中的瞬间就唤醒林年,但她却相当坏心眼地让林年挨了5秒钟的毒打,大概是清楚林年中了“森罗”后会看到什么,这也算是她给林年打了个眼,让他吃点亏长点记性。
  头顶有风声,林年转头回来仰视。
  被打飞到半空中的京观落地,借着下落加速度那京观死人扬臂蓄力攥拳轰向了林年,巨大的阴影宛如山峰坠落,他的身体膨胀到像是佛寺中青铜浇筑的巨大佛像!那身黑色的官服早已经被撑破,露出里面青色的拥有者青铜质感的皮肤,他全身的细胞都被激活,自愈能力大幅提升,每一根血管里流动的都是青铜色的龙血,威严而崇高,宛如不怒自威的不动明王!
  言灵·青铜御座。
  释放者在极短的时间里强化自身,骨骼、皮肤和肌肉不同程度地强化可以用肉体近距离格挡子弹,肌肉的爆发力和耐久力都有极大的提升。
  言灵随释放者的强弱表现出来的强悍程度也不同,真正的强者可以靠这么一个言灵的强化在战场上正面冲翻开火的战车,同时也能在肉搏战上完全压制纯血龙类。
  他应该作为“森罗”使用者的保护者担任后卫一样的角色,但很可惜的是他的两个前锋都早已经被林年杀死了,他被迫只能成为主攻手。
  “没人教过你‘八岐’是一切肉体强化类言灵的顶位言灵吗?”林年嘶声说,他的声带还在修复,让他说话的声音像是恶鬼在低语。
  白色龙鳞快速覆盖全身,俨然已经进入三度暴血的他躲都没想去躲,右臂弯曲然后下沉,身体也随之倾斜,左臂自然收在胸口,抽了一口气,整个四合院周遭的空气流动都为之蜂拥向一个点。
  黑影压下,林年转腰送肩一气呵成,熔红燃烧的黄金瞳怒目圆睁,一拳砸进了那塌落的山峰中,在撕裂耳膜的爆鸣中,他所站的地面裂开,下沉,暴躁的空气激波肆掠整个院落掀起狂风吹飞一切杂物!
  巨大的黑影在这人工掀起的风暴中飞了出去,砸断地上横躺的桂花树上,翻滚,半个身体栽倒地上,双脚怪异地弯曲耷拉着,拖出了一条数十米长的沟壑,直到撞在墙壁的碎石堆里停下。
  林年看都没有看那具尸体一眼,释放了青铜御座的京观死人现在已经呈一个怪异的状态躺在地上,他的右臂骨骼插进了他自己的脑袋里,暗金色的骨骼从肩膀错位破出,从大脑侧面直接贯穿了整个颅骨,以一个相当猎奇的姿势被爆掉了所有的脑组织。
  “哦哦,看得出来现在火气很大啊。”远处小马扎上的金发女孩点头认真评价。
  林年转头和最后一个京观死人,也是那个持有者“森罗”的家伙对视,在四目相对的刹那,“森罗”再度发动,强制的幻想注入林年的意识将他拖入那螺旋的地狱之中。
  在林年面前突兀出现的是曾经高中的教室,午后的夕阳斜斜照在桌上,在前方不远处,苏晓樯的座位上,那个女孩安静地坐在那里背对着他。
  她缓慢地站了起来,走到过道间,背对着林年开始脱掉校服的外套露出了里面白色的衬衣,在解开衬衣的同时回头看向林年。
  “少儿不宜。”一双手从背后伸了过来捂住了林年的眼睛,叶列娜笑嘻嘻地阻止了接下来喜闻乐见的画面上演。
  被捂住眼睛的林年没有陷入黑暗,他的眼前被蒙上后出现的是现实中的场景,一道青光藏在夜色中袭来,他单手抬起就抓住了脖颈前的那快到如烟的青铜剑刃。斩首的京观死人双手撼在剑柄上,双臂的肌肉表面血管如蛇似的扭动,所有力量注入剑刃里依旧无法前进半寸。
  林年抓住炼金刀剑的右手猛地一甩,剑柄溜手而出,京观死人的双手腕甚至因为用力过猛而脱臼。就像是丢掉了孩子玩具一样,将那把青铜剑丢飞了出去旋转插入大地。
  京观死人立刻变招,以传统武术中的标指切向林年的双瞳!手掌切开的空气发出凄厉的呼啸声,这一击足以在钢铁上留下深沟。
  可乌龟爬一样的切掌到底是要打谁?林年抬手就抓住了他在常人眼里快如鞭梢的破空手掌,子弹他都抓得住。手上发力一扭,那根手臂就像麻花一样翻转着到达临界点,再一发力轻松扯断。
  失去一只手臂的京观死人面无表情地继续进攻,试图单手插断林年的喉管,但手还没刺到喉咙,他面上的颅骨面具骤然就爆开了,林年抓着那根扯下来的手臂就塞进了他的嘴里,沾血的脸上全是凶戾,后退半步右手甩圆了直接一巴掌把那根断臂拍了进去,“擦”一声又从下体通透穿出!
  林年伸手扯住对方的另一只手,一扭,一拔,金属撕裂的响声中扯韭菜一样拉断了第二只手臂,丢起,旋身一脚,在爆响中将手里的手臂踢了出去,直接贯穿对方的心脏部位。
  京观死人的骨骼的确坚硬,一般的铁器和钝击无法打断或者震碎,但用同样坚硬的他们自己的骨骼施加上足够的力量自然就能轻松贯穿了那些防御了。
  没了双臂的京观死人嘴里塞着一根完整的手臂被迫脑袋望着天还执着地冲过来跳起进行飞身旋踢。林年单手架住踢来的右腿,抬脚超过头部的位置然后猛地下踩在了他的胸膛上,右手借力一拔蛮横地扯断了那根右腿,没等地上的东西挣扎,那根右腿就捅进了对方的腹部撞断大量肋骨,像火车轨道打钉桩一样固定在了地上。
  还剩下的一根乱蹬的左腿一起扯断下来,满身苍白龙鳞被染得血红的林年拿着那根断腿,低头冷冷地盯着失去四肢的京观的血红黄金瞳,双手抓着最后一根断腿高高扬起,然后暴力地贯了下去,在一声金铁爆鸣中,身下的东西抽搐了一下彻底没了声息。
  林年后退了半步,甩了一下手上残留的脓血,然后冷漠地转头向着地上不成样子的怪诞人体艺术品吐了口口水。
  院子里再度迎来了久违的安静。
  然后激烈的鼓掌声响起。
  书房前的金发女孩实在是没有忍住,从小马扎上站了起来,用力地鼓掌,嘴里不断喊着“Bravo”,像是在繁华的剧院里欣赏完了一出精妙绝伦、荡气回肠歌剧的激动观众。
  林年转头就盯住她凶了她一眼,这家伙立刻缩了一下脑袋坐下,双手抱着后脑勺嬉皮笑脸地看向别处,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

第一千两百一十二章:惊变前兆
  林年走近书房的门前,整个四合院内的厢房都基本上在刚才那战斗的破坏性余波中缺砖少瓦了不少,东厢房厨房的位置最为严重,因为承重柱垮塌了的缘故,再加上地陷导致的受力失衡,整个房子都倾斜了15°眼看就要垮塌,说不定路过哪个没素质的路人在墙壁上方便一下就能惊讶地发现面前的房子被自己的给冲垮了。
  “打得不错,打出了我的风采,值得夸奖!”
  林年才走近,金发女孩就丢了一件外套过来,大概是从赵蔹蔓卧室的衣柜里摸出来的,秋冬款的棕色大衣,虽然是女款的,但整体还是偏中性风,大衣的缘故就算是赵蔹蔓的林年也能披上应付一下子。
  “最近是不是又长个了,感觉净身高有1米8了。”金发女孩绕着抬手拉着大衣的林年转了两圈指指点点。
  “你以为跟你一样当矮子吗?”林年披上衣服走向书房的大门推开。
  “喂喂喂,关心你成长,你怎么人身攻击起来了,我1米65在女生里算是比较高的好吗?如果你嫌矮,我还可以往上蹿一点啊!”
  “基因恒定了你完美状态的身体数值,不会多也不会少,强行拉伸身高和做增高手术没什么区别。”林年头也不回地说,“你要丢这个人就去丢吧,别说认识我。”
  “跟所有做过增高手术的人道歉啊!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你1米8个子了不起了是吧!说你胖你还喘上了。”金发女孩那叫被呛得一个吹胡子瞪眼。
  “只是让你别做没意义的事情,没说你矮,也没说矮点不好。”林年懒得跟这家伙扯皮,推开门后走了进去,一眼就看见了两个互相倚靠在一起形成了个“人”字形状的翻倒书架,大量的书淹没了夹缝中躺在地上的赵蔹蔓。
  林年回头看了金发女孩一眼,表情相当不爽。
  “人没事呢,顶多有些喘不过气。”金发女孩溜达了进来,左一脚右一脚把两个沉重的书架踹回原位,然后赤脚扒拉了一下地上的书堆露出了里面埋着的晕过去的赵蔹蔓,“她只要没出我给她画的圈儿就肯定出不了事。”
  林年把赵蔹蔓从地上扯了起来,结果发现地上还真有一个圈,像是用水画的,秋天水分流逝得不算快,到现在还剩下模糊的水痕印子,有些无语。
  “你是什么孙悟空?”他把椅子扶了起来,让赵蔹蔓坐了上去。
  “白骨精多着的嘞,都想吃一口唐僧肉。”金发女孩手肘倚靠着椅子上蔹蔓的肩膀哼哼,“接下来怎么着?你闹出的这个动静感觉方圆一千米都能听见吧?就那个‘黑炎牢狱’挂在天上的一会儿,估计都能让正统误以为是龙族入侵了。”
  “我应该还没有暴露。”林年思考片刻得出结论,“这的确是一个局,正统很有可能算到了我会突袭这里,但就算算到了,没有证据也没法一口咬死是我做的。”
  “外面这阵仗的确不像是一个‘时间零’或者‘刹那’拥有者能做到的事情,那你一会儿记得去把你刚才吐的口水给擦了,再把落到院子里的头发啊什么的清理干净(雾态血液的福音使得林年在战斗中几乎不会残留任何血迹),不留下任何DNA。”
  “一把火烧了岂不是更省事?”林年在拉开书桌的抽屉找到了一盒火柴,书库里的易燃物足够多,四合院这种老宅子木质建筑的比例占多,基本上一把火就能烧个干干净净,保证什么DNA都留不下来。
  “好主意。”金发女孩竖起大拇指,“那这个女人的问题还解不解决了?”
  林年拇指按折火柴贴在摩擦层上转头看向金发女孩问,“来得及吗?”
  “我倒是觉得先解决了她的问题比较好,如果在半路上她醒了,又得开始作妖给你科普正统正确论那一套了,你也不想千辛万苦救出个白眼狼吧?”金发女孩双手交叠倚靠在椅背上,偏着头看着近在咫尺的传统美人,“把她送到李获月手里后你也没什么机会再接触她了,想做好人好事就得不留名。”
  林年沉默了一下,随后点头示意金发女孩手脚快一点。
  他侧头看向大开的书房外,院子里满是狼藉,就像台风肆掠过一样,可直到现在都没有人闯进来,整个四合院聚落安静得有些诡异,完全不像是敌人的大本营该有的样子。
  在那四个京观出现的时候,他就已经发现自己对于正统底牌实力的估算还是有些保守了,也做好了战斗到一半的时候正统的增援赶到的最坏打算,不过那种情况他也有备用手段去避免自己的身份暴露,可现在看来似乎没有用得上。
  这是好事,但好得有些过头了。
  林年总觉得今晚的事情有些怪异,虽然没有顺利到令人匪夷所思,反之还来了一场凶险万分的战斗,但到现在他还是觉得哪里有些奇怪。
  “嗯啊.嚯.呃.啧.”
  就在林年复盘思考试图发现问题所在的时候,他又被一旁金发女孩发出的奇怪声音吸引了,扭头看了一眼,金发女孩现在正一只手食指顶在歪着头昏迷的赵蔹蔓太阳穴上,另一只手的食指点在自己脑袋上,同样歪着头闭着眼睛噘着小嘴时不时点点头,时不时又摇摇头,一副看戏的样子。
  “你在干什么?”林年问。
  “看一出更适合年轻人的青春八点档剧,有种你上高中的时候那些女生藏在书包里的小言故事的感觉。”金发女孩啧啧说道,“你要看吗?”
  没等林年拒绝,金发女孩抬手就按向他的太阳穴,林年很想躲开,但在速度上,金发女孩某种意义是和他共享一切的。
  被食指按在了额头上的林年忽然就感觉到了一股失重感,然后落地,发现自己身边的环境变了,光线忽然明亮了起来,好像全世界都笼罩在高音中,但一个阴影在自己的面前遮挡住了他。
  他抬头,然后发现那是一个挖掘机的漏斗,四周是四合院的风景,栽种着许多花花草草,但大门的方向已经破掉了,很显然就是面前这个开进来的挖掘机做的,旁边还躺了两截桂花树的尸体。
  “什么鬼?”林年问。
  “我暂停了,别急,我倒个带。”金发女孩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随后他的眼前一切都开始回退,就像进入了一个时光通道,两侧光流穿梭。
  在一切重新停止的时候,林年已经出现在了一个巨大的书库内,书架高耸入顶,空气里弥漫着笔墨和书卷的香味,不远处一张桌子上一个男孩伏案坐在窗边,借着阳光认真地抄写着什么东西,靠门边的躺椅上一个暮年的老者闭着眼睛手里握着一卷书惬意地打盹。
  林年在这个书库内走了两步,一颗皮球从门外跳过门槛滚了进来,落到了他的脚边停下。他转头见着一个可爱的小女孩畏畏缩缩地站在书库外面,探着扎了小辫子的脑袋向里面瞅。他盯着这个女孩觉得有些眼熟,还没来得及分辨,一旁桌上抄东西的小男孩就跳下桌,小跑过来抱起皮球往外跑去。
  【或许这一刻就是命运的转折点,Boy meet Girl,那如泣如诉,如怨如慕的爱情故事就此拉开序幕。】
  “你别当旁白好么。”林年面无表情地打断了自己耳朵边上声情并茂地念台本的叶列娜。
  【懂又不懂,这种小短剧就得加旁白才能煽动情绪,我还特意剪辑切好了分镜和第一视角,最后看完了你最好别感动的哭鼻子。】
  林年叹了口气,只能默然地充当了这个旁观者,安静地看着逐步上演的故事。
  李牧月,李星楚,赵蔹蔓,李牧,司马家烈祖,一个又一个角色粉墨登场,围绕着四合院那棵挺拔的桂花树发生的过往的故事也徐徐张开在他的眼前。
  不得不说叶列娜剪小短剧的确有一手,整个故事的经过正常来说是以赵蔹蔓的主观视角发生的,但叶列娜愣是通过对于“梦境”的执掌权能,将这个故事表演成了李星楚这个男主角作为第一视角的虐恋大戏。
  林年安静地看完了全程,在“梦境”中度过的时间相较于现实的时间流速基本等同于时停,听起来叶列娜好像神通广大,但其实这只是通过“时间零”针对大脑意识加速的变种使用方法罢了。
  他耐心地看完了整个故事,脸上的表情偶尔松动,偶尔沉默。大雨过后撕心裂肺的谩骂,老爷子在病床上看似开导却更像是诱导的指引,出门前拥抱时偷偷塞进口袋的天台钥匙,以及天台上言不由衷的互述心肠,再到最后挖掘机轰隆驶来,快意地铲破堵门的桂花树。他微微垂首,转过身去。
  “人老了,看不得小年轻们讴歌爱情的故事。”叶列娜出现在了他身边,单手靠着他的肩膀,假惺惺地抹眼泪看着奔向挖掘机的佩剑女孩,“怎么样,北亰爱情故事,评价一下?”
  “没什么好评价的。”林年说,“也难怪赵蔹蔓会被洗脑。”
  “正统的老家伙们挺有一手的,把小年轻们耍得团团转,像是这样的故事,估计在正统内早已经不新鲜了。老东西们没料到的恐怕是李星楚真有胆子开挖掘机把他们的‘月’抢走了,而他们的‘月’本该只是一只听话的狗,没曾想真敢为了虚无缥缈的爱情背叛正统——爱情,多么轻贱的词,带不来利益也带不来权力,自然也是老家伙们难以理解的东西.可能作为少年时老东西们也拥有真正的爱情,但他们现在已经老了,老到亲手将过去的自己都被埋进了坟墓里遗忘。”
  金发女孩的声音悠然而空洞,“正统让赵蔹蔓作为质子控制李获月,李获月作为李星楚和李牧月的孩子本就是不安因素,但奈何她注定是下一任的‘月’,所以赵蔹蔓这个角色的重要性就体现出来了,只要失去了赵蔹蔓,李获月就敢反。”
  “李星楚和李牧月应该死了,否则质子的人选也不会落到赵蔹蔓身上,她顶多算是后妈。”林年问。
  “你温暖的嘴巴是怎么说得出‘后妈’这么冰冷的词来的啊!”金发女孩又哭卿卿了起来,“人家蔹蔓可是真心爱着自己男人留给自己的女儿的啊!虽然每一次看见李获月就会想起那个横刀夺爱的牧月,就像刀子一样戳她心窝,但同样的,小月亮也有一半像她爹啊!那个抛弃了她的渣男,以另一种方式留下了一个陪伴给她!我真的,哭死,555555”
  “别贫嘴了,表演性人格晚点再发作?问题解决得怎么样了。”林年淡淡地问。
  “在你看电影的时候就搞定了,原理不过是‘催眠’千篇一律的洗脑,删删减减一部分记忆,再添加新的进去但人脑就像是磁盘,你可以删除文件,但同样可以复原,已经发生过的事不会忘记,只是暂时想不起来而已。”金发女孩仰头哼哼,“我专业修电脑,人送外号金山毒霸!删得再干净我也能挖出来恢复,还你一个娇滴滴的传统美人。”
  “走了。”林年迈步就走,金发女孩失去倚靠的肩膀,差点摔在地上。
  林年眼前的一切开始扭曲,随后如画布般被撕碎,呈现出的是真实世界的景色,他还在书房里,面前的赵蔹蔓昏坐在椅子上,睫毛轻轻抖动了一下,伴随着手指的轻微颤动,睁开了眼睛。
  她醒了,第一眼见到的是桌上的相框,相框内是她和李星楚结婚时的婚照。
  数十年的记忆在金发女孩的精心整编后重新排列在她的脑海中,过往那些荒诞的事情,对心爱之人说过的荒诞的话,就像是在梦中做着题目,不管怎么去做都是错的,懊悔,痛苦,却又无可奈何。
  现在她终于看清了这个世界,也看清了自己,知道了自己是谁,所爱,所执着的东西在何方,不再迷茫。
  恍若隔世。
  “我这一手,真牛逼吧?”金发女孩靠在林年身旁竖起大拇指向着自己。
  “伤心的事情可以以后再想,现在我想知道你的想法是否有所改变。”林年缓缓开口说道。
  十几秒的时间已经是他可以给赵蔹蔓回神的极限了,再多他不能保证现在的平静是否能继续维持。
  赵蔹蔓看着那个相框安静了数十秒,最后起身,转过来向着书房内的林年轻轻鞠了一躬。
  “感谢的事同样以后再说。”林年说。
  “麻烦带我去见获月。”赵蔹蔓低声请求,“谢谢。”
  她眼眶通红,但却没有落泪,因为她知道现在不是脆弱和崩溃的时候,这个女人就算睡了十几年,在醒来的时候依旧坚韧而强大。
  “早该这么做了。”林年站在了赵蔹蔓身前,示意她上来,以背姿的方式带上了她。手上的火柴轻轻一擦,然后丢向了那成堆的书卷,火焰在顷刻间爆燃,黑烟和噼啪声不断作响。
  在被火光照亮的脸庞上,熔红黄金瞳点燃,随后领域扩张。
  言灵·时间零。
  赵蔹蔓并没有被赦免,林年还是担心他在赶路的过程中出现什么幺蛾子,现在事情已经完美解决了,收尾的过程能减少纰漏就尽量减少。
  林年冲出内院,起跳踩上屋檐,俯瞰整个四合院聚落。
  黑暗的夜色下依旧没有任何动静,好像之前他进行的震耳欲聋的战斗根本没人听见一样,这种反常的现象让他心中的疑虑更深了.难道是正统的人认为京观出动就足以击溃外敌,而倘若京观无法解决,那么他们留在原地也只是等死,所以就提前逃跑了?
  不是没有这种可能,但林年还是这里面有问题,这里是李获月说的“龙凤苑”,是正统的宗长们常留的重地,同时也是召开重要议会的地方,理应是重兵把守,总不会正统真的傲慢到认为只需要京观就能镇守这个地方了,所以就连多余的一点兵力都没有留下吧?
  不,仔细想想,李获月在他行动之前假借了战时动员的方法借调了正统的有生力量集合,莫不然现在龙凤苑无人看管正是因为那个战时动员的功劳?
  “.”现在不是多想的时候,林年侧开视线提醒自己不要浪费时间。
  他踩碎屋檐弹射出去,原路返回,快速在屋檐上奔跑跳跃,一路上都十二分留神,同时尽可能将“时间零”的领域范围缩小,避免触碰到类似贤者之石和缚龙索的炼金物品被破除。
  在现实中的瞬息之间,林年已经到达了四合院聚落的出口,也就是他来时的那一堵长长的红墙。
  离开了这里,他会立刻开上外面准备好的高性能跑车,以最快的速度奔向和李获月事前商量的集合点,在那里完成对赵蔹蔓的交接,同时李获月也会把做为交易的他想要的文件交给他。在这个过程中,谁也不能挡住他前进的脚步,他也不会因为任何东西停住。
  在准备最后一个跳跃翻越红墙的时候,半空中林年的余光忽然扫见了什么东西,就是那么一瞬的余光看见的景象,让他骤然前倾身体,一脚踩在即将翻越的红墙墙檐上,刹死脚步!
  站在红墙的顶端,林年转头死死盯向一个方向,那是龙凤苑的前院,也就是曾经李获月带他会见司马宗族长的那个枫叶如火的院子。
  在那么一瞬间,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看见了什么,熔红的瞳孔内全是震惊和难以置信。

第一千两百一十三章:惊变之夜
  正如人和生物会衰老一样,血液也会衰老。
  血液贮存的时间越短,就越年轻,其质量就越好;反之血液则变老,质量就较差。美国克利夫兰医院也发现,心脏手术病人如果输血输入的是年老血液,他们的死亡率和患病率会升高,相反,输入的是年轻血液,就较少死亡和患病。
  但之于正统,他们找到了更好的解决办法,那就是摒弃传统的换血疗法,直接性地一步到位进行造血骨髓移植,通过健康优秀的造血骨髓直接从体内焕发出年轻的血液,在一定时间内源源不断地向脆化、僵硬、不再痉挛的血管里输送年轻的力量。
  在更换造血骨髓之前,老人们血管内的血液是粘稠的,难以置信地高龄让他们血管壁弹性减弱,管腔变狭窄,使细胞挨着细胞,密度增高,引起血粘度增高患上高粘滞血症。
  可一旦更换了造血骨髓,再进行一次透析,划开他们的血管后流出的鲜血就会是醇红色的,就像是一桶年轻黑皮诺,口感柔和,颜色较浅,带着一股覆盆子、草莓、红樱桃的芳香。
  当然,血液像是红酒一样香醇也只是夸张的比喻手法,当真正划破他们的喉咙,看着那些鲜血如泉般从动脉汩汩涌出,殷红浓稠的液体在地面上缓慢交纵出树状的复杂图纹,空气中细嗅只能闻见那浓郁的血腥味,像是刺鼻的铁锈,夹杂着一股浓厚的硫酸气息。
  一个影子从红墙上跳了下来,落入了墙边如火般艳丽的枫叶树林,他踩着枯红的叶瓣,从熊熊如火的林中走出,但却又停在了那从院落中心流来的,比火焰还要鲜红的液体前止步不前。
  他抬头看向院落中央,目光落在了石桌旁站着的,那个始终以一席严谨灰色中山装面人的女人。
  她站在那里抬头望着无星无月的漆黑天穹,璀璨的黄金瞳内情绪就像微凉的开水,并不冰冷,但如果饮下始终会令人生寒,从口腔到喉咙,再到心脏,那种向着浑身蔓延的不适。
  李秋罗。
  林年认得这个女人,只要他愿意认真记住的事情很少会忘记,正统狼居胥的总指挥使这个身份,足够让他花一点时间将她的名字、模样、身姿摆在记忆殿堂中稍微靠前一点的位置。毕竟林年在机场见到她第一面的时候,就猜到了之后总还有见面的机会。
  但他却没有猜到会是以这样的方式再见面。
  林年的目光渐渐平移到了李秋罗身旁的石桌上,在石桌的周围有五张椅子,椅子上分别坐了五个人影,四位很陌生,其中一位林年是认得的。
  那五人再度汇聚在龙凤苑中,却并未像平日那样窃窃私语,嘶声交谈。
  今晚的他们睡得很沉,趴在石桌上就像贪睡的孩子,不为夜色的寒冷,不为那肆掠在院子内的恐怖的杀意而惊醒。
  他们睡得太沉了,一定做着同一个甜美的梦,汩汩欢快流下的溪流汇聚成五道长河流动,他们乘在飘摇的白色纸船上摇摇晃晃地驶向河流尽头那个深沉的,永远的美丽梦乡。
  鲜血流到了林年的脚面前,润湿了他的脚趾,风也吹过了院堂,惊醒了其中一人的梦乡。
  石桌上,一个影子毫无征兆地栽倒在了地上,溅起大片血花,就近的李秋罗轻轻侧身避开了血滴,耀眼的黄金瞳望向地面死去的司马宗族长,就像是见到了一个摔碎的玻璃杯,有些可惜,也有些无奈,但绝不为之痛惜和缅怀。
  “你干了什么?”平静的询问声在院落中响起了。
  李秋罗看向赤脚走进院内的林年,见到了他身上有些不合尺寸的大衣以及残破的裤子,嘴角掠过一丝释怀的笑容,情绪有了如释负重的变化,像是放下了什么东西,安了什么心,终于舍得转头看向四合院聚落更深方向的漆黑天穹。
  “要起风了。”她说。
  眺望的天穹,随着那徐徐的夜风云开雾散,一轮明月照向了大地,那皎洁的月光明亮了龙凤苑的光景,在枫叶林上洒下一捧月辉,同时也没有吝啬小气地照亮了石桌前后,那淹死在了血泊中,死相格外惨烈的五位正统宗族长。
  朱氏家主,司马氏家主,刘氏家主,赵氏家主,李氏家主,今夜齐聚一堂.
  共赴黄泉。
  林年只认得栽倒在地上的司马家主,他们曾在龙凤苑里,也正是现在这个地方见过面,和李获月的那一场会谈。剩下的几位家主很是面生,但相同的是他们都很老,老到了骨髓里,隆起他们的华丽陈旧的衣裳也难以掩饰内里的空虚,就像是竹竿子揭起口袋。
  穿着红袍,走着含蓄儒雅、质朴简约风格的那位骨架稍宽的圆脸老人大概是李氏家主。
  香色芝麻纱立领大襟,衣领有宝石纽扣,更显雍容华贵,张扬个性的那位老妪大概是朱氏的家主。
  直身单衣,绫罗绸缎,通体黑红纹有蟒龙,从水德,尚黑色,的那位大概就是刘氏家主。
  剩下的赵氏家主一席白袍,纯洁、无垢,但代表着正气和祥瑞的白衣已经被染成了血红,终究没有得到天道的庇佑。
  地上的司马氏家主,红黑的服饰,两块玉别在两侧肩领垂下深黑的带条,原本该是磅礴俯视一切的装扮如今却躺在地上血水中死不瞑目,苍白的发须吸着饱满的血水,将那枯槁的皮肤泡发,泡胀。
  这五位家族长们都死了,死得透彻,脖颈被割开近半,心脏的位置钉着银色的长钉,就像是茅山道士防止尸体复活,保险起见插入的定尸锚,对于混血种来说剧毒的炼金银钉洞穿心室,目的是让最后几次心脏的搏动带着那些剧毒之银走遍全身的血管。
  林年安静地看着这一切,目光最后还是落到了李秋罗的身上,这个女人,这个狼居胥的最高指挥,这个正统手中虚握着明面兵权的女人。
  这一切都得是她做的,毫无疑问,毋庸置疑。
  在林年身后的枫叶林中响起了栽倒的叶落响声,那是被放下的赵蔹蔓没有听从林年下来的时的警告,让她在枫叶树后闭眼待好,从而好奇心驱使向院子里多看了一眼。
  就这一眼,几乎让赵蔹蔓惊恐骇然地坐倒在了地上,倚靠在树干上浑身颤抖。
  只有正统的人知道这一幕代表着什么,任何一个正统的人看到这个场景都会出现类似于赵蔹蔓的反应,甚至更加严重。
  “你是李秋罗?”林年问。
  是疑问句,他不确定面前的这个人是否是自己认识的李秋罗,龙生九相,说不定这个女人是龙王易容而形的,借正统皮囊杀死了高层想要看混血种这一方陷入内乱?
  “我是李秋罗。”李秋罗回答了林年,“你是林年?”
  “我是。”林年也回答。
  两人确定了互相的身份,四目相对,凝视,然后死寂。
  风吹过院子,吹淡了一些血腥气,但吹不掉那疯狂交错缠绕的思绪。
  “看来你完成了获月交给你的任务。”李秋罗欣慰地看向林年背后失神的赵蔹蔓,“看来计划进行得很顺利呢。”
  “顺利么?大概吧。”林年颔首,面无表情,“说实话,我有些意外,李获月和我交代的任务里没有提到过这个。”他的目光瞥向那五具还稍许温热未凉的新鲜又腐朽的尸体,意思不言而喻。
  死人见得多了,但这五个死人却不同,他们的死亡足以让整个混血种世界发生一场大地震,无数规则将改写,无数利益将易手,伴随而来的争端、杀戮、生死将会爆发性地涌出火山口,向着无辜的、罪孽的人无差别地洒向审判的火雨。
  “这是我的任务,不是你的,你的任务仅仅是救出蔹蔓,现在来看你完成的很成功,而我也做到了我应尽的职责。”李秋罗温和地说道。
  “嗯我记得李获月跟我提过她和你的关系,你好像是她的小姨?”林年忽然问。
  “获月连这个都给你说了么?看来想取得你的信任的确很难,但她还是做到了啊。”李秋罗的声音里有些感慨。
  “亲属关系称谓中,如果我没记错,大概率我也不会记错,小姨一般用来称呼母亲的妹妹。”林年侧头看了一眼树旁的赵蔹蔓。
  “显而易见的事情,所以我和李获月一样,很感谢你救出了蔹蔓。”李秋罗向着林年轻轻鞠躬,话语中充满了纯粹的感谢。
  “交易归交易罢了,不需要感谢,我也会从李获月手里得到我想要的东西,我们互不相欠。”林年说,“顺带我救出她的时候发现她的脑子早已经被正统弄乱了。”
  “我们会找办法解决的,这是我们该烦恼的事情,就不牢您操心了。”李秋罗露出了一个微笑。
  “我已经解决了。”林年盯着她,“举手之劳罢了。”
  “真的么?”李秋罗的眼眸中亮起的意外之喜的光,但很快就压下了浮动的情绪,用阔别已久的目光看向树林中的赵蔹蔓,可如今的赵蔹蔓却还是呆呆地看着那五具尸体不知道在想什么。
  “实在是太感谢了!原本我们准备的办法可能还会有风险,但现在.能透露一下你是怎么解决蔹蔓问题的吗?”
  “小手段而已,上不得台面,就不露出来献丑了。”林年看着她欢喜的面庞说。
  “是么.既然如此,按照约定,你应该送蔹蔓去和获月会合,这里就交给我善后好了。”李秋罗脸上的欢喜渐渐缓和了下来,向着林年轻轻点头示意他可以离开了。
  “善后,是准备收拾掉这些尸体么?火化掉,还是收拢到其他地方。”林年像是随意询问一样说。
  “火化吧,人这种东西本就是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宗族长们本就该回归到泥土里去了,在火化之后我会在郊外找一个不错的山头把他们埋下,以供后人参拜。”李秋罗低声说。
  “这样么。”林年说,“多问一句,下手的时候过程顺利吗?”
  “很顺利,甚至没有反抗,宗族长们虽然位高权重,但他们本身是没有战斗的能力的,即使血统尊贵,但他们还是太老了,唯一不会伴随着他们衰老的只有他们与生俱来的权,无论时代如何改变,事物如何变迁,权力始终像是古老的石砌建筑,能屹立数百年。”李秋罗轻声道,“但权仅仅只是权,失去了力量的权很容易就会被摧毁,这个道理宗族长们是知道的,所以当我杀死他们的时候,他们也应该不会心有不甘。”
  “权这种东西从古至今都会得到大量的附庸,先有权,再有力,权力本就是不分家的,越是高位的权越是有着无与伦比的力簇拥在他们身边。”林年同样轻声说,“所以,我重新整理一遍我的问题,在我引开了那四位本该保护五大宗族长的京观的时候,你下手的过程顺利吗?”
  李秋罗没有回答,她不说话,院子里就显得那么安静,风也不再吹了,能听见那些纵横交错的血液在地上缓慢爬行的簌簌声,阴暗,扭曲,丑恶。
  很久,或许也没有那么久,只是那种空气的氛围,让那结冰般的对峙每一秒都像是度日如年。
  “就和我刚才说的一样,很顺利啊。”李秋罗抬头看向林年,眼中,表情里,再也没有了喜悦,没有了感激,也没有了温和,只有平淡,死一样的平淡。
  “我其实一直都在想一个问题,在和那四个京观交手之后,我回顾整个流程,从潜入,到战斗,到撤离,整个过程都给了我一种强烈的违和感,直到现在我才想清楚了违和感出在什么地方。”林年说,“京观.强度是不是太过了一点?”
  “在处理掉那四个死人后,我回头再想,作为防止赵蔹蔓被抢走的底牌一定会很棘手,但绝对不会棘手成这个样子。因为赵蔹蔓是很重要,她直接代表着‘月’的掌控权,但那四个京观的组合已经凌驾于‘月’之上,用超过一件事物价值的东西来保护这件事物是不合常理的。”
  林年目光幽然落在了那五具尸体上,“正统拥有‘京观’这样的部队,但外界却从未听说过他们的存在,这代表着在正面战场上你们从未想过派出这支部队大放异彩。即使是次代种恐怕也会在‘京观’的手上陨落,这样的战力藏掖着不用恐怕只有一个理由——他们恐怕没法离开这个院子。”
  “又或者说。”林年垂眸,“他们没法离开那五位家主的身边,因为他们的使命就是护卫家主。”
  “对也不全对,京观这支部队并不仅是你遇见的那四位,你遇见的那四个京观是相当罕见的通过前代‘月’的尸体改造而成的,‘月’的尸体本就难以完整保存,再想要制作成京观更是难上加难,数百年的呕心沥血,正统不过成功制造了五具以‘月’为模板的特殊京观。”李秋罗缓缓说。
  “而那五具京观生来的目的就是为了保护五位宗族长。”林年淡淡地继续说,“所以他们从不向外出击,只会一直藏在身份尊贵的宗族长身边。”
  “宗族长们齐聚一堂时,往往会有人觉得那是颠覆正统最好的机会,但实则不然,五位宗族长聚集在一起,就意味着五个京观也会聚隆,在制造京观时的特殊考量下,五个京观出现在同一个空间时,便是他们最强的时候,五位宗族长也是最为安全的时候。”李秋罗说。
  林年说,“你们可以一个一个暗杀宗族长,因为这样的确更容易得手,但恐怕在杀死第一个的时候,你们所酝酿的革命就会暴露,想要完成革命就必须铤而走险,在最危险,那五位宗族长齐聚的时候,他们自认为最安全的时候进行刺杀。”
  “是啊,但想要杀死宗族长们就必须过五个京观这一关,可京观从不离开宗族长身边,想要拆分京观就只有一个办法。”李秋罗停住,看向林年,“我们需要制造一个巨大的威胁,能将京观调离宗族长的身边,想要完成刺杀的话,大概需要调走三个以上的京观,并且死死拖延住他们一段时间.可这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能胜任这个任务的角色在这个世界上恐怕就只有龙王了.又或者。”
  一个能杀死,并且的确杀死过龙王的超级混血种。
  答案不言而喻。
  看来当时夕阳中李获月告诉林年,这个任务只有他能给胜任不是在夸大其词,她算了很多东西,也隐瞒了很多东西,可唯独对于林年价值的重视,她从头到尾都是以明牌,她反复告诉林年这个任务非他莫属,却未曾讲清楚非他莫属的原因。
  “看来正统认为四个京观就能解决我是不是太看不起我了一些?”林年淡淡地问。
  “不,四个京观已经是极限了,宗族长们身边必须留下一个京观作为底牌,就算中了调虎离山之计,也能依靠这个京观拖延到那四个京观回来。在这个世界上几乎没有什么东西是那四个京观联手无法快速解决的,这是正统的自信。”李秋罗说,“但这份自信也是有着自知之明的,京观的极限总是客观存在的,那就是他们即使再强悍,投入了再多心血,也注定会倒在龙王的面前.”
  又或者是那个连龙王都能杀死的人。
  “最后一个京观你解决掉了吗?”林年扬首问。
  李秋罗侧身,露出了自己后面的景色,在四合院的另一头,枫叶林内的红墙上一具四分五裂的黑袍尸体被钉在了墙壁上,在它的身后是一副巨大的,繁密的炼金矩阵,完整封印了他体内的所有炼金系统,在被破坏掉关键枢纽后,再强的京观也只能沉默。
  “五只京观可以瞬息杀死我,但同样,在准备充分的情况下,我也可以杀死仅一只京观,毕竟他们是死人,而我是活人。”李秋罗抬手轻轻抵住自己的太阳穴,凝视林年,“活人最大的特点就是会布局。”
  “所以你也很强?”林年凝望她问。
  “不,我只是一个普通的混血种,对比起你和获月来说,我太孱弱了,你们是天生的强者,超级混血种,像是你们这样的人才能杀死那些抱团结营的怪物,而我只能用偷袭的方法取巧。”李秋罗淡漠地说,“幸运的是我做到了。”
  “那么恭喜。”林年说,“可现在,你的运气似乎走到头了。”
  他的语气冰冷,熔红的黄金瞳也悄然燃起。
  “.我不明白,这又是什么意思?你现在分明可以带着赵蔹蔓离开这里,去找到李获月完成你的任务,你和获月之间的交易就完成了,我们之间没有任何冲突,你杀死京观,我杀死宗族长,这分明两不相干。”李秋罗选择了避开那双熔红的黄金瞳,用平淡的语气询问。
  “你以为我是蠢的么?”林年沉声说,“京观是保护五个宗族长的最后底牌,而杀死京观的人是我,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李秋罗侧着头垂首,低声道,“.我猜,这意味着所有人都会认为,今夜杀死宗族长的人是你?”
  死寂,冰点的对峙,浓烈的火山硝烟味甚至冲散了那刺鼻的血腥。
  月黑风高,四合院聚落周围大范围停电,EMP毁掉了所有的电子设备,没有证据,没有画面,唯独留下的事实是有人悄无声息如鬼魂般闯入了四合院聚落,杀死了五只能围剿纯血龙类的京观,五位宗族长也死于非命。
  好像,接下来就只差一个凶手的名字了。
  “一个指认,一个简单的指认,一个人站出来,念出我的名字,把我摆在嫌疑人的位置。”林年淡淡地说,“那么似乎一切都合乎逻辑了,是我潜入了四合院,是我杀死了京观,也是我将五位宗族长灭口。至于动机.我是秘党的人,这一点足够了。”
  至于理由?
  林年的存在以及发生的事实恐怕就足够成为理由了。
  “但给你任务杀死京观的人是李获月,你也知道是我杀的五位宗族长,你完全可以和我们自爆,告知天下一切啊。”李秋罗说。
  “谁会信?”林年面无表情,“秘党的人可能会相信,但正统的人恐怕只会不疑有他,随后在猜忌和愤怒中,忽然有人站了起来,高呼复仇的名号,掀起秘党和正统的对立,将战火点燃,那么五位宗族长的死亡真相就不再重要了,因为焦点已经被转移了.一切都顺理成章。”
  “那时候会站在正统最高处带领所有人前进的人是谁呢?”李秋罗说。
  “当然就是你了,狼居胥的最高总指挥使大人。”林年冷漠地说道。
  “不。”李秋罗忽然摇头,“我不适合这个位置,作为精神领袖,获月或许才是最适合的那一个,她的声望比我高很多,也是当代的‘月’,也会是.最后一任的‘月’。”
  林年陷入了沉默,轻轻吸了口气,熔红的黄金瞳渐渐结冰。
  ps:十二点后准时还有一章定时发布算明天的,这原本应该是一章万字大章,被我拆成了两份,今天的六千,明天的四千,嘿嘿嘿。

第一千两百一十四章:飞鸟破雨时
  “你不怕我杀了你么?”
  “不怕,因为没有意义。”李秋罗平静地转头回来和那双熔红的黄金瞳对视,在那一瞬间她被那无穷的威严压迫到差一些跪地,但却依旧保持着平和的笑容,迎着恐惧轻声说,“或许我死了,就更能说服正统的人们相信这个既定的事实了。我的死亡已经无足轻重,在宗族长们身陨,五个京观覆灭的那一刻起,很多事情都已经敲定了。”
  林年见过这种眼神,那是甘愿为某种事业燃烧成灰烬的,赴死者的决然眼神,像是这种人早已经疯掉了,在硝烟和喷涌的火焰里舞蹈,只为了让那场火焰燃烧得更烈一些,为此牺牲再多也无怨无悔。
  “所以这是一个阴谋,一个从头到尾你和李获月围绕我展开的阴谋。”林年垂眸。
  “赵蔹蔓只是一个幌子是么?”
  “不,她也很重要,这只是双赢的考虑,你试图救出蔹蔓就必然招来京观,京观若要杀死你就必然倾巢而出。一环扣一环。”
  “你太强了,林年。”李秋罗轻声说,她望着那双熔红的黄金瞳,“即使你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招惹,那些纷争和苦痛也会缠上你,因为它们确切地相信着,你燃烧的温度总会为他们带来梦寐以求的解脱。”
  火光在四合院的红墙外亮起了,在大停电开始直到现在,终于有光芒照亮了黑夜,那是打着手电筒,举着火把的人在四合院聚落外奔走。那些脚步声嘈杂汹涌,如同山崩海啸一般,轰轰隆隆。想必赶来的人群浩荡,他们都是正统的人,都是正统真正的精锐们,随着‘九州’下达的紧急战场军令汇合,目的是准备对大地与山之王的巢穴发起总攻。
  至于为什么汇合在龙凤苑。
  如此浩大的声势,如此巨大的战役,在战前接受五大宗族长的勉励以及鼓舞不是很正常的事情么?
  而当他们推开龙凤苑的大门时,院内的一切都会落入他们的眼中。
  至时,一切已成定局。
  “你还有时间离开,凭借你的言灵,你可以很轻松地逃走,让这一切不会变得那么难看。”李秋罗在红墙外照入的飘摇火光中遥望着林年,院内的一切都被那闪动的火光照得影影绰绰,地上的鲜血时而明亮,时而黯淡。
  “我走不走根本就没有意义。”火光中,林年淡淡地说,“在现在的这座城市,能杀死京观的人除了隐藏的龙王就只有我了,只要你和李获月指认我,一口咬死是我做的,再通过你们的超级计算机‘九州’还原我的行动轨迹,我百口莫辩,毕竟整个任务流程都是你们制定的,我也是按部就班完成的,太多细节被留下,那些都是无法辩解的铁证。”
  “我不会说对不起。”李秋罗轻声说,“这是百年以来无数惨死在正统腐朽之下尸骨的夙愿,就算背负骂名,阴暗地爬行在泥潭中做卑劣肮脏的小人,我也要这么做。革命是要流血的,无论流的是谁的血,是我的也好,是你的也罢。”
  “你不怕我杀光所有人?如果这个屎盆子一定会扣在我脑袋上,那么我掀翻牌桌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杀光正统的年轻力量们,毁掉正统的未来也不失是一个破局的办法,只要正统后继无人,秘党就会大肆入侵,彻底吞没正统的一切,最后的历史由胜利者书写,你们会被钉上耻辱柱成为覆灭正统的罪人。”林年说,墙外移动的火光照着他的影子在地面变化不定,虚实交替。
  “你不会。”李秋罗看向林年轻声说道,那双熔红的黄金瞳让她的身体轻微地颤抖,那恐怖的压力随时都会压垮她,但她依旧站在那里,笔直如枪。
  “凭什么觉得我不会。”
  “因为李获月告诉我,你是他见过的最富有同理心的超级混血种,天下的苦难本就流向着你这样的人,这次也不例外。你这种人就像是太阳,无时无刻吸引着我们这样的蛾子扑上来,玷污你们的光,又被你们烧成粉末。”李秋罗说,“可若是我们的自焚能为后人换来哪怕一瞬的乘凉之地,那么千焚万烧也无怨无悔。”
  “你不会选择这条路,你会独自离开,然后承受一切,因为你是林年,你是那个保护者。”
  林年闭眼,低头喝了一口气。
  他轻声说,“哪儿有好人就该受苦受难的道理。”
  “可这个世界上不一直都是这样么,也亦如你成为混血种以来一直经受的背叛和欺骗。”李秋罗说。
  龙凤苑的大门被推开了,但只有一个人走了进来,又立刻将身后的门关上。
  走进来的人是李获月,一身黑袍,腰间挎着剑,亦如林年在记忆中见到的那个名叫“李牧月”的女人一样的打扮。
  她带着整个正统的有生力量包围了四合院聚落,外面火光照天,却又寂静无声,他们都在等待,等待着一场热血澎湃的战前动员,又或许等待着一场惊人的噩耗宣告。
  李获月走进院落,停在了那地面深红如泉的鲜血前,她看向那五具尸体,表情没有变化,又依次看向李秋罗、林年,以及在角落倚坐着枫树的赵蔹蔓。
  院内很静,静得能听见红墙外那无数火把噼啪的响声,以及为着战争而激动的年轻人们汹涌的心跳声。
  “获月,成大事之日,就在今天。”李秋罗轻声说道。
  李获月没有说话,她看向了林年,与他四目相对,两双熔红的黄金瞳对视在一起,里面的情绪很平淡。
  “说点什么。”林年看着她,淡淡地说道。
  李获月一言不发,表情平静,在思考了片刻后,她开口准备说话时,另一个人打断了她。
  “获月,停手吧。”
  李获月和李秋罗看向林年身后,林年没有回头。
  在枫树下,赵蔹蔓努力地倚靠着树干站起,遥遥地看向李获月,眼中沁着泪水,“停手吧真的,停手吧”
  李获月轻轻摇头,投向赵蔹蔓这位母亲的目光已经回答了一切。
  那不是拒绝,而是告诉她,现在已经不是停手能解决一切的时候了,现在.已经是尘埃落定了。
  “获月,开门。”李秋罗说。
  李获月站在大门前,没有动,她身后就是大门,传统的红门上钉有金属的铆钉,无需要转身去推,“剑御”就能将那扇大门轰然打开,将里面的一切昭告天下所闻,将罪人架上高台,将谎言铸成事实,
  可她没有动,只是默然地看着林年,看着他的瞳眸。
  “获月。”李秋罗轻声呼唤。
  李获月依旧没有动,所以林年也没有动。
  鲜血和火光在他们之间摇曳,人影虚实错乱地交织。
  “获月,开门。”李秋罗第三次呼唤,语气坚定而冰冷。
  李获月深吸口气,嘴唇轻轻抖动,即将说些什么。
  但却被阻止了。
  —
  当一切已成定局时,他们考虑到了面对一切的林年有三种选择,也对应着她们预料的三种情况。
  第一种情况为上。林年最终在定局前接受被暗算的现实,看清楚了未来可能发生的一切,最终因为同理心以及被多次背叛后产生的自暴自弃的负面情绪选择一个人吞下恶果,远离正统,也再不回到秘党,成为犯下滔天之罪的既定罪人。
  只要林年承担了这个罪责逃走,秘党在正统施加的压力下就抛弃林年,正统随后将所有矛头指向林年,双方同仇敌忾,让林年成为“复仇”的中心,这样一来正统既完成了变革,又不需要与秘党开战,简直就是双赢的局面。
  第二种情况适中,林年选择信任秘党会给自己一个清白,回到了秘党告知了秘党一切,在台面上自爆李获月和李秋罗的布局,秘党和正统双方各执一词,最终爆发冲突。在冲突的过程中两边都会死很多人,但到最后正统和秘党终究会和解,这件事自此揭过,正统在斗争中也迎来了磨合,完成了真正的革命换血。
  第三种情况则是最糟糕的最下。
  也就是现在的情况。
  —
  “我姐告诉过我一个道理。”
  院落中,林年开口了,熔红的瞳眸平淡地扫过每一个人,说,“在外面受了委屈要说出来,如果没有人听,也没有人信的话.那就靠自己把丢掉的面子,受到的委屈全部讨回来。”
  凶猛的杀意如风般荡起,可怕的龙威就像墙一样撞击出去,让李获月和李秋罗骤然后退半步,角落的蔹蔓瞬间昏死晕倒。
  林年单手掀开了身上的大衣,苍白的龙鳞在体表显现,熔红的黄金瞳如同火山喷发般爆裂凶狠,那滚烫的龙血再度沸腾,血红的气流从鳞片之间溢出,向着头顶结成象征死亡和杀戮的“环”。
  十二作福音·血天使,三度暴血。
  如果在听证会事件以前,林年或许真的会选择离开,一个人承担杀死五大宗族长的罪责,离开秘党也离开正统,远离纷争的漩涡,对一切都丧失信心,对一切都充满憎恶和怀疑。
  但现在不同了。
  在听证会上,一双又一双的手托在他的后背,不让他沉下去,所有人都告诉他,他们站在自己这一边。那么他就绝不能像是小孩子一样自暴自弃地逃走,痛苦和悲伤是不会凭空消失的,如果他逃走了,那么一切只会转移到其他人的身上——转移到那些相信着自己的人身上。
  他绝对不会让这种情况发生,所以他选择面对。
  “打得一拳开,免得百拳来。”林年淡淡地说,“我姐是这样跟我说的。”
  阴谋诡计,阳谋鬼谋,的确玩布局这种事情不适合林年,比起智斗,他更适合他一直以来保持的那个人设。
  “李获月,开门吧。”
  林年逐渐血红的熔金瞳眸盯住了李获月,声音冰冷如寒潮袭来,“你不是想要革命么?那你也应该知道那句随之而来的真理。”
  李获月轻轻垂眸,右手无声搭在了腰间的剑柄上,一个动作,让李秋罗也面如冰霜地双手收在了中山装的袖口内。
  是啊,她们一直都知道知道那句真理,并以此为诫言。
  革命是要流血的。
  什么人都可以为了革命流血,李获月可以,李秋罗也可以,甚至林年这个局外人也可以,那么红墙外那些正统的有生力量们自然也可以为了革命被卷入这场风暴般的杀戮和死亡中吧?
  林年从来没有掀过桌,因为他知道当决定掀翻棋盘的那一刻,必定是血流漂橹,杀戮,死亡,尸山血海,一切都将如狂风暴雨般袭来。他过去还尚且幼稚,没有准备好,所以一再畏缩,退让。
  但现在,他准备好了。即使前面推开的门外是森罗地狱,他也准备好了将整个地狱杀个天翻地覆。
  林年左手前屈,俯身弯腰,右手空握抵住腰间的肋骨。
  李获月右手握住腰间的青铜长剑,拇指抚住露出一寸的剑锋。
  李秋罗双手垂在身边,袖口遮蔽手掌,含首下视。
  那么就来吧。
  —
  言灵·时间零。
  言灵·剑御。
  言灵·万生劫杀。
  三个领域骤然从三个方位扩张,三双黄金瞳那饱含杀意的视线撞击在空中,无形无质的坚韧精神卷成风暴撕裂空气,刹那间,在那不可视的虚面上,足以摧毁世界的狂风暴雨已然降临。
  可就在一切都将倾覆,棋盘倾斜一脚的刹那,一只飞鸟划破风暴,带着远方的讯息呼啸而来。
  三道目光先后锁定了那只无惧暴风的飞鸟,同时做出了同一个举动,那便是将锋芒避开了这位信使。
  飞鸟停在了风暴的中央,在一切都无可挽回之际,振翅啼鸣。
  龙凤苑内,李秋罗骤然撤回了言灵,她猛地喷出一口鲜血,承受了言灵被中断的反噬,这意味着她准备的言灵相当高阶,让她直接半跪在了地上喷出大口的肺腑污血。
  李获月也收回言灵的,作为“月”的她并没有因为言灵中断而变色,只是目光锁定了院子的最中央,那只似乎只存在于虚空中的飞鸟。
  林年在两人撤回言灵之际,早已经扭头看向了一个方向,那是四合院东北面的夜色,在漆黑的月夜下那里伫立着一栋尚未完工的施工大楼,在楼顶处,似乎有一个模糊的影子藏在黑暗中向着这边眺望。
  —
  “真是.看了一出好戏啊。”
  四合院聚落两百米外,施工大楼荒凉的楼顶,恺撒侧坐在未设有护栏的天台边上,右腿曲起,手臂轻轻靠在膝盖上,黄金瞳倒映着远处被浩瀚人群包围的四合院落内的场景。
  在他的手中,一台远拍DV摄像机亮着红光,安静忠实地进行着记录。
  (本章完)

第一千两百一十五章:李月弦
  林年认得出来,那是一只镰鼬,自由的风妖,它们循着风的声音而来,却又带来了不止世间万物的回响。
  掌控着这个权能的人会构成以自己为圆心的大型领域,在领域内建立复杂的声音通道,从而掌握领域内部一切细小的声音。血统越精纯的释放者,领域范围越大,传说古龙借助这个言灵,能在九天之上聆听人类的私语。
  君听月明人静夜,肯饶天籁与松风。
  三个即将带来毁灭与死亡的言灵都消散了,镰鼬安静地悬浮在半空中,它看似什么都没有做,但声音的通道已经通过它作为中转站完成了建立,一个由释放者分享的频道将所有人都拉了进去。
  “我听说中国古代以天子受天命称帝,故凡朝代更替,君主易姓,皆称为革命。”低沉,富有磁性感染力的男声在林年,李获月和李秋罗的耳边响起。
  他们都在听见这个声音的瞬间,面前就浮现起了那个拥有金子一样耀眼头发的男人。
  恺撒·加图索。
  “我读过中国的历史,王朝的更替,君主的易姓的确一直以来都是一个为后人津津乐道的话题。革命有宏大的,有卑劣的,也有凄厉的,自然不乏慷慨激昂的。但我从未见过像是今天这样.充满仇恨的。”
  恺撒的声音回荡在院落里,可唯独只有林年三人可以听见。
  “‘革’就是改变,‘命’即天命,只要能改变天命,何妨卑劣,何妨为人所不齿。”李秋罗淡淡地说道。
  “的确,在西方世界里,也有人说过,革命不过就是政治系统的一场全面的暴力变革,无论以怎样的手段,怎样的过程,只要最终成功,那么历史就由胜利者书写。革命从来都没有被规定必须慷慨激昂,前呼后拥,一场阴暗的布局,一场对人性的豪赌,只要成功,那也可以叫做革命。”恺撒缓缓说,“但前提是,你想要的真的只是革命么?李获月?”
  只是革命?革命难道还不够吗?李获月还想要什么?恺撒又知道了什么?
  林年身上的暴血痕迹渐渐消退,低垂瞳眸静静等待着那些不为人知的秘密揭晓。
  恺撒向李获月发起提问,李获月右手已经抽出一寸的青铜长剑无声退回,在刀镡落鞘的轻响中,她看向了那悬浮的鬼车鸟,说,“你不该出现在这里,恺撒·加图索。”
  她没有回答恺撒的问题。
  “我的确不应该出现在这里。”恺撒淡淡地说道,“不过严格意义上来说,我的确没在你们身边,如果你们抬起头向着东北方位高处一些看,应该能看到我在向你们挥手。”
  李秋罗和李获月都看了过去,就和恺撒说的一样,在几百米开外那栋尚且还在施工的大楼顶端,真的有一个微小如粒的人影在向他们招手。
  “你的‘镰鼬’领域怎么可能会延伸到这么远的距离。”李秋罗低声质疑。
  “领域并非一成不变的死物,如果你愿意去钻研,那就会发现,球型的领域固然可以面面俱到,但若是想要专注一点登峰造极就需要从别的方面下功夫.比如将领域视为可塑性极强的橡皮泥。”恺撒毫不吝啬对于言灵方面的指导。
  对领域相当敏感的林年可以感受到,作为中转站的镰鼬所连接的声音通道相当窄细,他们就像蛛丝网一样铺向远方的那栋大楼,这代表着原本的领域已经被细化成了无数的触角,这才做到了如今超长距离的声音传输。
  恺撒·加图索从来都没有脱下过天才的冠冕,只是他很少登上舞台。
  “友情提示,我现在坐在的地方算是精挑万选过的位置,在院子里发生的所有事情我都看在眼里,这么精彩的戏剧性场面,我认为只有我一个人独享实在是太过可惜了一些。”恺撒意有所指。
  “.你做了什么?”李秋罗感到了不妙,冷声问。
  “指示林年自己亲手用EMP摧毁四合院内所有电子设备这一招的确不错,但很可惜的是我从来都没有进入里面,所以我手上的东西依旧完好无损,镰鼬又可以成为我的斥候,让我在百米开外的地方监听一切,以及替我记录一切。”恺撒低笑说道。
  在声音通道中,李获月三人同时听见了磁带播放的模拟音,随后响起的是李秋罗和林年对话的内容,之前在四合院内他们所有的对话都完整地复述了一遍,就像现场倒带。
  【五只京观可以瞬息杀死我,但同样,在准备充分的情况下,我也可以杀死仅一只京观,毕竟他们是死人,而我是活人。活人最大的特点就是会布局】
  【给你任务杀死京观的人是李获月,你也知道是我杀的五位宗族长,你完全可以和我们自爆,告知天下一切啊】
  【.那时候会站在正统最高处带领所有人前进的人是谁呢?】
  【.我不适合这个位置,作为精神领袖,获月或许才是最适合的那一个,她的声望比我高很多,也是当代的‘月’,也会是.最后一任的‘月’。】
  “我一直挺喜欢索尼生产的设备,无论是照相机还是摄影DV,这家厂商总会在某些方面精益求精。除了声音之外你们还需要看一些画面来验证自己心中的猜想吗?”恺撒停掉了DV的倒带问。
  “视频和声音都可以是伪造的,没人会相信你这个秘党的人,尤其还是加图索家族的继承者。”李秋罗冷冷地说道。
  “那你可以试一试,我认为这个世界上还是聪明人和有脑子的人比较多,如果你和林年的对话流出,你认为接下来你们的布局最终能走到哪一步?”恺撒声音同样淡漠,“政治本来就是肮脏的,你们的手段很卑劣,但有用,倘若你们当真抱好了玉石俱焚的心,那么我承认你们的阴谋的确相当险恶,毕竟林年本就是容易被政治裹挟的人,一旦入局,那么势必无法脱身。”
  “但你们不要忘记了,政治这种东西同样也是脆弱的,一个窃听器,一份偷拍的照片就可以诞生一个遗臭万年的事件。所以你们不敢赌,我手里的东西可以轻松毁掉你们准备的一切。”
  李秋罗沉默了很久,院落里死一样的寂静蔓延,直到最后她看向林年问,“你早就算到了现在的这一幕?”
  “如果他能算到这一幕的话,他从一开始就不会入局。”恺撒平静地说,“我只是路过的人,顺带与某人做了一笔很划得来的交易——在今晚我偶然路过这场丑陋的政治斗争的时候,顺手去救一个人。”
  李秋罗侧头看向林年,毫无疑问,她认为恺撒今晚要救的人只能是林年。
  只是她不明白,究竟是谁洞悉了一切,猜到了他们的计划,并且相当毒辣地将恺撒这根钉子插进了这个局内,让所有人都动弹不得。
  “是李牧月派你来的。”李获月忽然说道,“有资格,有能力知道这件事的人,只有掌控着‘红尘’那个权能的她。”
  李牧月。
  前任的“月”,那个早就该消声灭迹的“死人”?
  林年微微皱眉,恺撒怎么和这种人接触上的。
  “让我来的人说今晚可能会有人死,会有很多人死,所以她想让我救一个人,阻止这一切的发生。”恺撒·加图索淡淡地说道,“这个人被正统藏起来了,藏了整整数十年。”
  李秋罗目光落到了昏迷的赵蔹蔓身上,被正统藏起来的人,那只能是她了,可为什么李牧月销声匿迹了这么多年,却忽然在今天让恺撒来营救赵蔹蔓。
  “如果你想救一个人,那么你应该站在这里,而不是躲在远处。”李秋罗说。
  “救一个人,有些时候并不需要亲力亲为。更有些时候,一句话或许就够了。”恺撒平静地说,“她让我带一句话来给那个人。”
  “她说:革命不该是这样的,你也不该是这样的,李月弦。”
  李月弦.是谁?
  林年顿了一下,他发现李秋罗在听见这个名字的时候深吸了口气闭上了眼睛。
  他反应过来了,扭头看向一旁。
  李获月抬眸,黄金瞳熔红,里面流转着光和焰。
  “李月弦,停手吧,你的母亲不想看你死在今晚,你做的已经够多了。”恺撒缓缓说道,“五个宗族长现在都已经死在了你们的手里,你还想再奢求什么?进一步掌控正统,把曾经将苦痛施加在你身上的所有人都揪出来一一杀个干净吗?”
  李获月瞳孔在寂静中燃烧,“还不够,远远不够,我想做的事情还没有做完。”
  “李获月。”恺撒直言她的名字,声音低沉,“你口口声声说你要革命,你想要的真的是革命吗?你一直以来所做的一切,真的是在‘革命’吗?”
  林年缓缓抬头,他好像听懂了什么,也好像终于明白了什么似的,他看向李获月,眼中浮现起了一丝恍然和淡漠。
  “李牧月在我来之前,告诉了我过去发生的那些故事。李星楚、李牧月、赵蔹蔓他们的故事,以及之后发生在你们身上的故事。”恺撒低沉地说道,“李获月,你从一开始要的就不是所谓的革命而是血的复仇啊!你真正的目的,恐怕一直以来都是想要那些亲手杀了李星楚,废掉了李牧月的人血债血偿吧!今天的宗族长们只是一个开始,你要的从来就不是革命而是带着过去血恨的铁腕肃清!”
  一场大清洗,冲刷掉所有身上染了过去血迹的人。
  “加图索家的搅局者,你想要什么?”李秋罗沉声问道。
  “我要这件事到此为止,我不管你们谁来承担杀死五大宗族长的滔天罪责,林年绝对不能被你们拖进你们自己一手制造的泥潭中,他是无辜的。”恺撒缓缓说道,“同时,你们接下来的大清洗计划也必须停止,一旦按照你们的布局进行下去,很多人都会死,有罪的也好,无辜的也好!”
  “大清洗计划?”林年问。
  “她口中的革命也就只能骗骗你这种不熟悉政治斗争的人,李获月一旦借你得势,她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进行一场大肃清,将一批早被她记在名册上的人彻底剥皮抽骨,用他们的血来冲刷过去的一段被封藏的记忆。”恺撒说。
  林年骤然看向李获月。
  李获月察觉到了林年的目光,转头看向他,问,“我是不是说过,我是一个利己主义的人?”
  林年轻轻点头。
  那天的四合院里,她的确是这么说过的,她是一个利己主义者。
  而一个革命者,永远不可能是自私自利的利己主义,这是矛盾的。
  李获月亲口跟林年说过,她一直以来的目的只是想要一些人死,让一些早就该死的人去死。
  所以她想要的从一开始就是复仇。
  就和恺撒说的一样,她想要的是血的复仇。
  “李星楚死了。”林年问她,但用的是肯定句。
  他在记忆里见到过那个男人,或许有些优柔寡断,也许带着一些悲天悯人,但到最后他还是做了一个男人该做的事情,带着自己心爱的女人远走天涯。
  那时候他曾经说过的,如果不想结局太悲伤,那么最好一开始就做好最坏的打算。
  可没曾想,一语成谶。
  “对于这个女人,你对她的了解实在是太浅了,恐怕她从来没有跟你说过她自己的过往吧?”恺撒回答了林年,“如果你像我一样,了解了她的故事,那么在她向你伸出橄榄枝的时候,你就会像我一样知道这只是一个笑话。对于她这种背负了血海深仇的人来说,活在这个世界上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在等待这么一个机会,一旦机会出现在她的面前,她会不惜一切代价地抓住,去向正统的高层复仇,不死不休。”
  “你又了解我什么了?”李获月平淡地打断了恺撒。
  “比你想的多。培元诊所,对这个名字还有印象吗?”恺撒同样平淡地说,“你恐怕一辈子都不会忘记那个地方吧?在你的名字还没有被改成李获月,还是叫李月弦的时候。那是你长大的地方,也是你对正统所有仇恨和愤怒的起点。”
  李获月瞳眸中的光与焰在飘摇,作为柴薪猛烈注入的是恺撒·加图索冷漠揭开的血淋淋的伤疤。
  “真的要我帮你回忆一下吗?”恺撒说,“那一晚上李星楚在死之前和五位宗族长的对话?仇恨甚至都让你忘记了你父亲的遗言?”
  “闭嘴。”李获月说。
  “说说看。”林年看着李获月淡淡地说道,“我想听一听。”
  “毕竟我发现我真的从未真正地了解过你。”他望着李获月燃烧的瞳眸说,“如果今晚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杀了你,我真的会感觉很遗憾。”
  声音通道中,恺撒幽然的嗓音缓缓讲述:
  “16年前,培元诊所的那一个晚上,有一个3岁的小女孩被他的父母藏在床底。在那一晚上,那个小女孩的父母终于被抛弃的过往追上。”
  “当着小女孩的面,她的亲生父亲被老人们当场处以极刑,头顶床上的母亲也被怪物们压着进行活生生的解剖,而她藏在床底躺了整整一夜,也听了整整一夜。”
  ps:后两三章大概是李星楚和李牧月的结局,以及李获月的诞生。其实这一小段故事想要以旁人口述的方式一笔带过的,但想了想还是写出来吧。

第一千两百一十六章:获月(上)
  “张嘴,来,跟我学,啊——”
  “啊——”
  “啊——小月亮?张嘴?”
  “张嘴,来跟我学——啊——咳咳咳!”可能是嘴巴张得太大,吞了一口冬天的冷空气,李星楚被呛了一下剧烈地咳嗽起来。
  诊所今天没什么病人,安安静静的只能听见李星楚的咳嗽声,墙上的挂钟滴答走着,玻璃门外是冬天白日的街景,寒冷的天光透过玻璃门照进诊所的瓷砖上泛着白,柜台上插着黄蔷薇的花瓶旁一张一家三口在游乐园的合照静静地躺在微光里。
  咳嗽完后,李星楚抹了抹眼角不存在的泪花儿,抬头就看见面前坐在病床上抱着手撇开头嘟着个嘴巴的小可爱,作为老父亲的他眉宇间更多了一丝愁容。
  “小月亮,听话啊,吃药,吃了药肚子就不痛了。”他不死心地继续尝试劝导。
  “唔。”小可爱嘟嘴,“难吃!不吃!”
  “这药不难吃啊!真的!这是胶囊!药都装在里面,能保护你的消化器官和呼吸道,胶囊外壳的材料是明胶没味道的,你吃下去就像是吃呃,就像是吃糖?”李星楚手心里捧着药蹲在晃悠着小靴子的小可爱面前绞尽脑汁地哄骗,“小祖宗,你不是说你肚子疼吗?把药吃了吧,你不吃药,病就好不了,胃口就打不开,然后你又得瘦了,你一瘦你妈又得唠叨我了。”
  病床上坐着的小可爱环抱着自己的小手,听着自家老爹的唠唠叨叨,觉得烦了就撇了撇嘴巴,甩脑袋不看那副难看的哭丧脸。
  “你吃不吃。”李星楚骤然变脸,故作凶悍样。
  “不吃!”小可爱很执着。
  “不吃我可揍你了啊!”李星楚作势撩起袖子。
  小可爱嘴巴撇得更凶了,不说话了,李星楚撩袖子动作停顿两秒,脑袋伸了一下看看转过去的小可爱的脸蛋,发现上面全是委屈,一副马上就要掉小珍珠的样子。
  “姑奶奶!算我求你了,把药吃了吧!你吃完药我周末带你去广场后面的游乐园好不好!项目随你坐!你要打气球也好,丢飞镖也好,激流勇进我都让你去玩,没问题吧?”李星楚放大招了。
  “还有海盗船和云霄飞车。”小可爱提醒。
  “那玩意儿你身高不够坐不了啊,我愿意让你坐人家也不让你上去啊!”李星楚有些没辙。
  “呜”小可爱又要掉小珍珠了。
  诊所的玻璃门被推开了,伴随着的是门上的铃铛响,寒风从门外的街道吹入,冻得李星楚打了哆嗦,顺手抽起外套就披在面前小可爱的身上了,利落地起身回头换上一副22℃的春暖花开笑容,“哎呀,老婆大人下班了啊!辛苦了!”
  穿着一身灰色毛呢风衣的李牧月带上了诊所的玻璃门,顺手扯了扯内里V字内衬外套的扣子,让白皙的肌肤更加透气一点,顺手再拿起前台的空调遥控板,把温度调低了几度,“电费不要钱么?温度开这么高,才买个空调就一直开,别给空调开坏了还得找人修。”
  “嗨呀,这不是怕小月亮冷吗?她最近胃又不舒服,再着凉的话加重感冒就完蛋了。而且空调这种东西买来不就是开的吗?不心疼!”
  “什么完蛋不完蛋的,别说那么不吉利的话。”李牧月把外套脱了下来,挂在了角落的衣帽架上,随意瞥了一眼床上坐着的小可爱,“月弦,把药吃了。”
  “没用!我都这么劝了一天了,她都.呃。”李星楚忽然感觉手上一空,转头过去就看见自家小可爱一口吞下了胶囊,再双手抱起水杯咕咚咕咚喝了下去。
  “这不挺乖的吗?”李牧月凑过去弯腰伸手刮了一下小可爱的鼻子,“在家有没有听爸爸话?”
  “嗯嗯。”小月弦用力点头,但目光有些偏移,像是心虚。
  “谎言!”李星楚当即戳穿,“我刚才喂她药,她怎么都不肯吃!还威胁我让我带她去游乐园!”
  “哦?有这回事儿?”李牧月饶有趣味地看向面前坐着的,侧开头闭着嘴已经开始流汗的小可爱。
  “爸爸!骗人!”小可爱嘟哝嘴。
  “谎言!老婆你是了解我的,我出门在外多看了路过的女人几眼回家都会给你忏悔写检查,我这辈子向谁撒谎都不会向你撒谎。”
  “你的意思就是月弦在说谎咯?”李牧月笑了笑说,“不乖的孩子是要打屁股的。”
  床上坐着的小可爱立刻双手就捂住了背后的屁股,满脸害怕,好像下一秒就要暴风哭泣。
  “啊”李星楚见这一幕心软了,挺直的腰杆也弯了,俯首起来老老实实说,“其实吧,我本来一开始就打算带她去游乐园的.”
  “那你记得履行你的诺言,说话不算数的男人最差劲了,对吧,小月亮。”李牧月把床上的小可爱抱了起来,让她坐在自己右手的臂弯里逗弄,小可爱不停地咯咯笑,直往自己妈妈温暖的怀里钻。
  李星楚挠着头发无奈地看着自己的老婆孩子,“就只会听你妈妈的话,看来还是我打你打少了。”
  “你敢打她试试!”李牧月嘴上抿着笑,有了老妈做后盾的小月弦趴在肩头回头悄悄对自己老爹做鬼脸,随后又立刻听见自己老妈后半句话,“要打她也得是我自己亲手打放心一点。”
  小可爱一下子就笑不出来了,鬼脸也耷拉了下去——她不怕老爹的原因是老爹永远都佯装要打却不会动手,但老妈老妈是真揍她,老爹敢拦一起揍。
  虽然年仅三岁,但到了上幼儿园的年纪,她懂的事情完全不比那些幼儿园毕业的大孩子少多少,街坊邻居见到她都说她是个小机灵鬼,小大人,拍花子都骗不走的那种。
  诊所的门铃铛响了,玻璃门被推开,冷风吹入。
  李牧月稍微背对了一下门口挡住冷风,偏头看了一眼来的人,礼貌性地笑了笑,带着小月亮向里面走去,“我去做饭,你先忙吧。”
  穿着白大褂的李星楚点了点头,双手揣在兜里,满脸带笑地走向进门的人,三步加速在走进来的人弯腰之前立刻扶住,“哎哟哎哟,使不得,张婶你这是做什么,要折我寿啊!您的年龄都可以当我妈妈了”
  “给您送锦旗来了,妙手回春,在世华佗啊!我家老头子自从吃了您开的中药后那身子骨一天天看着变得硬朗,原本每逢春夏都得闹着进医院几次,现在直到过冬都没再折腾过一次了!这锦旗您真得收下.”穿着大红袄的张婶把手中的锦旗一摊就转身要往墙壁上挂,吓得李星楚连忙接手,“我来就好我来就好,您别闪着腰了!”
  在墙壁上,多到数不胜数的锦旗堆里又多挂一面,在繁多的锦旗里不乏见到“妙手回春”“活死人药白骨”“仁心仁术”等等溢美之词,虽说这些都是写锦旗时的一贯用句,但起码亲手送来的人都是抱着名副其实的感激之心挂上去的。
  “要我说啊,我们平羌路多了您这么一位活华佗真的是邻里街坊的福气!有哪些个生了病的来您这里不是药到病除?都不用去医院了!现在的医院哦,贵得咬人,生个小病都得让你去做什么什么TC,一下来就得是几百块嘞,什么家庭天天往医院跑啊,还得是我们老祖宗传下来的中医好使.”
  “哪儿的事情,这本来就是我该做的,生大病了还是得去医院检查啊!这可马虎不得,而且我这中医也不完全是中医,现在不都讲究一个中西结合么,您忘了我上次给您儿子开的药还是西药呢.”
  “这能一样吗!外国的东西不都是从我们这儿偷来的吗!到头来还是中医嘛!所以还得是小楚医生你医术高明啊!来,大婶偷偷塞你个红包,别告诉你老婆咯,都说你老婆人美心善,但我可是知道的嘞,你被她管得跟个什么一样,但做男人的怎么能没点私房钱呢.”
  “我去,使不得大婶,真使不得”
  “这一边说使不得,一边拉口袋是怎么回事儿啊?”
  “.”
  前厅里传来李星楚和来访病患家属的拉扯动静,诊所后面的多开的生活厨房间里,李牧月系上了围裙,打开冰箱清点起家里的菜色。
  有泡过水的新鲜黑木耳,还有才切的一条前胛肉,做一道木耳炒肉刚刚好。
  再从箱子里夹了两个鸡蛋出来掂了掂成色,顺手摸个色泽饱满的番茄,小月亮最喜欢吃的番茄炒蛋不能少。番茄是买菜的时候被大娘强行塞的,鸡蛋是隔壁一条街幼儿园旁开文具店的老板老家里送来的,上次李星楚大晚上上门帮他家发烧的小孩退烧之后,自家就从来都没缺过鸡蛋了,每次送鸡蛋的时候老板都要竖大拇指重复一遍这土鸡蛋有多营养。
  汤的话,家里门后还挂着一饼紫菜,那就多拿一个蛋做紫菜蛋花汤好了。
  想好了今晚晚饭做什么,李牧月动作就麻利了起来,打开抽油烟机,起锅热油,抽出铲子丢起鸡蛋一磕,蛋黄蛋清就滚进了热油里泛起烫花。
  屋外闻到番茄炒蛋气味的小月亮欢呼了起来,双手伸直像是飞机一样歪歪斜斜地在诊所前厅里乱窜,急得李星楚大呼小叫别乱跑吵到病人,看病的病人呵呵直笑说不吵不吵,多可爱的孩子呢,小楚你那么能干,老婆也这么漂亮年轻,不考虑多生一个吗?
  厨房里的李牧月头也不回地用锅铲敲击锅沿喊,“别乱跑打扰你爸爸给人看病!”
  外面一下子就安静下来了,不仅是小月亮,李星楚也缩着脑袋闭嘴,隐约还能听见病人憋笑的声音。
  在悦耳的滋滋声以及不断被抽离的腾起油烟中,李牧月哼着最近大街小巷都在流行的歌,熟练地给这个小家庭准备一顿谈不上丰盛,但绝对温暖的晚餐。
  诊所外的天光随着时间以及家家户户的饭香味逐渐暗淡了下来,街道外是暗蓝色的,冬风呼啸地吹过落叶,在玻璃门内,诊所里架起了个小桌子,李星楚和小可爱坐在小板凳上围绕着桌子双手各拿一根筷子整齐地敲桌面,“饭来!饭来!饭来!”
  “别跟你爹学,瞎起哄,没规没矩。”被改造成了居家和诊所一体的室内,李牧月一脚轻轻踢开门,双手托着冒热气的盘子走来,放在桌上。
  “今晚吃这么好?”李星楚意外地看向李牧月。
  “这和平时吃的有什么不一样?”李牧月蹙眉看向桌上的木耳炒肉和番茄炒蛋,再怎么看都是家常菜,他们这一家三口虽然不富,但起码也不穷,整个县城里没多少台的空调在他们诊所内都挂了一台,不过这应该算是患者逢年过节的时候给送的。
  “一样啊!但是.”李星楚话说一半看向小月亮。
  “但是这是妈妈做的!妈妈做的不管什么都是世界上最好吃的!”小月亮照本宣科地背台词似的大声喊道。
  “你教的?”李牧月偏头看向李星楚翻了个白眼,“小月亮别学你爸花言巧语那一套,当初他就是这么把我骗到手的。”
  “别听你妈妈乱说啊,我和你妈妈当初是正儿八经的两情相悦,其实硬要算,是你妈妈先追求我的!我心不甘情不愿地才同意了。”李星楚赶紧在女儿面前挽尊。
  “瞎编吧,你看看咱女儿信谁说的话。”李牧月挑了挑眉毛,双手叉在沾着腰间满是油污的围裙边上。
  李星楚撑着脸看着这个漂亮的女人一副贤妻良母的模样,脸上挂着笑,但他越是这么笑,李牧月眼中的“杀意”就越是明显。
  “我信妈妈的!”小月亮察觉到危机赶紧表态站队,同时笨拙地拿筷子去夹菜,她最近在学怎么使筷子。
  “为什么信妈妈不信爸爸,你不爱爸爸了吗?”李星楚大失所望,伸手捏住了自家女儿可爱的脸蛋。
  “爸爸打不过妈妈,谁厉害谁就是对的。”小月亮被捏着脸蛋一本正经地说。
  “爸爸是不想欺负妈妈才故意让着她的!”李星楚辩解,然后就看见李牧月一脸有意思地盯着自己,瞬间蔫了,“好吧.爸爸的确打不过妈妈,是爸爸当初死皮赖脸追求妈妈的。”
  “知道就好。”李牧月漂亮地白了他一眼,转头回厨房端紫菜蛋花汤,转身时脸上还带着浅浅的笑容,无视了背后那个偷偷给女儿说悄悄话重振老父亲雄风,只属于自己的笨蛋男人。
  诊所不大,每一平方米的布置都精打细算过,但在这里每一个角落都充满着这三年来他们的回忆,柴米油盐,家里长短,寒风被玻璃门挡在外面,筷子碰瓷碗的响声清脆悦耳,汤菜的温暖填满四肢百骸每一个地方,这份温暖好像能持续到永远。

第一千两百一十七章:获月(中)
  深夜,培元诊所。
  培元诊所共两楼,设计是住宅与诊所结合,造型方正,按照设计蓝图来看,一层北侧直接对外开门,作为诊所的出入口,厨房在门诊背后整个平面的西北角临靠厕所,进门诊的东侧是处置室和注射室,向里走是门厅分隔的两间输液室和左侧单独的一间卧室,楼梯在西侧连接二楼的主要居住空间,实用便利。
  从三岁渐渐懂事开始,小月亮就开始一个人住在一楼单独的卧室里,爸爸和妈妈则是住在楼上,最开始她很不理解为什么爸爸妈妈执意要把自己踢出三个人的温暖被窝,为此认为自己一定是诊所外面菜市场垃圾桶里捡来的,哭哭啼啼了好一阵子,最后妈妈给了她最爱吃的竹笋炒肉,告诉她这是为了让她提前自立才做出的决定,勉强让她认同了,自此后努力克服怕黑的毛病一个人睡在底楼的卧室。
  今晚的小月亮可能睡觉之前牛奶喝得有些多,半夜忽然一个挺身坐了起来,穿着睡衣的她揉了揉眼睛,懵懵懂懂地坐在床上呆了好一会儿,直到感受到要坏事儿了,脑袋里浮现了隔天妈妈给自己晒被子的时候黑黑的漂亮脸蛋,立马就掀开被子披上外套小跑向外面。
  晚上的诊所很安静,月光从窗外照入门诊大厅里在瓷砖的地板上折射出微冷的光,小月亮裹着披在睡衣上防寒的外套半眯着眼走向了离卧室近一点的厨房旁的厕所(诊所一层有两个厕所,分别在厨房旁和注射室旁)。
  厕所倚着临街的墙壁而建,顶上开有横窗,半开通风的窗外照进来月光,随即一起传进来的是街道上悦耳的铃铛声。
  一次,两次,三次。
  小月亮眯着眼睛听着那铃铛由远至近然后消失,那是打更巡夜报时,在古代,人们缺少精确的报时手段,晚上的报时就几乎全靠打更,这项传统在这个川蜀的边陲小城市里延续了下来,只不过为了不扰民,梆子和敲锣就换成了刚才悦耳的铃铛响。
  铃铛响了三次,就意味着现在大概是三更天,也就是凌晨一点左右。至于为什么要说是“大概”,那是因为有关本地的一个古老传说。
  小月亮所在的这个边陲小城坐落在三江汇合之地,传说在古代这座小城里有位打更人晚上偷懒不上工找到了一处寺庙睡觉,刚好听见两个神仙的对话,说这座小城的命数已定,约定在隔天晚上四更天的时候发动神力将整座城市沉入三江之下,约定明晚打更人敲响第四下梆子时为信号发动水祸引来无边灾难。
  偷听墙角的打更人听见这个秘闻后第二天一早赶紧溜出寺庙,召集来全程的打更同行,告诉他们今天晚上打更一定不能敲响四更天的锣音。
  在夜晚的时候奉神仙指令准备发动灾难的水龙王游入三江,聆听着地面上打更人的梆子声,可无论怎么等都等不来四更天的梆子,无奈只能愤愤离去,这座江上的城市才幸免于难。
  自此这座城市就有了约定成俗的规矩,晚上打更人永远不打四更天,只会在三更天之后跳过四更天,等到五更天明时悠然敲响迎来新一日的更声。
  现在外面巡街的人摇了铃铛响三次,那么现在要么是三更天,要么是四更天,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离白天都还早。
  小月亮上完厕所打开门,小脸藏在外套的绒毛里就要缩回房间,可在经过侧梯的时候,她忽然发现楼上竟然有光线亮着,这让她顿了一下脚步,眯起的眼睛也睁大了一些有些好奇地看向上面。
  这么晚了,爸爸妈妈还没睡觉在做什么?
  小月亮在楼梯下站了一会儿,犹豫了片刻后还是没能战胜好奇心,蹑手蹑脚地偷偷走上楼梯,凑到了客厅门的边上向里探头,结果发现只是客厅灯亮着里面却没人,但在主卧里却隐约传来了爸爸妈妈说话的声音,有些模糊,听不大清具体在说什么。
  难道说!
  小月亮眨巴了一下眼睛,心想莫非这就是卖菜的王伯伯跟自己说的,每天晚上爸爸和妈妈都会做坏事?伯伯好像说是做完坏事自己就会多个弟弟妹妹什么的,爸爸妈妈难道终于下定决心想要送给自己一个可爱的弟弟了吗?
  记得王伯伯还说,如果发现爸爸妈妈做坏事,就一定要偷偷过去,忽然跳出来吓他们一跳来着
  小月亮觉得王伯伯和蔼可亲,一定不会骗人,所以继续蹑手蹑脚走进客厅,然后靠近主卧紧闭的门。
  走近卧室的门,小月亮蹲了下来仔细听里面的动静,结果发现啥也没听到,再靠近一点耳朵贴在门上皱着鼻子努力听.门忽然就打开了,失去平衡的小脑袋一下就撞在了两条腿上。
  小月亮抬头,看见了似笑非笑的李星楚穿着睡衣看着她,“干什么呢?小家伙。”
  “上厕所。”小月亮干巴巴地说。
  “我还以为你做噩梦了。”李星楚蹲了下来,把她扶了起来,“上厕所怎么上到楼上来了,楼下没厕所吗?”
  “上完了厕所看见灯没关。”小月亮从小就懂得一个道理,那就是在老妈在场的时候做人要诚实,否则下场很严重。
  “妈妈呢?”小月亮向里探头。
  李星楚挡了一下小月亮的视野,带着她走了出去,顺手把背后卧室的门带上了,牵着小月亮向楼梯走去,
  “妈妈睡着了,就不要打扰他了,白天妈妈工作很辛苦的。”
  “可我刚才听见妈妈在说话。”
  “你听错了,听爸爸的话,下去睡觉好不好。”
  “嗯。”
  小月亮被带着下楼梯回到了自己的卧室,李星楚看着她上床,替她盖好被子,亲了她额头一下转身离开带上了卧室的门。
  他回到了二楼,这一次关好了二楼客厅的门,走向主卧,拉开门进去后见到了坐在卧室角落浑身是血的李牧月。
  在她胸口自然敞开的睡衣下,一颗血红的犹如囊肿般不自然的红球浮现在胸腔处,凸起的血管向着四面蔓延,隔着白皙皮肤那里面转动的红光就像活的一样,宛如一只巨大的眼睛悄然对着外界的一切进行窥伺。
  “还好吧?”李星楚赶紧上去把李牧月扶了起来坐在了床边,将她露出的胸膛用睡衣遮住。
  “小月亮怎么样了?”李牧月闭着眼睛,有血痕留在她的脸颊上。
  “她没看见什么,我带她回去睡了。”李星楚低声说。
  “那就继续。”李牧月淡淡地说。
  李星楚抬起手贴在李牧月的胸口,他瞳眸渐渐亮起的璀璨的金色,嘴唇稍微蠕动一下后又停下了,黄金瞳渐渐暗淡了下来恢复原本的黑褐色。
  “你的身体恐怕支撑不住了,还是下次再说吧。”李星楚收回手,有些不忍地看向李牧月,“解决这件事不是一朝一夕的问题。”
  “我能感受到‘圣意’正在逐渐开始躁动,两年前伱做的手段正在失效,我们的时间不多了。”李牧月睁开了眼睛,熔红的黄金瞳内沁着鲜血,她浑身上下的皮肤都在皲裂,往日里被无数邻里街坊的女人们艳羡的那身躯壳似乎正在逐渐地裂解,血珠从身体各个地方渗出来染红了身上的衣裳。
  “现在就取出‘圣意’实在太冒险了,我的技术还不够成熟,设备和材料也完全见不到影,要不然我再效仿之前的手段,再来一次?”李星楚满眼担忧。
  “我能感受到‘圣意’已经完全快要靠着自主意识冲开你上一次用你的‘真言术’制造的那些人工血栓,它不是死物,这种取巧的镇压手段第一次有用,但同样的手段对它来说不会起一样的效果。它已经陷入假死了整整两年了,现在即将苏醒,我们必须抓紧时间立刻进行手术把它取出体外销毁掉。”李牧月低沉地说道。
  房间内陷入了沉默。李星楚在死寂中不由陷入了回忆。
  三年时间,已经整整度过了三年多时间了,从一开始满怀雄心带着身边的女人逃离家族,觉得世界上再没有什么难题能困扰他,到第一次在隐蔽的房间内真正接触到“月”系统被那复杂的炼金系统所震撼,随之升起的强烈自我怀疑和无力感让他明白了什么叫现实的残酷。
  三年多以来,“圣意”从未真正地离开过李牧月,没有其他原因,只是因为李星楚做不到将她们两者进行安全地分离。
  在最初的一年,李星楚在和李牧月找到了一个正统影响力最低的地方藏下后,他费尽心思只找到了一个权宜之计,那就是将“圣意”置于假死的状态,尽可能地让它对李牧月这个宿主造成的影响降到最低,拖延时间给他做更完备的准备。
  现在时间不多了,而这段时间里,小月亮的诞生更是让他的精力分散了不少,对于“圣意”分离手术的准备进度一直都很慢,直到现在他提起这件事都只感觉到沉重和窒息。
  “如果‘圣意’复苏,最坏的情况是什么?你会死吗?”李星楚低声问。
  “三年的调养让我自己的心脏康复了一些,‘圣意’就算复苏也不会立刻要我的命,但在它完全复苏后一定会发起求救。”李牧月说。
  “求救?向谁?它只是颗心脏!”李星楚不解。
  “‘圣意’从来都不只是一颗简单的心脏,它是古龙的器官,比起心脏他更像是大脑,拥有自我意识。正统留了后手在‘圣意’上,只要它完全清醒,并且理解了自己的处境,必然会主动触发正统留下的后手,这样极大可能会让正统循着它找到我们。”
  “那我们就出国,跑得远远的,又或者寻求其他人的庇护。”李星楚眼里有些发狠。
  “别傻了。”李牧月看着盯着自己的男人缓声说,“身怀‘圣意’的我们不可能相信任何人,就算出国,正统也能循着复苏的‘圣意’找来我们身边,那是超越距离和空间的联系,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通过手术把它取出来,这难道不是我们一开始就做好的打算吗?为此我们准备了整整三年的时间。”
  “但我还没准备好。”李星楚看向自己的右手低声说,“风险太大了。这些年里我们一直都在研究你身上的‘月’系统,为的就是解决掉这个后患然后远走高飞,但越是研究我就越清楚这套炼金系统的复杂和可怕,想要取出那颗龙心需要的准备太繁杂了,隐秘的场地、稀有的炼金材料、尖端的医疗设备、以及大量的资金”
  越是这么说,李星楚眼神就越是黯淡,他的确有办法解决李牧月身上的那颗定时炸弹,但这一切都要建立在有人完全包揽后勤工作的情况下,如果是在正统,大量的资源都可以通过他的家室进行撬动,无数珍贵的设备和炼金材料都只是他走走关系就能搞到手。
  可自从离开正统之后,孑然一身的他忽然就意识到了,许多东西当你只能靠你自己去获得,往常随手可得的东西都会难如登天。
  开着一家寻常诊所的他或许能得到所有街坊邻居的认可,口碑,名声,乃至一些富余的财物以及权力层的青睐,但对于他想要准备的那些东西来说,这一切都只能算是杯水车薪。就只单单说心脏外科手术方面投入设备、器械等价值就超过3000万元,除了国内的大医院外几乎没有什么地方能满足他的需求,更不要提那些炼金材料和物品了。
  其实单凭借李牧月的本事,就算“圣意”被压制了,仅靠“乾”位混血种的实力就可以选择去当赏金猎人,来获得大量的资金进行填补,但这个决策一开始就被两人否决掉了,为了躲避正统的眼线,他们不得不一切行动都低调到极致。
  “也许,你需要的所有准备,我已经找到办法解决了。”李牧月低声说,“我今天白天又去了一次凌云寺回来,这次得到的结果和往常不太一样。”
  “凌云寺那边松口了?你是怎么做到的?”李星楚听见李牧月的话骤然精神一振,有些不可思议地看向李牧月。
  他们选择隐居在这座边陲小城不是当初随机去挑选的,李牧月提到的凌云寺就是他们定居在此处的最大的原因之一。
  “张主持已经隐隐有些被我说动的意思。凭借凌云寺的底蕴,我们想要的东西他们都可以为我们提供,炼金材料,顶尖的设备,以及雄厚的资金,至于凌云寺本身就是最隐蔽的地方,正统的势力远不能覆盖到这里。”
  “张主持?我记得凌云寺的主持不一直都是悟彻大师吗?”李星楚愣了一下,脑海里浮现起那个无时无刻杵着根桃木拐杖笑得跟弥勒佛似的大师,对方还给小月亮算过命,说她命带魁罡,以后必然执掌大权,在命格里一般有魁罡坐镇,则众神退位,恶煞不临。
  李星楚回家还自己查问过相关的批语解命,好像都说这是个好批语,魁罡又称魁罡贵人,八字命理学中四柱神煞之一。都说女命逢魁罡,精明能干,有女强人的底气,性情刚硬坚毅,心高气傲。只是唯一的毛病就是无论男女,都不太利婚姻,虽事业有成,但姻缘不美,如若性格太过刚烈急躁,也会比较独断专行。
  “悟彻大师圆寂了,新换上的大师法号允诚,真名张铎钟,是从乌尤寺调来的,听说和悟彻大师是师兄弟关系,悟彻大师圆寂前放不下寺庙大大小小的事情,于是将身后事都托付给了允诚大师。”
  “那条件是什么?”李星楚面色有些忧虑,“虽然他们是佛教中人,乐善好施,但总不会心甘情愿做出那么大的牺牲来白白帮助我们。”
  “没有提到条件,因为我还没有完全说动他。但比起悟彻大师,这位允诚大师更年轻,以前当过一段时间武僧,思想更为激进,嫉恶如仇。佛教自成体系,对于他们来说正统很多举动都算得上是异端,所以我一直试着从这方面入手。”
  “你和他说了‘月’系统的事?”李星楚面色有些不太好看,“你疯了,佛教的那些人可能会直接把你当做异端杀了你!”
  “我现在还坐在这里。”李牧月的手轻轻覆在了自己丈夫的手背上,“我决定就近一段时间再去一次凌云寺,只要那边松口愿意介入我们的事情,那么一切的麻烦都会迎刃而解到时候就看你的了。”
  “.”李星楚低着头看着自己手背上的那只沾着鲜血还带有少许裂痕的纤纤细手。
  “你害怕了么?”李牧月轻声问。
  “没有。”李星楚说,“我不害怕,就连你自己都不怕,我又有什么资格去害怕?”
  “如果一切都顺利,你打算以后怎么办?”李牧月问。
  “能不能现在别问这个,感觉有些不吉利,等事成之后再讨论这些吧?”李星楚面露苦笑。
  “如果不想太过悲惨的话,最保险的方法就是不要期望能很开心么。”李牧月笑了笑,“我还记得你带我走的时候说的那句话但现在不一样了,不为了我们,单单只为了我们的女儿,我们也一定要成功,所以想想以后开心的事情也无妨。”
  “小月亮不一直吵着要去看海么,之前我发现她不知道从哪儿捡了一张旅游社的宣传单藏在她的玩具盒子里,如果一切顺利,我们就关了诊所找间旅行社报名去马尔代夫玩吧,如果小月亮很喜欢那里,那我们就在那里定居。”李星楚轻声说。
  “马尔代夫么?既然小月亮喜欢,那么就马尔代夫吧。”
  “如果一切顺利的话。”
  她将自己的肩膀倚靠在了身旁男人的肩上,侧头轻轻碰着他的脑袋,“这个世界上只有你能完成这个手术,你是除了正统以外最了解‘月’系统的人,再加上上天赐予你的‘真言术’,这个困扰着我们最大难题的解题人非你莫属。”
  “我知道。”李星楚伸手轻轻碰住了李牧月的手掌,瞳眸内全是坚定,深吸了口气,一扫阴霾,牛逼轰轰地说,“手术而已,只要设备和材料齐全,区区一颗‘圣意’,你老公我出马,轻轻松松就能挖出来!到时候拿来干炒还是油爆都是你一句话的事情!我长那么大还没吃过龙王的心片呢。”
  “就这个周末吧,我再去凌云寺走一趟,希望事能成。”李牧月颔首说。
  “我也陪你去一趟,带上小月亮一起。”李星楚说,“求人办事总要有诚意,光让你一人到处跑我有些过意不去。”
  “可你周末不是要带小月亮去游乐园吗?她一直吵着要去玩那些刺激的项目。”
  “上凌云寺爬一下大佛,走走‘九道拐’也挺刺激的吧?性质都是一样的,小月亮应该不会生我气?”
  “那你最好做好哄孩子的心理准备,这次我可不会帮你凶她。”李牧月从床边站起身来,走向客厅,“我去洗个澡,顺带下楼看看咱们女儿睡着没有。”
  她脱掉了睡衣,露出了光洁的后背,那裸露背腰上的那些细小伤口都在淡淡的白色蒸汽中愈合了,侧眸的熔红之下浑身上下都弥漫着一股致命的吸引力。
  这一幕让她身后的李星楚没有欣喜只有担忧,因为这意味着“圣意”的确正在慢慢复苏,与之而来的则是强大的血统开始崩腾在李牧月的血管里沸腾咆哮,那是灾祸的警示,也是他不得不在就近未来面对的难题。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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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两百一十八章:获月(下)
  山顶寺庙的钟声响起了,撞钟的僧人力大势沉,钟声回荡在整个山间,飞鸟从林中攒起,飞过峡间鸟瞳内倒映着如山峰般巍峨的巨大佛像坐在浩瀚三江前,微垂的佛眸俯览着江对面的整座边陲小城,河泊上撑船打渔的人经过听闻山间钟声时,都虔诚地向大佛叩首祈福。
  李星楚将视线从山道间的飞鸟上收回,看向身旁双手合十串着佛珠一身僧袍的年轻小和尚问,“小师傅,这座城市的人都信佛吗?”
  毕竟有那么一尊神迹般的佛像伫立,怎么想这座城市里天天隔江眺望它的人们时间久了都会皈依佛门吧?
  小和尚轻轻摇头,沉吟片刻后回答,“李施主,请往你的右手方向看。”
  李星楚向右侧看,看见了手中牵着的满脸不愉快的小月亮,似乎还在为游乐园之旅变成了佛门一日游感到愤慨和沮丧,察觉到自己老爹的目光后更是“哼”了一声故意扭头不看他,但牵着的那只大手却是一刻都没放开过。
  “再右一些。”小和尚含笑欠身。
  再右一些,李星楚的视线穿过了山道林间,见到了那山外一隅的三江汇流之地,江水崩腾,水天一线。
  “在这座城市中,信仰如同江水流淌,各有不同的源头。有人虔诚地融入佛门之道,如同江水汇入大海,寻求心灵的宁静与智慧;亦有人信奉其他神祇,如同河流奔流不息。每个人无论相信着什么,到头来终是殊途同归,都只为了寻找生命的意义与力量,所以佛门欢迎一切远道而来的朋友。”小和尚掐着佛珠右手立在身前向着大佛的方向叩首。
  “好有禅机。”李星楚感慨,同时也认为这是一个相当取巧和圆滑的回答。
  他想了想还是决定开门见山,“小师傅,允诚大师今天欢迎我们的到来吗?”
  “允诚大师一向敞开心扉,接纳一切有缘之人。即便你们来自不情之请,也无须担忧。在佛门,众生皆为菩提同行者,无论来自何方,皆可寻求心灵的抚慰与指引。”小和尚微微一笑,看向藏在李星楚身边偷偷探头看自己的小月亮,对方大概是很好奇为什么这个小哥哥头上光溜溜的还有圆点点。
  “大叩之则大鸣,小叩之则小鸣。”前面传来了李牧月的说话声,两人抬头看去,见到李牧月从一片山壁前侧过身来看向后面阶梯上的他们说,“我相信允诚大师今日会给我们一个满意的答复的。”
  说罢后她就转身向山上走去了,李星楚身边的小月亮高喊了一声妈妈来比赛爬山,就松开了握着的大手费力奔向了前面的身影。
  李星楚走到了李牧月方才站的位置,看向那片山壁,在上面刻着四个红色的大字,在这里山上摩崖石刻随处可见,赵增泽、苏轼都在此处留过墨宝,而李牧月为之驻留的石刻字则是令李星楚同样为之站在原地发呆数刻。
  回头是岸。
  “女居士似乎对佛法颇有了解,是准备皈依佛门吗?”小和尚站在李星楚身后看着牵小月亮爬山的牧月微笑问道。
  “我想象不出来她诵经念佛的样子。”李星楚苦笑摇头,“刚才她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大叩’和‘小叩’指的是不同的叩钟方式,女居士是在用之前的钟声暗喻她相信允诚大师会以慈悲的心态回应你们的不情之请,就如同钟声的回荡一样,适应不同的情境,给予不同的回应。”小和尚说,双手合十垂首,“牧月施主有慧根。”
  “那您看我有慧根吗?”李星楚指了指自己,腼腆地笑了,“要不我和牧月一起剃度出家算了?”
  “施主说笑了。”小和尚无奈摇头,他还是处世待人少了,哪一个前来面见允诚大师的人不是毕恭毕敬?像是李星楚这样打蛇随上棍的还是第一次见。
  几人在钟声中上了山顶,才上去李星楚就见到小月亮站在护栏后面大呼小叫着,巨大的佛像石雕头颅矗立在栏杆外,这里是大佛的观景台之一。
  大佛全称“嘉卅凌云寺大弥勒石像”,站在护栏后面可以正视大佛的侧脸,那风霜洗礼后的红石在稍微褪色后俨然正如活人的皮肤般微红,整尊大佛就像是活的一样安静地坐在那里领悟大乘禅机。
  “这边有请,与允诚大师会见的这段时间,小施主就由小僧带着去梅园参观即可。”
  “麻烦了。”李星楚向着小和尚鞠躬。
  看着小和尚走向小月亮,李星楚转头望向了站在不远处平台上同样看着自己的李牧月,在不远处就是凌云寺的庙门。
  凌云寺上匾额是晚清书法家赵熙的墨宝,凌云寺的凌字刻意写成了“氵”的偏旁,寓意此处乃三江汇流之地。还没走近里面的香火气息就已经顺着墙内的寥寥细烟飘了出来,伴随着的是整齐的诵经念佛的声音,那是僧人们在做早课,木鱼的敲击声就像能洗涤心灵一样让人宁静下来。
  进凌云寺先是天王殿,汉白玉造的金玉弥勒坐像左右是金丝楠木雕的四大天王塑像,李牧月和李星楚在照例参拜后穿过前殿来到大雄宝殿前的空旷之地,长条青铜香炉上插满了奉香人祭上的好香,殿下寒风中大量的僧人跪坐蒲团闭眸诵佛,佛音朗朗,禅意空明。
  在两人驻足观望之际,一位灰袍的小僧走到他们身边,行佛礼,“主持已经等候多时,请两位施主随我来。”
  李牧月和李星楚被带领着穿过佛音之间,走上大雄宝殿的正殿,迎面而来的就是三座金色的释迦摩尼三身像(法身、应身、报身),在佛像之下,红色的蒲团上有一位体格宽健披着灰色的僧服大褂,看起来很朴实,面相介乎壮年与年轻之间,隐约细看有竟有弥勒像,令人不得不提起虔诚尊敬之心。
  “允诚大师。”李牧月跪坐在了早已为他们两人准备好的黄色蒲团上,一旁李星楚同样坐下。
  允诚大师睁开了眼睛,“数日来,我每个夜晚都在深思,原本计划近期下山与伱们见面,却没想到你们却先来了。也许这就是缘分的奇妙之处,如同佛学所言,不必刻意寻找禅机,禅机总会顺流交汇。”
  “允诚大师已经想好事情的答复了吗?”李牧月轻声问道。
  允诚大师缓缓叹息,“师兄在坐化前,留下了一封遗书,详细交代了身前身后的事务,其中包括两位施主的请求。师兄在佛法一道上走得比我们任何人都要远,他早已算到你们在他离世后会找上我,因此特地嘱咐我对这事的处理方式。前几次牧月施主前来探访,我未能给予确切的回答,或许因为我内心尚未坚定。然而,如今我感觉已经找到了禅机,佛法为我提供了一个让心灵安宁的答案。在这禅意流淌的时刻,我将以明澈的心,面对这一重要的后事。”
  “所以,大师您的答复是?”李牧月目光微垂。
  “牧月。”李星楚适当出声提醒身边人切忌心焦气躁。
  “这位就是您的丈夫么?”允诚大师在李星楚出声时就将目光放在了这个男人身上,用一种考量却又不失礼貌的视线完整地看了一遍李星楚,随后颔首,“着实良配,将生命托付于爱情,不失为一种旁人梦寐以求的境界。”
  “多谢大师成全。”李牧月在李星楚还在愣神不知道是不是该谦虚的时候行大礼拜下。
  “然而,这也是有一定条件的。”允诚大师注视着行大礼的李牧月,手中捻动着佛珠,声音宛如轻风拂过,“恶龙之心,一旦从施主身内剖出,将立即由我佛门接收并加以镇压。这是唯一的条件,而其他一切你们所需,我寺将给予供给。唯独那颗恶龙心脏需要得到佛门的妥善保管,以防其再度祸害人间。”
  “你们想要‘圣意’?”李星楚愕然,他看向允诚大师,对方也与他四目相对,双目清明没有一丝贪欲在内。
  “恶龙之心,如何堪称‘圣意’?这只是追求虚妄长生之人对它空洞愿望的一种妄想罢了。”允诚大师叹息,“师兄在留于我的遗书中提到过,在牧月施主首次上门详述一切时,他的心境早已开始动摇。然而,他一直为担忧恶龙之心所引发的因果,担心这可能使佛门陷入是非之地,因此一直难以下定决心。这也成为他坐化前最沉痛的遗憾。”
  “我们也不想见到佛门染血,但找上凌云寺也是实属无奈之举,悟彻大师是有大智慧之人,他生前所担心的一切的确可能成为现实。我们身后的追兵不会放弃这颗恶龙之心,他们的决意以及所能撬动的力量也远不能小估如若允诚大师当真下定决心,那还请在一切结束之后好好保管龙心。”李牧月平静地说道。
  这也是一种最直接的表态,她愿意让出胸腔中的“圣意”。
  “善。”允诚大师见到了李牧月瞳中的决意,微微垂首念诵佛号,由他佛号之音为始动,殿外的木鱼声响忽然静止,随后佛号声整齐诵起,回荡在整个大雄宝殿前后。
  李牧月骤然轻轻伸手捂住胸膛,身旁的李星楚脸色变了一下就要靠近关心,但却被李牧月阻止了,她微微摇头,示意自己很好又或者说从来没这么好过,她那颗一直不安分的龙心竟然在那整齐的佛号中寂静了下来,就像无形的套索施加在了它的身上,将那一切的躁动和狂怒熄灭流进了佛法的宁静自然。
  “两位施主还请挪步梅园,平复一下心境如何?”允诚大师从蒲团上站起,手持着念珠示意两人出殿。
  李牧月握着李星楚的手轻轻用力,和他一起站了起来跟在了允诚大师的身后,从大雄宝殿的侧门小道离去,一路走穿了凌云寺,绕着山边大佛的观景平台向东走去,在途径大佛佛首时,一侧的祈福钟又被撞响了,赤裸上身的健壮僧人单手提着撞钟柱,垂眸单手立掌低念佛号,将那钟声一次又一次回荡在山林之间。
  走过了祈福钟在往前是一段小路,走到路间时,允诚大师停下脚步,侧头看向那面山体的红墙,此间地方的岩石多为红砂岩,与雕刻大佛的岩层是同一种,微红的山体上有着一个洞窟,洞窟上挂着铁索,仅能依靠铁索进出。
  “那是.”李星楚主动询问。
  “海通法师的故居,也是葬所。”
  李星楚自然知道海通法师是何人,在他身后山体间的巍峨石佛便是那位海通法师发起修建的,祖籍贵州的海通和尚当年结茅于凌云山,在看到岷江、青衣江、大渡河三江汇聚凌云山麓,经常发生“舟随波去,人亦不存”的水患后,便决心凭崖开凿弥勒佛大像,减煞水势,永镇风涛。
  20年余的化缘,再加上“自目可剜,佛财难得”的惊人事迹,最终才立出了这尊堪与世界其他石刻如斯芬克司和尼罗河的帝王谷媲美的大佛。
  像是这样伟大的大师本应该塑金身,修五重棺椁舍利,但最后却只是在大佛一旁的红砂岩层上挖出了一个洞葬在了里面。
  “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剖取恶龙之心的手术地点就定在此处。”允诚大师说。
  “洞内条件.”李星楚有些迟疑,他从未在山洞中做过手术。
  “事后肯定会按照施主需要的条件布置。”
  “这样不会有损海通大师生前故地么?”李星楚还是有些犹豫。
  “此地风水最为宜人,三川交汇,气运亦旺。正气凌空,镇压邪龙之心的力量最为强大。若选择在此进行仪式,必定万事皆宜。”允诚大师双手合十向着墓洞行礼,“水患不除,化缘不止。地狱不空,誓不成佛。海通大师是有大毅力,大佛法之人,若能已故后再济世人,这不失为一桩美事。”
  “那就多谢大师了,取出龙心的主刀我希望由我来担任,手术的器材和另外一些麻烦的材料还请凌云寺准备,具体清单我会择日送到寺庙内。”李星楚同样对着那两米高的红砂岩洞窟行礼。
  “器材方面早已经在路上了,早些时候牧月施主将她所需的一切都提供给了悟彻师兄,他与那封遗书一起留给了我,在我做出决定的那天晚上,一切都已经开始准备。”
  李星楚微微咂舌,为的是允诚大师的舍得,也为的凌云寺那雄厚的财力和底蕴,李牧月提交的清单如果没有意外的话是和他之前一起讨论过的版本,那里面的东西堆在一起的价值完全无法单纯用金钱来衡量,就光是1吨绘制炼金矩阵的龙血水银就足够让一般的混血种家族家财散尽,可凌云寺这边掏出来甚至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万年寺那边对此事也是知情的,会宗堂也对此事颇为赞同,这并非凌云寺一边做出的决定,两位施主得到的是大乘佛法的支持。”允诚大师淡淡地说道。
  他们徒步穿过了小径,再向前走豁然开朗,一大片梅园涌入眼前,时逢冬风呼啸,雪中梅花开得正艳,小月亮清脆如银铃的欢笑声也在梅花中传来,伴随着的是远处山间悠扬的钟声,驻足园前的那对父母对眼前这美不胜收的一幕有些神往怅然。
  “两位施主乃有缘之人,我相信,我佛定会佛法护佑。”允诚大师同样望着梅园间和小和尚捉迷藏的小月亮轻声说道。
  “大师,万恩不言谢。虽然有些多余,但我还是想知道,究竟是什么让您下定决心要淌入这滩浑水的呢?”李星楚看向允诚大师认真地问道。
  “佛法自然。”允诚大师说,“悟彻师兄留下的遗书,在关于你们的问题上,他对我的建议便是如此。”
  “佛法.自然么?”
  “如江水顺流而合,或许二位来到佛门之地正是佛缘引领的结果。佛门并无将缘分拒之门外的理由。”允诚大师注视着梅园的花海,“我与师兄曾在各种大大小小的事情上意见分歧,因此我独自搬入乌尤寺,日夜修心。师兄留在凌云寺,普度众生。在师兄圆寂的那一天,当得知他将主持之位传承给我,我便明白师兄的佛法已然大乘。佛法自然,而师兄在最后一刻贯彻了自然之道,我回想起与他的过去的争执,再回首现在,对错之自然,胜负之自然,我之自然,彼之自然,顺合是自然,分歧也是自然。如今,轮到我继续走下这条道路,成就我的自然。愿我在这自然中,能承担起那份责任。”
  李星楚听得懵懵懂懂,李牧月却是眼中多了一些明悟,她再度向允诚大师行礼,问,“还请大师多留意小城外来者,如无意外,我们身后之人已经循着踪迹而来,千万请寺庙内的安全工作加倍留意。”
  “无妨的。”允诚大师摇头,“悟彻师兄多次拒绝两位施主的缘由,是师兄本身不喜斗争,也不善斗争。‘正统’之名,声名远播,师兄的确该对此有所忌讳。但说到头来,这里是凌云寺,不是正统。”
  “请千万不要小看‘正统’,事关古龙之心,他们的手段和决意可能超乎想象。”李牧月略微严肃地提醒。
  “如有机会,我希望能向‘正统’的来客传授一些大乘佛法,讲解佛法自然之理。”允诚大师双手合十垂首。
  “他们派来的人可能不会太愿意听大师您的佛法。”李星楚摇头。
  “若听不懂佛法,贫僧其实也略懂一些拳脚。”
  允诚大师抬头,弥勒佛般的面相露出了一个憨态可掬的笑容,但李牧月和李星楚却幻视般从那笑容中见到了前堂两侧天王雕像似的攒眉怒目之威严。
  ps:下章就是获月(终)了,也是获月篇最后一章。
  (本章完)

第一千两百一十九章:获月(终)
  “害怕吗?”李星楚蹲在女儿的身边,看着她有些无所适从的表情,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温柔,“告诉爸爸,害怕吗?”
  “有有一不怕!”小月亮原本是要露怯的,可她看见了爸爸身后站着的妈妈,见到妈妈脸上的淡笑以及飒爽的英姿,忽然就把原本的话吞了进去,挺起小小的胸膛,“不怕!”
  “真不怕还是假不怕啊。”李星楚乐了,还打算逗几下开心果。
  “真不怕!”小月亮脖子一横,“妈妈都不怕。”
  “上幼儿园的又不是妈妈,为什么妈妈要害怕?”李星楚看着面前背着小书包戴个帽子的小月亮奇怪地问。
  “妈妈以前上幼儿园肯定也不害怕。”小月亮笃定地说,“所以我也不怕!”
  “但是妈妈没上过幼儿园哦。”李牧月悠然说道。
  “还真是!”李星楚一锤手心,像是李牧月这种家境条件,一般都是请专业的先生上门一对一启蒙的,直到启蒙结束才试着送去和同批次优秀的小孩子们竞争学习,这算得上是曾经家族内的传统教育模式了。
  “那我也不怕。”小月亮没被唬住,一本正经地说,“我要成为妈妈一样的人,妈妈是我的偶像。”
  “好啊,你把妈妈当偶像,那爸爸呢?”李星楚又忍不住伸手左右按住小月亮的脸蛋,把她的小嘴嘟了起来。
  “只有当妈妈一样帅气的女孩子,才能娶到爸爸这样的男孩子。”小月亮被迫嘟着嘴说道。
  李星楚愣了好一会儿,回头看向自家老婆,“你教的?”
  “邻里邻居教的。”李牧月笑着摇头。
  闻言李星楚有些沮丧,都说爸爸是女儿的好榜样,但在自家里完全反过来了,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比起自己,李牧月更像是一家之主,就算放弃了“月”的身份,但那种气度却是刻在骨子里的,走到哪里都是绝对的焦点,就像是现在一样,一家三口站在幼儿园的门口,路过的家长和小孩子们都情不自禁地看向三人中的李牧月。
  寒风中穿着一席棕色风衣和长靴的李牧月双手简单地插在口袋里,领子翻起御寒的同时脖子上套着的丝巾垂下风衣领口遮住下面雪白的脖颈,不少牵着家长手的小孩都偷偷地看那个风景线一样的漂亮大姐姐(混血种的外貌老化的确很慢),不少家长也感慨现在的当爹妈的还真是越来越年轻了。
  该说不说的,有这样一个年轻漂亮的妈妈,的确很给孩子长脸,相反李星楚蹲在那儿就只感觉无数道刺后背的目光扎得自己后颈发凉,那都是孩子们爸爸的怨念。
  “我要迟到了!”小月亮用力挣脱自己老爹的无情铁手,往后退了几步,用力提了提背后的书包,向着蹲着的李星楚和站在身后淡笑的李牧月挥手,“我去上学了!放学记得来接我!要准时啊!不要迟到!”
  “要妈妈接还是爸爸接啊?”李星楚笑着问。
  “要妈妈接!”小月亮跑进幼儿园大门前大喊着回答,在路过门卫时想起爹妈的教诲,一个90°鞠躬,然后走进幼儿园内,原地的门卫都“受宠若惊”地摸了摸后脑勺,然后看着后面的小朋友一个二个跟着小月亮有学有样地鞠躬,弄得老大爷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真是没良心的小浑蛋啊。”李星楚叹了口气悠然站了起来,拍了拍手掌上残留着的小脸蛋的余温,看向李牧月,“听到没,她说她要妈妈接诶。”
  “嗯,我听到了。”李牧月轻轻颔首。
  “走吧,时间差不多了。”李星楚看了看腕表说。
  李牧月伸手挽住了李星楚的手弯,轻轻拉了一下脖颈上的丝巾,在远走出几步后回头看了一眼幼儿园的大门,再头也不回地离去。
  —
  凌云寺山门。
  小和尚站在山门前闭眼念诵着佛经,如果略懂佛法的人能听清他是在背诵《妙法莲华经》,鸠摩罗什翻译而来的大乘佛法,是佛陀晚年在王舍城灵鹫山为众生所宣说。该经开示人人平等、不分贵贱,皆可成佛。
  二十八品佛法念诵完毕,小和尚睁开眼睛,见到了山下阶梯走来的夫妻二人,待到走近后,无需多言,只是深深地向着两位施主弯腰行佛礼,转身带着他们走向寺内。
  一路上无言,李星楚和李牧月二人手牵在一起,飞鸟的啼鸣和江水的潺潺在山顶响起的祈福钟声中腾起流下,整个凌云山上没有闲杂人等,唯能听见的只有寺庙中全寺僧人合念的《地藏菩萨本愿经》。
  安忍不动,犹如大地;静虑深密,犹如秘藏。
  整座山峰上佛音朗朗,飞鸟投林,江水三方汇流而来,李牧月和李星楚踏着山路一直走到了那红砂岩壁之前,见到了站在洞窟之下的允诚大师,今日的他脱下灰袍,换上了金红色的主持僧衣,手握金刚铃杵,在他身旁还站立着三位同穿主持僧衣的年迈僧人等候。
  “大师。”李牧月来到了僧人们的面前,行礼问好。
  “这三位是?”李星楚见允诚大师身边的几位面生不由轻声问。
  “乌尤寺现任主持,空妙。”为左留有白胡须的僧人微微低头,虽然面有白须,但那饱满的精气神就像是洪炉一样带来一种精神层面上的澎湃灼热感,只是站在他身前,冬日的严寒就无故消退了三分。
  “伏虎寺现任主持,妙海。”僧袍下显得略微纤瘦弱不禁风的老僧颤巍巍低头行佛礼,李牧月同样回礼,并且神情略微严肃,身为前任的“月”她竟然在这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老人身上感到了一种危险的压力感。
  “万年寺,海旭,敢问你们两位中哪位是身怀孽障的施主?”身宽体胖,面带乐天笑容的胖僧人凑上来搭话,但问是这么问,他的视线早已经落在了李牧月的身上。
  李牧月也向前走了一步,三位来自不同佛寺的主持都看向了她,有人摇头,有人点头赞许,也有人啧啧称奇。允诚大师此刻发话,“一切都已经准备妥当,万事俱备。”
  “今日恰逢冬风也正好,东风,冬风,万事大吉!”胖僧人拍了拍手感慨,“没曾想在未曾远登极乐之时还能见到这种场面,得亏是佛祖庇佑啊,大功德坐在家里都能找上门,还真得谢过两位施主了。”
  “该感谢的是允诚罢,泼天的功德也向众寺分享,换作你我,谁又能有这等胸怀?看来悟彻在离去之前,也不忘点化允诚这个师弟啊,佛法大成指日可待,我等佩服,佩服。”白须僧人感叹。
  “此事众大,允诚不敢一人包揽,想要降服孽障,还需各位大师帮扶,如若出了意外,允诚担不起这个罪责。”允诚和尚手握金刚铃杵行单掌礼。
  “莲花铃杵都已经祭出,看来允诚此次决意已定,是必要降服这孽障了,我等自然会倾力帮衬。”弱不禁风的老僧低声说道。
  金刚杵的造型通常有一股、三股、五股、九股之分,常见的有五股、九股金刚杵。允诚手中的金刚杵为五股金刚杵。半个金刚杵造型的手柄和铃本身所组成,莲花座底下装饰有佛头,佛头底下有象征宝瓶的空心圆圈。
  李牧月一眼就认得出这是相当了不得的炼金器物,在金刚铃杵上还能见到底座佛头处染着褐色的斑块,那是血渍,有资格在这种器物上留下血痕的东西恐怕这个世界上只有那些威严可怕的生物了。
  “莲花铃杵啊,上一次见到的时候,还是三江水患之难吧?那兴风作浪的孽障被海通法师的后人以铃杵镇入三江涡眼,救下了整座城市的芸芸众生,没曾想时至今日还能见到它现世的一天。”胖僧人看向允诚大师手中的器物啧啧称奇。
  “不成仁定成佛。两位施主久经苦海,也该由我等泊舟施出援手。这是悟彻师兄生前的遗愿,也是我佛法自然的第一步。”允诚大师说。
  “天时地利人和,有冬风相助,三江汇聚福源,众位大师聚首,我想今天的事情一定会很顺利。”李星楚向着几位大师行大礼,而僧人们也坦然地受了这一拜。
  “别忘了还有大雄宝殿之下的众僧为各位的祈福,地狱不空,誓不成佛,整个凌云寺如今的佛缘都已然加注施主之身,施主尚未拜入佛门,未能感受到那雄厚的佛缘萦绕,但在我们的眼中,今日之事早已成功大半,如今缺的,只是施主您带着您的妻子走入那高台。”白须僧人撤开一步,示意向那锁链为梯的岩层洞窟。
  “大恩不言谢。”李星楚认真地向允诚大师说道。
  “去吧。”允诚大师说。
  李牧月和李星楚对视一眼,向着几位大师再拜,相继走向了那岩层洞窟。
  “地狱不空,誓不成佛。”在他们身后,大师们齐念佛号,目送两个人影消失在了洞窟之中。
  等到李星楚和李牧月不见了身影,留在原地的四人中的瘦弱老僧低眉问道,“允诚,今日可有事变之端?”
  “我求远在灵隐寺的师傅为今日之事求神通警示,所得之言为‘无妄’。”允诚回答。
  “正为无妄,不正为妄。于天而言,逆天而行则为妄,顺天而行为无妄。”胖僧人当即念道,“好兆头。”
  “天之所助者,顺也。”白须僧人颔首,“今日之事,必无忧。”
  “光叶大师的神通预言从未有过偏差,看来今日之事的确无忧。”瘦弱老者也轻轻颔首。
  “但也不能松懈,无忧之测建立于诸位大师齐聚一堂,我等必不能为神通所遮眼,百密一疏,误了大事。”允诚低声说道。
  “善。”
  “阿弥陀佛。”
  —
  李牧月和李星楚走入了山洞内,四周都是红砂岩壁,但却被打磨得平整光滑,就连地面都由石板铺出了一条路一直延伸向数十米内的尽头。
  一张石床安静地躺在洞穴深处,在石床周围有水流流动的声音,靠近一看后发现地上竟是如藤蔓般错综复杂的凹槽纹路,在其内流淌着活动的炼金水银,淡红的血丝在水银中欢畅地蠕动,就像是小蛇,就如血管,炼金的力量顺着血丝结成看不见的“域”,笼罩了整个狭窄的空间。
  在石床周围的空旷平台,一切李星楚需求的手术器具一应俱全,凌云寺将无影灯都整个搬来了,手术刀具,超声设备,吸引器,麻醉机,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在深处洞穴的边缘甚至还有临时开凿拓宽的痕迹,为的就是能完全满足李星楚的一切要求。
  “女士优先。”李星楚站在水银炼金矩阵外,做了个请的动作。
  李牧月一件件脱掉了身上的衣服,在冬日里近乎赤裸地走进了炼金矩阵中,在踏入水银矩阵的瞬间,她就感知到身上的血统沉寂了下去,就像无形的链条紧缚在了她的身上,尤其是那两颗心脏,血脉中那狂躁的基因就像低温冷冻般开始失活,直到沉寂。
  她躺在了那张石床上,肌肤贴住床体的瞬间反馈的触感不是粗糙和冰冷,而是一种难以形容的温暖,从后心的地方一直扩散到全身,浮躁的心境刹那间安定了下来,耳边甚至还有佛音寥寥,与之一起消失的还有大半对外的感官知觉。
  她凝望着洞窟的顶部,怒目的金刚身穿白色甲胄,手抱阮琴,护佑众生。在另外左右以及深处的石壁上,另外三位护法天神也赫然在目,那是护世四天王,是佛教的护法天神,各住一山各护一天下,当四位天王聚首时,诛邪不侵,永镇佛门。
  李星楚站在水银矩阵外深吸了口气,从一旁的准备好的台上的红丝绒托盘内拾起了一颗灰扑扑的坚硬珠状物,那是海通法师的骨舍利,他将骨舍利含在口中,换上了手术服,做好了一切准备后,走进了炼金矩阵中,只是与李牧月不同,他越是靠近手术台,瞳眸中的亮光就越是耀眼,直到站在李牧月身旁,他的血统已然激荡到了最佳的状态。
  “在开始之前我有一个问题。”赤裸躺在石床上的李牧月轻声说。
  李星楚手牵着麻醉插管看着李牧月轻轻摇头,他大概猜到了李牧月的问题,并且给予对方肯定的答案,他一定能让自己的妻子完好无损地下手术台,李牧月也一定能准时去接到第一次幼儿园放学的小月亮。
  “海通法师的舍利子是什么味道的,虽然有些失礼,但我还是想问一下。”李牧月看向李星楚认真地说。
  “.”李星楚给了李牧月一个大大的白眼,同时有些嗔怒地扫了她一下。
  石床上,李牧月轻笑了一下侧过头,在她的余光内,那只握着麻醉插管的手的颤抖幅度终于减缓了下来。
  接着就是进行麻醉,就算石床有安定神心的效果,这过程也不能省去,麻醉管另一边连接的是特质的麻醉剂,在李牧月缓缓闭上眼睛,胸膛的起伏以及呼吸变得平稳之后,李星楚在完成消毒,铺无菌布,等一系列流程后,看向了一旁的医用电锯。
  他微微摇了摇头,明明在清单上没有列出这个器具,但凌云寺依旧为他们准备了。
  他没有去拿医用电锯,而是伸手做剑指的动作,指头轻轻触碰在了胸骨正中的切口,深吸口气,龙文的咏唱在口罩下悠然响起。
  比起那些繁复庄严的咏唱,李星楚念出的龙文更像是在唱歌,低吟浅唱。
  在他手指的地方,李牧月的胸口肌肤缓缓裂开了一道口子,里面却没有流淌出鲜血,那些肌肉组织以及骨骼就像是富有了生命一般蠕动,主动避开了李星楚的手指,那一幕就如同摩西分红海,在黄金瞳的注视下,胸骨内的肋骨一节节如牙般扬起,暴露出了那纠缠在一起的两颗大小不一的心脏。
  血源刻印·凤里牺
  血系源流:黑王·尼德霍格
  危险程度:极危
  发现及命名者:黄帝
  介绍:炎黄后裔,两种最高等级的血缘刻印之一。
  刻印持有者可以赋予无生命的有机物与无机物“独立意识”,它可以作用在这个世界上几乎可观测的一切事物上,所赋予的“独立意识”像是某种启蒙。
  很难想象任何一个天生的混血种能掌握这种权能,又或者从未有混血种被证实过拥有这个刻印,因为它的表现手段相近于可以将任何物质流体化,并自由掌握其流态和固态的真言术·洪流,以至于混血种历史上几乎没有人真正地发现这个权能的本质。
  刻印的使用上限以及下限相差极大,传说黑王·尼德霍格便是利用权能制造出白色的皇帝以及四位君主,它将天地间的元素进行集合,赋予钢铁与熔岩自由意识,赋予风流与云自由意识,赋予海洋与怒涛自由意识,赋予山峦与岩层自由意识,最终诞生出了四位咆哮天地的君主。而至于白色的皇帝,未曾有人知道它的正体,它的秘密已经随着黑色皇帝亲手毁灭其王座一起覆灭。
  在历史上拥有过此权能的混血种从未发挥出过它哪怕千万分之一的力量,最为强大者不过只能平地升起岩石巨人为之奋战一时,最弱者只能赐予一草一木片刻的自由。
  或许他们本身直到死亡时都不曾发现这项权能的真面目,亦如现今的权能掌握者李星楚也不例外。
  黄帝:阴阳者,天地之道也,万物之纲纪,变化之父母,生杀之本始,神明之府也。
  李星楚的血统的确很优秀,但他从未作为李家的继承人被培养过,原因便是他从未向外人透露过自己所掌握的“权能”,就连他自己都不清楚自己的“权能”真面目。
  他的体能很差劲,甚至未成年的小孩都能超过他,他的真言术也从未表现过任何威能,他用真言术做过的唯一一件大事不过是帮助家里疏通被头发堵塞的下水管。
  “凤里牺”在那些放眼整个人类时代掌握者都凤毛麟角的过去里,每一个掌握者都有着不同的使用方法,而在李星楚手中,它仅仅只是救人的工具。
  太古的传说以及血源刻印的秘密对他来说毫无意义,即使这个权能曾经一度掀开龙族时代,但对于李星楚而言,它降临在自己身上的唯一使命就是救下石床上所爱之人的性命。
  而恰恰,他对于生命的执着,正好让他成为了历来“凤里牺”刻印的掌握者中唯二一个使用方向正确的混血种。
  医术乃研究生命的本质,治病必求于本。
  可能正是因为这一点,让李星楚从小便对生命本身有着万分浓厚的兴趣,也让他有了今天能亲手了解,并且救治自己所爱之人的机会。
  他对这个刻印掌握的深度不多,但对于一场手术来说,恰好够用。
  —
  洞窟之外。
  四位高僧盘坐地面,与遥遥之外凌云寺内众僧一起念诵地藏经,某一刻时,允诚大师睁开了眼睛,看向了林中有四只白色的鸟儿飞向这边,盘旋在洞窟的山上啼鸣。
  “阿弥陀佛。”他念诵佛号,起身离去。
  “允诚。”瘦弱的老僧开口,“量力而行。”
  另外两位大师也睁开眼眸,默然地看着走向山下的允诚。
  “天龙护念,此行无忧。”白须僧人说。
  “太过大胆,佛门净土,岂能让贪恋红尘,痴迷疯魔之辈叨扰?”胖僧人略微不满,“依我看,需要给予出一些惩戒,让宵小狂徒安分一些。”
  “不妥,小心调虎离山之计。允诚知道该怎么做。”瘦弱老僧有大智慧,轻轻摇头,“佛门不大,但总有几分薄面,允诚自己也能挤出几分薄面。”
  “善。”白须僧人附议。
  胖僧人想了想,咀嚼了一下瘦弱老僧的话,扫了一眼一览无遗的四周,以及岩壁上少许草木遮拦之地,冷笑了一声,闭眼继续念诵起了地藏经。
  《地藏经》的佛音一直持续到日落西山,整座凌云山笼罩在佛经念诵中数个时辰,往复不休,亦如地狱不空,誓不成佛的地藏王菩萨心中善念。
  在日薄西山时,大佛脚下的江水被夕阳染成了红色,允诚大师从山道中归来,身上没有尘土,手中金刚铃杵依旧。
  他走来洞窟前,然后坐在三人中,加入了地藏经的念诵,将最后一遍地藏经通背诵完。
  在地藏经最后一句经言结束时,凌云寺的佛声停止了,祈福的钟声也停止了。
  四位大师抬头去看,见到了洞窟口不知何时出现的两个身影。
  李牧月抱着不省人事的李星楚站在洞窟口,夕阳照在她的白色病服上艳丽如火,她慢慢下了洞窟的锁链,明明她才是受术者,现在却带着李星楚如履平地般走来,反之怀中的李星楚满脸苍白,像是受了风寒苦痛的病人一样气若游丝。
  “恭喜施主,渡过劫难,脱离苦海。”允诚大师看向李牧月那灼红的瞳眸,感受到对方那宛如新生般如火如焰的气势,诚心祝贺。
  “恭喜施主,渡过劫难,脱离苦海。”同样的祝贺也来自另外三位大师,他们看得出手术很成功。
  无论李星楚用了什么手段能让李牧月在九死一生中得到生路后立刻痊愈如初,健步如飞,这都不是他们想关心的秘密,他们只关心这次劫难的渡过,神通所赐言的“无妄”已成定局。
  “龙心被寄放在了石床上,炼金矩阵还在发挥作用,还希望各位大师能妥善收容。”李牧月轻声说,“除此之外还有一个不情之请,能否暂且收留片刻我的丈夫,我还有一件事需要去完成。”
  “大病初愈,劫难方渡,施主不宜过度劳神。”允诚大师建议。
  “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时间差不多了,幼儿园要放学了,我答应过我的女儿,她第一次放学我会去接她。”李牧月抱着李星楚,侧头看向夕阳西下的江边小城轻声说道。

第一千两百二十章:一更天
  小月弦一直以来都听说自己居住的这座江边小城流传着一个古老的传说。
  传说,这个座小城的打更人永远不打第四更,如果第四更敲过,迎来的将是如洪水般滔天的灾难,将听见第四更声的所有人淹没进浩劫之中。
  所以,每一个晚上她在朦胧的睡意中都会仔细去听那窗外若有若无的打更声。
  一道。
  两道。
  三道。
  沉沉睡去。
  —
  “恭喜出院!”
  手拉的玩具礼炮发出“砰”的响声,李牧月和小月弦一左一右站在诊所的玻璃门边上,对着走进来的李星楚欢呼祝贺。
  彩带飘飘摇摇地落在了李星楚的头发上,他挠了挠头,看向大天使和小天使说,“不过是吊了几天的葡萄糖而已,没必要这么隆重吧?”
  “爸爸,好弱。”小月弦在拉完玩具礼炮后扑腾扑腾地跑向了桌上插着蜡烛的蛋糕,用火柴一根根点燃。
  “还要吹蜡烛啊?”李星楚走进门,拥抱了一下李牧月,在对方轻声的“欢迎回来”里目光温柔地轻吻了自家老婆大人的脸颊一下,然后转头就看见小月弦嫌弃的目光,“爸爸,好色。”
  “才上几天幼儿园啊!就学了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爸爸怎么叫色!这叫相亲相爱一家人!你快过来,让我狠狠亲一下。”李星楚乐了,松开李牧月,抬脚就追向了自家闺女。
  小月弦在尖叫中绕着摆着蛋糕的桌子转圈,李星楚也乐得陪闺女玩闹一番,这些天天天憋在医院里吊点滴,医生非说他低血糖已经到了可能神经功能损伤的地步了,吊的葡萄糖都够把他全身上下的血都换一遍了,好不容易指标正常了才被放出来。
  “这几天在幼儿园表现怎么样啊?”李星楚抓住不老实扭动的小月弦,让她正面朝向自己,“老实回答!在学校有没有调皮!”
  “报告,没有。”小月弦严肃地举手回答问题。
  “上课还好,算数和拼音早就教过她了,但在休息时间很不安分,老师告诉我,她现在已经俨然是班中的小霸王了,无论男生和女生都得听她的。几个男生不服气试图捉弄她,结果被她收拾得哭闹告老师。”李牧月笑着说。
  “真的假的?”李星楚奇怪地看向手里抓着的女儿,“我怎么没看出来你还有当孩子王的潜力?”
  想了想,他耸肩决定作罢,只要小月亮没被欺负就好,如果是别人主动欺负她被揍哭了,那他只会乐得小月亮已经提前学会保护自己了,让校园霸凌什么的见鬼去吧。
  “爸爸。”
  李星楚忽然听见自家闺女用一种能让他骨头都酥了的声音喊他,立马低头回应,“诶!”
  啪一声,蛋糕就拍他脸上了。
  李星楚抹掉蛋糕,看见小月亮已经躲到了李牧月的背后,机灵古怪地看着自己,“爸爸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妈妈让我这么做来惩罚爸爸的!”
  “是我指示的。”李牧月坦荡地承认了,看向李星楚脸上充满调侃,“怎么,你不服气?”
  “好小子,别拿伱妈妈当挡箭牌啊!”李星楚大声站了起来,抄起桌上切出的蛋糕就冲向李牧月,“现在我们的家庭地位已经今时不同往日了!你妈再也没法保护你了!吃你老爸爱的鞭挞!”
  诊所内鸡飞狗跳,欢声笑语,路过的街坊邻居好奇地往玻璃门里看上几眼,只能见到那满脸蛋糕跟雪人似的一家三口玩闹在一起,惹得他们摇头苦笑走过,叨念着果然年轻人就是当不好父母。
  为李星楚出院的庆祝一直持续到了晚上,在到点之后,小月亮不情愿地被赶进了卧室睡觉,只留李牧月和李星楚两人在外面收拾蛋糕大战的残局。
  “身体已经没问题了吗?”李星楚一边擦着桌子,一边问拖地的李牧月。
  “没什么大问题,手术很成功,到现在我都觉得这还是一场梦。”李牧月专注地拖着地上残留的奶油蛋糕。
  “没有什么后遗症吗?毕竟我只取出了‘圣意’,‘月’系统本身还存在在你的身体里,我没有太敢去动它们,在进行手术的时候我已经极尽可能地避免触动它们了。”李星楚低声问道。
  “的确会有些负担,但前提是我需要使用他们。”李牧月说,“只要我不活跃血统,让体内的龙血部分一直处于沉寂的状态,‘月’系统对我的负担就几乎忽略不计,但一旦强行活跃龙血,‘月’系统就会本能地被激活,对我的身体来说承受不了多久。”
  “也就是说‘牧月’已经彻底死亡了。”
  “是的,‘牧月’已经死了。”
  得到了这个答案,李星楚躺在沙发上长长地呼了口气,抬手轻轻遮住额头,沉吟了很久说,“什么时候走?”
  “什么时候都可以,明天都行,现在最大的问题解决了,‘圣意’已经转交给了凌云寺,正统想要追回也只能找上佛门,我们两个已经是无关紧要的人了。”李牧月放下拖把,抬手擦了擦额角的汗水,“我们的女儿很聪明,幼儿园基本教不了她什么,耽误一些时间再去上学不是什么问题,如果你害怕夜长梦多,明天我们就可以去办理退学手续。”
  “才入学就退学?这也太奇怪了吧?”李星楚笑了笑,但还是点头,“不过我也是这么觉得的,希望小月亮不要怪我们,她才认识了一群小朋友,就被迫要离开了,这对于她来说恐怕是一次难忘的经历。”
  “这三年对于我们来说都是难忘的经历。”李牧月说,“现在缠身的麻烦终于抛掉了,接下来我们准备去哪儿重新开始新的生活?”
  “看看这是什么。”李星楚忽然变魔术一样从口袋里抽出了三张票据。
  李牧月扫了一眼,见到了票据上旅游社的印戳,挑眉,“什么时候的事情?”
  “住院的时候我可不是什么都没做,我打电话联系了旅游社,定了一家三口的马尔代夫七天七夜之旅,护照什么的我们早就已经准备好了,只需要通知旅行社定一个出发时间,我们三个就能坐着飞机‘咻’一下落地马尔代夫去看海!”
  “那就明天吧,现在打电话通知旅行社安排我们明天一早就走,小月亮的退学手续也不用去办了。”李牧月说。
  “这么果断?”李星楚意外地看向李牧月。
  “夜长梦多。”李牧月望着李星楚说,“如果可以的话,现在出发都行。”
  “旅行社现在恐怕下班了,最快也得明天。”李星楚看向玻璃门外的夜色,“既然决定明天要走,那么我还有一件事情得去处理一下。”
  “你要去凌云寺么。”李牧月问,但语气却是确定。
  “嗯,允诚大师帮了我们太多,临走之际总要登门感谢一遭。”李星楚说。
  “我和你一起去。”李牧月说道。
  “总得有人在家里陪孩子。”李星楚摆了摆手。
  “要不算了吧?允诚大师不差你的登门感谢,之后电话里道谢就行了。”李牧月看着李星楚低声劝道。
  “我其实一开始也是这么想的.但不知道为啥,我总觉得我得去一趟。”李星楚琢磨着,脸上有些纠结,“难道这就是上次手术后我留下的后遗症?”
  “什么后遗症?”李牧月神色一肃。
  “我之前上凌云山的时候,山上的小和尚一直跟我说我跟佛有缘来着。”李星楚眨了眨眼睛,“难道我真的跟佛祖有缘?这次彻底把我的佛缘激发出来了?”
  “那你去剃度出家得了,抛弃俗名,重获新生,以后就改名色空。”李牧月被李星楚气笑了。
  “哼哼,随你怎么说,我看你是羡慕我跟佛有缘罢了!我在寺庙里那天,那四个大师可是围着我夸我是有大功德,大福缘之人,说我心地善良,仁心仁术,活该被佛祖保佑!”李星楚起身抓起衣帽架上的外套,“现在时间还早,天还没黑透,我跑一趟就回来,在家等我,有事给我打电话就行。真没必要这么担心,凌云寺现在其实比家里安全多了,现在你情况不如以前,如果正统真的忽然在这个点找上门,我们才是只能束手就擒。”
  他明白李牧月在担心什么,很简单就说明白了其中的逻辑。
  “现在的你可不比以前咯!你已经不是正统的那个‘月’了,从现在开始,你只有李星楚的老婆一个身份!我们如果再吵架你也没办法再跟以前一样搬起桂花树让我吃闭门羹了!现在开始你都得听我的!”李星楚看着自家娇妻挑眉道,“所以,别担心我,因为以后这个家就得靠我来保护你了。哼哼,重振夫纲,就从今天开始!”
  李牧月听着自己男人牛逼轰轰的宣言,没忍住噗呲一下笑了出来,就算没法再像以前一样,但现在她想收拾个等闲混血种都是手拿把掐,再来五个李星楚都不是她的对手!
  但她没有打断自己老公的显摆和夫纲宣言,只是含笑看着他,任由他发癫。
  她看着李星楚转身走向诊所玻璃门,在对方快要走出去之前,忽然喊,“星楚。”
  “又怎么了?”李星楚立刻回头。
  “没什么,早点回来。”李牧月说。
  李星楚向她竖起了个大拇指,推门而出,消失在了夜色中。
  (本章完)

第一千两百二十一章:二更天
  凌云寺。
  李星楚再度站在了山门下,培元诊所离凌云寺的距离并不远,撑死10公里不到,跑夜间马拉松都算不上热身的,再加上他是坐摩的来的,骑摩托车的大哥飙车贼快,没一会儿就把他甩到了山脚下。
  摩的师傅对他这么晚还来拜佛的诚心感动了,坚持要在山脚下等他回来再送他回去但回程的摩的费用还是要出的。
  李星楚跟摩的师傅短暂道别后爬上了凌云寺的山道,同样的路再走一遍心境又不同了,夜间的山林中路边点着凌云寺特制的石灯,温黄的火光照亮着山路的阶梯,在林野外江水的流淌潺潺声也使得人内心平静。
  等走到“回头是岸”的石刻边时,李星楚再度驻足观望了片刻,就如同前几次李牧月每每走到这里都会停下一样。
  可能是佛缘真的青睐了李星楚,他忽然看懂这四个简单的字的含义了。
  佛法说苦海无边,回头是岸。他和李牧月渡在了苦海那么久,在这些时间里,无边的苦海让他们看不见前后的道路,无数次地迷茫过曾经的选择是否正确,追寻的爱情是否真的能得到善果。
  所以真正的苦海,是在于你无论向前走,还是向后走,都无法自知道路是否正确,那些无法回头的人,并不是不想回头,而是难以分辨究竟怎样才是回头,寻不到“回头路”,又怎能坚定回头的心,去脱离苦海抵达彼岸。
  或许自己走的路一直都是正确的,或许自己本就走在回头的路上。
  “见鬼了,我不会真的和佛祖有缘吧?”李星楚低声嘟哝了一句,加快了自己的脚步。
  在没有往前走几步的时候,他忽然看见了前面有一个人影背对着他,石灯的光照在那人的身上照亮了一身灰色的僧袍,再看身形,李星楚立马就认出了这就是那天带着他们上山的小和尚。
  “小师傅,站这儿干什么呢?”李星楚笑着走上前打招呼,却没得到对方的回应。
  他走到小和尚的背后,伸手去拍他的肩膀,对方却如同石墩一样立在那里,从侧身的角度看,李星楚愣然发现小和尚正双手合十闭眼守心,仿佛入定了一样一动不动,嘴角挂着一丝好看的微笑。
  “小师傅?”李星楚再度拍了拍小和尚的肩膀,对方还是一动不动,鼻尖有呼吸,睫毛也微微颤动,这让他感到很奇怪。
  这是在做什么修行么?类似闭口禅什么的,修行完之前不能被人打扰?
  石灯的光照在小和尚的脸庞上,李星楚只见到了宁静和祥和,对方在入定中仿佛得了什么大乘佛法的要点,正在陷入机缘顿悟。
  李星楚再度尝试了几次呼唤都没得到对方的应答,只能作罢。
  “小师傅你忙?我是来找允诚大师道别的,你不空的话我自己上去就行。”他有些纳闷和奇怪,但对方不回应他也只能作罢,向前继续走去,期间回头又多看了一眼,在石灯的光中,小和尚依旧入定如石像。
  怪事。
  李星楚心想,脚下也加快了步伐,很快就上了山顶,今夜的凌云寺异常的安静,没有诵经声,也没有祈福钟的撞钟声,大佛睡在夜色中,江水从它脚下奔流而过汇入无底的渊眼中。
  李星楚走向了凌云寺的正殿看见了殿前有两个身影,石灯的照耀下,他看清了那是两个布衣的僧人,站在殿门的石阶前双手合十闭眼低头,动作和姿态和山道间的小和尚一模一样,目露祥和和仁慈,没有一点痛苦和挣扎。
  “两位师傅,快入夜了,敢问允诚大师是否已经休息?”李星楚走近,面色渐渐陷入平静,尽量轻言轻语地问候。
  但他的问候没有得到回答,那两个僧人宛如入定,对外界完全没有任何反应。
  “得罪了。”李星楚三步上前,伸手叩住了其中一个小僧的手腕,从脉象来看,这位小僧的生命体征完全正常,脉象四平八稳,健康的有些过头,但不知原因,他就是对于李星楚的呼唤没有反应,只是闭眼入定,满脸祥和,嘴角甚至还有些微笑。
  李星楚松开了小僧的手,看向凌云寺大开的正门,面色渐渐沉了下去,放轻脚步走入石灯照不到的暗处,一点点走进了大殿的门。
  在天王殿中,李星楚看见蒲团上坐着好几位僧人,他们双手合十跪坐在汉白玉造的金玉弥勒坐像,和外面几人一样他们都陷入了入定的状态,嘴角同样挂着那怪异的微笑,两侧四大天王的塑像依旧怒目圆睁,只是那怒态似乎相较平日更甚了几分,也不知是不是飘摇的烛火作祟。
  李星楚穿过天王殿继续深入,然后就看见了那令他心沉到谷底的一幕,在大殿前数不清的凌云寺僧人们都整齐地立在空地上,烛火飘摇下,他们双手合十虔诚入定,面含微笑,仿佛一朝得道。
  李星楚面色渐渐沉了下来,快步走向了大雄宝殿旁的侧门,这里是最快离开凌云寺内的道路,上一次允诚大师带他们走过一遍,从这里离开后顺着石路经过海通法师的洞窟就能抵达一座石桥,石桥过后就是梅园,那里是最快下山的路。
  整个凌云寺陷入了死寂,李星楚在夜路上狂奔,四周时不时就能见到入定的僧人,他们嘴角带着微笑,双手合十,有些头颅偏侧着像是在思考某种禅机,在没有石灯的月色下显得异常惊悚。
  就当李星楚走到梅园前,准备从小路抄下山时,他忽然听见了一个喘息声,一个剧烈的喘息声从梅园传出,只是因为好奇他多看了一眼,然后就彻底走不动路了。
  梅园之中,一个熟悉的身影站立在花海内,那是允诚大师,梅花开放在他的脚下,凛冽的寒风中那些傲然绽放的梅花就像是允诚大师一般染着血色,粘稠厚重的鲜血没能压低它们盛开的花枝,依旧挺立在月色里对抗着呼啸冬风。
  李星楚藏在了梅园的围墙外,借着墙上的镂空雕孔,目光死死盯住了允诚大师的腹部,那里金红色的僧袍被划开了一道口子,从里面流出的不仅是鲜血,还有粉色的肠肚,此刻完全依靠允诚大师的左手托住才没有一口气摔落在地上,在他的右手中握着的金刚铃杵已经断掉了半截,莲华底座消失不见踪影。
  在花海之中,三具尸体在月色下残破不堪,从他们仅剩下的模糊面孔,依稀能辨别出他们的身份。
  乌尤寺现任主持,空妙。
  伏虎寺现任主持,妙海。
  万年寺现任主持,海旭
  三位主持身陨,尸骨未寒,尚有余温。
  彻骨的寒冷爬上了脊梁骨,李星楚瞳眸倒映中,在允诚大师的四周,也是梅园的四个角落站立着四个死寂的身影,就像幽魂一样立在阴暗中,血红的瞳眸呆直直地看着前方,看着囚笼中挣扎的猎物。
  月色下,那四个黑影穿着黑色的官服,脸上戴着苍白的人骨面具,静默,不详,恐怖。
  眼尖的李星楚发现,在其中一个黑色身影的官服心脏处,赫然插着消失的金刚铃杵底座,可里面没有流淌出丝毫鲜血。
  月光下,寒风吹碎梅园,花瓣群舞冲天。
  “阿弥陀佛。”花海中,允诚大师忽然高颂佛号。
  他怒目圆睁,含笑的弥勒面庞骤然横肉狰狞,一股“气浪”从他的周身爆发,金色耀眼的光芒向花海横扫,隐约之间有怒龙咆哮的声音升天而起,在光之中,允诚大师的周身浮现起青色的纹路,宛如游龙在他那鼓起的身躯上云动!
  可下一刻,四条黑色的锁链在花瓣群舞之中激射而出,那金光仿佛鸡蛋壳似的被锁链骤然击碎,在铁链震动的冰冷声响中轻而易举地贯穿了允诚大师的四肢,在巨大力量的拉扯下,允诚大师轰然倒地,四肢被拉成了一个“大”字!
  紧握的金刚铃杵脱手而出落在了花田里陷入泥土,一切的声浪,威势都化为乌有。
  锁链轻震,链接的四个黑色身影瞳眸血红,死寂。
  在这一刻,李星楚意识到自己赶上了终局,凌云寺惊变以血为墨的最终落幕。
  “生亦何欢,死亦何苦。”允诚大师的声音在花海中响起,引来浑身颤抖的李星楚仔细聆听。
  “孽物早已经被送走,伱们是无法从我这里得到它的。”
  四个黑色官服的黑影没有说话也没有动弹,他们似乎只是死人。
  “一者以杀业故。令诸外报。大地咸卤。药草无力。”允诚说,“我可以死去,但还请放过无关者。”
  锁住允诚的锁链越发收紧,地上的允诚渐渐被那股四边发力的力量抽得悬空起来,撕裂的剧痛蔓延在他的四肢上,但那如弥勒般的染血脸上依旧保持着平和。
  “也罢。”他说,紧接着一声叹息。
  李星楚能清晰听见骨骼的折断,肌肉的撕裂声缓慢地响起,他盯着梅园中那发生的残酷景象屏住呼吸,死死地看着每一个细节,似乎要将这一幕刻在脑海中。
  忽然之间,允诚大师侧头,看向了黑暗中的一个角落,那正是李星楚藏的地方。
  他们的目光在空中交汇,愧疚?叹息?祈福?李星楚从未看过如此复杂的眼神,那是临终者寄予的期望,对于一线生机的期望。
  随后他听见了允诚大师最后的一句话:
  “施主,无妄,刚自外来,而为主於内。动而健,刚中而应,大亨以正,天之命也。其匪正有眚,不利有攸往。无妄之往,何之矣?天命不佑,行矣哉?天命不佑,行矣哉?天命不佑,行矣哉?”
  三遍最后重复一遍比一遍大声,愤慨,悲叹,惋惜,太多情绪交杂在内响彻了整个梅园。
  随后梅园中响起血肉爆裂的响声,大量的鲜血泼天洒出,如同一场大雨浇灌在了梅花之上,也浇在了那三位早已经身陨的主持尸首上。
  一切又陷入沉寂。
  落地的锁链垂在花田里,顺着它们来时的方向缩回,在地上留下了深深的沟壑。
  梅园之外,李星楚方才躲藏的地方早已经空无一人。
  —
  无妄卦,从根本上是亨通的,利于坚守正道。如果不正就会有灾祸,不利于前往。
  以正直获得非常亨通顺畅的结果,这是符合天道的。如果不能坚守正道,那么就会有灾祸,不利于前往。盲目地妄动,能到达什么地方呢?老天都不护佑,又何必前往呢?
  回头是岸。
  —
  他冲到了洞窟之中,费劲全力推开了石床,见到了藏在暗格中的宝盒。
  他打开宝盒,盒中是早已枯死如同果仁般缩水的黑色心脏。
  (本章完)

第一千两百二十二章:三更天
  李月弦做了一个梦。
  梦里她是一个落难的公主,王国被摧毁,父母被关押,身后还有无数的逃兵追捕。
  在这个时候有着一个神勇无比的王子出现了,他击溃了追兵,坐在白马上伸手向她做出了邀请。
  王子说,不要害怕,我的公主,你一切的苦难由我来承担,你的王国由我来夺回,你所受到的所有不忠由我来匡正。
  小月弦想要握住了白马上的那只手。
  但梦醒了。
  有人吵醒了她。
  —
  “允诚大师死了.三个主持都死了.他们还是找来了.”
  “.带上月弦,现在就走.”
  “不来不及.到处都是他们的人这座城市”
  “.怎么会这样.”
  “我不知道.但我带回来了”
  声音变小了,直到模糊不清。
  朦胧之间,睡意依旧缠在李月弦的眼皮上,她的耳边能依稀听到熟悉的声音,他们似乎在争论什么,却又刻意压低着音量,但却无法压低那蔓延的恐惧。
  爸爸妈妈在客厅吵什么.好吵我明天还要上学呢。
  她努力翻了个身。
  “还有一个办法,牧月,伱听我说.”
  “.”
  “只要这样.”
  “不行!绝对不行!李星楚你疯了!我怎么会嫁给你这样的疯子!”
  “小声一点!你把女儿吵醒了,你看那边”
  “什么.李星楚你”
  “这是唯一的办法了对不起.”
  卧室房间的门被打开了,李月弦正准备起身睁开眼睛,呼唤什么,但她的脖颈却忽然刺痛了一下,冰凉的感觉让她想要发抖,但比起寒冷更快涌上的是比睡意还要深沉的黑暗,让她意识陷得更沉了,一直沉到了谷底。
  —
  又一个梦,但却是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
  但好像能听见什么?
  剪刀咔擦的声音。
  低沉哭泣的声音。
  摔砸东西的声音。
  血液流动的声音。
  点滴滴答的声音。
  心脏跳动的声音。
  心脏跳动的声音。
  心脏跳动的声音
  心脏跳动的声音。
  忽然什么声音都没有了。
  死寂。
  —
  模糊的电话的嘟嘟声,冗长,重复,无人接听。
  忽然一刻,电话接通了。
  “嗯,是我。”他说,“我想拜托你一件事。”
  电话这头的人声音很低,在黑暗中他的身子也如同声音一般低到了尘埃里,卑微,渺小。
  电话那头的人回应的是沉默,雨声淅沥。
  —
  睡梦清醒了,漆黑的气泡忽然地炸开,意识渐渐浮上水面。
  李月弦努力地睁开了眼睛,她揉着眼角睡眼惺忪,有些茫然地看向周围。
  漆黑一片,唯有月光照亮室内的昏暗。
  “爸爸?妈妈?”
  她发现自己没有睡在原本的卧室里,而是躺在诊所注射室的病床上,四周没有点灯,只能借着窗外的月色看见坐在椅子上抱着脑袋的爸爸,而一旁的妈妈不知怎么睡在了地上。
  李星楚动作轻轻一顿,慢慢抬头看向了床上的小月亮微笑着问,“你醒了么,月弦?”
  “我怎么睡在这里?妈妈怎么了?怎么睡在地上?”李月弦迟疑地看向了地上熟睡的李牧月。
  “先不管妈妈。”李星楚说,“月弦,看着我。”
  李月弦疑惑地看向坐在病床上侧头看向身旁的李星楚,她看着这个往日里永远都是温柔风趣的爸爸,突然指着他的眼睛问,“咦?爸爸,你的眼睛怎么是金色的?”
  “月弦,你相信爸爸吗?”李星楚没有回答李月弦的问题,黄金瞳低垂着轻声问道。
  “我相信啊!爸爸,妈妈到底怎么了?地上凉啊,妈妈会感冒的。”李月弦即使岁数很小,却依旧感觉到了气氛的怪异,家里为什么不开灯?妈妈怎么睡地上?爸爸怎么答非所问?为什么自己明明之前睡在床上,醒来后就到了病床上了?
  “月弦,你相信爸爸吗?”李星楚没有回答自己女儿的问题,只是重复了自己的问题,目光平静地看着女儿。
  “我相信。”李月弦心中已经渐渐意识到了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但他依旧看着面前的父亲,信任着父亲。
  得到了李月弦肯定的答案,李星楚轻轻吸了口气继续说,“月弦,你听爸爸的话吗?”
  “我听啊!老师告诉我们要听爸爸妈妈的话,这样才是好孩子。”李月弦迟疑地回答。
  “月弦,你听爸爸的话吗?”李星楚再度询问。
  李月弦陷入了沉默,她有些胆怯了,有些恐惧,她察觉到有什么事情发生了,却无从问起,因为她可以询问的人,唯一能相信的人正在安静地等她的答复。
  “我听爸爸的话。”她说。
  “很好。”李星楚说,“那么从现在开始.”
  一个身影扑倒了李星楚,床上的李月弦发出惊叫,因为扑倒李星楚的人是李牧月,她从昏迷中醒来了,第一件事就是把自己最爱的人按倒在地上,死死地拽着他的领口。
  李牧月听见了身旁的惊叫,意识到了床上的李月弦,转头见到了身上穿着白色病号服一脸茫然无措的女儿,瞳孔紧缩,转头低声嘶问道身下的男人,“李星楚!你做了什么?”
  “这是唯一的办法了。”李星楚璀璨的黄金瞳直视着李牧月那因为盛怒而熔红的瞳眸平静地说,“牧月,你应该知道,想要月弦活下去,我们只能这么做。”
  “我们可以逃啊!逃得远远的!就像以前一样!”李牧月尽可能地压低声音中的愤怒和痛苦,低声嘶吼。
  “这次不行。”李星楚轻轻掰开了她抓住自己衣领的手指,坐了起来,坐在她的身旁冰冷的地面上,“噩梦成真了,我们逃不掉了。”
  李牧月跪坐在地上,两只拳头攥死,指甲深深刺进皮肤里,刺痛和鲜血流淌在手心中、
  她的愤怒和悲伤在胸腔中酝酿,想要爆发,想要吼叫,撕心裂肺到极致后却只发出了一道低微的呜咽声,浑身上下都在颤抖不已。
  “老婆,我们的时间不多了。”李星楚低声说。
  李牧月在忽然的一瞬之间停止了颤动,她所有的情绪在那一刻都泡沫般消逝了,回归的只有平静,死一样的平静,“东西收拾干净了没有。”
  “收拾干净了。”
  “怎么才能把月弦藏起来。”
  “还记得海通法师的舍利子么,我在从石床下带回那个东西的时候,把它一起带回来了,它可以藏住月弦。”
  “那之后月弦该怎么办?”
  “会有人来带走她。”
  一个响亮的耳光响起,李星楚面无表情地受了这一记早该很久以前就到来的耳光,一侧脸颊飞快地红肿了起来。
  “妈妈,不要打爸爸!”床上从头到尾都处于茫然无措的小月弦忽然惊叫着爬起来。
  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也不想知道发生了什么,她只知道她现在想要保护她的爸爸,往常最怕妈妈的她在这一刻忽然愤怒地看向李牧月。
  李牧月望着李月弦的瞳眸,微微怔住了,随后垂首无言。
  小月弦还没完全从被子里起来,就被李星楚先一步伸手按回了床上,“不要乱动,月弦,手术才刚刚结束,你的身体还无法支持太剧烈的运动。”
  “手术.什么手术?”李月弦茫然地说。
  “.没什么。”李星楚深吸口气。
  “爸爸,痛吗?”小月弦试图去触碰李星楚红肿的脸颊。
  李星楚轻轻握住了她细嫩的手腕,感受着那温度以及脉搏,“爸爸不痛,比起这个”
  “听你爸爸的话,月弦。”李牧月坐在了床边,伸手轻轻抚摸自己女儿的脸庞,她凝视着小月亮,像是要把她永远记在心里,“就这一晚上,听你爸爸的话,仔细地去听,一句话也不要漏掉。”
  “你们是吵架了吗?”
  “是的,我和你爸爸吵架了,吵得很厉害。”
  “那你们会离婚吗?”
  “大概率不会,想要离婚那恐怕得下辈子了。”
  “虽然我和你妈妈吵了架,但现在我和你妈妈的立场是一致的,那就是要保护你,让你逃出去。”李星楚缓缓地说道,“所以你要认真听我的话。”
  “逃出去?要逃去哪里我们不是在家里吗?”
  有什么东西在崩塌,山峰般的轮廓倾倒。
  “答应我,月弦,你不需要多问,因为现在的你无法理解那些事。”李星楚说,“一会儿我和妈妈会把你藏起来,就像你在幼儿园玩的躲猫猫一样。同样的,把你藏起来后我和妈妈也会藏起来,之后会有坏人来找我们,无论我和妈妈谁被找到,你都不能出来,你必须躲在我藏你的地方,直到有人找到你。”
  “坏人?爸爸,我们不能.报警吗?”
  “看起来幼儿园的学费没有白交。”李星楚低笑着摸了摸小月亮的头发,“警察帮不到我们,能帮我们的只有你,只要你藏起来不被找到,那我和妈妈就算是赢,所以我要你一会儿被藏起来后不能说话也不能动,无论听到什么,闻到什么,看到什么,都不能发出一点声音,但也不要睡过去,因为你睡相很差会发出动静。”
  “那我.藏在哪儿?”
  “床底如何,注射室的病床下是中空的板格,稍微蜷缩一些有足够空间让月弦藏进去,只要在板隔上开一些洞口,空气就能流通。”李牧月问道。
  李星楚当即起身和李牧月一起搬开了另一张床的床铺,下面果然是大大小小的板隔,李牧月抽出窗边的剪刀负责开气孔,他转身过去将床上的小月弦抱了起来,走到板隔前想要把她放下,但对方却死死地抱住她一动不动。
  李星楚能感受到女儿的颤抖和哭泣,就算再怎么早熟和小大人,她依旧难以承受那无形的恐惧和压力,他没有着急把女儿放进板隔,因为他知道这可能是这辈子最后一次再拥抱这个小可爱。
  李牧月轻轻抱住了李星楚怀中的女儿,亲吻她的头顶,接手过来把她放到了较大一些的隔板内。
  “戴着这个,不要弄丢了。”李星楚把舍利子交给了板隔中蜷缩着的女儿轻柔地说道,“答应爸爸和妈妈,无论外面发生了什么,都不要出声。就算爸爸妈妈被发现了,你也不能哭,只要你不被找到,我们三个人就赢了,知道吗?”
  李月弦没有回答,只是蜷缩在里面,哭泣着茫然地看着床边站立的父母。
  “她会听话的。”李牧月看着月弦微笑,“毕竟她一直以来都是个听话的孩子。”
  隔板被放下了。
  小月弦的眼前也渐渐陷入了黑暗,在最后一刻她想呼喊爸爸妈妈,但他们的话却萦绕在了耳边,让她硬生生地将一切声音咽了下去。
  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知道为什么一直以来相亲相爱的爸爸妈妈会吵架,不知道爸爸说的手术是什么,不知道要来找他们的坏人是什么。
  她什么都不知道,但却不妨碍她能感受到爸爸妈妈的恐惧。
  一直以来的顶梁柱,女儿眼中的天,如今在颤抖,在恐惧,那么作为他们庇护下的幼崽所承受的恐惧理应是数倍的。
  但就如爸爸妈妈说的那样,李月弦一直以来都很听话。
  她不知道一切的来龙去脉,但却不妨碍她今晚听懂一件事。
  听爸爸妈妈的话,藏在床下,不要出声,也不要动,直到有人找到她。
  黑暗中只有她的呼吸声。
  (本章完)

第一千两百二十三章:四更天
  叮铃铃。
  黑暗中,蜷缩的李月弦听见了铃铛声。
  那是打更人的铃铛响。
  一次,代表一更天。
  叮铃铃。
  铃铛声又响了。
  两次,代表了二更天。
  李月弦在黑暗中均匀地呼吸,她的听觉变得敏锐起来了,好像从未有过如此敏锐的听觉。
  叮铃铃。
  铃铛又响了。
  三次,代表了三更天。
  李月弦一直以来都听说过这座江边小城流传的那个古老的传说。
  传说,这个座小城的打更人永远不打第四更,如果第四更敲过,迎来的将是如洪水般滔天的灾难,将听见第四更声的所有人淹没进浩劫之中。
  所以,每一个晚上她在朦胧的睡意中都会仔细去听那窗外若有若无的打更声。
  一道。
  两道。
  三道。
  然后
  黑暗中,微弱的金色眼眸睁大了,眼中似乎蔓延出了滔天的恐惧,如海啸般溢出眼眸,让她想要呼唤什么,但却死死地卡在喉咙里不敢发出任何一点声音。
  叮铃铃。
  四次,代表了四更天。
  同时,也代表了灾厄的到来。
  —
  凛冽的冬风吹过诊所外的道路,培元诊所本就开在老旧的小区内,在这里道路四通八达,没有路灯,也没有人影,唯有的是月色照在石路上泛着冷光。
  无声无息之间,如透明的涟漪在黑夜中荡起,就像薄膜一样缓缓罩在了街道上。
  月光更冷了一些,黑夜更深邃了一些。
  在夜色中荒凉的街角,目力所能眺望的极限,黑色的雾气从街道的尽头蔓延,就像冬天的浓雾,它很快就吞噬了整个街道,让一切都仿佛陷入了漆黑的梦境。
  黑色的梦境中,有铃铛声响起。
  叮铃铃。
  一声。
  一顶轿子晃晃悠悠而来。
  轿子通体红色,银顶、黄盖、红帏,外罩鹦鹉绿呢,四面置纱窗,悬珠穗。
  叮铃铃。
  二声。
  第二顶轿子紧随其后。
  轿夫八人,皆黑袍,戴黑纱,步履轻快,犹如悬空。
  三声。
  那是舆轿,是最尊贵、最庄重,也是最豪华的御轿如,清朝规定,凡是三品以上的京官,在京城乘“四人抬”,出京城乘“八人抬”。
  四声。
  任何闲杂人等胆敢冲撞舆轿,杀无赦。
  四顶轿子从黑色的浓雾中出现,并排在街道上缓缓走来。
  它们停下了,因为有人挡住了去路。
  月光下,站在路中央的是一个女人,穿着竟与轿夫相似的黑色袍服,手中握着一把青铜长剑,熔红的瞳眸默然地望着那一字排开的四顶轿子。
  “罪人伏诛。”轿中有苍老的声音传出,没有感情。
  “罪人伏诛。”
  “罪人伏诛。”
  “罪人伏诛。”
  四顶轿中,那些高高在上的东西都重复着,冰冷,干枯的声音念道。
  “我唯一的罪孽,大概就是生而为月。”李牧月说。
  她拔出了青铜剑,无形的领域延伸向街道尽头,吞没所笼罩的一切。
  言灵·红尘。
  下一刻,漆黑的锁链从四顶轿中射出,那名为红尘的言灵尚未施展权能,便如同玻璃般碎裂了。
  在领域破碎的前一刻,李牧月似乎早有预感般回头看向身后远处诊所的方向。
  —
  培元诊所。
  李星楚坐在门诊大厅的中央,漠然地看着地面上的皎皎月光,在他身旁的前台上凋谢的黄蔷薇弯在花瓶里。
  叮铃铃。
  玻璃门上的铃铛被触动,被打开了,四个枯槁的老人踱步走进了不大的诊所。
  他们实在是太老了,老到每一个动作都那么迟缓,就像是过去抽帧的影片,一点点地占据了这个空间内的位置,直到那股腐朽的气息终于填满每一个角落。
  他们还是来了,如黑雾般的噩梦,追上了那短暂的美梦。
  —
  龙头拐杖重重杵在地面。
  “罪人李星楚。”
  “罪人李星楚。”
  “罪人李星楚。”
  “罪人李星楚。”
  他们藏在黑暗中,月光照不到的地方用干枯,嘶哑的声音将李星楚带回现实。
  “四位宗族长当面大阵仗,可我家的那位老祖怎么没舍得从宗族内挪步,亲自来教训我这个不肖子孙呢?”李星楚缓缓扫过那四个佝偻的身影轻声说道。
  “李氏宗族长留守祖地以掌大局,这是今朝李氏一族的本分。”他们其中之一说。
  “‘圣意’何在。”他们其中之一问。
  “你们杀了允诚大师,却没有找到圣意,平白和佛教结仇,这可不算是个值当的买卖。”李星楚淡淡地说。
  “李星楚,你可知道你犯下的罪孽有多么严重,李氏族中无一天不以伱为耻。”他们中有人劝,“回头是岸。”
  “我老婆呢?”李星楚平静地问,“她应该早些时候就在外面迎接列祖们,如果她死了,那么我们就没有必要再继续下去了。”
  他们有人嗬嗬笑出了声。
  诊所内干涸的笑声此起彼伏,就像鬼怪在窃窃私语。
  “圣意呢。”他们问。
  “我老婆呢?”李星楚说。
  培元诊所的玻璃门碎掉了,一个人混着玻璃碎片被丢了进来,那是李牧月,浑身就像血泡的一样惨红,四肢扭断躺在地上,右肩上断掉的青铜长剑深深贯穿,躺在地上披头散发生死不知。
  牧月惨败。
  “宗族怎会诞出如此残缺丑陋的‘月’。”他们有人叹息,“家门不幸。”
  “她死了,你们永远都别想找到圣意。”李星楚璀璨的黄金瞳凝望着阴暗中那些佝偻腐败的黑影,泪水从眼角流下。
  “总有人要为此付出代价。”他们训斥,“这是祖训。”
  “这个人只能是我,对吗?”李星楚说。
  “牧月残留之身可堪一用,‘月’系统不容外泄,而你参与了‘月’系统的改动,宗族留不得你。”
  “是宗族留不得我,还是宗族长们留不得我?”
  “罪人李星楚,私自带走‘牧月’,使得正统门户中空,在为一己私欲满足之际,正统无数的青年俊杰死于灾厄,‘月’的存在本就该制止那些苦难发生,那些平白逝去的性命,便是你一生洗不净的罪孽。”有人缓缓说道。
  “放你妈的屁。”李星楚嘶声说,“建立在无尽压迫之上的繁荣胜利都是虚假的。你们为了所谓的大义,为了所谓的宗族,无止境的将苦难流向一个人,你们可曾问过这个人的感受,可曾有人为这个人发声?没有人生来就是为了承受苦难的,没有人!”
  “‘月’所承载的强大,完美,本就是伴随着代价,生而为‘月’这是她的命。”他们中有人温和地说。
  “我老婆的命由我来定,轮不到你们,她已经不是‘月’了,所以你们有多远可以滚多远。”李星楚低吼。
  “‘月’系统不容外泄,在一切事成后,牧月会被宗族收回,她不会死,而是会变得更加完美。”他们中有人低声嗬笑。
  “完美?是指没有脑袋,像是外面那些东西一样只会傻乎乎地听你们的命令么?”李星楚嘶声问道。
  “圣意何在?”他们中有人厌了,尖厉冷漠,“身为正统族人,赎罪是宗族赐予你最后的仁慈。”
  “去他妈的仁慈。”李星楚说。
  “牧月跟我说了许多有关你们的事情,有关‘月’的事情,在手术的过程中,我大概也了解了你们想通过‘月’来达成什么样的期望。”李星楚深吸口气,“你们或许可以制造出比牧月还要强大的傀儡,但想要达成你们真正的目的,一个活着的‘月’,一颗跳动的‘圣意’才是你们真正想要的,对吗?”
  他们没有回答。
  “既然如此,做个交易怎么样?”
  “你没有资格和我们商谈,你是罪孽之人,你能得到的只有审判。”
  “没得商量?”李星楚问。
  “叛族之人,当受千刀万剐之刑!”四位老者漆黑的瞳眸中全是森然威严。
  冷风吹入了诊所,四个黑色官服的“死人”出现在了角落,血红的瞳眸静静地望着中央坐在椅子上的李星楚,人骨面具下森冷的面庞象征的是死亡。
  “那我换一个说法,这不是交易,这是威胁。”李星楚黄金瞳璀璨,里面全是冰冷,“你杀了李牧月,或者把她改造成和这些怪物一样的东西,你们一辈子都别想从我这里得到圣意,你们可以试一试,用你们那苟延残喘的性命来赌上这么一赌。”
  诊所内冷风吹卷,花瓶内蔷薇花瓣掉落。
  死寂之后,他们内有人平静地说,“交出圣意。”
  巨大的力量爆发在了李星楚的身上,他被从椅子上提起,猛地按在了墙壁上,动手的是其中一个“死人”,举重若轻地掐住李星楚的脖子让他悬空窒息,而李星楚却是半点没有挣扎,双手垂在身边,侧头死死地用黄金瞳盯住他身旁佝偻站立的他们之中的一位。
  呼吸渐渐困难,李星楚的脸颊充血然后渐渐发紫,可他依旧没有做任何挣扎的动作,只是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直到他们中的一员手指轻轻敲击了一下龙头拐的龙首,墙上的李星楚才被甩向了地面,撞击和剧痛之中他剧烈地咳嗽,用力地呼吸空气。
  他们互相交换眼神,最终其中一人忽然脑袋一转,嘶声笑了一下,抬起干枯的手指向着角落的死人做出示意。
  地上捂住喉咙喘息的李星楚还没有起身,就看见一旁趴在地上浑身鲜血的李牧月被其中一个“死人”拖着脚踝捡了起来走向注射室的床榻,将之丢了上去,鲜血瞬间染红了床被渗透向更深处的被褥棉絮。
  他骤然瞳孔紧缩想要站起来,却被身旁椅子上的他们的一员抬起龙头拐杵在了后脑勺上,剧痛和眼前一黑让他再度趴下。
  “想保住牧月的性命,那你从开始就不该染指‘月’系统,失去了‘圣意’的月只有两个结局,销毁,亦或者做成京观。”有人淡淡地说。
  手持龙头拐那人发出了怪异的尖厉嘻嘻笑声,“李星楚,如若你当真想要保住李牧月的性命,担心我们在得到圣意后依旧违背约定将她做成京观,那么干脆就由你来亲手毁掉她的‘月’系统如何?如今身负‘月’系统的牧月即使已经污浊,但依旧是正统的禁脔,但一个被毁掉‘月’系统的废人或许我们会网开一面放她一马?”
  李星楚从地上缓缓爬了起来,择人而噬的黄金瞳死死盯住了发出嘻笑的那位老祖。
  “‘月’之秘向来都是宗族中的大秘,知者,杀无赦。盗者,杀无赦。传者,杀无赦。三样大忌皆被你所触犯,你应该知道你的死活早已不由你自己做决断。能在这种时候想要保住‘牧月’,很好,老身给你这个机会。”老祖嘶嘶发笑,“听闻你虽为李家后人,却天生亲近赵家传统,医术一道又得赵家烈祖真传,虽说辜负了赵家的爱惜,但你这一生唯一一件值得说道的事情,恐怕也只有你亲手犯下的罪孽——私自匿藏圣意,篡改了‘月’。”
  “既然如此,就由你玷污‘月’的手,来亲自毁掉被废弃的‘月’。”老祖说的话很慢,也很细,像是磨盘要将眼下的李星楚一点点磨烂成浆泥,“我给你一个机会保下牧月,你交出圣意,再自己亲手废掉牧月,我们自然就有了不必杀她的理由,宗族将会把她一辈子软禁在族地留她一条性命,如何?”
  “去你妈的。”李星楚死死盯住那位老祖冷笑道。
  老祖嘴角扬起,满目戏谑地厉喝道,“僭越!”
  李星楚后脑勺被巨大的力量按向了地面,整个脸撞击在地板上被碎裂的瓷砖切得血肉模糊,鲜血一点一点浸染进了他的黄金瞳,即便如此他也依旧死死地看着那位老祖,瞳孔中的暴怒像是要跳出眼眶毁掉所凝望的一切。
  “以肮脏之手,毁掉肮脏之物,倒也是个妙手。”他们中有人点头,似乎是对这个想法的称赞,于是称妙声此起彼伏。
  “你告知我们圣意的下落,自己亲手毁掉牧月,再受千刀万剐之刑,此事便两清。”
  那嘶笑的老祖佝偻着腰走到李星楚的面前,低头看着那双漂亮的黄金瞳,“李星楚,这可是泼天的仁慈,你可不要耽误了。”
  “滚。”李星楚想吐出一口血水在对方的身上,但才张口,那龙头拐就已经杵进了他的嘴里,杵烂了他的牙齿。
  老祖鞋面轻轻将李星楚的下颚抬起,强迫他把满口的血水和牙齿吞进了喉咙里,划破喉咙泛起剧痛和腥甜。
  “最后的机会,李星楚,看在李氏宗族长的面子上,也看在你父亲为正统立下的汗马功劳上,交出圣意,李牧月以废人之躯可以苟活,你死,这是你能迎来的最好的结局。”他们之中有人平缓地劝道。
  李星楚说话的声音很模糊,嘴一张就流出粘稠的鲜血,“.你们一辈子都.得不到圣意。”
  “我们有的是时间。”他们中的一位稳坐在座椅上,轻轻抬手示意。
  注射室的病床边,京观漠然地拔出了床上李牧月肩头的青铜剑,猛地刺进了她的大腿,剧烈的疼痛让晕厥的牧月清醒发出凄厉的哀嚎。
  可醒来的同一时间她就发起了反击,左手拔出了大腿中的青铜断剑,猛地划向床边死人的喉咙,但却被那增生的面骨阻挡暴起一串火花。
  青铜断剑再被抢夺,刺入了李牧月的左肩,而这一次李牧月一声不吭,熔红的瞳眸死死盯住那死人的血红双目。
  “今晚我们有足够的时间,我相信李家的后人都是好汉,你定能承受住千刀万剐之刑,可未必你能承受住自己心爱之人在你面前被千刀万剐。”他们中坐在座椅上的那位双手杵在拐杖上,佝偻着腰背淡淡地说,“圣意不交,牧月会在你面前凄惨而死,你与我们鱼死网破的决意要大一些,还是保住你妻子的决意要大一些?我很想看上这么一看。千疮百孔的牧月终究是牧月,削成人彘的牧月也是活着的牧月,杀了牧月你会心死彻底埋藏圣意,但想要牧月不死却比死还要痛苦的办法太多了。”
  “我们可以让你们死,也可以让你们活,在我们的手里,你们想死也是一种奢望。”他说。
  李星楚望向座椅上的那一位,从对方的眼窝中,他见不到人的瞳孔,只能见到深邃的漆黑,从里面蔓延出的是厚重的绝望和暮气。
  宗族长们不接受威胁。
  不等李星楚说话,那位就已经平淡地下令,“京观,一片片削去牧月的皮肉,直到她开口,就从乳房开始。先是双乳,再是眼鼻,给我做一个上好的人彘出来。尽管内里已经被玷污了,但皮囊终究还是千头万绪出来的,多做一个漂亮的人彘终究也算是多一件收藏。”
  床边京观抽出了李牧月肩膀上的青铜剑,李牧月瞬间出手抓住了剑锋向自己的喉咙抵过去,但沉重的一拳立刻砸在腹部!李牧月骤然蜷缩起来颤动,手脚又立刻被漠然走来的另外两个京观死人扯住,强行将她的身体在床上扯直,那象征着美的身躯被迫绷直,京观手中的青铜残剑挥向那傲然的曲线。
  在残酷的一幕即将发生的瞬间,青铜剑忽然停下了,它的剑锋停在了李星楚的脖颈前。
  在最后的一刻,李星楚爆发出了难以想象的力量冲向了床边,硬生生用自己的性命停住了这一剑。
  但这一剑其实也并非为他而停下。
  “想清楚了么?”座椅上的那位抬起的手指轻轻放下,京观手中的青铜残剑也为之放下,“交出圣意是你唯一的出路。”
  李星楚站在床边,垂首看着床上的李牧月,披头散发浑身淌血的她没有了往日的英姿飒爽。
  李牧月那双熔红的瞳眸死死地盯着他,用接近嘶哑的声音告诉他,“李星楚,不要听他们的鬼话。他们找到‘圣意’一样会出尔反尔,只是折磨而已,我受得住,让他们来!”
  “可我受不住。”李星楚低声说。眼睁睁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被折磨到不成人形,这恐怕对他来说才是真正的折磨。
  李牧月盯着李星楚呆滞了片刻,骤然破口大骂,“李星楚!我不准你——”
  “这是唯一的办法。”李星楚捂住她的嘴低声说道,黄金瞳默然地注视着床上的女人。
  “交出圣意。”身后黑暗中的他们说。
  李星楚回头,看向木然的老祖们,黄金瞳下的泪痕已干,他平静地说,“这个世界上知道圣意下落的人有两个人。”
  “哪两个?”
  “一个人是我。”李星楚说。
  “还有一人呢?”
  他又侧头看向了床上,被自己捂住嘴的李牧月。
  座椅上的老者忽然抬头,骤然厉声道,“拦下他!”
  但他还是迟了一步。
  李星楚身上响起了一道刺耳的爆裂声,随后身体应声倒下,那老祖爆发出了与之前佝偻缓慢完全相悖的速度来到了地上的李星楚身旁,原本还想伸手探向他的鼻息,但余光却扫见了那惨烈胸口景象,便沉默地放弃了这个举动。
  李星楚的胸口心脏处,无数道红色的尖刺如同刺猬一样在他的胸腔爆开,尖锐的利刺向下扎穿了五脏六腑,向上捅穿了下颚贯穿大脑,尤其诡异的是那些利齿上爬满了血管,仿佛活的一样收缩扩张着,像是某种寄生物在这具身体内贪婪地占据着地盘。
  “真言术.?”他沉声迟疑道。
  “不可能,京观携带的缚龙索已经断绝了任何领域的展开。”后来的人低沉说道,“这是有别于真言术的其他手段。”
  四位京观驻守在旁,居然没能阻止李星楚的自缢,这种自杀手段就连他们都闻所未闻。他们早就考虑过两人自缢,京观便是这一重保障,但现在就连京观都没有能阻止李星楚的自杀。
  床上李牧月在李星楚倒下后呆愣了数秒,随后发出了凄厉的哀嚎,她挣扎着想去看地上的李星楚,但却被死死按在床上动弹不得,熔红的瞳眸内悲伤如海。
  “李家的子嗣,果然够刚烈。”他们中有人低叹。
  “罪子已死,接下来该怎么办?”有人轻声问。
  知晓圣意存在的人仅剩下一个,答案不言而喻。
  但那四个鬼影看向床上因为悲痛发出低吼的女人,眉头中全是阴沉,李星楚的确该死,但却不是现在。而李牧月也本该去死,但现在却不得不活着。
  如今折磨李牧月便失去了任何意义,他们很清楚正统培养的“月”究竟是怎样的东西,这个世界上任何的折磨恐怕都难以让这个女人开口,只要她不愿意。
  恐怕李星楚也是知道这是他能保下李牧月唯一的办法,所以才毅然决然地选择了自缢。
  “愚蠢之徒。”他们中有人冷冷地说道。
  “罪人李牧月。”
  黑影们齐聚在床边,望着床上的女人低沉说道,“交出圣意。”
  没有回应,在哀嚎过后,床上的女人就像死了,熔红的黄金瞳内流下血泪。
  诊所内死寂,唯有血流滴答。
  “剥除‘月’之力。”
  杵龙头拐的老人阴沉地看了床上的李牧月一眼,转身走出注射室,“留她一口气,带回宗族等候发落。”
  四人中的那位老妪慢腾腾地走到床边,探手接来了翠绿的柳叶刀,“最后一次机会,交出圣意。”
  没有回答。
  “会很慢,也会很疼,大概还会留疤,像是你这样漂亮的女人,一定会有很多人为之惋惜吧。”老妪伸手贴在李牧月的脸颊上低声说。
  “宗族赐予你的,就由宗族夺回。”
  老妪手中的柳叶刀切开了李牧月的胸膛,露出了那血红的,错综复杂的名为“月”的炼金矩阵,混合在血肉中就像一副怪诞的艺术品,让人感到迷离和梦幻。
  柳叶刀介入血肉,开始破坏炼金矩阵的连接,那精密的系统在老妪的手中开始一点点被拆掉,那娴熟的手法以及对‘月’系统的了如指掌,不难猜到她正是‘月’系统的缔造者之一,所以她自然懂得怎么让这个过程尽可能地延长,尽可能的痛苦。
  她乐于在那些能让人产生发疯般剧痛的点位缓慢地切割,像是慢刀子割肉一样听着身下女人牙关咬出的美丽乐章,那是一种享受,一种由施虐得来的快感,让她苍老的身体再度年轻了起来,贪婪地从这个女人身上汲取活着的快乐和意义。
  难以想象的痛苦在李牧月的身上缓、寂静中爆炸,她颤抖战栗,身体条件反射地挣扎,血泪从瞳孔中流出,那种无助的悲伤就像沸腾的海洋汹涌地在小小的诊所内冲刷回荡。
  但自始至终,她没有发出过一声哀嚎和惨叫,只是死死盯住天花板承受着那人类难以承受之罪的极刑。
  她不怕折磨,只要她知道为之忍耐的是什么。
  为此,她可以忍耐到永远。
  这个过程持续了很长,就和这个夜晚一样。
  但无论多漫长的深夜都会有黎明的一刻到来。
  “时间差不多了。”守在玻璃门前的老人淡淡地说。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诊所外街道上笼罩着一切的黑雾早已经开始稀薄,而在黑雾外照入的是黎明的阳光。
  老妪收起柳叶刀,从鲜血染红,宛如屠宰案板似的病床边离开。
  “带回宗族。”老妪低沉地说道,看也没看身后那残酷场景一眼。
  床上已经成为血人看不清模样的李牧月被京观死人拾起,屋内的黑影们纷纷离去。
  最后一位老祖在离开之前,停在了诊所的前台旁,侧头漠然看了上面凋谢的蔷薇一眼,伸出枯槁的手指向那凋零的花瓣,但中途却忽然停住,落在一旁的桌上轻轻擦过。
  他细捻手指,最后环视了一片狼藉的诊所一遍,转身离去。
  (本章完)

第一千两百二十四章:黎明
  黎明。
  培元诊所的玻璃门被推开了。
  一个风尘仆仆,但却依旧难掩漂亮的疲累女人走了进来。
  她走进了诊所的注射室,径直走到了那张被血洗过的病床前停下。
  血泊漫过她的脚面,早已经冰冷的血水有些冻人。
  即使空气中的血腥味浓烈到令人作呕,她依旧面无表情地跪坐在了血泊之中,低身搂抱起了地上男人空洞的,轻得有些过分的尸体,他的心已经死了,不知道逃到了什么地方,留下的只是一个躯壳。
  她安静地留下眼泪。
  很久,她放下了男人的身体,转身面向那张被血侵染透彻的病床,用力地掀起了床上的被褥和铺盖。
  在床下的隔板中,一个小小的身影蜷缩在那里。
  那是一个小女孩。
  阳光照入隔板,照得那单薄的身影轻微的颤抖,娇小的身躯浑身上下被浸泡在鲜血中,原本应该灵动可爱的双目如今呆呆地看着前方,没有聚焦,没有落点。
  女人伸手,小心翼翼地触碰那个小小的身影。
  她以为对方会尖叫,会反抗。
  但没有,小女孩像是木偶一样一动不动。
  女人低下头,落下了许多泪水,最终从隔板下扶起了这個小女孩,轻轻搂抱住了她。
  阳光穿过诊所的窗户照在她们的身上,冬日的太阳没有什么温度,甚至有些刺骨。
  被搂在怀里的小女孩目光缓缓移动,落在了地上男人的尸体上,终于泪水决堤般滚落。
  歇斯底里的哭嚎声响彻了诊所阳光普照的早晨,撕心裂肺,摧心剖肝。

第一千两百二十五章:漩涡
  龙凤苑的大门被推开了,呼啸的风从内向外吹出,熄灭了大片灯火。
  没有人从中走出来,门外浩浩荡荡的正统们安静等待着那个统御他们的领袖走出。
  脚步声。
  剑格摩擦声。
  有一个人走了出来,黑袍,挎剑。
  没有人不认识她,在灯火的光芒照在她身上时,所有人都将视线聚集在了她的身上,每个人都在微微战栗。
  李获月慢慢抬头,熔红的黄金瞳是“月”标志性的特征,她只是站在那里,就已经达到了说话的效果。
  每个人都屏息凝神,所有的琐屑声音都沉寂了下去,无数双黄金瞳接二连三的亮起。
  他们为家族的召集而来,在社会上他们有着不同阶级的身份,扮演着不同的角色,以微小的齿轮契合着运转正统这个庞大又古老的机器。在‘九州’的专线联通他们的一刻,他们聚集到同一个地方,为了同一个使命。
  他们能感受到那风雨欲来的征兆,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又或者什么大事马上要发生了,他们就是见证者,历史的开拓者,为此抛头颅洒热血在所不惜。
  可能是对于“精神”这种介乎虚无与现实之间的物质态太过敏锐,在一些人的眼中,龙凤苑那一线红墙之前的人山人海中已经缓慢地升起了一个“域”。
  那是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在过往的历史中有人称这种“域”叫作“气势”或者“军魂”,拥有类似东西的集群将在战场上无往不利,势如破竹。
  一场风暴正在酝酿,而无论风暴如何凶猛,他们都会将之冲碎,击溃。
  —
  “在凝聚力这方面,秘党的确比起正统这种传统差了不少,信仰?团结?在他们的身上那种特质很明显,那种随时随地都可以为了某种东西献上生命的意志,坚硬不屈的意志。”
  “.不过我也并不是说秘党的年轻一辈就没有这种意志,虽然秘党的年轻人们也能时常做到将生命置之度外,但我总感觉正统和秘党这两者之间总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区别。”
  高处高台边上坐着的男人,望着遥远红墙前那龙凤苑前震撼人心的景象淡淡地说,
  “不过,我很好奇如果事态真的发展到了对你围追堵截,群起而杀的时候,你真的会对这些年轻人动手吗?还是说象征性地反抗一下,找到机会就发动‘刹那’或者‘时间零’闪人?”
  “我不知道。”在他的身后,林年从暗色中走出,站在了他的身旁,同样眺望龙凤苑前连绵的火光。
  他黑褐的瞳眸里倒影着那个挎剑的女人,暗淡漠然。
  “倒也是,没有发生的事情的确谁也不知道,很多事情只有真正发生了,你才会知道结果不是么。”
  恺撒左腿盘坐着,右腿悬空挂在高台外面,侧着身子低笑着看着那人山人海的那一幕,抓住身旁地上置放的外套向后丢了过去。
  身后的林年接过披在了还在释放着惊人热量的赤裸的上身。
  龙凤苑前人群的规模随着时间的推移还在变大,但这些都还只是一隅。正统的底蕴比想象中惊人太多,驻留在这个城市中可以成为“战斗力”的人的确都在收到专线的第一时间开始快速赶来,可放眼整个世界,那些正统这些年探出的无数触角已经像是秘党一样遍布世界,如今恐怕也在通过各种不同的手段得到九州的消息后,立刻放下手中的事务,定下最快一班航空赶往家族。
  “已经没办法收场了。”恺撒说道,“在她决定动手的时候就已经注定会发展成这样的场面。”
  “谁也不想这样。”林年说。
  “她想。”恺撒说,“对于她来说,恐怕正统彻底毁掉也在她的高度接受范围内,说不定还算是得偿所愿。”
  “她早就已经疯了,你不该和疯子结盟。”恺撒看向身后的林年,目光深邃,“我母亲说过我们每个人其实都是潜在的疯子,那个疯子住在我们的心里,只是一直隐忍着没有发狂,因为没人喜欢和疯子一起玩。她很聪明,因为她也懂这个道理,所以在她发疯的那一天起,她就已经开始伪装起了自己,装得越久,爆发的那一天就越疯狂,而她装了整整十几年没有露馅。恐怕正统如果知道那天晚上她在床底下经历了一切,根本就不会让她活到今天吧?”
  “谁知道呢。”林年说。
  “所以对于她来说没有所谓的得失,也没有所谓的后果,只要能杀了五位宗族长,再把正统背后和当年那件事有关的所有人铲除,死多少人对她来说都没有意义。曾经那些爱她的人向她注入了多少爱,在他们死后,她就能爆发出多少恨。”
  “林年,劝你一句话,像这种疯子,最好下次见到她的时候离远一些。”恺撒淡淡地说,“她会自己把自己玩死的,迟早的事情。到时候她会很惨,你最好不要同情心发作向她伸手。”
  “.不过,我很好奇你答应她涉入这件事,真的只是因为她有你想要的东西?而不是看到她身上被正统留下的那些伤疤同理心犯?”恺撒忽然又问。
  林年没有说话,他安静了很久,说,“李牧月还活着?”
  “的确还活着。”
  恺撒也不要求林年真正给出一个态度,回答了对方的问题,“在‘月’系统被毁掉之后,她就只是一个普通人了,除了保有部分混血种的特征以外,一次简单的枪击都能轻松杀死她,这样的她对于正统来说没有任何威胁,反倒是成为了宗长们手中又一个有力的筹码,所以她才能活到今天。”
  “你怎么找到他的?”林年问,“如果真的如你所说的那样李牧月作为筹码活着,那么她藏身的地方应该很隐秘。”
  “的确很隐秘,谁能想到一代‘月’最后会藏在那种地方?不过我有我的办法就是了。”
  “嗯。”
  “.”
  风吹过高台,带走了林年身上的那些蒸腾热气,也让他血管内的温度慢慢冷却到了正常的程度。
  “‘月’已经疯掉了,林年。”恺撒说,“你应该比我清楚这一点,她的眼睛,你是近距离见到过的,里面除了自我毁灭之外没有其他东西。”
  林年沉默了很久后向恺撒点头,“我知道。如果没有你,今晚会很难收场。谢谢。”
  “想听到你说谢谢可不太容易,一般情况下都是别人谢你吧?”恺撒侧头看向披着外衣瞳眸在夜色下稍许暗沉的林年,“不过你觉得正统的人会信她们准备的那套说辞吗?一会儿她们会临时变卦也说不一定。”
  “无所谓了。”
  “即使她们真的退步,这笔交易到头来还是你亏了。”恺撒摇头,“我听见你提到过,你答应李获月淌这滩浑水的条件是对方会给你一件你想要的东西吧?现在东西也没拿到,人却帮她杀了.虽然我没能看见院子里面你动手的场面,但想必能让你出来的时候这副模样,那个名叫‘京观’的神秘部队很麻烦吧?”
  “情报差问题,只要有足够的情报,了解敌人的特性,你也可以解决。”
  “算了吧。”恺撒轻轻笑了笑,然后渐渐陷入了沉默。
  很久后,他开口淡淡地说,“说实话,我的直觉告诉今晚的事情还是有些问题。有些事我没弄明白,比如正统的五大宗族长为什么会选择在今晚齐聚一堂?虽然有京观做安全保证,但这也不是他们以身试险的理由,他们死得太简单了一些,以至于让我怀疑院子里的究竟是不是他们的尸体。”
  “司马栩栩丢了,下一任‘月’的继承者出了事,宗族长们肯定会像是热锅上的蚂蚁。”林年解答了恺撒缺失的这份信息差。
  “司马栩栩.你说下一任的‘月’丢了?这种东西怎么能丢的?”恺撒微微皱眉,他不认识司马栩栩,但他知道下一任的‘月’意味着什么样的分量。
  “我和李获月最开始在寻找大地与山之王的尼伯龙根,路明非那边遇到了袭击,晚高峰的缘故我一时间赶不过去,李获月为了让我放心,派了司马栩栩去救援路明非,结果出了点意外,司马栩栩陷入了尼伯龙”林年话说到一半声音渐渐小了下来。
  “是李获月让司马栩栩去救路明非的?为什么李获月能调动下一任的‘月’?”恺撒皱眉问,“在正常的权利交替的流程中,作为现任者和继任者的他们两个,绝不应该有过多的接触,更不要说由一方指控另一方在敏感时期去执行风险任务!”
  “他们的关系有些复杂,这里面一时半会儿说不清,但那个时候是我让李获月给我一个保证,所以她通过自己的关系让司马栩栩去帮遇到危险的路明非——司马栩栩的言灵和校长一样,是相当不错的保证。”
  “所以,在司马栩栩出事后,她立刻选择了发起刺杀行动?”恺撒追问。
  林年盘了一下时间顺序,随后沉默地点头,在确定司马栩栩误入尼伯龙根,同时他们将路明非送进尼伯龙根追击之后,李获月选择立刻发起了刺杀计划。
  恺撒同样沉默了些许时候,然后说,“给我有种.和上次的听证会一样的感觉。今晚发展到最恶劣的情况,都是你在‘立场’上会收到巨大的打击,动摇你的‘立场’根本。这整件事里应该有问题.很大的问题。李获月驱使你杀死京观是一个阴谋,但在这个阴谋之后我感觉还有套了一层算计。”

第一千两百二十六章:狂潮
  “你是说李获月有问题?”林年低声问,黑褐的瞳眸内飘过金红。
  “不一定,她可能有问题,也可能是她身边的人有问题,又或者是你和我现在想的那个人主动找上了她为她提供了一些‘指导建议’甚至是合作。”恺撒缓缓说道,“如果我隐约的猜想是对的话,那么现在的情况比我们想的还要麻烦一些。”
  “如果你今晚没有出现在这里,那么一切都会按着最坏的剧本走。”林年说,“但你出现了,这个阴谋自然就泡汤了。”
  “我的确出现在了这里但其实按照逻辑顺下来,我本不应该出现在这里。”恺撒缓缓说,“.我是通过猎人网站的一个情报贩子找到的李牧月的情报,但现在了解了事情的全程后,我开始好奇起来,一个简单的猎人是怎么得到李牧月这种‘死人’的位置的,像是李牧月的软禁之处应该只有五大宗族长知道。”
  他慢慢说,“再然后,我接触到李牧月,提到李获月的事,再和李牧月达成交易来干涉今天晚上的事情就像有人知道今晚会有坏事发生,所以提前安排我涉入了这件事,打乱了整个计划。”
  “你找上李牧月的目的是什么?”林年盯着恺撒的侧脸。
  恺撒轻轻摇了摇头,他没有回答林年。
  林年顿了一下,再问,“那我换个问题,是你先找上那个情报贩子的,还是他先找上你的?”
  “他在猎人网站上发布了一个帖子,高价贩卖北亰复苏龙王的情报,我发现他的ID很旧,觉得里面有文章,所以试着找他聊了聊,最开始我们的确针对龙王的情报在交涉,但因为地界的缘故,自然而然聊到了正统.再然后就扯到了‘月’的一些秘密。直到今晚,他松口,约我出来进行情报的交易.呵。”
  恺撒闭嘴了,低头一会儿,然后抬头,面无表情,“.现在我倒是很难说清楚是谁先主动找上谁的。”
  他们都不说话了,快速地整理起了就近发生的所有事情,去收集每一个被忽略的细节试图组成拼图。
  “你知道我怎么想的吗?”良久,林年抬头淡淡地问。
  “你先说还是我先说。”恺撒垂首问。
  “你说吧。”
  “我有一种感觉,现在这个局面,就像有两个摸不清见不着的‘人’,在借着大地与山之王这盘棋在隔空对弈。你,我,李获月,正统都是那两个弈手的棋子。”恺撒缓缓说道,“其中一个弈手的身份大概率是针对你的那个家伙,但另一个人”
  林年发现恺撒在看向他等一个答案,他却只能摇头,“我没有头绪。”
  恺撒伸手揉了揉自己那头金子似的头发,揉得有些乱,就像是他平静表情下有些理不清的毛团似的思绪,现在的局面太杂乱了,龙王之影,尼伯龙根之谜,正统内乱,神秘的弈手。好像他们全程都在事中,但到头来却难以看清事态真实地发展。
  “我找到了尼伯龙根的入口,路明非已经先去了,你要来吗?”林年忽然说,“在这里理线头的功夫,不如把我们来北亰该做的正事做了,说不定在我们耽搁的这段时间里,新的阴谋已经开始发酵了。情报缺失的情况下,主动去搜集情报才是正确的做法。”
  “你说得没错,没有先机就去抢夺先机。”恺撒闭眼放弃了那一团糟的局势分析,他再度睁眼时看向那火光四起的龙凤苑,“但在这之前,总得确定我们到底有没有把你从这团烂泥里拔出来。她被迫承诺我们的事情还没有兑现。”
  “她背信弃义又怎样?”林年已经转身离开了高台,“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恺撒转头看向他的背影,轻轻摇了摇头,也起身跟上了他,不再看一眼下面发生的那些戏码。
  龙凤苑前。
  无数双黄金瞳眺望在身上,李获月右手轻轻地放在剑柄上,她熔红的瞳眸内就像一湖被枫叶染红的秋水,微微低垂着,去看那阶梯上自己分错摇曳的影子。
  李秋罗从门后院中走出,站在阴影中平静地看着李获月的背影,火光为这李获月的身影镀了一层燃烧的轮廓,亦如内心一般。
  稍许,李获月仰头,看了一眼东北方向暗色的天幕,无星无月。
  她缓缓低头,平视,凛冽如刀剑的目光扫向龙凤苑一线红墙外那被灯火照耀得如焰般银杏下的同僚,每一个被她所视之人都目如刀割,锋利的刺痛感在他们的脑海中激荡,但却没有一个人躲避那一双燃烧的灼红黄金瞳。
  随即他们听见院前的“月”朗声宣布。
  【大地与山之王突袭宗族腹地,京观拼死护卫全军覆没,龙王已逃窜尼伯龙根,五位宗长崩薨。】
  【大地与山之王突袭宗族腹地,京观拼死护卫全军覆没,龙王已逃窜尼伯龙根,五位宗长崩薨。】
  【大地与山之王突袭宗族腹地,京观拼死护卫全军覆没,龙王已逃窜尼伯龙根,五位宗长崩薨。】
  重复三遍的宣告,掷地有声,振聋发聩。
  就像是一场无形的飓风席卷向了红墙外的银杏林,本没有风,但那被火光缭烧的银杏叶无风自起,在每个人身边的缝隙里穿行,亦如那惊天噩耗般传荡!
  每个人都被这场飓风遏住了喉咙,他们难以呼吸,睁大的黄金瞳中满是狂风暴雨的混乱,难以去看清,去接受这个恐怖噩耗之后代表的意义!
  一根火把递到了李获月的手中,李秋罗退到一旁,李获月手持火把在众目睽睽中走下阶梯,回身将火把丢入龙凤苑内。
  巨大沉重的金红色院门轰然打开到极限,狂风伴随着火光照入院内,在翻卷的枫叶与银杏中,院内那残酷、断肠、骇然的一幕涌入了那无数双黄金瞳内!
  泰山崩塌,大厦已倾。
  诧寂。
  枫叶落入火把外焰,高温将枯叶点燃化作余烬在一对对黄金瞳前星火飘摇。
  在绝对的安静中,李获月慢慢抽出了腰间的青铜剑,剑锋与剑鞘之间摩擦划过的声音清晰而绵长,在最后出鞘一瞬,清音朗朗。
  她高举青铜剑,无言,熔红黄金瞳盛燃。
  人群中有人低吼,随后狂浪般的呼喊如山崩海啸袭来,黄金瞳一双双点亮,那是震怒之下情绪的喷涌,热泪盈眶!
  “宗长崩薨,龙王所为,誓斩龙仇,血债血偿!”
  “宗长崩薨,龙王所为,誓斩龙仇,血债血偿!”
  “宗长崩薨,龙王所为,誓斩龙仇,血债血偿!”
  宗长们是正统的执权者,他们引领着正统从无到有,培养了一代又一代青年俊杰,在曾经艰难的岁月开拓出混血种的时代,将孽龙斩尽驱逐,而现在那些曾经的领袖崩塌了,恶龙再度匍匐山巅,他们誓斩龙仇,血债血偿。
  那些年轻的黄金瞳内燃烧着对恶龙的愤怒,对家族受到侮辱的怒火,对长者逝去的不甘和痛心。他们已经被点燃了,需要一个战场来鼓起硝烟。
  复仇的火焰已经点燃了,屠龙的旋律再度激昂起来,在风暴轰鸣之中,有人在李获月的身后轻声问:
  “这样就够了吗?”
  在李获月身后,李秋罗垂首走了出来,“获月,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做?”
  “继续做我们还没做完的事情。”李获月放下了剑,看着那燃烧的风暴席卷开来,“宗族高层现在处于完全的混乱,宗长死讯传出后内部的混乱会愈演愈烈,这里面的话语权需要你来抢夺。还有,尽可能找到李牧月,把她安全接回来,现在的她很危险。”
  “你不亲自去么?”李秋罗问。
  “现在我们已经将矛头指向了龙王,仇恨已经点燃了,作为‘月’的我应当站在战场的最前方。况且有些事我想亲自确定一下,需要去一趟尼伯龙根。在这段时间里,蔹蔓就暂时拜托你。”她说,然后向前迈步。
  龙凤苑正门灯光照不到的昏暗里,李秋罗站在金红的门钉一侧,她微微抬头,那双璀璨的黄金瞳安静地注视着李获月走入人群,火与光为她分流而开,她引领着那已经被点燃的狂潮踏向战场。

第一千两百二十七章:硬核模式
  “开了开了开了,快看,开了。”
  日光灯下烟雾缭绕,网吧里坐在缝线都开了几条的椅子上的狗哥忽然被一旁小弟的呼唤声惊醒,浑身抖了两下伸手立刻去扶头上滑下来的耳机,擦了擦嘴角的口水,眯着眼手脚并用地坐正,“什么开了?什么开了?”
  “游戏直播开了,狗哥,上我发给你的YY频道,有人在里面开游戏直播。”小弟眼睛都快钻到屏幕里面了,在他身后渐渐围过来了不少被他声音吸引的路人。
  狗哥拿起桌上的可乐罐准备喝一口,但入手的重量就瞬间让他怅然若失,随即摸了一下包里好不容易从老婆那儿抠出来的私房钱,咬咬牙回头喊,“网管!一罐红牛,一碗方便面,加一颗卤蛋和两根火腿肠!”
  说罢,他舔了舔舌头,蹲在椅子上伸手打开YY,输入了小弟发给自己的频道敲下回城,一个直播间的窗口立刻弹出,直播的画面漆黑一片,倒是频道里闻风赶来的路人们聊得火热朝天。
  【我去,真有人抢到内测资格啊?】
  【牛的,官方不是不让开直播吗?这种阿尔法测试我记得都是得签保密协议的吧?这么公开直播不怕被追责?】
  【进来的人就别宣传了,能多看一会儿是一会儿,我听别人说这游戏挺牛逼的。】
  【画面呢?怎么没画面?主播死机了?】
  【开灯啊。】
  【标题党吗,黑不溜秋一片,看个毛线。】
  【游戏呢?】
  “这不没开么?谎报军情是吧?”狗哥转头瞪了小弟一眼。
  “我哪儿知道啊,我也是听别人说开了的。”小弟委屈地说。
  狗哥看着黑漆漆的直播窗口百无聊赖地等了几分钟,直到泡面被网吧的小妹端了过来,才撇了撇嘴退出了频道,打开了视频网站准备找一部下饭一点的电影看,他揭开泡面盖避开热腾腾的蒸汽后,撸起袖子准备狠狠干一口火腿肠,但还没捞到嘴里,旁边小弟又惊呼,“开了开了,这下真开了,妈的,刚才是那傻逼主播没有调明暗度!”
  半只进嘴里的火腿肠又退了出来,狗哥赶紧叉掉电影,重新挤进了YY频道,但眼前还是一片漆黑,他转头怒视小弟,但对方却赶紧解释,“屏幕亮度调高一点!开全屏。”
  狗哥照做,屏幕亮度拉高,然后全屏直播画面,他眯了眯眼,然后发现好像黑漆漆的画面里真有什么东西在动?
  “耳机,耳机!”小弟再度提醒。
  狗哥把耳机挂正,调了一下音量,一串特别微小的脚步声从耳机里传来,再加上黑漆漆画面内一个人形的轮廓也渐渐出现,他这才勉强认出了这是一个人在很黑的地方摸索着往前走?
  “好黑啊。”小弟说。
  “什么垃圾游戏?这么黑?”狗哥努力分辨那黑不溜秋一坨的画面,这应该是一个过肩视角,画面里的人弯着腰小心翼翼地贴着墙壁在往前走,周围的环境像是一个.隧道?
  很快,画面里出现了光源,那是一道绿光,赫然是一个紧急出口的指路牌挂在远处的天花板上。
  “恐怖游戏?”小弟喃喃自语。
  “看那宣传不就是恐怖游戏么?也难怪这么黑,不过黑成这样找得到路吗?”狗哥说,“主播应该会操控人物过去吧?那个灯牌应该是寻路提醒吧,氛围感倒是挺足的。”
  狗哥丰富的游戏经验立刻得到了印证,直播里那摸黑的身影的确朝着那紧急出口的指路牌走过去了,再顺着出口指引的方向摸进了一个岔路口上的隧道。
  随着背后紧急出口的指路牌越来越远,隧道里也很快陷入了完全的漆黑,这次就完全只能听到那细微的脚步声了,引得狗哥他们身后看热闹的人发出一阵嘘声。
  狗哥也有些绷不住了,正想切出全屏在频道里吐槽两句,但忽然他耳机里传来了一阵相当诡异的声音,让他浑身上下的鸡皮疙瘩毫无征兆地冒了起来。
  该怎么形容那种声音呢,那并非某种“口器”发出来的动静,硬要去找一个相近的类比,或许用螯肢(即蜘蛛的尖牙)摩擦产生类似于“嘶嘶”的声音更为接近,随之伴生的还有相当沉重的咚咚声,但这种咚咚声又像是在铁足上裹了一层厚厚的毛毯,踩在水泥表面移动时上发出的闷响。
  “什么逼动静?”狗哥身旁坐着的小弟被那股声音吓得耳机都脱掉了,黑不溜秋的游戏画面本来就让他高度集中注意力,冷不丁的听见这种瘆人的声音让他整个人都不好了。
  很显然,游戏画面里的人也听见了这个声音,立刻原地不动了,蹲在黑暗里一步都不敢挪,紧随其后的,狗哥听见的是渐渐明显的呼吸声,那“嘶嘶”的声音以及移动的闷响越来越近,以一个很缓慢的速度在移动,慢慢地来到了画面中人物的头顶上。
  然后停住。
  狗哥端着泡面盯着屏幕眼睛都不敢挪一下,面里的蛋和火腿肠沉在泡烂了的面上被蒸汽一点点带去温度,即使如此,狗哥也不敢分半点心去干其他的事情,因为他意识到马上大的就要来了。
  画面中的死寂维持了大概整整一分钟,然后,蹲着不动的游戏人物终于按捺不住了,缓缓摸出了什么东西,狗哥眯眼努力分辨,发现那居然是一部手机?
  紧接着,那部手机被游戏人物放在地上滑了出去,在停止的瞬间,手机屏幕亮起,响起了小灵通开机的悦耳声音,伴随着手机屏幕发出的光亮在黑暗中。
  一声高频率的尖叫声骤然在耳机中响起,黑暗画面里一个巨大的阴影从隧道顶部扑了下去,尖锐长满铁刺般坚硬绒毛的足器猛地插爆了地上发出光亮和音乐的手机,光芒照亮了那阴影的全貌,那赫然是一只浑身上下披着甲胄,长着四张脸的异形蜘蛛,每一张脸的口部都探出了一对螯肢不断摆动着发出嘶嘶声!
  “我操!”小弟和狗哥同时后倾差点翻倒,他们都被那怪物的建模给吓到了,同时也恶心到了,那瞬间暴露出的怪物设计简直是在挑战人类承受能力的极限,虽然建模不是太精细,但就凭借着这种设计就能让人内心的恐惧直接爆炸!
  画面里的游戏人物在那怪形蜘蛛扑向小灵通的瞬间,直接爆发向前跑去,从怪形蜘蛛的身边穿了过去,但更令人惊悚的是,在他奔跑起来的瞬间,隧道里接连响起了无数道“嘶嘶”声!可以想象那都是这种恐怖蜘蛛发出的异响,也代表着整条隧道的天花板上都爬满了这种鬼东西!这里根本就是一个怪物巢穴,绝非什么逃生出口!
  YY频道也炸锅了,所有人都为那一刻的惊险感到肾上腺素飙升,疯狂地扣字让主播快跑。也有人起哄说不要怕就是干,主播快回头弄死他爆装备。
  狗哥按住耳机,仔细地去听在奔跑的脚步声以及剧烈呼吸声下那些怪物发出异响,大部分都是从游戏人物身后传来的,速度极快,估计要不了几下就能追上!
  也就是这个时候,游戏人物掏出了第二样东西,那赫然是一颗震撼弹,他拔出保险销丢在了原地,奔跑出一段距离后,隧道后面的爆音和光亮就追了上来,伴随着大量怪物的尖啸。同时借着震撼弹的光,原本漆黑的画面一下子就清晰了起来,照出的画面让人倒吸一口亮起。
  隧道里到处都是白色的蜘蛛网,在角落里囤放着密集的蜘蛛蛋,大量体型巴掌大的人脸蜘蛛密密麻麻地藏在角落,八只眼睛滴溜溜地盯着狂奔的游戏人物,而操控游戏人物的主播抽空回头看了一眼,整个隧道上下左右的墙面上全部爬满了怪形蜘蛛,无数张人脸面无表情地盯着他,尖锐的蜘蛛足高速插在隧道的墙面移动过来。
  游戏人物快速向前奔跑,隧道口很快就出现在了远处,外面竟然是一个月台,可以清晰地看见月台上的立柱以及隧道墙壁上挂着的白灯,他猛然提速,但忽然之间奔跑的速度像跳水一样迟缓了下来!
  “我操,怪物放技能了。”小弟高呼。
  游戏画面上出现了白色的蜘蛛丝,很明显,那是后面的怪物喷吐出来的,死死黏在了逃窜的人物身上,让他的速度迟缓了下来。
  “完了。”狗哥说。
  “挣脱啊!不能挣脱吗?”身后看热闹的路人忍不住说。
  每个人都能感到一个绝望感,就算隔着屏幕,被怪物逼到绝路的时候那种无力和恐惧感照样会从心底升起来。这个游戏同样有这样的魅力,比起其他的恐怖游戏,它的沉浸感几乎是数倍有余。
  直播画面里的游戏人物还尝试着继续奔跑,但画面里的蜘蛛丝越来越多,一道又一道吐丝黏在了他的背上,奔跑的速度很快就降为了零,站在原地动弹不得。
  游戏人物很快放弃了挣扎,他回头面对那些蜂拥而来的蜘蛛怪,开始酝酿起了什么来,随后过肩视角下,他的瞳孔发出了金色的光芒,同时口中咏唱出了模糊不清的音节!虽然狗哥和小弟完全听不懂他才咏唱什么,但那在隧道中传荡的轰鸣声莫名地让他们两个心血澎湃,感觉浑身汗毛都倒竖了起来!
  “这唱的是什么语言?魔法吗?好热血。”
  “读条怎么这么久?来不及了啊!”
  “要放大招了!怎么现在才用?”
  那隧道里追来的最靠前的一只怪形蜘蛛扑向了游戏人物,但在空中的时候,忽然毫无征兆地爆开,以一种近乎解体的方式四分五裂,简直就像是吃下了一颗拔了保险销的手雷!空气激波带着腐蚀性的鲜血泼洒在了墙壁上!
  数只紧随其后扑来的怪形蜘蛛接连爆开,它们都是在靠近到游戏人物一定范围的时候解体而亡,就像一个象征死亡的领域以游戏人物为中心张开了,任何步入领域内的怪物膨胀的力量直接从他们体内猛然爆发!
  这股力量毫无疑问是从内部爆发的,就像空气炸弹,就算外壳坚硬如铁,但内脏却依旧是柔软的,当空气炸弹爆炸的时候,只要命中必然能一击必杀!
  “牛逼啊!这技能!瞪谁谁死!这不直接杀完?”小弟激动地拍椅子,要说之前是恐怖片,现在一下子就变成打怪爽片了!
  “怪太多了,他蓝条不够用。”游戏经验丰富的狗哥做出了不同的判断,“像是这种超模秒怪的技能,要么蓝条消耗特别高,要么就是持续一段时间后进入很长的读条!”
  果不其然,就和狗哥说的一样,游戏人物爆发了大概十秒作用,将六七只蜘蛛怪形解体而亡后,那金色的瞳眸就黯淡了下来,后面紧跟而来的怪物很快就冲过了死亡线,突破了那个无形的领域。
  但好说歹说,那超模的技能拖延了很长的时间,被蜘蛛丝黏在原地的游戏人物挣脱了束缚,转身就冲向隧道口拉开了很长一段距离。
  下一刻,眼看着游戏人物就要一步冲出去了,隧道口的上方忽然落下一个黑影,正正好将角色压在了地上——那是潜藏在隧道出口的大蜘蛛,它的体型比后面所有的怪物还要巨大,身上的黑色绒毛就像铁针一样竖起,那四张人脸的瞳眸也是诡异的金色!
  游戏人物伸手释放了最后一次技能,巨大的爆炸在大蜘蛛体内爆发,但那大蜘蛛只是浑身上下猛地颤抖了一下,坚硬的体表绒毛内溢出了鲜血。它受伤了,但却硬生生抗住了没有像是它的子嗣一样爆体而亡!
  在将游戏人物按倒后,大蜘蛛的口器快速喷出白色如柱的蜘蛛丝,八只蜘蛛足灵活地将游戏人物翻滚转圈缠成了一个茧,最后猛地用尖足一刺,白色的茧内慢慢流淌出殷红的鲜血。
  大蜘蛛嘶鸣了两声,最终还是倒了下去,刚好挡住了隧道口,他的几张人脸的眼睛流淌出了漆黑的鲜血。
  地上流血的白茧内还在不断扭动试图挣脱,但很快就被后面追来的蜘蛛吐出无数道丝线一点点拉进了隧道黑暗的深处。
  画面渐渐陷入黑暗,耳机里响起了令人毛骨悚然的密集嘶嘶声,以及血肉撕裂和低沉的哀嚎惨叫声。
  “我靠.”
  狗哥人呆住了,围观的人都呆住了,原本都以为逃出去了,没想到最后杀出一个埋伏的大怪,如果他们要是操纵玩家的人,恐怕都得气得砸键盘了吧?
  “真的可惜了,这不重开一把?”小弟遗憾地说。
  但下一刻,直播间画面瞬间停止了,频道里的小弟和狗哥直接被强行弹了出去,他们两人都愣了一下,尝试重新加入频道,但结果却得到提醒,该频道不存在。
  “被封了?”
  “我找我朋友问问还有没有其他在直播的,刚才那个直播间应该是被官方封了。”小弟说。
  “的确做得挺牛逼的这游戏,虽然黑是黑了点,但氛围感拉满,UI和读条都没有做我是想不到的,不过那技能的效果和手感,还有音效也是一绝,感觉好像是实录的一样!”
  狗哥放下手中搅拌了十几次都没来得及吃上一口的泡面,感慨地做出了中肯的评价,作为老游戏人的他现在眼睛都渐渐亮起来了,仿佛找到了什么新天地。
  后面的兄弟们也叉着腰,兴致勃勃地交流讨论:
  “太吓人了,换我我不敢玩。”
  “那蜘蛛是真恶心啊,设计蜘蛛怪的人晚上真不会做噩梦吗?这么变态的东西都能设计出来。”
  “刚才那个技能到底是什么效果?那些蜘蛛怪怎么一个个爆开了?放技能时候那个特效和音效,真的绝了!”
  “我靠,我朋友告诉我刚才那个直播间不是被封了,是那个主播播不了了,这个游戏内测每个人只有他妈一条命!死了就没了!就跟魔兽世界的硬核模式一样,死了就删档,继续测试的资格也没了!”小弟忽然惊呼道。
  “这么变态?”狗哥也愣住了,“这游戏公司怎么想的?游戏搞这么难还硬核模式,真不想赚钱了吗?”
  “先等等”小弟摆了摆手,鼓捣了好一会儿,等得狗哥和后面围观的人心痒痒的时候惊喜地说道,“找到了,我兄弟又发了一个频道给我,还有主播没死呢!”
  狗哥赶紧复制小弟发来的频道号码输入然后进去,直播画面弹了出来,但这一次入眼的却不是满眼漆黑,而是一个.国际象棋的界面?

第一千两百二十八章:不要以为你赢了
  那是一张很老的国际象棋棋盘,起码从游戏的建模上来看是这样的,满是灰尘和锈迹,还沾着褐色的干涸血迹,上面的棋子更是品相极差,黑方皇后的皇冠都断了两只触角,各个棋子都残破不堪,让人怀疑现实里真有这样一副棋会不会划伤弈者的手。
  背景音乐是水声,让人想起卫生间白瓷水池忘记关的水龙头,水流砸在积水里哗啦啦做响。
  然后是呼吸声,略微急促,伴随着轻微吞咽口水尽可能尝试平静的深呼吸调整。
  从棋盘的视角来看,应该是玩家这一边执后手黑棋,棋盘上的局势才是刚刚开局,白方先走E4,然后等待黑方玩家反应。
  果不其然棋盘里探出了一只人手的建模,握住了自己的兵走E5进行回应,棋盘上两兵相接,这是再常见不过的开局,后面可以发展成任意的局面,很大概率会演变为白方上马,黑方也上马回应,形成双马开局。
  值得注意的是,在黑方玩家完成执棋后,背景音乐的水声停止了,只剩下呼吸声。
  同时,屏幕里的视角从国际象棋的棋盘上挪开了,以第一人称的方式转向了一旁,画面里出现了一个水箱,镶嵌在月台的墙壁里,在水箱里竟然关着一个被锁链捆绑住手脚的人,正在不断地尝试着挣脱锁链,在她的脚底下是浅浅的一层水,头顶上水箱的顶部是一根短口水管,不难猜到正在发生什么。
  狗哥听见背后有人猛地一拍大腿喊,“我记得这个,宣传片里放过的,贴吧和天涯上传得很广的死亡棋局!”
  “这游戏不是恐怖游戏么,怎么还能下棋的呢?”
  “恐怖游戏多增添一点玩法也很正常,有些恐怖游戏还可以玩21点呢,下国际象棋算是高雅的了。”
  “跟玩家下棋的是什么东西?游戏客服还是AI?”
  “应该是AI吧,让真人给你下不太现实。”
  很快后面围观路人的问题就被解答了,直播画面里镜头挪向了棋盘对面,露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为之皱眉咂舌的怪物建模。
  白色的医生大褂下是接近干尸般瘦骨嶙峋的躯干,没有乳首,只能看见一圈圈肋骨撑破皮肤的白色尖刺。再往上荆棘的项圈束缚的脖颈上顶着的是一个看不出男女的插满钉子的头颅,皮肤接近白纸一样的苍白,黢黑深陷的眼窝里几乎看不见眼珠,两侧的嘴角被钉子撕开暴露出粉红的牙床以及咬合紧密的雪白牙齿,嘴唇上涂了不知道是煤灰还是黑色的颜料,和泛白的皮肤形成冲突的反差感。
  “这也太”狗哥下意识皱眉了,这玩意儿第一眼看上去并不恐怖,但却给人一种发毛的感觉,多看一眼都觉得心里不舒服。
  游戏里所处的地图是一个月台,一盏白色的吊灯吊在顶上在棋盘周围照亮了一个不大的光圈,在光圈以外全是黑暗一片,隐约可以见到远处下来的电梯以及身旁废弃的铁轨,铁轨上空空荡荡的没有列车也没有广告牌的灯,唯一有的只是面前的这张棋盘以及棋盘对面坐着的钉子头怪物,水箱放在光圈堪堪能照见的地方,氛围阴森无比。
  钉子头偏头,盯着玩家的第一视角看了几眼,十分优雅地伸出右手,五根手指上还涂了血红的指甲油,它握住了自己另一个兵走到了D4的位置。
  同一时间,在钉子头落子后,一旁水箱内的水管再度开始放水。
  “这是在干什么?”狗哥旁边的小弟忽然愣住了。
  “下国际象棋啊,你没玩过?”狗哥挑眉。
  “不,我是说,它为啥要这么走?这不是送子儿吗?”小弟指着屏幕上D4的白兵说。
  “你小子还懂国际象棋?”这下换狗哥愣了,他自己其实对于国际象棋的认知也仅限于“这是国际象棋”,再多一些就不太懂了,甚至连棋子的走法都不太了解,五子棋和象棋的话他倒是会一点,以前在老公园没少被那些摆残局的老大爷坑过网费。
  “会一点点,读书的时候同桌的女生教我的。”小弟摸着后脑勺不好意思地说。
  “哦,原来是为了撩妹啊。”狗哥忽然释怀地笑,同时也问道,“对面AI走这步棋走得不好?”
  小弟看向屏幕上的棋局表情有些怪,“国际象棋里的兵只能向前进和中国象棋的差不多,但吃子儿的方式是斜着吃,伱看对面第二手上D4的兵,完全是送到人家第一手上的兵的嘴里了,给人白吃的啊,你看吧。”
  画面回到了国际象棋的棋局,在水箱放水的声音中,玩家这边果断把黑兵移到D4吃掉了那个后来的白兵,然后放水声停止。
  “那就是AI菜吧,毕竟是恐怖游戏。”狗哥耸了耸肩,“而且下棋还有时间限制,要是水箱里的NPC被淹死了估计也会被判失败,棋局自然得简单点咯。”
  “嗯”小弟挠了挠眉毛认同了这个说法。
  在丢掉一个兵后,对面的钉子头没有任何不满,而是安静地伸手捏住了又一个兵送到了C5,也就是放到了玩家这边高歌猛进的黑兵的刀口下。
  “这是不是又送了一个子儿?”狗哥现学现卖,指着那再度不信邪拱出来的白兵问向小弟。
  “呃,是的。”小弟点点头,但表情怪了起来。
  玩家这边不打算浪费时间,立刻上兵吃掉了对方兵,让水箱的水流停止。
  “这电脑也太蠢了吧?”狗哥笑了,“感觉换我来,我现查一下国际象棋的规则都能随便过。”
  钉子头伸手拿住了自己的象,直接走到了C4的位置。
  “这什么东西走那么远?”狗哥问。
  “国际象棋里的象,可以在斜线上自由行动,就跟我们象棋的车差不多,一次想走多少格就走多少格。”小弟解释。
  “这时候动象干嘛?对面老兵都要走到家了”狗哥看着屏幕里棋局上那个一路高歌猛进的黑兵,如果他没理解错的话,这兵可以下一步继续向前吃,拿下钉子头老家里那个还没动弹的兵。
  “国际象棋里兵走到对面的老家可以晋升成除了国王以外的任意一种棋子。”小弟顺嘴解释,“接下来如果对面电脑再放水,黑兵这边吃兵之后,再吃掉对面车走到头就可以直接变成皇后了,这里面皇后超强的,除了不能越子以外几乎可以随便乱走。”
  “那这也太简单了。”狗哥感慨,“比起刚才那边生死逃亡的倒霉蛋,这边简直是简单难度。”
  小弟挠了挠脖颈看着棋局表情有些怪,他听着背景水箱的放水声,看着屏幕里走出的象想说什么但又因为不确定没敢说。
  “吃兵啊,这还在思考什么,水箱水都要放满了。”狗哥看着棋盘里的玩家迟迟没有动手不由催促,“吃了兵然后吃车,直接在对方家里变身皇后那不乱杀?影刀偷家会不会啊!让对面凉快一下啊。”
  “狗哥,这哪儿是影刀偷家,真让兵升变的话那就是飞龙骑脸了。”小弟说。
  “那他还在思考什么,这不送的局。”狗哥吐槽。
  “还吃啊?不怕撑死你,我是你我就不会这么玩。”有个女人的声音立马吐槽。
  “不这么玩怎么玩?白送的不吃?”狗哥立马摘下耳机回头问,但却发现后面站着的人都是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呃,刚才谁说的不能继续吃兵?”狗哥扫了一圈人,结果发现背后站着的都是网吧里的糙汉子,哪儿来的声甜貌美的妹子?
  “见鬼了?”狗哥呆住。
  “狗哥,狗哥,我靠,看屏幕!”一旁的小弟赶紧喊道。
  “啊?”狗哥扭头看向屏幕,发现玩家的视角从棋盘上挪到了月台上,在光圈照不到的昏暗中,又一个人影走了出来,那像是个女性角色的建模,金发,身材平平,但脸捏得格外不错,像是欧洲人面孔,让人想起时装杂志上的平面模特(特点是平面媒体大多都胸小,只为了穿衣好看)。
  “这他妈居然不是单机游戏!这是个联机游戏!我去!”小弟惊喜地喊道,“狗哥刚才你听见的是游戏里的声音,我也听见了,说话的人是她,这玩意儿居然有麦,可以跟其他玩家交流!”
  “啊?还是个联机游戏?”狗哥赶紧把耳机戴正一些,果然听见了说话声。
  “你是谁?”这是个男人的声音,听起来很年轻,大概二十出头,语气里是戒备和不信任。
  现在画面里拢共就出现了这几个人,说话的自然是作为狗哥他们看的第一视角操纵的角色,一直在和钉子头下棋的人,也就是这个直播间的主播。
  “路人,和你一样在这里迷路了,瞎晃悠就晃到这里来了。”金发妹子的人物走到了棋盘的边上不动,看样子应该是在看棋局,游戏没有做太多细致的日常动作。
  “瞎晃悠可转不到这里来,你是秘党的人?”主播说着就要伸手去挪动自己的兵继续向前进,吃掉对方还没动弹的兵,在说话的时候水箱里的水可是一直放着,水箱就基本等于计时器,水放满了他也就输了。
  “不要以为你赢了。”金发妹子在他准备挪棋的时候忽然说。
  (本章完)

第一千两百二十九章:没有一刻为XXX哀悼
  “你什么意思?”男人手都伸到棋盘上拿中了自己的黑兵,算是选中了棋子准备落步,却硬生生因为金发妹子的话停下了。
  “再这么下要输的哦,局面已经不利好了,你再这么下两步,吃三个兵,换对面三子,对面出象吃你的兵,伱觉得你自己真的很赚吗?”金发妹子乐呵呵地说道。
  “观棋不语真君子啊,这家伙懂不懂国际象棋啊。”狗哥啧了一声,“一个子都换三子儿了还不赚?”
  “其实.我也觉得好像不该继续吃下去。”小弟小声说。
  “为啥?你不是刚才都说对面这是在送吗?”狗哥转头瞪了他一眼。
  “这的确是在送子狗哥,你不是下中国象棋的么?你知道‘瞎眼狗’的套路吗?”
  狗哥怔住了,好一会儿才转头看向屏幕上的棋盘。
  瞎眼狗是中国象棋一个很出名的套路,高手打新手最喜欢用的布局,开局送对面一个卒,让对面的兵吃掉然后过河,这边在支象踩对面的兵。对面才吃掉你一个字儿肯定不会乐意跟你换掉,于是继续让那个兵向前走。这边又上马继续跟踩,对方还是不乐意,自己都走了三步了,于是走第四步兵挪开躲马蹄,这边再平炮挪位置给马继续踩兵打着打着,对面就发现自己被动了,对方的大棋全部都已经占据了有利位置,而自己却一直围绕着那个无关紧要的兵浪费步数,白白让对方进行了展开,随后战况急转而下直到被杀得七零八落。
  核心思路大概就是,弃子,以换取更加有利的战术位置。
  “我操,套路啊!”狗哥爆粗口了,“这电脑这么阴险?弃子攻杀的套路都会?”
  但很可惜,屏幕里的主播不是太懂国际象棋,也不懂中国象棋,他没有选择听金发妹子的话,像是完全不信任对方,依旧选择了继续拱兵踩掉了对方家里还没动弹的一个小兵,然后钉子头果断上象吃掉了这个一路高歌猛进到家门的祸害。
  “然后呢?你该怎么办?”金发妹子一点也不意外对方不听自己的,悠然问道,“现在对方掉了三个兵,你掉了一个,但你的局面几乎和开场一样没有动,但你看对面白棋,皇后的路已经打开了,什么地方都可以去,双象视野开阔威胁拉满,中心兵发挥空间更是巨大,马和车也可以轻松走到有利位置,你告诉我对面两个兵换来这个局面你真的赚吗?”
  下棋的男人沉默了,他盯着已经铺开的棋局也终于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但这种时候他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下下去。
  “水箱里的人你认识吗?”金发妹子人物转了个方向看向水箱,里面被镣铐锁住的女人正试图冲撞玻璃打破水箱,水现在已经漫到她的小腿了,但听水箱那传来的闷响,大概率从里面徒手想要物理打破这个水箱是不可能的,况且现在他们的面前还坐着一个实力不详的怪物,从卖相来看这家伙就很不好惹。
  “同事。”男人深吸口气说道,他说,“我现在该怎么走?我不是太懂国际象棋,你能帮我吗?”
  他就算再蠢,听过金发妹子的分析后也清楚对方必然比自己懂国际象棋,现在的局面已经大劣了,凭借他的棋力想要赢,恐怕只能棋盘对面放水.但那开局就做了这种阴险棋面的钉子头怪物真的会放水么?倒还不如指望场外援助。
  “我不确定我帮你的话,对面这家伙会不会翻脸。”金发妹子说道,她打量着这个造型够夸张够阴间的钉子头,大概是在估摸它的危险程度,“你跟它动过手吗?”
  “差点死了,它放水了,逼我下这盘棋。”
  “它的言灵是什么?”
  “我不知道,它只凭借技巧和力量就能让我没有还手之力。”男人说。
  “马上C6。”金发妹子说。
  男人毫不犹豫地上马到C6,同时视角移向棋盘对面,钉子头在金发妹子支招之后没有什么意外的反应,只是顺手上了自己的马。
  “兵上B6。”金发妹子说。
  钉子头此刻抬头看了一眼金发妹子,两侧被钉子撕开露出牙床的嘴角竟然有了一丝上扬的弧度,C4停放的象直飞F7吃掉了黑子家中的兵。
  “弃象?”金发妹子喃喃说道,过后她沉默了片刻看向钉子头,眯了眯眼睛说,“能不能告诉我输了会怎么样?”
  “什么?”男人问到,然后发现金发妹子问的是钉子头。
  钉子头作为NPC自然没有回答,它只是坐在那里安静地等待着下一手棋。
  “出王,踩象。”金发妹子继续指挥。
  男人照做,钉子头出马将王,金发妹子指挥王向前一步避马蹄,而钉子头的皇后在下一步则是迈入了中盘,棋子开始紧紧相逼,将被迫踩象的王逼得满图乱跑,有一种戏耍的感觉。
  在最后一步的时候,双后对峙,兵将黑王紧逼墙角,白马凌空扬起马蹄,形成了无解绝杀的局面。
  “输了。”金发妹子说。
  没有太多可惜,也没有任何意外。
  “倒也正常,64胜率的开局,在水平相等的情况下,不犯错,的确根本没办法翻盘。”金发妹子说,“抱歉了,帮不了你,我尽力了。”
  水箱里的水已经漫过四分之三,里面被锁链紧紧束缚的女人只能笔直站着,头仰向天上艰难地露出口鼻在水面呼吸。
  钉子头放下棋子,歪头看向男人,深邃到看不见瞳仁的眼眶里全是黑暗。
  棋局上,男人骤然起身,扬起手臂,不知道什么时候,一把暗钢短刀被他摸了出来,直接抹向了钉子头的喉咙,刀刃快到极致,白光一闪就掠过了钉子头的脖颈,鲜血瞬间喷洒而出糊在了棋盘上。
  钉子头栽倒在棋盘边上,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这也行?”狗哥震惊了,直播间的所有围观路人都震惊了,下不过棋就干掉下棋的人,这游戏这么自由的吗?
  “哇喔。”金发妹子感叹。
  杀掉钉子头后,第一视角里,男人立刻起身冲向了水箱,抬起暗钢短刀翻转过来用刀柄猛击向水箱的玻璃面,发出巨大的闷响。水箱里的水已经漫过了女人的口鼻,她在被淹没前深吸了口气潜入了水里,贴在玻璃面上盯着外面试图救援的男人,满眼的恐惧和无助。
  金发妹子站在远处的棋盘旁安静地看着男人疯狂地锤击水箱,一下又一下,水箱坚固如铁,直到里面的女人开始呛水,吐出一串又一串气泡,被捆住的手臂无用地挣扎了几下,脸上的表情渐渐茫然,漂浮在水箱中,皮肤和肌肉也松弛了下来被水的浮力向上轻微拉拽死亡。
  男人发出了愤怒的吼叫,声音让网吧里看直播的狗哥和小弟都有些愣神,不少人都啧啧评价这是真正在玩游戏的人,这种入戏程度游戏体验直接拉满好吧?
  直到水箱里女人溺亡,水箱的边缘小孔才开始放水,将水彻底放完后,里面的那具尸体以一个怪异的姿势倚靠在玻璃上,原本漂亮的脸蛋贴在玻璃面上也扭曲得有些“搞笑”,但看着这一幕,水箱前的男人是完全笑不出来,直播间里他的麦克风很安静,只有沉重到令人不安的呼吸。
  男人转身,准备离开,但他回头的时候就发现那个金发妹子已经坐在了棋盘前,而她面前棋盘另一边的地上钉子头的尸体不见了。
  “它——”男人正准备说什么,视野却骤然向后拉去,他背对的水箱大门轰然打开,他整个人被拉进了里面,死透了的尸体滚到了外面的地上,他正想冲出去,但水箱的大门已然关闭!
  锁链震动响,水箱中的男人低头看向自己的手脚,不知何时捆起了铁链,他一抬头,就看见了水箱外面站着的钉子头那张骇人恐怖的脸颊正歪着头看着镜子,原本被隔开的喉咙上已经看不见任何伤痕,但之前流淌下的血迹却依旧存在着。
  铁轨上传来轰隆声,伴随着刺眼的灯光,一辆破旧的列车开进了月台,在滴滴声中车门打开,钉子头提着地上溺死的女人尸体走向门前,将尸体丢了进去,随后拍了拍列车的铁皮,列车门关闭,又在轰隆声中带着尸体驶向了黑暗。
  钉子头做完一切后走回了棋盘前,坐下,非常优雅地掏出了一张纸巾,开始擦拭起棋盘上的鲜血,坐在对面的金发妹子玩儿味地看着这一幕,又扭头看向水箱里被关着的男人.这一幕似曾相识。
  直播间的画面骤然停止,陷入黑暗。
  “我靠,这又算是Gameover了?”狗哥直呼没有看过瘾,切出去一看果然直播频道又消失了。
  “我再去找一个。”小弟赶紧去摇兄弟找直播间。
  “真牛啊!这游戏,难是真的难,但氛围绝对是拉满了的,居然还是个联机游戏!绝了。”
  “想通关还得学会下象棋,真的假的,这游戏做出来真是给人通关的吗?为了难而难会没市场的吧。”
  “笨啊,你在游戏外面开个和电脑对弈的国际象棋游戏不就好了,难度直接拉到大师,游戏里对面走一步你就走一步,让电脑和电脑自己下!”
  “这拿到内测资格的玩家都那么入戏的么,搞得跟真的一样。”
  “关在水箱里的那个女角色估计也是个玩家,两人在现实里恐怕真是认识的,结果一起玩儿完咯。”
  “可惜,可惜,也不知道后来的那个金发角色能不能下过。”
  热切的讨论声在狗哥周围响起,不知不觉,网吧里已经一大群人围了过来观看这个恐怖游戏的直播,女网管举着泡面桶一脸无奈地叫喊着让他们别堵着过道,躺在前台椅子上的老板仰天睡着,口水在嘴角边滴落。
  “找到了,找到了,新直播间。”小弟不负众望地又找到了一个直播频道,立刻发给了狗哥。
  狗哥连忙输入然后切了进去,这一次探出的画面和第一次一样漆黑无比,耳机里响起了浓重的呼吸喘气声,四周黑不溜秋的,什么灯也没有,伸手不见五指。
  “这是在夜跑么?”狗哥开了个玩笑。
  “前面有光。”小弟说。
  果然,画面里前面黑不溜秋的地方果然出现了一点光芒,奔跑的角色同样也见到了光线,立刻把速度提了上去,同时,狗哥和小弟都在耳机听见了一个上气不接下气的声音,“我靠,终于进来了!”
  “这主播的声音怎么有点耳熟?”小弟说。
  “又不是女人的声音,你耳熟男人的声音干什么?搞基吗?”狗哥撇了撇嘴。
  奔跑的角色靠近了光源,很快的直播画面也亮了起来,出现了一个废旧的地铁月台。
  狗哥他们看着这个角色爬上了月台.然后就不动了,站在那里就站在那里,好像进入了挂机状态。
  “这是上厕所去了?”有人迟疑地说。
  —
  “累死.我了,靠。”
  路明非费劲全力爬上了月台,死狗一样躺在了月台上喘息,殊不知一群人正对着他的挂机行为指指点点。
  鬼知道他在那黢黑的隧道里跑了多远!最起码他感觉四五个马拉松肯定是有了!上一次这么累的时候还是在高中参加长跑,但这一次可不像以前有美少女陪跑。
  他终于知道林年提醒他的小心埋伏是什么意思了这他妈大地与山之王肯定是想累死他,然后再他力竭的时候钻出来做掉他!
  (本章完)

第一千两百三十章:背叛
  日光灯管在头顶的天花板上发出“嘶嘶”的声音,可能是电压不稳的缘故,光线总是在明亮与黯淡之间跳跃,虽说在黯淡时也为月台提供着相当不错的照明,但亮度的跳跃总给人心中带来一种无形的压力。
  月台上的灯光泛着一股彻骨的寒冷,也可能是过道中吹来的风的缘故,所有的东西都蒙上了一层黯淡的蓝白色,像是冬天结的冰霜,总的来说,很适合拍鬼片,鲍斯曼和柯南伯格两位大师看了都会直呼这是何等的风水宝地。
  路明非躺在月台冰冷的大理石上,废旧发黄的老报纸被隧道里的阴风吹得打旋,从他起伏渐渐开始匀净的胸膛上滚过。
  四周好像有视线在窥伺他,冷风中有人在窃窃私语,像是恶鬼讨论着误入阴间的肥羊该用什么手法烹饪才会更香更嫩。那种窥伺感就像静电扫过皮肤,让汗毛一根根竖起,酥麻的感觉从体表渗透到五脏六腑,最后泛起的是寒意。
  路明非无视了所有的因素,盯着天花板上的那根日灯光,褐色的瞳眸内滚动着黯淡的金色,像是在酝酿着什么情绪——
  愤怒吧,愤怒吧,愤怒吧。
  只要足够愤怒,那么你就会无所畏惧,无论是衣柜里的女鬼,还是床底的妖怪都吓不倒你。
  要铭记住,你是来复仇的,是抱着使命来进行一场“飓风营救”的,挡在你面前的只有敌人,没有鬼怪,什么东西都没法
  “路明非,你在这儿干嘛?”女鬼在路明非耳边幽幽地问。
  “啊!”
  路明非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发出这种海豚音尖叫的,他心脏差点都从喉咙里吐了出来,躺在地上直接一个硬板弹跳,翻身就准备跑路,但脚下一口踩滑摔进了月台旁隧道的铁轨上结结实实地摔了一跤。
  自我催眠洗脑大法终究还是没能完成,从苹果园站一路马拉松跑进来,体温和汗水倒是上来了,但那原本的一腔热血和愤怒居然有了开始冷却的征兆,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果然前人说得对,复仇和告白都得趁热打铁,时间就是最好的情绪冷却剂,就像是中弹时分泌的麻痹神经的肾上腺素,一旦退去后最真实的镇痛就会潮水般涌上来。
  先说明一件事,路明非不是怂了,他只是有点怕鬼,尤其是女鬼。
  月台上探出了颗漂亮的脑袋,眯着眼睛盯着铁轨上摔得七仰八叉的路明非,“你在搞什么?”
  路明非深吸口气正准备高喊孽障,修得近我身,但借着日光灯,他忽然发现月台上这个漂亮女鬼他是认得的,图书馆两天通宵啃书不睡觉的。
  “苏晓樯?你怎么会在这儿?”路明非爬了起来,目瞪口呆地看着月台上的苏晓樯,下意识又看了看周围,“这里不是尼伯龙根?我不会跑到古城站了吧?”
  “这里就是尼伯龙根,你没跑错地方“我们不是交代你让你去抢那个网络游戏的内测资格吗?你上网还能上到地铁里来的.你是怎么进来的?”苏晓樯打量着路明非。
  我怎么进来的,我跑马拉松进来的。
  路明非很想这么回答,但现在情况特殊,他也不得不收起了自己的槽魂,尽量精简交流,“长话短说,我遇到了敌人,发生了很多意外,刚才林年帮我打开了尼伯龙根的入口,让我先进来探路,他和正统的‘S’级之后就到。”
  “不可能。”苏晓樯立刻否决了路明非的说法。
  “为啥?”路明非纳闷地问。
  苏晓樯上下打量了一下路明非有些警惕,“我认识的那个林年是不可能放你一个人进来尼伯龙根的,我认识的那个路明非也不会贸然一个人冲到这种危险的地方,这不符合逻辑你真是路明非吗?”
  路明非看了一眼苏晓樯的肩膀,挠了挠额头,看了一眼周围的月台和铁轨,“尼伯龙根之间还有不同的规则么。”
  “路明非?为什么你一个人进来了?”苏晓樯追问。
  路明非顿住了,低头片刻,回答了苏晓樯的疑惑,“陈雯雯进了尼伯龙根,都是我的错,我得把他找回来。”
  苏晓樯愣住了,随后泛起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表情,“你让陈雯雯带进来了?带进了尼伯龙根里?路明非你脑袋里在想什么?”
  “她”路明非很想快速告知一遍对方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但到头来他什么都没解释出来,在对方怪异的眼神中哑口无言。
  就和苏晓樯质疑的一样,无论过程是什么,结果已经发生了。
  归根究底就是他的原因,导致了陈雯雯误入了尼伯龙根,无论是不是有人在算计他,有人在针对他,最终的结果就是:因为路明非,陈雯雯误入尼伯龙根。
  “嗯,是我的错,所以现在我很急,得赶紧找到她,如果她出了事,我恐怕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路明非随后轻轻点头承认了这种说法。
  “不是你的错,恐怕只是意外罢了,很多事情不是你能决定的。”苏晓樯想了想还是出声安慰。
  路明非抬头盯住苏晓樯,“苏晓樯,你进来的时间应该比我早,还有其他人和你一起进来吗?你看到过陈雯雯吗?”
  “就我一个人进来了,和你一样都是误入。”苏晓樯低声说,“我没看到过陈雯雯,起码没在这里看到,尼伯龙根应该有很多个入口,通过不同的方式进入尼伯龙根到达的入口也不一样,我们两个都是通过异常的手段进来的,所以和陈雯雯开始的起点并不一样,她现在应该还陷在某个站台上。”
  “见鬼了。”路明非得到这个推论后一拳砸在了铁轨上,没有暴血的缘故,肉拳头砸钢铁,虽然砸得很响亮,但代价也是疼得他龇牙咧嘴。
  “上来吧。”苏晓樯说,“先想办法离开这里,再去想办法找到陈雯雯,尼伯龙根是‘死亡’的国度,对于活人来说到处都是危险,能抓紧时间就抓紧时间,不然下一秒可能她就不知道在哪儿翘辫子了。”
  “正统有一个很厉害的家伙和陈雯雯在一起,司马栩栩,你还记得么?他也闯进了尼伯龙根里,和陈雯雯上了同一辆地铁,没有意外的话陈雯雯应该暂时不会有太大的危险,时间紧迫,但我们的确还有时间。”
  路明非快步爬了起来走向月台,抬手向苏晓樯示意她拉一把,但苏晓樯却只是白了他一眼转头走了。
  得。
  路明非自己费力气重新翻上了月台,然后就看见苏晓樯站在不远处的日光灯下打量着地上横放着的龙吟剑匣,那是他从苹果园站一路带到这儿的唯一一件随身物品。
  “龙吟剑匣?你把这东西也带来了?”苏晓樯打量着龙吟剑匣有些意外,“林年居然把这东西交给你保管了!之前他可是谁都不愿意给,我们都以为他要黑吃这件东西了。”
  “沉得要死,一路背着他跑马拉松差点把我累死在路上,我好多次都想过把他给丢了。”路明非哼哼着说。
  “林年把这个东西给你大概是完全信任你能解决很多麻烦了,看得出来你成长了许多啊,再也不是以前高中时候的那个衰仔了。”苏晓樯以一种又欣慰又打趣的眼神看向路明非。
  这个眼神看得路明非虽然心中暗爽,但也有些不好意思。
  “你是什么时候到这里的?你不是和零还有芬格尔他们一起行动吗?怎么就一个人闯进尼伯龙根里了,这尼伯龙根里到底是个什么情况?”路明非转移话题到正事上。
  “.”苏晓樯忽然陷入了沉默,没有回答路明非的问题。
  路明非见到苏晓樯的反应,脸上表情微微变了一下,“你也被那个家伙算计了?”
  “不要用‘那个家伙’来代替称谓,又不是说不得名字,‘You know who’这种说辞只会助长敌人的嚣张气焰。”苏晓樯深吸了口气说。
  “看来‘皇帝’果然对你出手了,我就知道。”路明非低沉地说道,“林年就应该和你一起行动的,‘皇帝’想要对他下手,就绝对会从你身上找突破口,我早就提醒过林年了,但他没听。”
  “他不是没听,只是没有办法,情况不允许他一边兼顾大局还要照顾到我。”苏晓樯摇头,“现在我不也还好好的吗?”
  路明非有些感叹,苏晓樯这些年懂事了不少啊,再也不是那个上课能跟老师对呛,把势利眼的老班长气得心肌梗塞的小天女了,有这样的女朋友林年也能省心不少吧?
  等到歇够了,回复了不少体力,路明非就把地上的龙吟剑匣重新背在了背上,看了眼周围,“所以这里现在是个什么情况?你先来的,有没有把周围的地皮踩熟?”
  “尼伯龙根中一般都有死侍和更危险的龙血生物,我没有轻举妄动,现在你来了,我们也许就能向里面走深一点看看情况再做决定。”苏晓樯说。
  “等一段时间后林年和李获月就会顺着我来的路进来,不过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才能来,我现在等不了,得赶紧出发。”路明非做出了决定。
  “那等我先去上个厕所,我们回来就走。”苏晓樯点头。
  “尼伯龙根还有厕所的吗?”路明非下意识问,然后发觉自己问了个蠢问题,龙王也是要上厕所的好伐,尼伯龙根里肯定是有厕所的,更别提这个尼伯龙根还是以上世纪年代末的北亰地铁形式存在的。
  苏晓樯走向了月台深处的拐角而去,路明非只能老老实实待在原地等对方,顺带打量着四周空荡荡,冷飕飕的惨白月台,又回头看了一眼自己背后的匣子,这种感觉让他觉得自己更像是走夜路的宁采臣了。
  不一时,远处传来了脚步声,路明非见着苏晓樯回来了,还没说什么,对方就先说,“路明非,有吃的没有?我来的时候没吃东西,快饿死了。”
  “呃,有几条巧克力和小瓶装的可乐,进尼伯龙根之前顺路买的,赶时间所以没带多少。”路明非摸了摸口袋,把身上仅有的一些吃的掏了出来,结果苏晓樯一把就抓过去了塞在了口袋里。
  “这么饿啊?”他怔了怔。
  “先放我这里,免得你笨手笨脚弄丢了。”苏晓樯说,“我们走吧,附近我检查过了,没什么威胁,但在往里走就不一定了,有条路我确定是可以通向下一个站台的,但路上有一些死侍拦路,你能处理掉吗?”
  “对龙血特攻,有龙血的东西挨上一刀子都得落半条命,唯一的缺点就是很挑使用者,一般人拔不出来。”路明非拍了拍背后的龙吟剑匣,“要不是你可能拔不出来,我都准备让你抽一把防身了”
  “我试过么?你确定我拔不出来?”
  “呃你好像真没试过。”路明非呆住,苏晓樯那晚可没被校长招待去喝茶,“要不你试试看能不能拔出来一两把?”
  “那现在就试试。”苏晓樯点头同意了。
  路明非放下龙吟剑匣,示意苏晓樯站后面一点,定了定神,按照林年教他的法子,咬破了自己的大拇指,挤出几滴血落在龙吟剑匣凸起的尖锐金角上。
  事先早已经被双重钥匙解锁过的剑匣在受血后果然出现了和校长室里发生过的情况,缠绕着青铜剑匣的龙活了过来,以剑匣为池不断地游动着它镂空如花的躯体,锁扣随着它的游动一节一节释放开,最终立起的青铜剑匣的两壁在悠长的龙吟中缓缓左右分开。
  七把代表着人类炼金技术巅峰的刀剑出现在了日光灯下,斯纳特莫之剑·七宗罪。
  苏晓樯走上前,握住了其中一把尝试了一下发力,被她握住的“暴怒”纹丝不动,随后她又一一尝试了其他的几把。
  所有的刀剑都没有要从剑匣中出来的意思,甚至有种错觉里面的活灵在苏晓樯尝试的时候都在忍不住打哈欠,异象都不想掀动一下。
  “被拒了诶。”一旁的路明非说,谐音感觉像是悲剧了。
  “那你拔得出来吗?”苏晓樯后退几步放弃尝试,面无表情地看向路明非问。
  “呃”路明非哑住了,在校长办公室的时候他可是一把都没拔出来过。
  “以前拔不出来,但现在说不定了。”路明非犹豫道,“我没试过暴血后能不能拔出来,林年之前跟我说我拔不出来是因为我力气不够什么的,说不定我暴血后能抽出一两把来。”
  苏晓樯沉默地思考了几秒,抬头看向路明非,点头,“不如你试试吧,早一些得到答案,发现敌人的时候才好应对。”
  路明非点头,然后转身深吸了口气,瞳眸深处金色亮起,相当顺利地进入了一度暴血的状态。
  也是同时,他听见了龙吟剑匣内那七宗罪活灵的轰然心跳声,整个月台都像是战场般擂鼓声如雷,仿佛是在对他血统的回应,相当亢奋地期待着他的挑选,这是在校长办公室里完全没有过的情况!
  路明非心中有了很大的把握,也忍不住暗自感慨,果然出门在外怎么也得掌握一门手艺才饿不死。
  他一把抓住七宗罪中的“色欲”,这是七把刀剑中最短的一把,也是看起来最容易抽出来的一把,他握紧,然后猛地发力,没有任何的意外发生,抽出这把“撕裂之剑”别称的炼金刀剑就像抽出筷子一样简单,轻松地让他感到意外!
  “我拔出”也就是在同时,路明非感受到右侧肋部被不轻不重地击打了一下,虽然不疼,但莫名有种岔气了的感觉。
  他咳了一声捂着被打的地方怪异地看向苏晓樯,“你打我干什”
  他话忽然说不出口了,因为他愕然看见面前的苏晓樯手中握着一把锋利的匕首,日光灯下那把匕首上全是猩红的鲜血。
  路明非低头发现自己半边身子的衣服已经红了,地上一小摊血,捂着的那只手也全是血,但由于还处在暴血的状态下没有感到太过剧烈的疼痛,可“受伤”的信号却是实打实地传递进了神经。
  “你——”路明非骤然抬头死死盯住苏晓樯,嘶声问,“你是谁?”
  (本章完)

第一千两百三十一章:惊魂
  鲜血从腹部滴下,伤口大概三指长,匕首是直着插进侧腹的,插入的距离很深,应该伤到脾脏了,腹腔和胸腔内开始出血,如果是一般人的话估计可以输血抢救了,路明非有比这伤得更重的经验,这点伤势虽然可以暂时阻止他剧烈行动,想要致死还不至于。
  幽静的月台内,把玩着手中折叠匕首的苏晓樯一边哼着空灵怪异的歌调,一边单手背着向前微微弯腰看着原地不动止血的路明非,面带微笑地向后小跳步退去。她的瞳眸是淡金色的,路明非从未见到过苏晓樯点燃过黄金瞳,(明珠塔那一次除外)他如今很清楚,他面前的这个苏晓樯是假的。
  龙吟剑匣在地上被拖行着,发出摩擦的嘶嘶噪音。
  在路明非受伤怔住的时候,装着剩下六把炼金刀剑的武器匣已经被对方抢到了手中,并且举重若轻般背在了背上。
  抢到了传说中梦幻的刀剑组合,“苏晓樯”脸上堆满了讥讽的笑容,悠然地哼着歌,退向了日光灯照不到的黑暗里。
  她没有对腹部受创的路明非进行攻击,只是直勾勾地盯着路明非,月台内飘扬着她轻灵的哼唱,回荡在站台内的歌声随着她的退去变得微弱,缥缈,直到杳不可闻。
  直到苏晓樯彻底消失,路明非才半蹲在了地上,他看了一眼周围,缓缓提升自己的血统精炼进度,伤口内不断渗出鲜血,同时受伤的内脏也在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愈合,侧腹上的皮肤和肌肉在腹腔内的积血排完的同时愈合,淡淡的白色蒸汽在愈合的那条缝隙中升起,征兆着他现在攀升到不可思议地步的体温。
  和体温一同攀升的,还有脑海中水涨船高的愤怒的情绪,这是暴血势必带来的副作用,那种被伤害被欺骗的狂怒正在勾起基因中潜伏的最原始的杀戮意志,这种情绪上的稳步失控也是“暴血不可逆”这个事实的底层逻辑。
  杀了这个假货,杀了这个假货,杀了这个假货——
  有一个声音在路明非耳边不断地重复念着,让他报仇,让他抢回七宗罪。
  委屈,不甘,羞辱,各种负面的情绪冲击着大脑,为那燃起的愤怒和杀意做干枯的柴薪,这也让精炼血统的速度更快,水准更高,伴随的自愈力直线上升,迅速完成了最后的躯体修补工作。
  路明非的手从伤口上挪开了,侧腹上多出了一层黑色的绒毛,在细微的颤抖中舒展着微观中保持剑盾的结构,他的黄金瞳已经点燃了,接近熔岩的赤金色,如同流动的岩浆,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在趋于平静的表面会忽然爆开一团灼焰。
  路明非看了一眼另一只手上握着的“色欲”,这把肋差的刀柄上已经衍生出了血管一样的组织连接起了他的手腕,他能感受到自己的鲜血正在以一个稳定的速度流逝,同时一种藏在最深处的情绪也在渐渐被勾勒出来。
  深吸了口气,望向手腕处类血管组织的连接点,赤金的黄金瞳渐渐结冰,随着他有意的控制,他握住色欲的右手手腕上黑色的龙鳞开始激增,就像一双运动护腕套在了那一截腕上,然后随着他握住刀柄的右手用力握攥,鳞片整齐收缩绷紧,硬生生卡住了刺入手腕的类血管组织。
  失血的速度瞬间减缓近乎九成,路明非甩了甩手里的肋差,倒是有些意外自己居然真的靠意志做到了控制暴血的细节变化,有些惊喜,想要和什么人分享,但身边没有供他索取表扬,只能让微笑在脸上暂时停留片刻,就算是对自己进步的庆祝。
  无视了肋差内活灵反馈的不满情绪,他挑了一条深入月台的过道向前走,空荡安静的月台上就只能听见他的脚步声,偶尔有风细微的呼啸在黑暗中流过,引得他驻足看向废弃的角落,在确定没有异常后再继续向前走。
  现在他已经算是正式深入尼伯龙根。
  离开了月台后,地铁站内的环境开始逼仄起来,处于地下的空间本就有限,头顶四周都是瓷砖贴的墙壁,天花板上挂着紧急出口的绿色灯牌,通道里一根又一根立柱延向远处,路明非停在了其中一根前打量。
  【换乘(Transfer)3号线(Line3)由此向前】
  这是贴在立柱上的指引告示,一个大大的指路箭头。
  “3号线?”
  路明非再度看了看周围转站的地铁过道空间,兀然想起了那款名叫《九重鬼域》的网络游戏,现在他所处的环境和那款游戏宣传片描述得何其相像?
  他回忆起《九重鬼域》里的游戏设定,名叫‘Fenrisulfr’的恶龙在北亰地下铁路系统中修筑了自己的龙巢,龙巢分为九重,每一层都充满了陷阱和恶龙的拥趸,屠龙勇士深入北亰地铁站的龙巢,下入九重鬼域,通过重重考验,寻找处于地铁最深处的恶龙。
  很自然地,他继续想起在四合院内受正统招待时,司马栩栩提到过的都市传说,北亰地铁站下的九层地狱。
  那个传说讲的是从现实地铁中可以找到神秘的隐藏1号线入口,通过特殊的手段乘坐地铁抵达地图上不存在的空间,在那片空间里有着2号线到9号线,想要逃出生天就只能一路向下抵达最下方,满足“如其在上,如其在下”的条件,置身于地狱最深处,最后逃回人间。
  像是一个荒诞的鬼故事,但却吸引了大量的人尝试,因为有很多人相信,这是一种特别的试炼,在那特殊的9条地铁线上,参与试炼的人一旦突破了所有难关,置死地而后生,在他离开地狱的那一刻,就是他脱胎换骨的第一天。
  路明非伸手在换乘的指引海报上刮了一下,指甲在褶皱的图上刮出了褶皱和裂痕。
  如果他猜得没错,那么现在他现在所处的应该是“2号线”。
  他从苹果园的1号线进入,抵达了隐藏的2号线,也就是《九重鬼域》第一关。
  但如果是第一关,那么起始点应该都是固定的,为什么没有在这里见到陈雯雯和司马栩栩他们?
  路明非没有驻足多久继续向前走,一边走一边思考,他的身边没有其他同伴,所有由自己心中提出的问题都只能由自己来回答,他一边观察着这冗长的换站通道,走过隧道天花板铁窗内呜呜发响的换气扇,踩凹防水的铁皮发出刺耳的噪音。
  路明非想起自己当初蹲在报刊亭边蹭过的《家用电脑与游戏》里有过一节洋洋洒洒写到过部分媒体都认为Roguelike的起源是1980年大名鼎鼎的《Rogue》,但在更早之前,已经有着一部包含部分Roguelike元素的作品。
  那部作品叫作《beneath Apple Manor》,中文译名《苹果园之下》。
  那款游戏采用了随机地图,依靠一种名为curses的工具,通过使用字母、字符的组合,成功拼凑出了图形界面。“@“代表角色,“.“代表地面,“#“代表连接地图与地图的通道。当玩家遭遇怪物,会有文字提示玩家做出选择,战斗中玩家的生命值等变化会直接在下方的属性描述中扣除。
  如果《九重鬼域》是参考的传统Roguelike游戏的设定,那么他的起点的确可以不止一条,同时通过起点前进时会遇到如同繁茂树枝般的岔路,每一条岔路上的情况都不一样,有怪物关卡,也有奖励关卡,解密关卡。获得不同的装备,构筑不同的属性,最终到达底层,面对“D“代表的那条恶龙,杀死它,通关游戏。
  而这种游戏通常也有着一个相当独特的特性——永久死亡。
  Roguelike游戏的玩家只有一次机会,如果角色死亡,则意味着旅程就此画上句号,玩家只能以另一个角色的身份来重新开始游戏,之前所获得装备、等级不复存在,一切从零开始。
  如果他真的处在一个脱胎于Roguelike游戏规则的尼伯龙根中,那么他恐怕已经遇到了初始第一个区域的挑战。
  背后传来了脚步声。
  路明非停步,然后回头,左脚在前,右脚在后,侧身面对那跑来的身影。
  从他来时的转站通道的另一头追上来的人是苏晓樯,跑得有些气喘吁吁,一边跑一边喊,“路明非!你怎么一个人就行动了?我刚才就上了个厕所的时候你人就没了?地上的那些血又是什么情况?你遇到麻烦了?”
  “站住。”路明非说。
  苏晓樯在跑近后看见路明非的姿态以及侧身后面右手垂提的暗金色肋差,忽然刹住了脚步,微微皱眉看向他,“你要干什么?”
  同时,苏晓樯也向后退了半步,以相当谨慎的眼神盯住他,余光观察周围。
  路明非看着苏晓樯的脸,片刻后视线移动到了她的肩膀上,再移动到她的身上其他位置,闭眼努力调节在看见这张脸爆发出的强烈杀意后,问,“听证会上,狮心会和学生会封锁现场的时候,是谁守得大门?”
  “啊?”苏晓樯皱眉看向路明非,不清楚他为什么会问这个奇怪的问题。
  “回答问题。”路明非盯住了苏晓樯,赤金的黄金瞳流转光焰,从来都是衰仔的他现在身上爆发出的凛然煞气。
  “你怀疑我是假的,你遇到过伪装成我身份的其他人了。”苏晓樯瞬间明白了路明非在做什么,垂眸思考片刻后说,“我和夏弥,当时我们两个人离大门最近,所以退守大门。”
  “你们使用的武器是什么?”
  “我们当时没有准备武器,一人手里.拿了一束花?”
  路明非面颊轻轻抽动了一下,没有做声。
  因为苏晓樯回答对了。
  当时的情景回滚在路明非的脑海内,的确那时候守门的就是苏晓樯和夏弥,她们手里还搞笑似地抓了一束花,似乎谁要从她们那里突破,她们就会用手里的花束狠狠地抽打对方,迫于那时候情况紧张,没人发现这颇为有趣的一幕——除了路明非,他瞥见了,但没敢笑,也没敢吐槽,因为他枪口底下抵着“皇帝”。
  “诺诺守住的是窗边,她拗断了窗沿的金属条当武器,按住‘皇帝’的人是你,林年,还有帕西·加图索,你用的是一把伯莱塔M92F,帕西·加图索用的是双刃刀,林年用的是长刀。我说的有错么?还需要我继续补充一些细节吗?”苏晓樯平静地问。
  “不需要了。”路明非说,但他没有放下戒备,也没有松下架势,看了一眼苏晓樯的肩膀。
  苏晓樯也看了一眼自己的肩膀,那里干干净净的,什么都没有。
  这个人,好像真的是苏晓樯?

第一千两百三十二章:未定
  “你先别过来,我有个问题要问你。”
  “还有什么问题?一口气问。”
  “你刚才真的去厕所了吗?”
  “要不然呢?你现在可以跟我回去,冲水的水箱里早干了,所以我没冲厕所,上面应该还有温度的尿渍可以证明我说的话。”
  过道中,两个对立的人影陷入了僵持,直到好一会儿后。
  “好,我们走。”路明非点头同意了,“去你之前上过厕所的地方。”
  “你真要看?”苏晓樯愣住了,随后是紧皱眉头,“你遇到了什么样的敌人,他的伪装有那么好吗?”
  “这是要人命的事情,要我的命也要你的命,大意不得。”路明非说,“林年教我的,一个人出任务,把所有事情都仔细到极致,任何的不确定都可能是导致死亡的主要因素之一。”
  “好,我带你回去看。”苏晓樯回头就走,示意路明非跟上。
  路明非跟着苏晓樯原路返回,在路上,苏晓樯侧头看了一眼路明非的身后,“龙吟剑匣呢?”
  “被抢走了,那个伪装成苏晓樯的敌人给了我一刀。”路明非说。
  “林年估计会很生气,那是对阵龙王的武器,但好在你似乎还留下了一把。”苏晓樯撇了一眼路明非手中的色欲。
  路明非没法说什么,又或者是不愿意说什么,只是跟在苏晓樯身后一路走到了来时的月台,见到了那地上还残留着的他的血迹。
  “女厕所在这边。”苏晓樯领着路明非走她刚才离开的路,深入黑暗,走了一会儿后站到了厕所隔间前。
  “一起进去。”路明非和苏晓樯一直保持着安全的距离,同时也留意着身后的动静,他现在已经警惕到不放过任何一丝风吹草动。
  苏晓樯没有拒绝,走在前面进入女厕所,同样枯败的厕所环境,周围瓷砖上全是黄色的痕渍,让人想起恐怖游戏《寂静岭》的风格,那些路明非路过的厕所蹲位里也是干涸无比,如果真有活人在这里方便过,那么短时间内肯定可以依靠痕迹分辨出来。
  苏晓樯一直带着路明非走到了最深处的隔间前停下,然后指着隔间里的蹲位说,“自己看。”
  “你是在厕所最后一间解决的?”路明非看着厕所尽头的苏晓樯表情怪异。
  “最后一间和其他隔间有什么区别吗?”苏晓樯也是怪异地看向他。
  “你没听说过公共厕所的最后一间能不上最好不上的忌讳么?”
  “那是什么?”苏晓樯愣了一下。
  “鬼故事,说是孤魂野鬼都喜欢窝在厕所最后一间等倒霉蛋来嗯。”路明非说完就发现苏晓樯看傻子眼神一样看他。
  觉得一个人可疑的时候,她的什么举动都会带上可疑的色彩,现在路明非就是这种情况。
  “选择最后一间隔间是在遇到突发情况时候拥有足够的反应时间。比如,如果有敌人在我如厕的时候从厕所入口进来,在最后一个隔间的我会听到他的脚步声,在听见脚步声开始,到对方从入口走到最后一个隔间的时间里,我能有充分的时间做好反击的准备,不至于个人卫生都来不及处理就被迫应敌。”苏晓樯相当耐住性子地告诉路明非自己选择最后一间厕所的理由。
  其实路明非也瞬间想到了这个理由,因为这是战术课上教官教过的,相当实用的日常小技巧。
  “那让让位置呗。”路明非偏了偏头,示意站在最后隔间前的苏晓樯让一下,否则安全距离就没法保持了。
  “这里就这么大,我能往哪里让?”苏晓樯伸手捏了捏眉心,“我从来没有想过我会带一个男人去看我上过厕所的痕迹,这件事情你最好别跟林年提起,会很丢脸——对于我们两个来说都是。”
  “你不说我肯定不说啊!”路明非嘴角抽了抽,苏晓樯不说还好,一提起来,似乎现在他在做的事情的确很诡异.但他相信如果自己是林年,苏晓樯是其他什么人,他也会做同样的事情!
  苏晓樯叹了口气,双手高举,然后背过身去走到厕所尽头的墙角,“你过吧,过的时候盯着我。”
  看着背对自己的苏晓樯,路明非挠了挠头发,觉得面前这个好像真是真货诶.
  但证据还是要看的,所以他往前走了几步,走到了最后一个厕所隔间前.然后余光发现门是关着的。
  “好臭.”路明非低声嘟哝。
  他的嗅觉里除了氨水的味道以外再也闻不到其他的气味,不是都说女生随身会携带香水么,怎么没见着她在进来之前到处喷一喷。
  “这是厕所,是你要自己亲自来检查的。”苏晓樯没个好气。
  路明非在靠近到一定距离后,目不转睛地盯着发牢骚的苏晓樯后背,剩下的少数余光里,他左手伸出去用力推开了隔间的门。
  “诤。”
  线绷断的声音。
  尖锐的黑影从推开门后的隔间内射了出来,路明非在暴血后极快的神经反射让他抬手就去抓那细长的黑影,但由于主要精力都放在苏晓樯身上,又是用余光去捕捉,终究动作和闪避还是慢了一些。
  撕裂的痛楚在锁骨的位置绽放,一根尖头被拧成螺旋状的钢管一小截插进了路明非脖颈偏下的锁骨凹槽内,鲜血顺着伤口横流下打湿了他的上半身衣服,他的黄金瞳内光焰暴跳,额角神经凸起。
  他转头,厕所隔间内的一切收入眼中,在水箱上固定的是一个简易的开门触发式陷阱,用弹簧绳线绷紧扭尖的钢管,在开门的瞬间,弹簧绳线释放弹力,钢管就像是弩箭一样被发射出,直刺推门者的喉咙。
  简单,但致命。
  千钧一发之际他躲开了这要命的攻击,只伤了点锁骨。
  路明非抬眸盯住近在咫尺背对自己的苏晓樯,黄金瞳内的杀意彻底井喷而出,对方回头了,漂亮的脸蛋上咧开了一个灿烂的笑容,“嘻嘻,上当了吧,蠢货!”
  路明非侧身右手提住的色欲响起一声巨大的心跳轰鸣,像龙在吼,这代表着大量纯净的龙血顺着类血管组织注入了这把炼金刀剑中,一个领域释放开了,那肋差的剑刃上竟然开始出现了模糊的重影——七宗罪中色欲的“撕裂之刃”的领域!在激活炼金领域的时候,这把肋差在切割物体时刀身会以极其微小的幅度巨震,从而撕裂对手!天机阁竟然还原了它!
  “你——”
  路明非提臂高举肋差,恐怖的风声在他的手臂间撕响,他甩手一刀斜斩劈向苏晓樯的脖颈,双瞳如火山爆发般硝烟裹着熔红,精炼血统带来的杀戮意志彻底喷发,这一刀他要把这个女人从脖颈到胯部直接撕开,将她切成两半烂肉埋在这个无人问津的肮脏污秽的角落里!
  色欲发出尖啸,在刀锋触到苏晓樯脖颈的瞬间,路明非脑海中闪过什么,瞳眸中的杀意猛地收缩,口中咬紧的牙齿崩碎出了细小的碎渣混进口腔里,那要一刀斜袈裟把人撕开的攻势瞬间收力九成,同时下刀的弧度从斜袈裟改为正劈,色欲激活的炼金领域也硬生生被中断,活灵发出了不忿的低吼!
  这一刀撕开了苏晓樯的肩膀,深度大概五厘米左右,没有伤到紧靠着的大动脉血管,依旧血流如注!
  可与此同时。
  路明非感受到左肩膀传来剧痛,一道刀伤赫然出现在了他的肩上,深度大概五厘米,血流如注!
  “.”
  “.”
  厕所内响起血流“啪啦啪啦”摔在地上的水声,就像水龙头忘记拧上。
  路明非血浸的肩头微微歪下,沉默地盯着面前墙壁前面对自己的被血染红的漂亮女孩,手中的色欲卡在她的锁骨里,她缓缓侧头看了一眼这把炼金刀剑,相当遗憾地说,“哎呀怎么关键时候下手又轻了呢?倒是看不出来你还是个怜香惜玉的家伙。”
  在色欲的刀口下,对龙类剧毒的金属毒素安静地扩散,女孩雪白的肩膀迅速开始突起黑色的血管,在血管内流淌的全是被斯纳特莫之剑那对龙类剧毒效果感染的脓血,七宗罪的效果正在快速发生。
  按照正统天机阁的最初设想,被他们研究处的特种金属撕开的龙类都会被污染血统,虽然无法简单地一刀杀死他们,但在短时间内,那些污染的脓血会一定程度地降低宿主的血统纯度,导致实力下降,算是一个相当可靠的Debuff。
  路明非轻轻抽出了女孩肩上的色欲,忽然有些站不稳似的,向后退了几步,最终停在了厕所的洗手台镜子前。
  他扭头看向镜子,碎裂只剩下一半的污秽镜子上照出了他肩头伤口周围开始一根根凸起的黑色血管,就像一朵黑色的莲华在他的肩头悄然绽放,漆黑的根茎正沿着血管蔓延扎根.
  他回头,看见厕所深处黑暗中那个肩上血流如注的女孩奔向了自己,一边跑来一边咯咯咯地笑,张开双手像是要拥抱他,也像是要送他进真正的地狱。
  路明非握紧了色欲,向这个奔他而来的女孩举刀,右臂肌肉收束膨胀起血红的衣袖,但对方跑进斩击圈的瞬间——
  一动不动。
  他眼睁睁看着面前的“苏晓樯”鬼魂般撞上自己后穿透了过去,如烟如雾。
  再猛回头的时候,厕所里哪里还有“苏晓樯”,只有外面月台照进来的冰冷的日光灯,地面上残缺的瓷砖下全是腐烂恶臭的泥土和污渍,漆黑的厕所内一直都只有他一个人。

第一千两百三十三章:幻象
  好消息,肩膀上的伤口不痛了。
  坏消息,肩膀上的伤口不痛了。
  路明非向来都是一个怕疼的人,班级上组织集体打流感预防针,他能缩到队伍最后一排去尽可能把等待的折磨延长。不少人笑他是豌豆公主(王后在公主的床上放了一粒豌豆,又铺上20床垫子和20床鸭绒被,她居然还能感觉得出来),他也不否认,因为他的确挺怕疼的,医院采血针扎一下面部都能狰狞到采血的护士错以为自己是不是走错了容嬷嬷和紫薇的片场。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路明非渐渐对疼痛有些麻木了。
  哦,对了,想起来了,狗日的林年当初给自己做疼痛脱敏的时候,美其名曰抗击打训练和适应疼痛,实则把他吊起来用拳套猛击腹部,一拳爆肝的时候差点让路明非翻白眼见到从未见面的太奶奶。
  之后就更别提什么关节拆卸和重组,给你能卸下的关节全卸了,让你自己在剧痛中尝试着装回去,没装对就拆了再来。还有劳什子穴位麻痹刺激疗法,按起来剧痛无比,但偏偏那些穴位还特么有养身效果!
  但要说真正完全适应疼痛感,最后还得是在各种各样的实践之中。毕竟再怎样的训练都比不上真切地被捅上一刀,被打爆脾脏,被挫断骨骼的痛苦和恐慌——关于这一点,林年也考虑到了,又或者说是卡塞尔学院的教育方针考虑到了。
  每一个准备进入执行部的学员或多或少都选修过《创伤的分类及临床判断标准》这门课,以此来保证以后受伤的时候能自己对自己进行一个临场诊断,来判断接下来该撤退还是该继续完成任务。
  像是现在,按照课程教习的知识来判断,路明非就应该撤退了。
  漆黑的脓血从肩头滑落,流经的皮肤上发出“滋滋”响声,那是酸性物质腐蚀的异状,被脓血爬过的地方都留下了一道道烧伤的痕迹,那是路明非自己的鲜血在与生物组织当中的碳水化合物发生反应,那“滋滋”的响声以及升起的烟雾则意味着大量热能正在释放。
  黑色的血管几乎爬满了半边躯干,路明非徒步走在地铁转站的过道中,每隔五米一盏的日光灯挂在头顶,提供着明亮但却空洞冷清的光线,空旷的隧道里只能听见他节奏有些凌乱不稳的脚步,腐蚀性的鲜血随着他的徒步前行滴在身后过道的地面上,滴答、滴答,瓷砖上被烧出一串不规则的小孔。
  在他的上半身,伤口一侧的左肩大半的上衣已经被腐蚀得焦黑,只剩下残缕衣布挂在上面,中空的孔洞下全是黑血爬过的惨不忍睹的烧伤痕迹,那些黑色的血管就像蚯蚓鼓胀在皮肤表面,随着他的运动不断蠕动着,将那些脓血挤向更宽泛的地方。
  这种腐蚀性的液体在血管中流淌会是怎样的感觉,那该是一种令人绝望和发疯的痛苦——如果你这么想就想错了。
  对于路明非来说,他的半个身子都是麻痹的,这意味着他的疼痛神经已经坏死了,脓血带来的热量早已经对局部组织细胞造成了损伤,大量细胞坏死、炭化,活力尽失,当然就不会再持续地带来痛苦了。
  这是好事情,也是坏事情。
  从旁观者的角度去看,会发现路明非走在过道里的脚步已经开始轻浮起来,垂着的右手提着“色欲”完全是虚握着的,如果不是“色欲”连接着他的手腕汲取鲜血,恐怕随着走动时手臂无意识地甩动,这把刀剑迟早会被他脱手遗落在身后黑暗的某处。
  剧毒需要时间蔓延,在这个时间中,受伤者的血统会一点点被污染,身体细胞也会一点点坏死,不需要任何人出手,受伤者都可能走着走着就忽然趴倒在地上气绝身亡,尸体再进一步被脓血腐蚀干净,成为一滩腥臭的血水。
  “嗒。”
  路明非停下了脚步,前面有脚步声。
  黑色的藤蔓已经爬到了他下颚接近脸颊的地方,略微暗淡的赤金色黄金瞳看向了过道前方黑暗中走来的人。
  “路明非?见鬼,你怎么搞成这幅模样了?”
  被路明非注视的,从黑暗中走出的是芬格尔,身上穿着那件才到北亰就被人忽悠着买的“不到长城非好汉”的T恤,关门大甩卖摊位上最多30一件的单品,硬是坑了芬格尔200。他看起来也有些狼狈,那身T恤已经破破烂烂的了,长城的水墨画上多了红色的颜料,身上不少地方挂了彩,但总体来说没什么大问题,比起路明非现在的情况更称得上是完好无损。
  芬格尔在看到路明非那惨不忍睹的样子后整个人都惊呆了,他往前走了两步来到路明非近处,路明非侧头看着他没说话。
  “你你什么情况?”芬格尔见到路明非的黄金瞳吓了一跳,似乎从未见过这衰仔有这么冷漠凌厉的眼神。
  路明非想了想,向着他轻轻扬了扬头,似乎在示意他过来。
  他快步赶了过来,伸手就要去拿路明非手里的色欲,“你怎么还拿着这要人命的东西,你还有血给它吸吗?说话啊!哑巴了吗?”
  路明非在芬格尔进入了自己的攻击范围后,抓着色欲的右手抬起过头,猛地就用刀柄往芬格尔的脸颊上杵了过去,巨大的力量将芬格尔直接打得歪头转向,一口牙齿带血吐到了地上。
  几乎是同时,路明非感受到自己左脸颊爆发出了相同的力道,身形一歪,几颗牙齿带着血水飞了出去摔落在地上滚了几圈发出“提答”的响声。
  “早就想抽他一下了”他小声吐槽。
  路明非歪掉的身子渐渐回正,面无表情地低头看着面前的“芬格尔”。
  “猜到了?”
  “猜到了。”
  “说说猜到了什么?”
  “打你就等于打自己,你只是我的幻觉。”
  “聪明!”
  简单的对话,直接揭晓了一个谜题。
  路明非肩膀上的伤口依旧还在恶化,这种伤势只能是七宗罪造成的,并且只能是由七宗罪·色欲造成的,持有这把刀剑的是路明非,而用这把刀剑挥出过一刀的也是路明非,自然对自己造成这个伤势的也是路明非。
  那一刀挥向的是苏晓樯,位置是左肩,路明非受伤的同样是左肩,深度、形状、症状完全一致,616寝室里恐怖片看不少的路明非当然知道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对方擦了擦嘴角抬头意外地看向路明非,然后站直了起来,很严肃地说,“能多问一句,刚才在卫生间里,你对那个‘苏晓樯’下手的时候,为什么到最后一刻忽然收手了?那一刀你应该能把她劈成两半,而不是只伤了一点皮肉筋骨。”
  “关你屁事啊,只会躲在角落里的怂包。”路明非叹气说,“有种出来啊,我保证一刀砍死你。”
  “芬格尔”笑了笑,忽然抬手抓向路明非的眼睛,两根手指曲起如鹰爪,要硬生生将那对让人讨厌的赤金黄金瞳给挖出来!
  路明非脚步轻轻往后颤动了一下,但最后还是站住了脚跟,直视着迅猛抠来的手指,不闪不避。
  那两根手指停在了路明非的眼睛前。
  “挖下去啊。”路明非说,“如果你能做到的话。”
  “有种。”“芬格尔”也几乎和路明非面对面站着,他收回手在路明非脸庞上虚拍了两下,就像烟雾亲吻着面颊。
  他双手抄在兜里,从他身边走过,“但你还能撑多久呢?能撑到逃掉或者遇到怪物吗?”
  路明非没有回头,在他身后“芬格尔”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黑暗中,仿佛从来都不存在一样。
  “你是第一个说我有种的人。”他用微不可闻的声嘟哝了一句,继续向前走。
  看来情况和他猜的一样,无论是之前的苏晓樯,还是现在的芬格尔都是虚假不实的东西。
  路明非保持着脚步不变的速度,一边承受着身上那黑色藤蔓蔓延的痛楚,一边汇总着现在已经收集到的所有信息。
  第一。
  他已经中了一个未知的言灵,这个言灵的效果初步分析应该有着“读取记忆”“制造幻象”的效果,这样一来就能解释他遇到的苏晓樯和芬格尔为什么都完全符合一些只有自己知道的特征。
  这代表着在这些幻想前,传统的信息对峙不再可靠,那些都是从他记忆中诞生的不实假象,在一些特定的情况下他们甚至比真货还要更迷惑人一些。
  第二。
  从现在开始他绝对不能攻击这些幻象,女卫生间和现在的例子都证明了一点——他每一次试图攻击这些幻象,可能都是在攻击自己。
  就像最传统的鬼片桥段,被女鬼逼到发疯的男主角因为恐惧到了极致激起了心底的愤怒,抄起武器向着逼迫自己的女鬼扑了过去,将她大卸八块。可镜头一转,他其实杀死的是他的妻女,又或者他杀死的是自己,用绳子绞死自己,用手掐死自己,用刀切掉自己的肢体。
  恐怕路明非现在也身处这种恐怖电影的桥段中,对那些幻象的任何攻击,其实都是在对自己进行自残。
  第三。
  幻象攻击不了自己,毕竟是从记忆中诞生的产物,他们没法真正影响到自己,甚至没法接触到自己。他们只能将自己诱导向早已经设好的陷阱,通过外部的手段来杀死自己。
  三点总结完毕。
  路明非调息,暗淡黄金瞳的光芒渐渐稳定了下来,轻浮的脚步也开始扎实了起来,进行了提速,从慢悠悠散步的速度提到了快走的程度。
  没往前走多远,自己的身后再度传来了脚步声以及熟悉的呼喊声,“路明非!”
  路明非头也没有回,快步向前走,而那个声音很快就追了过来,伴随着两个加不上,从他身边一左一右超过。
  来的人是林年和李获月,他们跟上路明非后,一眼就被路明非的惨状给惊了一下,林年低声快速问道,“你怎么伤成这样?这是七宗罪造成的伤势?龙吟剑匣呢?”
  路明非懒得理他们,只是闷头往前走,一旁的林年沉闷地喊,“路明非!站住,不知道你伤的很重吗?你疯了?”
  “你在害怕什么?难道你认为我们是假的?”李获月平淡地问。
  路明非甩手就给了一旁的李获月一巴掌,同样他自己脸上也响起清脆声,多了一个相同的巴掌印记。
  李获月停在原地,盯住路明非,一旁的林年皱起眉头,“你在干什么?”
  “疼,但是值了。”路明非揉了揉脸颊没停下脚步,倒是斜眼看了一眼旁边的林年,“你也想挨一耳光吗?”
  林年皱起的眉头松开了,站在原地,换上一副略微轻佻的模样看着走向前面的路明非耸肩,“反正是你打你自己,我无所谓的。”
  路明非理都懒得理他,把这两个假货抛在了后面。
  只要勘破了第一次,那么接下来的几次都不可能再上当了。
  不过不得不承认,对方的确挺聪明,也挺会玩弄人心的,林年和李获月的确是最有可能出现在这个地方的人选,芬格尔那家伙又天生自带让人疏忽大意的光环,这些出现的人都很合理,但说最合理的还得是最开始的苏晓樯。
  在卫生间,那一刀路明非如果真砍下去了,他现在已经死了。
  但他没有砍下去,甚至瞄准的位置也从颈动脉变成了肩膀。
  很简单的一个原因,在情报缺失的情况下,他心中依旧有着一份不确定——苏晓樯出现在尼伯龙根太符合现实了,她是路明非认为最有可能被搞到尼伯龙根的受害者,在这里遇到她路明非是一点都不意外。
  在这个前提下,苏晓樯在卫生间中做出了伏击他的行为,并且摆出了一副反派的模样,路明非依旧没有敢痛下杀手,就是因为路明非实在是太、太、太害怕这个苏晓樯是真货了。
  哪怕百分之一的概率,如果这是真的苏晓樯,只不过是被人控制催眠了,才做出了那些反常的行为,他盛怒之下一刀就把苏晓樯砍死了,那么之后他会内疚一辈子,这辈子都没有脸去见林年。
  也就是心中的担忧让他迟疑了,下刀轻了,慢了,这才让他有了机会识破这个陷阱,将这个初见杀的局面拖延成了持久战。
  在已经洞悉了敌人伎俩的情况下,这种手段就会变得简单许多,只要无视就好。
  可敌人好像没打算放弃他,有一种怪异的执着,继续进行着尝试。
  (本章完)

第一千两百三十四章:援兵
  “路明非?你受伤了?林年呢?他没跟你在一起吗?”
  维乐娃从一个转角跌跌撞撞地跑出来,似乎想和路明非来一个日漫撞,但没成想路明非躲都没躲,直接就撞了过去,将背后的女孩化作了一团黑烟飘散。
  “路明非?!回头!快跑!前面有危险!”浑身浴血的司马栩栩从黑暗中冲了出来,一刻也没有停留从路明非身边冲了过去,但同样的路明非也完全没有回头多看他一眼。
  再向前走,路明非听见了呼吸声,他停在了一个拐弯的转角,看见了角落里倚靠在墙壁边瘫坐着浑身血淋淋衣不蔽体的零在那里轻声喘息,她低垂着头,白色的日光灯将她的影子打在血泊上。
  那个“真空女王”现在好像就快要死了,裸露的白净皮肤上全是惊心动魄的伤口,白金色的头发被污秽的血液沾满垂在单薄的肩头,宛如凋谢最后一秒的鸢尾花。
  路明非停下了脚步,他看向零,零似乎意识到他的到来,也抬头看向他,黯淡的黄金瞳与赤金的瞳眸四目相对。
  两人都没有说话。
  “你是不知道该让她说什么吗?你不是可以窥探我的记忆么?怎么台词都编不出来了?”路明非对着黑暗的过道奇怪地问。
  “在你的记忆里,她的确说话很少,我觉得像她这样的女孩在死之前遇到自己垂青的男孩应该什么都不会说吧?就那样安静地看着你,然后死去,给你留下一辈子的伤疤。”在路明非身后,借着林年模样出现的幻象走出来,站到路明非身边,低头看着那个缓缓闭上黄金瞳垂头凋谢的花一样的女孩感叹,“你猜猜,如果她也进入了这片尼伯龙根,我用你的形象去见她,然后令人作呕地背叛她,她会不会狠下心杀死你?”
  “她比你想的聪明。”路明非望着失去声息的零,说,“你个不知所谓的东西,连我都没办法杀死,我还能害怕你做到什么事了?要知道我在我们那一群人中可是最弱的一个。”
  “可你的记忆却不是这么说的,虽然我无法翻阅你完整的记忆,但就从我能看到的那些画面里来讲,你应该是你们那群人中最强悍的家伙。”
  “这么看得起我?”路明非咧了咧嘴,虽然现在自己情况很糟糕,但他还是没怎么绷得住。
  “杀掉你可能会为我带来很不错的奖励,但你已经识破了我的言灵,恐怕这项殊荣只能拱手让给后面的人了。”那人有些遗憾。
  “还有后面的人么见鬼了,这个尼伯龙根比我想象中的要麻烦很多。”路明非转身离开了,没有再看一眼逝去的花朵,而他身后的那个幻象也只是待在原地注视着他离去。
  转站的过道走到了深处,日光灯的光线也渐渐黯淡了下来,原本五米一盏变为了老长一段距离才能看到一盏灯照下的亮光区域,行走的路程变为了从黑暗到光明,再步入黑暗。
  到头,路明非站在了一个选择的面前。
  他的面前有三个分岔的过道口,上面没有任何的提示,三个过道口中都是黢黑一片,日光灯的光芒无法照入里面一丁点,那黑暗就像实质性的墨汁溢满了三个过道的内腔。
  他心知肚明自己现在恐怕已经站在了Roguelike游戏最经典的分岔选路的前,接下来每一条路上遇到的东西都是随机不同的,但最后抵达的关卡却是相同的终点。
  “点兵点将点到谁我就选谁。”路明非随手开始点,最后手指停在了左侧的过道口,抖了抖眉毛,“那就你了。”
  他毫不犹豫地走了进去,没入了那片黑暗中,身影也消失在了里面。
  进入黑暗后,视线瞬间变得漆黑,而后在适应中,那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渐渐开始变得柔和了起来,那是黄金瞳的夜视能力在起效果。
  可在看清隧道里情况的一瞬间,路明非一下子握紧了手中的肋差,黄金瞳爆亮,肾上腺素猛飙。
  这条过道不长,一眼就能望到尽头,大概有五十米左右,但就是这五十米的距离上盘踞着大量的畸形怪物,它们应该是死侍的一种,但有别于正常的死侍,下部分的躯干异化成了蛇类,蟒蛇般粗细的下半身盘成了一团,上半身弯折脑袋埋在了盘起的蛇尾里休憩,静谧而恐怖。
  他忽然想起自己是认得这些怪物的。
  【蛇形死侍】
  这是路明非在《九重鬼域》的官网上怪物图鉴里扫到过的怪物文本,上面挂着的图片和建模完美符合现在他眼前的这些东西。
  官方指导的应对措施是绕过避开,在九重鬼域中,地铁站处于地下环境,温度远远低于地表,这也让拥有着蛇类基因的死侍会陷入低温冬眠的状态,在这种情况下只要不激怒它们,凭借走位和压低声音的做法,可以避开战斗通过他们盘踞的巢穴。
  路明非有过那么一瞬间想要原路退回去选别的路试试,但考虑到另外两条路应该也不比这条简单,起码他现在眼前的这些怪物都是处于沉睡的状态,如果他小心一点的话.
  一步一挪,尽可能地放轻呼吸以及脚步,路明非在蛇形死侍堆积的过道里不断迂回前进,黄金瞳仔细盯着漆黑的地面,避免自己踩到哪只小蛇的尾巴尖儿。
  他在通过时近距离地观察了蛇形死侍的特征,那些健壮得能绞死水牛的蛇尾,鳞片质地和龙鳞相差无异,弯折藏进蜷缩蛇尾中的上半身倒是血肉凡胎,只有关键的心脏、后心以及脖颈处有少许鳞片保护,其余部位凭借一般的利器应该可以直接割破皮肉。
  果然就和怪物图鉴里说的一样,只要不吵它们睡觉它们就不会主动攻击,路明非很快就挪到了接近出口的地方,但就是这个时候,他听见了一个窸窸窣窣的声音。
  路明非回头,然后发现一只蛇形死侍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藏在角落里死死地盯着他,蛇尾像是弹簧一样盘成一团压缩起来,那上半身也绷紧收缩进团起的蛇尾里,在他和那双蛇瞳对视的刹那,离弦的箭一样爆射而来!在空中绷成模糊的一条黑线,那巨大的动能几乎能撞穿钢板!
  路明非抬起色欲就刺了过去,“撕裂”的炼金领域激发,要将那扑来的蛇怪撕成两截蛇肉干!但在那千钧一发之际,路明非像是反应过来什么似的,脑海中警铃大作,原本刺出去的色欲骤然偏转,身形也为之一避,肋差的刀锋只在擦身而过的蛇怪脸上划过一条豁口!
  鲜血在脸颊上飚射,一道伤口毫无征兆地在路明非脸颊上裂开,随后是剧毒的蔓延,黑色的血管立刻蔓延占据了路明非的脸庞。
  同时,整个过道内开始发出了密集的窸窣响声,随后是令人胆寒的“嘶嘶”沸腾,所有的蛇形死侍都为路明非忽然的大动作惊醒了,它们将上半身从团起的蛇尾里拔出,暗金的蛇瞳整齐地划动,锁定了过道中脸颊飙血的路明非!
  路明非回头看了一眼那蛇形死侍扑向的地方,一团黑烟消散如雾!
  “操!”
  划伤脸上的漆黑藤蔓还在蔓延,很快就抵达了就近的脖颈,那是靠近心脏的动脉血管,路明非的黄金瞳骤然闪灭了一下,随后又如汽灯般提亮,恐怖的威严随着那黄金瞳的光扫向整个过道!
  那些蛇形死侍的确第一时间被路明非散发出的王一样的威严震慑住了,但很快它们看出了这小子色厉内荏的真相,那些裹在他身上的黑色藤蔓就是催命的菟丝子,那股虚弱和无力感似乎有气味一样被它们野兽般的直觉捕捉。
  第一只蛇形死侍对路明非发起了进攻,它就在路明非的身旁,毫无征兆地弹射,在半空中身子如同“S”一样蜿蜒,但被路明非及时避开,一头撞在了过道的墙壁上,撞碎了大片的瓷砖和墙灰!
  大量瓷砖碎片哗啦啦落地的响声就是信号,所有的蛇形死侍开始向路明非高速游来,就近的死侍直接卷起身体收缩蛇尾的肌肉达到弹簧的效果射来!
  路明非完全没有应战的打算,谁又知道会不会有幻象藏在这些死侍中给他来一手狠的呢?他转头一个暴跳弹射出去,直接冲向了过道的出口,他本来就已经接近出口了,最后十米的距离完全足够他脱离险境!
  左半躯体几乎被剧毒感染无法活动,只靠着握住色欲的右手,他硬着头皮在蛇群中开了一条路出来,任何接近他的蛇形死侍都被他打飞或者撞飞,10米的距离,他必须在这一张蛇尾缠绕的网中撞出来!
  过道的黑暗中,密集的嘶嘶声与低吼交缠在一起,无数蛇尾缠绕在一起穿梭,撞击声和轰鸣声接连不断,最终过道尽头,路明非猛地钻出了黑暗,以橄榄球达阵的姿势摔在了地上,浑身上下都是淤青和新鲜的伤口!
  冲出过道洞口后,他的眼前赫然又是一个空旷的新站台,不远处的立柱上写着‘3号线↑’,旁边的铁轨上停着一辆老旧的地铁列车安静地等待着乘客。
  路明非正要爬起来,背后黑色的洞口里,一只蛇尾鞭子一样甩出缠住了他的脚腕,把他掀翻在地上拖向才逃出的黑色隧道!
  他咬牙扬起色欲就要剁掉这根蛇尾,但就在抬手的时候,黑暗里再度甩出第二根蛇尾缠住了他握着刀柄的右手!
  “滚!”路明非低吼着将握刀的手腕翻转,“撕裂之刃”在触碰到缠住手腕蛇尾的瞬间就将之切断,黑暗中响起嘶鸣哀嚎!
  在他准备一口气剁掉脚上的束缚时,远处飞来了一道劲风,路明非余光瞥见那是一把笔直的红缨枪,带着呼啸声飞来,钉在了地板上,精准截断缠住他脚腕的蛇尾!
  “路明非!”
  路明非耳边响起了陈雯雯焦急的呼喊声,他猛地回头,看见了远处从月台深处冲过来的白裙女孩,以及后面手握长剑的司马栩栩,保持着投掷的动作,那把红缨枪就是他丢出来的,炽热的黄金瞳看向路明非这边。
  路明非快速起身离开黑色的洞口,听着里面不甘心的蛇形死侍嘶鸣和尖啸,一边后退一边迎向跑来的两人。
  “路明非先生!”
  司马栩栩见到路明非这幅惨状也是相当震惊,他跟着陈雯雯冲到了跌跌撞撞而来的路明非身边,前面的陈雯雯先一步扶住了路明非。
  温暖的温度传递到了路明非右臂上,熟悉的气味也涌入鼻腔,还有那串手腕上的贝壳手链回荡着哗啦的响声,这一切都让他的眼神悄然变了,放任这个女孩小心翼翼地将他扶到了月台的座椅上坐下。
  “路明非,你没事吧?”陈雯雯看着面前路明非这幅样子快哭出来了。
  不谈那些被蛇形死侍撕咬缠打出来的伤口,只说那些黑色藤蔓一样的暴起血管,就像是有一株植物在路明非的身体里茁壮生长了出来,即将刺破他的皮肉摧毁他的外在与内里。
  路明非看着扶着自己,和自己有身体接触的陈雯雯,看了一眼她的肩膀,又看向一旁的司马栩栩,脸上顿了一下露出如释负重了下来,躺在了椅子上。
  “你这幅样子是受了七宗罪的伤?”司马栩栩近距离观察了一下路明非的伤口以及那些流着腐蚀脓血的血管,神色相当严峻。
  陈雯雯快速撕掉了路明非的袖子替他止血伤口,每一次包扎时的小心翼翼都快要溢出水杯,生怕让路明非疼到一点。
  司马栩栩盯住了路明非手中的色欲低声问,“您也遇到那个玩弄记忆和幻象的家伙了吗?这些伤口是您自己用七宗罪弄出来的?”
  “你们也遇到了?”路明非用心看着为自己包扎的陈雯雯,仔细地看着她的每一个细腻的动作“你们是怎么发现那些幻象是假的?”
  “我们一直都是两个人,他的真言术似乎只能对一个人起效,最开始他的目标是我,似乎想要让我把幻象和真的雯雯小姐搞混,让我误杀掉同伴,但最后被我识破了。他一直藏在暗中不敢出来,只能用幻象骚扰我们,但只要我们一直保持肢体接触,快速离开他的影响范围就行了。”司马栩栩解释。
  “这里的月台是.?”路明非看了眼周围空荡荡的阴森的站台和不远处停靠的列车问。
  “带我们去下一条地铁线的列车,这里是2号线,想要通关这个尼伯龙根就必须抵达最深处的9号线,我们一直停留在这里等待援兵,没想到先来的是您.林年先生和获月姐姐呢?”
  “他们后面就到。”路明非说。
  陈雯雯包扎完后一直蹲在路明非的脚边抬头看着她,望着路明非那些伤口,她的眼里沁着眼泪,却尽量让自己不哭出来以免平添糟心。
  “恕我直言,你需要尽快切断和七宗罪的连接,它在持续地让你虚弱,再这样下去那些毒素可能会杀死你。”司马栩栩看向路明非手里的肋差提醒。
  路明非点了点头,色欲放在了旁边的座椅上,右手抽离的时候一点点撕掉了那些连接的组织物,每撕掉一根都能听见刀剑里活灵不甘心的吼叫声。
  在刀剑离手后,陈雯雯终于忍耐不住了,扑向了路明非抱住了他将头埋在了她的怀里。
  月台里静谧,只能听见两个心跳和呼吸声。
  司马栩栩在一旁看着路明非和陈雯雯,渐渐走到了他们的正面,手中的青铜剑轻轻一转,一提,然后轻声呼唤:
  “路明非先生。”
  怀抱着陈雯雯的路明非抬头看向司马栩栩,看见了对方骤然高扬起手臂,挥舞那把青铜剑斩向了座椅上的两人,势大力沉,要把两人一同斩成四截!
  路明非没有动,他只是这么简单地看着,直到青铜剑挥过他和陈雯雯的身躯,化作一片黑烟消散在了空气中。
  司马栩栩也化作了黑烟消失掉了。
  幻象。
  路明非缓缓地站起身来,伴随着他的起身,他怀中的陈雯雯突然蹲坐在地上右手高举。
  路明非的右手钳制住了陈雯雯的手腕,在对方的手中不知何时握住了那把“色欲”,正维持着刺向他后心的动作。
  “咔。”
  骨骼碎裂的声音。
  “没人教你同一招不能对圣斗士用两次吗。”路明非幽幽地说道。

第一千两百三十五章:2个
  发明斯纳特莫之剑·七宗罪的人的确是个天才,将金钛合金这种特种金属融入了炼金领域层面上的“剧毒”概念,让任何接触到七宗罪刀锋的龙血都会在瞬间与领域中“剧毒”的概念发生反应,流窜在血管之中持续性地扩散毒素,以削弱敌人的血统优势,影响战斗水准。
  新式的七宗罪被称为究极的双刃剑不是没有道理的,就算是使用者被这种“剧毒”给感染,也会很容易地殒命在战场上。被称作试作品,更是因为迄今为止正统还没有将这套武器在真正的高位纯血龙类身上试验过。
  按照“九州”的模拟测算结果来看,应对高位的龙类,“剧毒”的效果只能算得上锦上添花,想要依靠它一击毙命是不现实的,因为所有的高位龙类都有一定的剧毒抗性,以及他们都懂得一个排出剧毒的万能办法——
  白色的蒸汽从发红的外表肌肤上升腾起来,心脏的泵动速度加快到了一个骇人的程度,造血系统开始全面工作,骨髓中的造血干细胞以一个匪夷所思的速度生产新鲜的血液。
  握住陈雯雯右手腕的路明非身上,那些黑色藤蔓快速地消退,废血从伤口处流淌而出,在腐蚀过皮肤后,新的皮肉又迅速生长,那些难看的黑色血管渐渐恢复健康的青色,收缩回了肌肤下层不再恐怖凸起,身上的伤口处也一点点钻出了剑盾形状的绒毛,舒展成黑色的甲胄覆盖在了裸露的地方。
  二度暴血抵达极限。
  路明非手指间攥握的巨大的力量让那只纤细的手腕骨骼开始崩出裂痕,剧痛让她的表情狰狞扭曲,握着“色欲”的手也失去了力气,松开,让那把炼金刀剑坠落在了地上。
  “你不是已经”
  “如果可以的话,现出你原本的样子,我不太喜欢看见这张脸继续做这个表情,如果你觉得你保持这幅样子会让我手下留情,那你就错了。”路明非看着地上的“陈雯雯”说。
  一个领域解除。
  被路明非握住手的“陈雯雯”身上荡漾起了波光,在一阵五彩斑斓的光晕中,一个陌生的漂亮女人蹲坐在原地,因为剧痛那张本该姣好的脸蛋也变得扭曲了起来,低声哀嚎着。
  “还有一个人呢?不打算出来吗?”路明非看向周围安静的月台问,“你的同伴快要被我杀死了。”
  “她不是我的同伴,我们最多算是合作关系。”一个黑影出现在了路明非的身旁不远处,毫无疑问那是个幻象,只是以纯粹的人形黑影的模样出现与他进行交流,“藏得可真深啊.这种级别的炼金武器都没法对你造成真正的影响么?不过我有点好奇,你是怎么发现一切真相的?”
  “从我进入尼伯龙根开始就在搞我的人一直以来都有【2个】是吧?”路明非侧头看着她,之前麻痹的左膀轻轻活动了起来,抬手用力按着太阳穴缓解神经压力,“一个言灵是能利用受害者的记忆编织幻象的你。”他又低头看了一眼面前的陌生女人,“还有一个能依靠言灵变化模样的她。”
  “卑鄙小人。”女人看向正在高速痊愈的路明非,那双熔红的黄金瞳让她浑身发软脱力,脑海中就像有乌云盘踞翻滚的雷霆击碎了任何反抗的思想。
  路明非听见卑鄙小人四个字愣住了,下意识加剧了手里的力气,陌生女人的手腕直接被拧到缩水一倍,骨骼和肌肉血管爆成了秽物从指缝里溢出,地上哀嚎声撕心裂肺地在月台里传荡。
  “我们什么地方露馅了。”日光灯下黑影漠然问道。
  “你们的计谋的确挺阴险恶心的,在我刚刚进入尼伯龙根躺在月台上休息的时候,你就已经开始通过言灵干扰我的脑袋了吧?你趁着那个时间读取了我部分记忆。”路明非看向他问。
  “.”黑影安静地准备聆听这个胜利者的全盘总结。
  “第一次我遇见的苏晓樯,那个能和我对答如流的苏晓樯是幻象,获得了我的信任,然后她进入了厕所,再次出来的苏晓樯就成了现在我面前的这个女人。她的言灵应该是变化自己的模样,你将苏晓樯的具体样貌告诉了他,由开始这场谎言,走出厕所,刺了我第一刀,夺走了龙吟剑匣,让我只能携带着‘色欲’处于被汲血的负面状态开始了这场骗局。”
  “第二次在过道找上我的苏晓樯毫无疑问是假的,你们在有意让我意识到有两个苏晓樯存在于这个尼伯龙根,一个是真的一个是假的。”
  “所以我猜测你的言灵真正的效果,持续性读取人当前脑海中浮现起的记忆片段,收集到一定的记忆碎片后开始捏造出幻象。我对幻象提问,就相当于自己在向自己提问,当然能每次都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所以苏晓樯才能在过道内对答如流,她提出带我回去卫生间检查证据,但这也是你设下的最大的陷阱。”
  “因为带我回去的苏晓樯是幻象,没法对我动手造成伤害,所以你们提前在厕所最后一个隔间设置了由我自己触发的机关,在我触发机关受伤之后,一直处于暴血状态中的我理所应当会愤怒,确定面前的苏晓樯是假货后在不知道幻象自伤的机制的情况下,只要我向幻象发起致命的攻击,那么死的人就是我。”
  路明非吐了口气说,“你们这些玩战术的心都脏为了掩盖言灵的真实效果是‘幻象’这个事实,先利用一个幻象吐出一些只有我知道的情报,再假借去厕所交换真人过来刺我一刀,让我完全无法朝着‘幻象’这个角度去思考,只能被动地向着‘尼伯龙根中有卑鄙的冒牌货’这个方向去想。”
  “但好在你们失败了,你们发现我没有杀死苏晓樯的幻象,也没有如你们所愿杀死自己,只是受了点“重伤”,就开始了后续的弥补工作,在后面的过道内出现的那些我认识的人都只是在事前麻痹我,并且给我灌输一个概念——幻象绝对无法伤害、接触到我,从而一直铺垫到现在的这个陷阱。”
  路明非扯起了手中的女人,在生死的恐怖与愤怒之间,他已经对手中抓着的是一个正在低嚎的活人这件事不太敏感了,他现在很沉静,暴血带来的不止有愤怒,还有情绪到冰点时绽放的冷漠。
  “一个司马栩栩的幻象,一个陈雯雯的真人,同时出现在我的面前,以可以变化模样的陈雯雯作为媒介去真正地触碰到我,来试着让我相信这一次我遇到的是货真价实的同伴。在我放下警惕的时候,司马栩栩幻象对我和陈雯雯同时发动攻击,同时我怀里的陈雯雯再利用七宗罪偷袭我,无论我对这个幻象进行还击还是无视,我都会死。”
  黑影听到路明非的复盘后轻轻颔首,“我的言灵的确只能读取一个人当前最活跃的部分记忆捏造幻象,攻击幻象就是攻击自己。”
  “我只是从来没有放下过警惕。”路明非低垂眼眸,“告诉我,我在月台上休息的时候,你从读取我的记忆碎片里看到了什么片段?”
  “我明白了。”黑影沉默片刻后说。
  在月台上的时候,路明非脑海中不断重复回忆的只有一个片段,那就是愤怒,他竭尽所能地想让自己愤怒起来,所以一直回想的都是那一场地铁站中的厮杀和战斗,在暴血之下那冲上头的狂怒和暴戾占据了绝对的记忆主导方向。
  “你知道我有多难杀。”路明非看着黑影沉声说道,“如果是普通人的话,恐怕厕所交换的那一次,那一刀就应该会要了他的命!但你窥伺过我的记忆,知道我会血统精炼的技术,你想要杀我,就只能用我背后龙吟剑匣里的七宗罪——你只能让我自杀。”
  “但你失败了,暴露了言灵的效果,于是才有了现在的无奈之举,你已经知道色欲这把炼金刀剑的恐怖,就决定通过这个女人可以变化模样的言灵来获得我的信任,再配合你的幻象一起来尝试杀我。”
  “第一次在厕所内没有杀了你,你就已经意识到这个局中一直都有两个人了,不得不说你是我见过最冷静的家伙,恐惧和愤怒完全没有影响到你的思维,你真的是个麻烦的怪物。”黑影低声说,“不过到头来我还是很好奇,你为什么没有在厕所里杀死那个幻象?明明你都愤怒成那样了?在那之前你也完全不知道幻象这件事,但你还是收手了,从你的记忆来看你不是这种心慈手软的人!”
  就是因为路明非对苏晓樯的幻象留手了,所以才导致后面路明非结合起一切的线索推理出了尼伯龙根中有两个人在设计他的事实,但在旁人看来路明非那次留手是完全没有道理的。
  “两个理由。”路明非说,“第一个理由是你们好死不死选择了苏晓樯这个人来进行欺骗,她的确是最有可能进入尼伯龙根的人,但我对她永远不会轻易下死手,这才让我有了机会发现你言灵的真相。”
  “原来如此。”黑影淡淡地说,它看向了路明非手中的女人,“说起来都是这个蠢货,非要让我制造第一个幻象的时候制造一个你最容易相信,且最不会贸然攻击的人,否则她就绝对不会去捅你一刀然后偷走那个剑匣。刚才的情况也是,她只愿意承担最小的风险,去偷袭你,但很可惜这一次你没有心慈手软。”
  “快救我!你一个人别想在这里活下去!你的言灵没了我就是废物!完不成任务,我们都得死!”路明非手中的女人在剧痛中咬牙切齿地看向黑影嘶吼。
  路明非看了一眼女人的后脑勺,果然在脖颈处有一个黑色的条码,这家伙和操纵黑影一直都藏起来的另一个人都是切尔诺贝利监狱的犯人,估计是被设计《九重鬼域》这个游戏的幕后黑手丢了进来,以生死作为要挟要求他们去扮演NPC。
  真的是.恶趣味。
  “指标?你们还有指标的么?”路明非看向黑影。
  “看见月台上停靠的列车了么?它们不总是停在那里,在一定时间后它们会开走,然后再过一段时间又会回来,在尼伯龙根内这算是一个周期,也是唯一计量时间的办法,如果在三个周期内我们没有淘汰一个以上的玩家,或者达成上面给下的要求,我们就会被清除。”黑影说道,“说起来要不是你装出一副随时都可能会死的样子,我们还真不会冒着风险进行第二次的袭杀。”
  “你们可以放我走,我就只当被狗咬了一下,丢了钱包,但你们还是动手了。”路明非说,“这就怪不了其他人了。”
  “只是杀掉一个‘玩家’对我们来说诱惑太大了。”
  “救我啊!你让他杀了我!谁来帮你一起杀后面的人!你不想活了吗?”女人对着黑影聚集起来地嘶吼喊叫。
  “别犯蠢了,我可救不了你。”他毫无怜悯地看向女人说,“‘七宗罪’已经被我通过列车移交到上面的手里了,这是上面点名要的东西,是这个游戏中不可或缺的‘道具’,虽然不是完整的,少了一把色欲,但那六把也可以让我在未来整整六个周期内什么都不做都能安然无恙,所以在死活上面你不用为我操心,你还是想想你怎么才能在你面前这个怪物手中活下来吧?”
  路明非手里的女人脸都白了,看向路明非瞬间变脸央求,“能不能放过我,我什么都愿意做,你想要我做什么就做什么.你不是喜欢刚才那个女孩吗?我可以变成她的样子,你想做什么都可以!”
  他手中提着的女人的外表真的开始朦胧起了斑斓的幻影,当水沫散去时,柔弱可怜的白裙女孩再度出现在了路明非的手中,衣衫不整,春光乍泄。
  “我说过别变成她的样子.既然你说你什么都愿意做,那我问你,你知道他藏在哪儿吗?”路明非深吸了口气眼底掠过烦躁,看也没有看她一眼,只是望向了还在那里的黑影。
  “我”女人表情变幻了起来。
  “她不知道。”黑影说,“虽然是同事,但我从来都没有和她见过面,一直以来都是用幻象来指引她去埋伏进入尼伯龙根的玩家们,在尼伯龙根里谁也不能相信,这是基本的求生准则。”
  “他说谎!我知道他在哪里!他在骗你!他怕了!不要杀我!我带你去找他!真的!我带你去找他!”路明非手里的女人尖叫了起来,指着那团黑影满眼都是愤恨和怨毒。
  她没听见路明非有反应,抬头想做一个讨好的表情的时候,却发现明明是抬头,脑袋却在往下看翻滚?
  女人无头的尸体倒下了,恢复了原来的样子,路明非松开了已经被捏成细绳般的褐色手腕,那颗流血的头颅滚到了黑影的脚下,穿过,停住,在日光灯下依旧睁开着眼睛的漂亮面庞显得很茫然。
  “真是温柔啊,像她这样的人,应该得到更残忍的结局。毕竟在之前遇到其他玩家的时候,她可是最乐于夺走他们的食物,玩弄他们的信任,然后看他们在尼伯龙根中徘徊绝望,最后亲手嘲笑讥讽着杀死他们。”黑影回头看了一眼地上女人的头颅说。
  “别把自己摘得太干净了。”路明非身上的蒸汽渐渐停止了,他的伤口也几乎完全愈合。
  这一切黑影都看在眼里,盯住路明非的空洞眼眶中如果有情绪浮现,那应该是忌惮吧?对这个男孩心狠的忌惮,也是对那所掌握的可怕的权与力的忌惮。
  “奉命行事而已,谁又不是迫不得已?我的指标达到了,你也杀了一个人泄愤。你找不到我,我杀不死你,列车就在你面前,坐上你就可以去下一关。”黑影指向月台上停着的地铁列车说。
  就和黑影说的一样,一般的办法的确杀不死他,在暴血之后路明非几乎就是一个不死的怪物,任何的伤势只要不是瞬间致命,都可以通过无限制地推进暴血来自愈,对于别人来说烧血上限的双刃剑,对他而言就是一个光环一样的BUFF。
  “你说你们从我这里偷走的七宗罪能保你们六个周期,那你有想过六个周期后你该怎么办么?”路明非问他。
  “虽然没有了帮手一些布局就不能用了,但我总有其他办法淘汰后面的玩家,毕竟不是每个人都像你一样,是个货真价实的怪物。”黑影淡淡地回答。
  “淘汰后面的玩家么?”路明非看着黑影一会儿,想到什么开心的事情一样,笑了,点了点头,“那好,我祝你好运。”
  他穿过了黑影,示威般撞碎了他,走向了停靠在月台的列车,就和黑影说的一样,他的确没有时间耗在这里,陈雯雯已经确定不在2号线的站台,那么他就得继续向更深的地方前进。
  在路明非上车之前,驻足在月台日光灯下重聚的黑影忽然说,“两个理由,还有一个你没有说。”
  路明非在车厢门前停了一下,回头看向黑影,他的黄金瞳内流转光芒,在那黑色人影的肩膀上什么都没有,然而在看向地上女人的尸体时,熟悉的数据流冲刷了出来,但却是已经死亡的“灰色”。
  他没有回答对方,只是走上了列车随便找了一个位置坐下,提着七宗罪倚靠在座椅上安静地等待着列车发动。

第一千两百三十六章:送棺人
  “他们朝着神武门的方向跑了,速度很快,快跟上去!”
  慈宁宫花园内,灯笼的微光将凌乱的影子照在朱红的墙壁上一闪而逝,随后是仓促的脚步声,人影幢幢而去,带着那嘈杂的喧嚣越行越远,最后只剩下夜晚花园内的鸟虫啼鸣。
  树影碧波环绕的中央,清雅的临溪亭内一个脑袋悄悄摸摸地探了出来看了一眼周遭夜幕下的寂静花园,确定没人后才忽地松了口气一屁股坐在地上,仰头靠着红窗望着沥粉堆金的天花板瘫了下来,“终于甩掉他们了!还是师兄你有主意!不过你是怎么知道我的手机里有定位器的?”
  “换位思考,如果我是正统,我也会在立场不定的访客身上留后手。还记得我们下地宫的时候他们收缴过我们的手机么?如果里面没有被动手脚才是不正常的。”
  “就是可怜了故宫猫,那只奶牛猫我记得在猫猫图鉴上好像叫‘鳌拜’吧?希望它能多坚持一会儿,别那么早被逮住了。”
  “定位器换在猫身上这种把戏骗不了他们多久,就算一时半会儿抓不到,过一会儿也能反应过来,我们得赶紧离开这里,和林年他们汇合。”坐在另一边的楚子航翻着手机,查看着上面相册里保存的故宫地图,心中默默计算着最佳的逃跑路线。
  “说起来真是莫名其妙,这算是正统和秘党彻底谈崩了么?不然为什么会莫名其妙软禁我们?”夏弥满脸不理解,“之前地宫里响起的那个警报到底是什么意思?怎么一群人就跟敌人打上门一样火急火燎的,搞得我都以为学院背着我们反水了。”
  “现在情况不明朗,暂时不要下定论,我们获取情报的途径有限,先要找到可以信任的队友汇合。”楚子航将手机熄屏关机揣在牛仔裤的兜里。
  “为什么不直接打电话给林年师兄?我怀疑正统忽然这么反常和龙王有关,林年师兄应该多多少少知道一些内情。”夏弥提出建议。
  “在学院里‘诺玛’可以监测每一个打进或者打出的电话,得知它的内容以及呼叫的详细所在点,正统叫做‘九州’的超级计算机也可以做到一样的事,现在通过电话或者短信联系外界都是不明智的选择。”楚子航矫健地从窗口翻了出去,夏弥紧跟其后。
  “现在我们在慈宁花园,带着定位器的那只猫.”
  “它叫鳌拜。”夏弥提醒,“故宫的游客们都说它一步一颦都和御前侍卫一般霸气威武,所以叫它鳌拜。”
  “嗯那只鳌拜已经带着人往神武门的方向逃了,我们现在应该走反方向从西华门,故宫的左侧门离开。”楚子航带着夏弥从银杏与菊花开满的花园中穿过,朝着内务府的方向低腰跑去。
  两人在夜里的故宫中奔跑穿行,时不时上树翻墙,每逢有人声在远处响起时,他们就谨慎地钻入宫殿或者草丛中一动不动,屏息等待所有的追捕远离才继续前行。
  “古代的飞贼是不是就像我们这样的啊?师兄,说不定你穿越回古代还能混个盗圣当一当。”夏弥看着坐在红墙上向自己伸手的楚子航逗趣道。
  “历史上的飞贼闯入皇宫的传说大多都是杜撰,皇宫是古代守备最为森严的地方,可以在皇宫里偷东西,就可以要皇宫里人的命,皇帝是不允许这种情况发生的。”楚子航发力将夏弥拉了上来,自己跳了下去背对红墙上的女孩向前侦查路情。
  夏弥坐在红墙上看着下面毫无表示的楚子航,眉毛一抖然后说,“哎哟。”
  楚子航立刻回头,然后向着夏弥落下来的地方扑了过去张开双手接住了她,双脚一分稳扎稳打的马步打好,鞋底的泥土也被匀净的力道压开,即将准备迎接冲击。
  但到头来。香风袭面之后,落入手中的人却像是没有重量一样轻飘飘的,他往上一搂,对方就坐稳,然后顺势站在了地上。
  夏弥飘飘然落地,拍了拍裙摆,回头向楚子航竖起大拇指,“师兄反应快的嘞,加一分哦!”
  楚子航默默收回了手,他不知道这个女孩脑神经回路是怎么长的,在被追捕的情况下还能有这么大心脏,也不知道这是一件好事还是坏事。
  他们从槐树间的小路向前跑,穿过十八棵古槐树走上断虹桥,可就在刚刚走到桥中央的时候,楚子航忽然扯住了夏弥的衣领,带着他跳桥而下,落水之前伸手攀住了桥边的凸起挂在桥边,然后一点点地松手滑入水中不带起一点水声,拐进了桥洞的阴影里躲避。
  不一会儿后,桥顶上听见了脚步声,手电和灯笼的火光也照得水面凛凛折射,这是一支规模不小的队伍从他们要逃离的方向折返了,不像是之前追他们的一批人。
  漆黑之中,夏弥盯着近在咫尺的楚子航,对方却没有看她只是默然地抬头看向桥顶的方向,秋天冰冷的水流没过他们的胸口迅速带离着体温。
  楚子航双手撑住窄小桥洞的拱形两面挂着,夏弥双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像是树袋熊一样挂在这个男孩的胸膛,侧脸贴在他的身上能清晰地听见男孩的心跳声——相当匀净,没有加速,也没有减缓。
  楚子航无论什么时候都这么冷静,别说是湿身的漂亮师妹在窄小空间里和他贴面拥抱了,就算是贞子和他拥抱他也能面不改色吧?
  楚子航现在的注意力的确没有放在胸前挂着的夏弥身上,他虽然是抬头的动作,但却是闭上了眼睛,尽可能地强化自己的听觉感官,在血统被压制后他的五感下降了很多,只有这样才能勉强听清楚一些较为不清晰的动静。
  头顶匆匆走过的队伍规模大概在十几人左右,步伐声轻、走路不拖沓,重心也很稳,几乎没有交头接耳,他们匆匆走过了断虹桥,很快脚步声就消失在了远处,但饶是这样楚子航也没有从桥洞里出去。
  又一个脚步声忽然在头顶响起了,走到了桥面中央,停下。
  桥洞下的楚子航和夏弥都轻轻屏住了呼吸,耳边只有水流的声音,不一会儿后另一个方向由远至近走来了一个步伐声,很急促,也很快,用跑的方式来到了桥上停下。
  “李指挥使!之前九州传来噩耗,五位宗老在龙凤苑中遇害的情报难道.”
  “是真的。”
  桥上站着的两人进行起了交谈,楚子航和夏弥在听见他们第一句话的时候就差点倒抽一口秋水的冷意,两人脸上都出现了悚然,觉得自己一定是听错了什么。
  “虽然九州已经在通告中说得十分详细了,但我还是想再亲口向您确认一遍,杀死五位宗老的犯人真的是龙王吗?”
  “千真万确,龙凤苑内‘京观’已全军覆没,尸首无存。龙王突袭腹地如迅雷之势,我等尚未反应过来之时袭击的结果已经尘埃落定。我等现在能做的,只有发起复仇的反击,先遣队已经随‘月’前往尼伯龙根的入口,余下人留驻七星机构内随时听任九州派遣。”
  楚子航听出了后一个略显冷淡的女人声音的身份,正是之前正是带领着他和夏弥参观正统机构的李秋罗,那已经是三四个小时之前的事情了,在参观到正统名叫“七星”的几个部门中的绫罗绶时,李秋罗中途接到了一个电话,然后就以有要事要处理作为理由,中断了参观正统的旅程,将他们安置到了地宫的一个起居室内让他们稍等片刻。
  只是这一个“片刻”就足足让楚子航和夏弥两人在那个房间内闷了两三个小时,最后还是夏弥上厕所的时候发现整个绫罗绶的部门好像都乱成了一锅粥,大量的正统成员在走廊和地宫中奔跑,脸上都像是隔天考六级今晚还在背“abandon”一样严峻(起码那个时候第一个单词还是abandon)。
  察觉到不妙的夏弥回去把看到的情况告诉了楚子航,在两人想找人问一问发生了什么的时候,忽然就蹦出了两三个别枪的狼居胥的干员十分礼貌地把他们请回了房间里,并且告知他们总指挥使离开时有交代,任何情况都不能让两位贵客出意外,所以在总指挥使回来之前,请两位务必待在房间里不要到处走动。
  毫无疑问,他们被软禁了。
  提出逃跑这个举动的是楚子航,因为他察觉到了事情好像有些不对劲,在李秋罗接那个电话离开之前,正统的内部依旧还是正常运作的,但就在某一个时间点,正统忽然就乱了,像是一颗炸弹在正统的内部爆炸,所有人都在赶往爆炸现场,而他们两人却被严加看管了起来。
  楚子航和夏弥几乎都有种同样的预感,这件事虽然究其根底和他们没关系,但如果他们真的老老实实地待在原地,之后到底跟他们有没有关系就说不一定了——他们闻到了阴谋的味道,虽然不知道是不是针对他们的,但既然有这个顾虑,那么还是赶紧脱身来得妙。
  直到现在,到底这颗在正统内部爆炸的炸弹炸哪儿了,炸死了谁,答案终于揭晓了。五个宗族长意外身亡,凶手疑似龙王,这个新闻放到哪里都是核弹级别的炸裂,楚子航很清楚这个麻烦他不能去沾惹,哪怕是一丁点都不能沾上关系。
  可这并不意味着他们现在就该从桥底下出来,跟上面的人说,我们之前一直都在正统里,压根没出过故宫城,这件事和我们无关啊,监控都看着呢!然后拍拍屁股走了。
  虽然不是阴谋家,但楚子航依旧有种预感桥面上的李秋罗,这个狼居胥的总指挥使似乎跟五大宗族长暴毙这件事脱不了干系——她离开的时间节点太诡异了,在她离开之前,整个正统都是平安无事的,在她离开的这片空窗期结束后,这颗核弹级别的炸弹就瞬间爆炸了,很难不让楚子航多想到一些可能。
  “五位宗老的遗体如今是如何处置的?”
  “随我之后由死士送回‘寻骸所’封棺处理,宗老遗体安置兹事体大,具体流程还需宗族家的长老们进行商讨。可如今当务之急是已经开启的尼伯龙根攻坚计划,宗老已然身亡,正统内部还有许多声音需要尽快整合.传我的军令,通知‘天机阁’命令九州正式对内外宣布进入战争时期,宗长身亡之事还存一些疑点,遂从现在开始拒绝一切外部势力探访,包括与我们是盟友关系的秘党,按照战争时期的指导方针,七星中‘狼居胥’优先获得一切资源倾斜,所有内部政务要事尽快送往我的办公室,我们现在要保证正统内外双线流程有序不乱。”
  “是。”
  头顶桥上说话的声音越来越远,楚子航和夏弥依旧躲在桥洞里没有动弹,他们两人紧贴着,用互相的体温保证不会因为冰冷的秋水而失温发抖,十分旖旎的景象却因为桥上交谈所透露的信息显得惊悚无比。
  两个人的表情都很僵硬,知道现在的局面已经开始趋于崩坏了,而他们现在还处在一个相当尴尬的位置。
  等到人走远了,楚子航才松开了撑住桥洞两侧的手臂,带着夏弥缓缓游了出去,翻身上桥,再伸手拉夏弥上来。
  两人都湿漉漉的,深夜的风吹到他们身上泛起冰冷,但却远没有他们此刻的内心冰冷。
  “快走。”楚子航只是低声说了一句,夏弥也安静地点头立刻跟上。
  如果正统真的进入了战争时期,拒绝了一切外部势力的介入,那么毫无疑问,他们这两个秘党的人一旦在正统的内部被控制了,那么直到战争时期结束,他们都别想离开正统的管制,甚至一定情况下还会成为正统和秘党谈判的筹码——他们毫不低估巨大的混血种势力之间博弈的冷血,在那些人眼里,手下的东西只有可以牺牲的,和现在暂时不能牺牲的。

第一千两百三十八章:死士
  楚子航和夏弥摸着夜色加快脚步赶到了原定的逃跑终点西华门,在跑到西华门口的时候,那钉着九九八十一颗金钉的大门是紧闭着的,33米高的城门旁墙壁也有数十米高,想要通过只能走墩台正面中央开的三座外方内圆的券门。
  西华门前是一片开阔地,楚子航和夏弥途经这里的时候也是再不压低自己的身形,撒丫子的狂奔而去,但就在即将跑到那三道大门口的时候,那三道金钉的大门竟然在他们的眼前应声而开!
  大门推开,楚子航和夏弥刹住脚步想要回头,但四周完全是开阔地,没有地方逃跑,也没有地方躲避,只能眼睁睁看着大门敞开。
  西华门外,漆黑夜色里红色的灯笼亮起,五口棺材依次从城门外抬入,肩抗棺材的抬棺人一席黑袍,面戴人骨面具,瞳孔血红,一人肩上顶一口棺材,脚步飘忽无声。
  “坏了,撞鬼了。”夏弥小声说。
  久走夜路必撞鬼,那五口棺材依次从三道圆门中抬出,抬棺材的黑袍骨面人寂静得就像死人一样,他们远远地就看见了楚子航和夏弥,朝着他们的方向走来,同时到来的还有渗到骨头里的阴风。
  “我们别挡路,退开。”楚子航低声说,扯着夏弥快速退到一旁。
  他大概猜到了那五口棺材里躺着的就是李秋罗之前提到的宗老的遗体,抬棺的人就是所谓的“死士”了,古代皇家蓄养死士倒也是正常情况,但他没曾想正统的“死士”居然是这种鬼东西。
  他第一眼看见那些抬棺的玩意儿,就认出来了这些黑袍的人影都是人为制作的尸守。
  其实有不少卡塞尔学院的学生都分不清死侍和尸守的区别。
  死侍是混血种受到龙血感染或者暴血过度导致血统超过临界血限后,身体基因被强制修改为龙族基因,但是人类基因的顽强会导致龙族基因不可能达到100%,最后沦为两个种族之间游荡的无自主意识的怪物。受到龙族排斥,被当做炮灰,也被混血种所不容,视为敌人。
  而尸守,却是生物死后用炼金术炮制过的,算是用炼金术制成的木乃伊,死侍从根底上算是血统被污染的怪物,是活着的东西,但尸守不同,它们本来就是死的,只是因为神乎其技的炼金术依旧活动在这个世界上。
  麻烦程度上来讲,资深的混血种专员宁愿深入十只死侍藏身的洞窟,也不愿意接近疑似有一只尸守存在的墓穴。
  一般尸守只会出现在次代种以及以上的龙巢或者坟墓之中,这种怪物的制作难度极高,实力随制作者的水准浮动,就现在来看,无论制作者的水准如何,这些东西都不是暂时被压制血统的楚子航和新生夏弥能对付的。
  避开,不招惹,期望对方不会注意自己,这是现在的楚子航唯一能做的。
  尸守都很蠢,他们的大脑早已经死亡,只能接受最简单的命令,并且是单线程处理。如果说他们收到的命令是“护送棺材回家”,那么只要楚子航和夏弥避开他们的路线,说不定就不会引起对方的注意。
  很幸运的是,楚子航赌对了,他和夏弥退到了一旁,那抬棺的五个死士果然无视了他们,经过他们的时候,那血色的瞳眸连余光都得没有留给旁路上一动不敢动的两个小家伙,带着棺材一步一步地走向了宫殿群落的深处黑暗中。
  夏弥捂着嘴巴,眼巴巴看着那五个棺材消失在黑暗里,终于松开手长呼了口气,“我的天,大晚上的要不要这么刺激,师兄我们还是赶紧.”
  她话没说完,楚子航突然扯住了她的衣服领口,和她同时一起向前弯腰,在他们的头顶一阵阴流如风般吹过他们原来脖颈的位置,切断了空气留下一道淡黑色的痕迹!
  楚子航和夏弥向前翻滚,在他们原来站着的地方之后,两个黑色气流笼罩的人形悄然分散开了,融入了夜色。
  言灵·冥照。
  序列号:69
  血系源流:天空与风之王
  危险程度:中
  发现及命名者:阿尔伯特·爱因斯坦
  介绍:极其罕见的言灵,迄今为止很少被观察到。
  释放者构成以自己为圆心的小型领域,光线在该领域中以奇怪的方式折射,制造出类似隐形的效果。
  领域中的人无法豁免或者减少任何形式的伤害;其次诸如气味和声音这样的信息并不能用冥照屏蔽;最后通常它还是会在空气中残留淡墨般的痕迹,所以使用这言灵最好还是在昏暗的环境中。
  它的命名原则基于“冥界最深处是绝对黑暗”的传说,因为它被称作“冥界的烛照”,即使冥界中真的有一支蜡烛,它的光也会被绝对的黑暗吞噬干净。
  “上帝不仅丢骰子,还出老千,他创造了言灵术。”——阿尔伯特·爱因斯坦。
  就和楚子航猜的一样,那抬棺的五个死士的确收到的命令只是抬棺,但他却没有算到,那些潜伏在黑暗中另外的死士,它们得到的命令是对见到棺材的任何正统以外的人灭口。
  冷汗从楚子航的下颚滴了下去,他垂眸扫视周围的黑暗,本能地伸手护住了身旁的夏弥让她处于自己身后的位置。
  虽然现在真正拥有血统的主战手是夏弥不是他,但就战斗经验来讲,刚才如果不是他察觉到不对劲,扯住夏弥向前翻滚,否则现在他们两个人已经是两具无头尸体了。
  这群死士想要灭口,灭口一切接近或者见到棺材的人——可是为什么?棺材里装的就算是正统五个宗老的遗体,也没有到远远看一眼魂归故里都得被厉鬼索命的程度吧?毕竟五位宗长死于龙王袭杀又不是什么秘密了。
  难道棺材里有问题?如果有问题又会有什么问题?警戒到这种程度必然是不想让任何靠近棺材,亦或者透露棺材的任何信息.所以问题出在棺材里的遗体上?
  死法?遗体本身的特殊性?还是说.有什么其他更令人惊悚的巨大秘密不能容忍被发现?
  闪电般的大量思绪从楚子航脑海中喷花一般涌出,反应到现实里只是一瞬之间,他清楚他和夏弥已经彻底被盯上了,在目击了五口棺材,并且进入了一定的范围,他们已经被负责灭口的尸守定位了目标。
  尸守这种东西,一旦认定某种东西为目标,除非目标死亡,亦或者控制尸守的人重新下达命令覆盖掉上一个指令,否则他们会对目标追杀到死,不死不休。
  “我怎么感觉脖颈凉凉的.什么东西偷袭我们?”夏弥似乎也察觉到了自己在生死线上走了一遭,相当悚然地看向四周,却除了开阔的地砖以外什么都没看见。
  “言灵·冥照。”楚子航言简意赅,低声警告道,“袭击我们的东西可以在黑暗中隐形,注意看他们留下的淡墨色残影,现在只有你能观测到他们移动的痕迹,如果找到了就告诉我他们的方位!”
  “这里都是黑乎乎一片的啊,臣妾做不到啊!”夏弥惊了,在黑暗一片的开阔地寻找黑色的轨迹?这是人能办到的事情吗?
  “背靠背。”楚子航掏出了手机,打开了手电筒常亮,夏弥见到他的动作后如梦初醒地照做。虽然他们处于巨大的开阔地上,手电筒的光芒几乎照不了几米远,但只要能照亮周围就足够了。
  楚子航和夏弥用的手机都是iPhone5,手电筒效果还算不错,两人背靠背慢慢转圈,目光紧盯灯光照亮的地方——就算敌人的言灵是“冥照”,可以藏匿在黑暗中,他想要进攻也必须拉近距离,只要进入了手电筒光照亮的范围就会显现出痕迹。
  他们坚守阵地,暗中的尸守也没有贸然进攻,他们仿佛在忌惮着什么。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啊师兄,我们被圈死在这儿了,之后正统的人再来我们不就只有束手就擒了?”夏弥一边跟楚子航另类二人转一边问。
  “现在对于我们来说,最好的情况就是正统能及时赶来人发现我们。”楚子航说。
  被正统软禁总好过一个失去血统的混血种,和一个完全没有实战经验的一年级新生在天然劣势的环境中对阵两个实力不明的尸守,前者最多是自由受限,后者是要人命的事情。
  “师兄,要不我们拼一把?”夏弥忽然问。
  “.”楚子航没有说话。
  说这话的人是路明非或者兰斯洛特,楚子航说不定真的会认真考虑一下,后者是有着不俗实战经验执行部预备专员,前者则是货真价实的‘S’级,虽然烂怂但该给力的时候往往都很给力。再不济就算是万年废材的芬格尔此刻背靠着他说我们豁出去吧,楚子航都会沉默地点头同意这个决定。
  可现在说这话的人是夏弥,楚子航就怎么也没法同意这个决定。
  豁出去的前提是双方都报以死亡作为赌注,同时也接受这个赌注,楚子航可以接受自己拿命当赌注,但却不能接受夏弥这么做——她还是一个新生,没有必要在第一次正式的任务就豁出命。
  “快做决定啊师兄。”夏弥声音带哭腔了,“我手机快没电了!”
  楚子航听见背后有苹果手机低电量的弹窗提示音,余光观测到的后面的手电筒光果然暗淡了些许,在暗淡的光照之间,仿佛有黑烟飘过,眨眼就消失在了黑暗里。
  “我们是几点开始参观正统内部设施的?”楚子航忽然问。
  “大概下午一点左右?”
  楚子航看了一眼手机左上角的时间,现在是凌晨三点,距离他们参观正统内部设施已经过去了半天多了。
  “我有个办法。”楚子航在数秒之间做出了决策,“我记得你的言灵在诺玛那里登基的信息是‘风王之瞳’?”
  (本章完)

第一千两百三十九章:决策
  “如果师兄你想让我带你飞起来,我只能说我让你失望了。”夏弥沮丧地说,“以我对‘风王之瞳’的掌握,最多只能借着风流滑翔,又或者制造一阵小型龙卷,飞行上只能进行短时间的悬浮.而且我今天穿的还是裙子诶。”
  现在是关心穿得是不是裙子的问题么?
  楚子航默默地看了一眼夏弥的裙摆,“我不需要你带着我飞行,你能把我们两个‘发射’出去吗?”
  “发射?师兄你的意思是说制造小型龙卷进行压缩,然后把我们轰飞出去?就像空气炮?”夏弥的悟性很高,楚子航一点就通。
  “能做到吗?最远距离可以飞多远?”
  “我不确定,毕竟没试过,但应该可以,实测的时候我的言灵可以通过压缩风流将一面墙壁轰垮。”
  楚子航默算了一下夏弥的体重和自己的体重点头说,“足够了。十二点钟方向,城门口正中的大门。发射出去后落地就直接往外面跑,向人多的地方跑,边跑边求救,就算是尸守,控制它的人也必然在它的身上写下了不可触犯的禁制,比如在大庭广众下动手类似的死规则。”
  “准备言灵需要时间,它们未必会给我们机会啊!”
  “我来争取时间。”楚子航说。
  “师兄!你现在战斗力最多十鹅,拿什么拖住它们啊!”
  “什么是十鹅?”
  “呃,最新的战斗计量单位,一鹅等于一个大学生,通常用来嘲讽大学生连一只大鹅都打不过,师兄你经过训练猛一点,可以打十个大学生。”
  “嗯。”楚子航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我的手机是装备部特质的版本,按照频率触动关机键可以当做炸弹丢出去,在爆炸的时候会有强光,尸守也是有视力的,凭借视力捕捉我们必然会被强光致盲,那时候就是我们的机会。”
  “嗯?为什么我的手机不能变炸弹?”夏弥最先关心的问题是为什么楚子航的手机很酷,她的却还是原版。
  “你是新生,装备部不会把这种危险的炸弹设备交给你。”楚子航说,“准备你的言灵,敌人如果选择进攻,我会带你避开,然后我会丢出手机炸弹替你争取时间。西华门正门的方向,全力释放言灵,明白吗?”
  “那你可要抓紧我啊,师兄。”夏弥也开始有些紧张起来了,余光看见身后的楚子航轻轻点了点头。
  她深吸了口气,闭眼,然后睁眼,黄金瞳点燃,古老的音节从口中咏出,拗口的音节宛如音律在空旷漆黑的西华门前空地上响起,不断地回荡在黑夜里。
  风流从地面吹过,扬起石砖缝隙中的尘土,夜风开始造作了起来,顺着一道轨迹开始汇聚,如同溪流汇入大海,那不可视的风力开始变强,繁复的龙文裹在风里旋转成形,扬起了夏弥的长发,同样也吹得楚子航的眼眸前的碎发颤动不已。
  言灵·风王之瞳。
  黑暗中,夏弥手持的iPhone手机光源照亮的侧方,正处于两者的死角中,一道黑色的气流几乎是贴着地滑来,躲在那汇聚而来的飓风中,藏在吹拂起的枯朽银杏叶下,凛冽的杀机步步逼近,最终在夏弥忽然地转头看来间爆发!
  漆黑的锐芒破风儿来,夏弥正想提醒楚子航,她的后背就被用力撞了一下,跌跌撞撞地向前几步,在她和楚子航的中间,漆黑的斩击毫无征兆地从天而降震裂了地面坚硬的石砖,尘土和碎石飞溅向两侧,黑色的气流下干瘦的黑袍身影在月光下若隐若现。
  随后第二道贴地而来的杀机掀起,那是一刀横斩,刀身藏在阴流中不知长短,刀势抹向失去平衡的夏弥腰身,要把她一刀腰斩血洒城门前。
  “砰!”
  巨大的撞击声响起了,那隐藏在暗流中的尖刀停在夏弥的腰背前,一寸不得再进分毫。
  夏弥跌跌撞撞地往前走了两步,回头去看,赫然发现后面的楚子航马步稳踩地面,左手曲臂探出,精准地拦截在了黑影挥砍出的手臂路径上,以手臂架住了对方的手腕反方向发力,马步绷成仆步,硬生生将砍出去的一刀拦住了!
  “我去!”夏弥震惊了,就算血统被压制,楚子航居然也能挡住尸守这种变态东西的进攻?凭什么这种表现,楚子航还是被评为‘A’级血统?
  危险还没有解除,反而刚刚开始,楚子航快速丢出了右手的iPhone手机,同时一个干净利落的旋身在对方的腰上拉开距离,落地就快步冲向夏弥,喊,“转头闭眼,就是现在!”
  夏弥转头避开即将爆开的强光,酝酿起已经到极限的言灵,在感受到肩膀上搭上了一只手后全力激发风王之瞳,已经成型的龙卷坍缩成了一个漆黑的风眼汇聚到她的身后!
  “师兄抓紧我!”她喊。
  她爆发风眼,同时,感受到抓住她肩膀的右手用力地把她向前推了一下。
  风王之瞳爆发,巨大的力量一口气释放,就像空气大炮将夏弥送飞了出去。
  夏弥在半空中骤然回头,看见的是楚子航背对着她的身影,在他的脚边iPhone5滑落在地上,摔碎出液晶屏和电池板。她没法再看更多了,就像被发射出去的布娃娃,很快就消失在了视野的能见范围内。
  宽阔的地域中,黑色的阴流裹缠的两只死士血红的瞳眸锁定了楚子航。
  其中一只悄然隐入黑暗准备去追飞出去的夏弥,但它才刚刚向一侧挪一步,一个火星忽然就在它的面前爆开了,微小的火光照亮了阴流中苍白的人骨面具,也阻拦了它前进的步伐。
  死士转头,对上的是黑暗中一双闪烁的黄金瞳,灼热的温度开始升腾,冰冷的空气开始沸腾,那是强大的高位言灵正在预热,代表火与焰的乐谱已经开始演奏。
  两个尸守不再动弹了。
  它们被锁定了。
  就算是炼金术制造的木乃伊,但只要有战斗意识,就能清楚地明白现在它们任何一个轻举妄动都会带来毁灭性地打击。
  正统的虎狼药的确遏制了楚子航的血统,但李秋罗提到过,那副药方必须要定时服用,否则就会有血统失控的风险——直到上一次服药,已经过去十四个小时了。
  虽然血统尚未恢复,但若是强行去逼迫,去燃烧,还是能给楚子航争取到一点微不足道的力量的。
  暴血。
  楚子航强行点燃黄金瞳,用暴血的方式唤醒沉寂的血统,他不确定自己能维持多久,就像他不确定风王之瞳是否有足够的爆发力送他和夏弥一起离开,既然不确定,他就不会赌,所以他选择让夏弥一个人先走,就和现在一样,他起码得面对两个尸守坚持到夏弥逃到人群中去。
  暴血向上推进,剧痛在浑身上下蔓延,血管就像要烧起来一样,楚子航瞳孔的黄金瞳光芒渐渐稳定了起来,伴随着四处眼角都流下了漆黑的液体,他的周身闪灭起火焰的光环,双手十指相扣向前伸直对准了那一动不动的两个尸守。
  谁动,“君焰”就朝谁释放。
  这是楚子航沉默中给出的信号,他不确定自己在虎狼药的压制下强行暴血是否还能释放出这个89号的危险言灵,如果只是拖延时间,那么他还是可以继续装装样子的,但如果想争取到足够的时间,那么这个哑炮就必须打响。
  就像西部对决,枪响就会永远带走一条性命,楚子航向来是玩西部游戏的高手,但这次他的敌人是两个,枪响的时候他的确可以带走一个,但另一个会立刻要了他的命。
  在不到十秒的僵持后,其中一个死士向前垫步,一个轻盈的跳跃,没入了淡墨的烟尘中消失了。
  楚子航十指相扣的双手骤然对准了死士跳入的空无一物的黑暗,他周身的火环缠绕在了双臂上,在他毫不犹豫喝出的一声类于“破”的爆音中炸开。高温的火浪轰然扑出,就像大浪潮水一样冲刷黑暗,将那隐藏在阴流中的身影击中!毁灭性的冲击力以及温度瞬间将其燃烧成焦炭!
  “君焰”瞬杀一只死士,楚子航的侧身,另一只死士已经贴近了,它的身体埋得很低,几乎和地面平行,完美规避了头顶汹涌的焰浪,火光照亮的那张阴流下的人骨面具苍白,血红的瞳眸锁定了楚子航的脖颈,手中挺直的雁翎刀向上斜抹!
  楚子航尽可能曲起双手臂去做拳击运动中的抱拳遮脸动作保护脖颈,但那一刀的角度很诡异,刀弧绕过了楚子航的拳架,从他露出的侧脖颈快速切下——
  “锵!”
  金铁爆鸣。
  抱拳架的楚子航余光看见了一个身影如风般出现在了他的身边,在半空中倾斜着“插”进了战局,一手抓住了那足以劈开钢铁的雁翎刀锋!
  死士抬头,锁定了突入战局的人,但他才只是刚刚抬起头,视线就骤然天旋地转了。
  “滚。”那人说。
  沉闷的轰响爆发,在楚子航身旁,无头尸体被炮弹击中一样倒飞出去,撞在石砖的地面上弹射起,翻滚,在旋体多周最终以一个怪异的姿势停在了地上。
  楚子航脱力向地上跪倒,身旁一只手猛地托住了他,把他从地上抽了起来。
  他转头看向旁边的人,流血的黄金瞳熄灭了,恢复了黑褐的瞳眸。
  “没事吧?”林年右手抓住的半截刀刃丢到了地上,竖着插进那颗被切下的头颅里。
  他把楚子航扶起来站直,抹掉了他眼边的鲜血,相当凝重地看着他身上那些鼓起的血管。
  “没事,你怎么会在这里?”楚子航终于缓了一口气,看向裹着一身不合身风衣的林年问。
  “这句话该是我问你的,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夏弥呢?”林年看了一眼远处地上冒着青烟的一团焦炭,又看向周围,“算了.这些话之后再说。那五口棺材,你见到往哪里去了么?”
  (本章完)

第一千两百四十章:纸人之谜
  寂静的故宫黑夜,月光被黑云遮蔽,太和殿前3万平方米左右占地面积的巨大空地上,一团团红色的宫灯如鬼火飘荡而过。
  五口漆黑如墨的棺材并列着被五道黑色的影子肩抗穿过金銮殿前,大殿前那横七竖八的地基并没有为黑影们的行走增添任何的麻烦,他们每一次的脚步落下就像没有重量,土字形须弥座上被红色宫灯投上的棺材影子一起一落显得阴森诡异。
  踩着扇形的汉白玉石块,90块一直延伸向龙凤云纹的望柱,1142只螭首在黑暗中俯视着抬棺而来的五道黑影,在夜风吹拂着宫灯红光摇曳之间,太和殿的东侧上出现了一个站立的人影。
  他望着那五口漆黑的棺材,随着吹来的夜风消失,再一次出现时已然是站在了金銮殿台阶的最上方,那抬棺之众的必经之路上。
  五口棺材停在了金銮殿的台阶最下,五个扛棺的黑影都停下了脚步,血红的瞳眸锁定了站在高处阻挡了它们去路的人。
  熔红的黄金瞳在宫灯的照耀下灼热沸腾,已经接近物质态的精神领域从高处向下释放开,夜风浩浩地从空地上吹来也被那粘稠的空间给阻隔开了,形成了旋转的气流在领域的边缘卷起灰尘和枯叶。
  拦路的人是林年,在李获月带领着正统的精兵悍将们离开后,林年并没有选择一同前往尼伯龙根,而是跟踪了李秋罗和她处理的那五具宗老们的尸体,一路跟到了这里才有机会现身去验证他的一些猜想。
  五口棺材被放下了,落地很轻,几乎听不见与地面碰撞的声音。
  五双血红的瞳眸锁定林年,在精神领域展开的刹那之间,它们就已经将林年判为了拦路的敌人。
  “想过招还是让龙凤苑的那几个来吧。”林年揭下了身上的风衣向下面丢了出去,露出的上半身已经被苍白的鳞片覆盖,血红的蒸汽在鳞片的舒张和收缩中吞吐如雾。
  五个死士在同一时刻向着不同的方位暴起,五个言灵的领域也开始构筑,古奥的言灵从那死人般冰冷的吼声中轰鸣而出,交织在金銮殿前的巨大空地上。
  就在他们咏唱,同时弹跳起步,双脚踏碎地面腾空1厘米,再也无法改变方向的瞬间,一个更快、更强的领域抢先一步将他们凝固。
  永远不要在时间零的使用者面前起跳,因为在空中,双脚离地是无法改变自己前进方向的。
  拥有对时间零战斗经验的混血种都明白这一点禁忌,然而死士终究只是死士,依靠本能战斗的东西不能期望他们做到太多。
  言灵·时间零。
  领域扩张开,维持了仅仅1秒,然后散去。
  五声爆鸣同一时间响起,就像实心的木桩被冲击锤震穿,沉闷而透彻。
  五团影子以超过时速200公里的速度飞了出去,撞在纵横不平的地砖上弹跳了起来,持续地翻滚在地上直到拖出了五条笔直的血痕。
  最终仰躺在地上的人形物体,胸腔大开,里面的内脏和骨骼早已经被掏空了,污浊的血肉洒了一地,造价昂贵手艺复杂的炼金系统在不到1秒的时间就被暴力拆成了零件,混杂着人体的结构潲水一样泼洒在这条血路上。
  站在台阶下左右手抓着五颗跳动心脏的林年手一用力,将那些钉着银钉的炼金器官捏爆,随手丢掉,张开双手低头接住了1秒之前从台阶上往下丢的风衣,披在了身上遮住了那慢慢褪去鳞片的上身。
  林年走向了那五口一字排开的棺材,才走到跟前,忽然抬头看向那宽阔空地的深处,两个脚步声从远至近传来。
  他侧头看了一会儿,见到了黑暗中靠近的两个人影时才收回了视线转投在了这五口棺材上。
  楚子航奔跑着穿过了大半个金銮殿的广场,在跑到中间的时候刹住了脚步,被那五个翻躺在地上支离破碎的死士怔了一下。
  他一眼就认出了这五个已经被开膛破肚的东西就是之前抬棺时遇到的尸守,在林年问清楚了抬棺的方向后追了上去,他就猜到了会是这样的情况,但没曾想战斗会结束得这么快。
  “师兄,等一等,刚才我落地的时候脚有些扭到了.”夏弥的声音在楚子航身后传来,边跑边哎哟哎哟地喊。
  在楚子航留下断后送走了她后,不负众望的,她果然还是原路跑了回来暗中观察,在发现那两只尸守已经领了便当后,就蹭上来对楚子航大发雷霆,说果然越帅的男人越会骗人,下次绝对不会上师兄你的当了,随后接着大发雷霆的功夫上手左摸右摸,美其名曰检查一下强行激活血统后身体正不正常。
  倒也不知道为什么,原本在强行暴血唤醒血统后楚子航还感觉身体格外的不适,就像是在全身的血管里点了一颗液体炸弹,但被夏弥那么一搅臊后那种不适感莫名的少了许多。
  最后他也只能归于引爆血统的时间不长,正统的虎狼药留下的药性依旧在发挥作用作为结论略过了这件事。
  “我去.这么残暴?”夏弥跟在楚子航的身后跑了过来,看见那五个死士跟拔了毛的鸡似的去干净了腹腔里的东西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林年做的。”楚子航简单解释了情况,等了一下夏弥,扶着她走了过去。
  等到夏弥和楚子航走近了那五口棺材,站在棺材前的林年才抬头看了一眼他们,先看楚子航,又看了一眼夏弥,他不大清楚这两人是个什么情况,但现在都在他眼前,就算有问题,从现在开始也算作没有了。
  “棺材里面的东西是正统五位宗族长的尸体?”楚子航走到棺材跟前,借着落在地上的宫灯发出的红光仔细观察棺材的表面细节。
  林年弯腰提起了一盏破损的宫灯,凑近棺材后左手曲起关节敲了敲,反馈出来的是清闷的咚咚声,宫灯的照耀下棺材表层油亮光泽,表面有金色的四象图案,白虎纹、朱雀纹、玄武纹、青龙纹一个都不少,做工繁复华贵,在四象之外的其余地方像是覆盖满了龙鳞,那些都是棺材材质本身天然的纹路,在制作成棺材之前的原材料品相必然是百千年难得一见的极品。
  “金丝楠木诶,这五口棺材不便宜吧?”夏弥也提了一盏宫灯凑近仔细观察,忍不住咂舌,“五大宗族长就这么死了?之前还听正统吹得那么玄乎,怎么现在就躺板板了,这也太突然了吧?真是龙王做的?”
  “李秋罗和李获月做的,她们密谋反叛,借我的手杀了五大宗族长,想要趁乱夺权然后进行内部肃清。”林年轻飘飘的一句话让楚子航和夏弥的脸色瞬间像是天塌了一样惊骇,换任何一个人来在这句话的信息量前都会宕机。
  他们在桥洞中躲藏的时候得知了五大宗族长暴毙的骇闻,但现在还是不免被林年的长话短说给再度震撼了一遍。
  “我靠,这里面的人是师兄你干掉的?”夏弥突然压低声音悚然问道,“五大宗族长啊!正统的长老会啊!一晚上的时间被你连锅端了?师兄,你是学院派来的间谍吧!”
  就连楚子航也重新看了一遍林年,他知道林年很多事情,包括以前替校董会做一些不干净事情的历史,林年做出这种深入敌营的斩首计划似乎还有可能。
  “不是直接死于我的手,但也算是间接。说来有些麻烦,长话短说就是李获月利用了我,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帮她解决了五位宗族长身边强大的护卫,她们趁机杀死了五位宗族长,顺手想把黑锅扣在我的头上。”林年摆手让他们别乱想。
  “我一看那个女人就知道她不是什么好人!”夏弥竖起眉毛为林年鸣不平,“又往我林年师兄脑袋上扣黑锅!这可是脑袋!不是灶台!”
  “最后没能成功就是了。”林年在楚子航眉头紧皱想要开口之前说,“现在正统把矛头对准了龙王,正在倾尽兵力前往尼伯龙根,我暂时从这个阴谋里摘了出来,原本还在想你们两个怎么办,现在倒是刚好遇上了。”
  “呃和着师兄你不是专门为我们而来的啊!”夏弥忽然沮丧了起来,觉得他们在林年心中的地位好像悄悄-1了。
  “你们两个不是蠢货,出了那么大的事情,正统会有混乱的间隙,只要你们够敏锐,总会趋利避害不需要我多担心,比起你们的事情.这五口棺材更让我有些在意。”林年提起灯笼照亮这五口形制相同的昂贵棺材,“在去尼伯龙根之前,我要确认一下他们的尸体。”
  “你亲眼见过那五位宗族长的尸体吗?”楚子航猜出了林年在意的事情。
  “见过,但没有近距离检查,情况不允许,所以现在我来了。”林年后退半步,楚子航见他的动作,立刻拉着夏弥避到侧边。
  林年抬起一脚就踹在了正中一口棺材的棺材板上,势大力沉,需要两三个成年人全力才能推开缝隙的厚重棺材板直接飞了出去,撞在地面上立起再轰然倒地。
  宫灯向前提起,林年看向棺材内,微红的光芒照亮他脸上的面无表情,一旁的楚子航和夏弥靠了过来向里看.然后愣住。
  楚子航感觉到身边的夏弥狠狠打了个哆嗦。
  深深的棺材内,绫罗绸缎之间,一个白脸的纸人脑袋在红色宫灯的照耀中微笑地看着他们,点上了眼睛的纸人笑得很开心,但这种笑容却让揭开棺材的人心中止不住渗出一股寒意。
  “纸人?”楚子航低声问。
  林年提开宫灯,踹开了另外四口棺材,宫灯一一照过,里面躺着的全是穿着宗族长们生前衣服的纸人,每一个纸人扎得都很有特点,一颦一笑,或阴翳,或狰狞,或嬉笑,倒是完美效仿了那五位宗族长的特点,以替身的方式为他们入棺。
  “棺材有问题?”
  “一路跟过来的,基本没有更换棺材的可能,我不会看走眼。”林年提灯扫过五个棺材,面色平淡地说。
  “人是谁动手杀的?尸体又是谁处理的?你亲眼看见尸体放进棺材里了么?”楚子航扭头看向林年。
  “人,是李秋罗杀的,但我也没看到杀人的过程,只目击了凶案现场。尸体也是李秋罗进行的收敛,同样,我也没有见到尸体入棺的过程。”林年盯着那红光下阴森无比的笑脸纸人说。
  “杀了人,也掩盖过去了,剩下的尸体又有什么可藏的?除非.”夏弥舔了舔嘴唇没把后面的猜测说出来。
  “所以到头来,为什么李获月和李秋罗,这两个在正统里混得风生水起的人要反水?她们活腻了啊?”
  “策划这起复仇的人是李获月,她是主谋,她有必杀宗族长的理由。”林年说,“至于李秋罗我不太清楚她的动机,她在名义上是李获月的小姨,但根底上却没有血缘关系,你让我给出一个她必须造反的理由,我给不了。”
  正统五位宗族长的尸体不翼而飞,空棺送回故宫的目的又存疑,李秋罗这个人的动机和目的也渐渐浮现起了不对劲的苗头,原本明朗的事情似乎也不是那么清晰。
  “真的是每个人都在打自己的算盘。”林年低垂眼眸,片刻后不再想了,将手中的宫灯丢到了棺材里,片刻后被引燃的纸人在棺材中腾起火焰。
  “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做?”楚子航问。
  “去尼伯龙根,路明非已经先一步进去了,现在这场阴谋诡计的游戏已经进入终局(Endgame)了。”林年缓缓说道。
  “那我们呢?”夏弥指了指自己。
  “我送你们离开这里,你们一出去就立刻联系苏晓樯他们进行汇合,通知他们从现在开始驻留在酒店里,尼伯龙根中的不确定因素很多,正统的人也倾巢而出,龙王的战役他们大概帮不上什么忙,不如留守在地面上准备应对一些屠龙战场彻底激化后的乱象。”
  “留守原地,别给师兄你杀进尼伯龙根添乱,懂的!”夏弥提着宫灯严肃地点头。
  林年看了她一眼,轻轻颔首默认了对方理解出的意思,现在局面太乱了,每一边都在进行自己的布局,无数阴谋诡计纵横交错在棋盘上,最终汇聚的地方就是地下的尼伯龙根,胆敢涉入其中的人都得做好把脑袋挂在裤腰带上的准备。
  简而言之就是没两把刷子下尼伯龙根就是送死,林年已经做好进去炸场子的准备了,苏晓樯他们如果在场的话反而会让他束手束脚。
  如果楚子航现在血统稳定的话,林年说不定会带上他,但现在.
  “照顾好你的师兄,他很喜欢逞强,别让他抓到机会把你甩开了。”林年再度叮嘱了一遍夏弥。
  “我已经吃过亏了。”夏弥伸手就挽住了楚子航的胳膊死不放手,“我保证他接下来绝对不会离开我身边超过十米的范围!”
  楚子航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就像树懒抱着的那棵榆木桩子。
  “走了。”林年抬头看了一眼金銮殿东侧的广场,在那里手电筒的光若隐若现,一群影子从那一头向着这边快速赶来,想来是意识到了这边的情况。
  夜风一吹,金銮殿下的阶梯前三个人就化作了浓墨泼进了夜色里消失不见,留下五余口燃烧着火焰的棺材在原地噼啪作响。
  等到东边的人影纷纷赶来,他们伫立在五口燃烧的棺材前,尽数都是面色难看,愤怒和痛苦之色在火光中扭曲。
  人群中李秋罗缓缓走了出来,火光照耀下她抬手制止了背后想说话的下属,漠然地看着那腾起的五团火焰,嘴角微抿。
  这样倒也不差。她想。

第一千两百四十一章:真人秀开场
  酒德麻衣轻轻鼓掌:“好极了,我们的小白兔一号通过了第一关。信号很清晰,小白兔很勇猛,你们老家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兔子被逼急了也是会咬人的!”
  “哪有堵到人家门口,硬要跟人家拼命的?你掳了人家姘头,人家弄去你的命。要我说啊,对家这回当真是做过头了。”薯片妞坐在大屏幕前的转移上,双腿盘起放着薯片,座椅往后放了一档斜靠着背看着这场游戏直播。
  “所以说,这种游戏直播画面是怎么做到的?原本我还打算着在尼伯龙根里安上监控,然后用AI渲染技术替换成游戏画面糊弄过去,但成本和风险都太高了,鬼知道龙王会不会对我们这些小老鼠的手段感到恶心。”酒德麻衣站在一旁双手环抱着。
  “你能不能坐下,我应该吐槽过每次我放弃减肥的时候你站在我旁边微微压力都会很大。”薯片妞目不斜视,以免身旁同僚那站得笔直前凸后翘的忍者标准身材刺激到自己。
  “压力大会让你下定决心减肥么?如果可以的话,我不介意去换一身带蕾丝边的束身衣。”酒德麻衣低头看了一眼自己侧身的腰线,黑色抹胸下的腰肢肌肤紧绷着马甲线,感觉涂着蜂蜜能当一道菜吃。
  “不你只会影响我吃薯片吃得不那么香.”薯片妞放下手里的薯片叹气,“我们现在看到的画面是通过三个以上的言灵复合释放得到的效果,通过‘蛇’作为电子信号在尼伯龙根中传输,‘掠影’提供画面,‘血系结罗’定位,只要领域覆盖的范围够广,那么整个尼伯龙根就是一个完整的演播厅。”
  “关键就在于,领域覆盖范围是有极限的,北亰地铁的尼伯龙根有多大?不谈完整的地下空间面积,就只说那些隧道就够长了吧?难道对头用了类似于卡塞尔学院冰窖里的言灵扩大器的那种炼金装置?”
  “你是说那座金字塔么?倒也没有,那种稀罕东西世界上早就没剩下几个了,而且像是龙王或者皇帝那种级别的东西也不屑使用,他们自己就是言灵扩大器。”
  “所以皇帝现在把自己当金字塔使?什么人类最古的帝皇,地铁里有金马桶给祂坐吗?”
  “倒也不是。”薯片妞耸肩,“复合言灵的领域就像是信号塔,如果覆盖范围不够,你会绞尽脑汁地去研究怎么增大它的功率吗?”
  “不,我会选择多铺几个。”酒德麻衣说。
  “皇帝也是这么想的,言灵的多寡对于祂这种人来说没有意义,像是我之前提到的那三个言灵都是可以量产的,不算是什么高阶言灵。对于我们来说,言灵是与生俱来铭刻在血统里的钢印,但对他们来说,言灵不过就是一套可以随意拆装的数学公式——皇帝是个好老师,祂很懂填鸭式教学。”薯片妞说,
  “人力这方面祂准备充足,通过让自己手下的马仔潜入切尔诺贝利监狱里应外合,解放了被欧洲混血种囚禁的次代种,那些被灰质物控制的危险混血种等于全部落到了他的手中,能被关在那个地方的都是一等一的危险分子,同样也是相当优质的柴薪。将言灵铭刻到便宜马仔的脑袋里,把他们当做信号塔插在尼伯龙根的各个角落,不需要任何的高科技手段,整个复合言灵网就能笼罩完尼伯龙根的每一个缝隙。”
  “相当中国范儿,我是说血汗工厂什么的我这样说你不会认为我在种族歧视你吧?”
  “不会,因为血汗工厂这个词最开始是嘲讽美国制衣厂商的,血汗工厂不会为员工购买“五险一金”或“三险一金”,整个工厂没有娱乐设施,没有企业文化,有的只是严厉苛刻的管理制度,这种没良心的东西哪里都有。”薯片妞忽然砸吧了一下嘴,看向酒德麻衣,发现酒德麻衣也在看她。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别说。”薯片妞撇嘴。
  酒德麻衣吹了声口哨看向其他地方,这说的不就是她们自己现在的工作情况么?四海为家没有固定的办公地点自然就没有娱乐设施,全年无休,就算是凌晨深夜只要老板想,她们就得通宵达旦地加班,没有请假退休辞职的说法,一旦签订契约就是终身打工。
  “按照模拟的透视图来看,北亰地铁的尼伯龙根一共有九条线路,螺旋向下呈蜂巢结构,除开入口的一号线苹果园,现在路明非已经闯过了二号线也就是第二关,你说他能坚持到第几关才会需要我们的场外援助?”薯片妞问。
  “打通吧?拿着外挂还不能打穿游戏,是不是显得太没用了一点。”酒德麻衣说。
  “打通不现实,要不我们打个赌,我赌他最多下到第七关,有老板给他的‘月蚀’,他再怎么拉胯也不至于倒在太前面,就算他以前是根无可救药的恋爱脑废柴,但好歹也是经受过各方的调教的,对头的‘太子’可是把他当接班人在养,打到第七关应该没问题。”
  “我倒是觉得他能一路闯到关底,‘月蚀’这个言灵太变态了,在一对一的情况下基本不可能输。那可是从战斗经验到血统技能的一比一复刻,在实际上‘月蚀’对阵敌人的优劣势永远不会是预想中的1=1,而是1+n>1!n代表的就是路明非自己的实力和经验,只要n的系数越大,那么战斗就会越轻松,越往后路明非只会越强,就算是我在他面前也大概率走不过几个回合。”酒德麻衣笃定地说。
  “真变态啊。”薯片妞认同了酒德麻衣的话,在战斗这方面酒德麻衣一向最有话语权,“从他闯过二号线的表现来看,这些年里的调教也算是得到了点正面反馈了,换作是以前.虽说他也不会出事就是了,被捅第一刀的时候就该躲起来哼哼唧唧地等待救援吧?反倒是会让那两个躲在暗中的NPC懵掉。”
  “能动手杀人就已经是从0到1的突破了,接下来成长到老板满意的程度只是时间问题,皇帝和太子的存在为我们省了很大一笔功夫。单说现在,我对上他也得头疼好一阵子吧。”酒德麻衣满意地点头看着屏幕里的衰小子,颇有种媳妇熬成娘的欣慰感。
  “头疼老一阵子不代表真能打过你,能复刻战斗经验不代表能融会贯通地使用,现在的他还是太嫩了,他自身代表的n的系数也没有高到夸张的地步。”薯片妞说。
  酒德麻衣摸了摸下巴仰头,“不过我还是很好奇,你笃定他最多下到七号线,七号线上有什么东西?能让你觉得他一定会在那里卡关?”
  “动脑子的关卡,七号线能卡死一大堆人,就算是‘月蚀’也没辙,就和你说的一样,能复刻战斗经验,但不代表能自由发挥,你能拷贝核物理专家的所有知识,不代表你真的能造出核弹。”薯片妞吐槽。
  “什么益智类闯关节目,那对头的莽子怎么办?祂家太子可不像是智斗类角色。”
  薯片妞哼哼:“人家有特权的啦,你都说是太子了,整个节目都是别人家创办的,人家还怕答不对题?”
  “黑幕啊黑幕。”酒德麻衣摇头,“你说,老板有没有参与这次的事情。”
  “肯定参与了啊,这还用想?”薯片妞讶异地看向酒德麻衣,“要不然我们哪儿来的转播权,整个游戏的外包还都是我们做的呢!”
  “不,我不是说尼伯龙根这个大型真人秀场,我是说陈雯雯的事情。”酒德麻衣说,“游戏虽然是我们外包的,但内测资格可是对家亲手发放的,我们只有转播权,以及特殊情况下的场外援助,这是双方都默认的事情,但在默认之外的一些空间里,对头和我们可从来都没有达成过一致,无论是暗地里还是明面上。”
  “这我不清楚。”薯片妞咬着薯片盯着大屏幕上疾驰列车中打瞌睡的游戏建模版路明非,“其实要揣摩一个人做什么的含义,直接从他的动机出发就好了。皇帝从头到尾设局都是在针对祂家的孩子,路明非从来没有在祂的计划中占比过很重,甚至说每一次涉及路明非的阴谋,其实都是老板暗中默认的,因为到头来路明非总是会得到更多,在这一点上皇帝和老板其实算是互利互惠的关系——可这并不代表他们是在合作,不过是从商业对手的行动上得到符合自己利益的东西罢了。”
  “所以皇帝把陈雯雯拐进尼伯龙根的动机是什么?迫使路明非进尼伯龙根么?他不这么做老板一样会让路明非进去,只不过是时间问题。”
  “这我就不清楚了,硬要说路明非进入尼伯龙根对皇帝有什么特别重要的意义,我只能说不如置换一下条件再来做阅读理解——路明非进入尼伯龙根对林年来说有什么特别重要的意义。”
  “哼啊。”酒德麻衣发出了模糊不清的哼声,抱着手站在旁边看着屏幕忽然不语了。
  “皇帝在设计自家孩子的同时,未尝又没有在设计正统,设计我们?而老板的性格和行事作风你也是知道的,纵观入场到现在从头到尾他又吃过什么亏?皇帝看起来一直都在赢,老板却也是从来没有输过,反而是出了最小的力,将路明非隐藏在最安全的位置一直完美地达成‘指标’,这么看起来皇帝才是替他打工的那一个台前的人。无论是皇帝还是老板都是人精,他们不会做亏本买卖,到头来只有小赢和大赢。”薯片妞说。
  “那龙王呢?我们的尊贵威严的龙王对这两位的胡搞八搞没什么意见吗?尼伯龙根都快成为演播厅了.哦,是已经成为演播厅了,真人秀的演员们全都已经闪亮登场,它是坐在台底下吃上爆米花了?”
  “龙王嘛也有自己的设计和打算,之前你进地窖的时候不是见着那两位互相撕逼揭老底了么,龙王应该是和皇帝合作了,在你看到‘夏望’这个角色登场的时候,你不就应该明白些什么了么?”
  “龙王的宿命啊.”酒德麻衣低声叹息。
  “还轮不到我们来共情龙王,你还记得那个诺顿殿下给出的预言吗?”
  “什么预言?”酒德麻衣说,但话才出口她就反应过来了,“哦,你是说那一句啊。”
  “永无尽头而又徒劳无功的痛苦,才是国王的最终归宿。”薯片妞缓缓说道,“西西弗斯式悲剧,一度绑架死神,让世间没有死亡。最后,诸多倒行逆施触犯了众神,众神为惩罚西西弗斯,让他把一块巨石推上山顶,又让巨石在中途滚落,一次又一次的徒劳,每次西西佛斯都是前功尽弃。”
  “换作中式的话来说就是与虎谋皮?”
  “皇帝很喜欢掐准每个人的弱点去对症下药,祂的词典里没有卑鄙这个词,在祂看来这么做是理所当然的,思维比龙族还要龙族,祂像是巨龙一样思考每一件事。”
  “你的意思是皇帝比龙王还要更像是龙族?”酒德麻衣耐人寻味地问。
  “龙王这种东西.本就是矛盾的,诺顿和康斯坦丁的故事还没能让你理解这件事么?”薯片妞说,“大地与山之王会死在皇帝手里,我毫不怀疑这一点,尽管耶梦加得早已经做好背叛皇帝,甚至杀死皇帝的准备了,但我相信她总会棋差一着。”
  “谁下棋下得过皇帝啊,就算是那个曼蒂·冈萨雷斯也不行呢。”酒德麻衣揶揄。
  “那倒也不一定。”薯片妞说,“下棋这种事,一山总比一山高,人下不过,以后说不定AI就能行呢?”
  “那也是以后的事情。”酒德麻衣摇头。
  “是啊,那也是以后的事情不久以后。”薯片妞瞥了一眼屏幕,然后把仰躺的座椅调正了,“注意了,大灰狼进兔子窝了。”
  酒德麻衣表情一正,看向大屏幕,一眼就见到了一个分辨率和建模精细程度跟别的玩家天差地别的游戏小人站在了初始的2号线站台,黑色的风衣外套加牛仔裤,浑身上下都闪着光,熔红的黄金瞳神采飞扬,就差把【VIP10玩家】的标志顶在头上了。
  “付费玩家诶!”酒德麻衣相当没感情地惊叹。
  “别废话了,上链接!”
  薯片妞拉过来键盘,切屏,将“直播间”复制,用力一敲回车,直播间的链接发送到上千个小群中,在闪烁的提示音里成为了无数人网络上素未谋面的“靠谱哥们儿”,一手将现场进行转播。

第一千两百四十二章:见鬼了
  从黑暗的隧道中走出,踩在冰冷坚硬的铁轨上个脚尖稍微用力,轻松跳到了月台上的林年抬起黄金瞳张望了一下这个冷光照耀的荒凉地铁站台。
  到处都是上世纪年代的建筑风格,从宣传海报到设施的陈旧程度都呈现出一股历史的遗弃感,地上卷起的废报纸从他身边刮过,《我国首创农作物遗传操作技术》的标题跃然纸上,主标题旁靠的出版时间一栏上赫然印刷着“1992年1月30日”。
  这份报纸来自十八年前。
  尼伯龙根自有一套属于自己的规则,就算是经过叶列娜知识培训过的林年也很难说清楚这种奇异的地方到底是怎么形成的,它并非龙类凭空生成的,没有任何龙类拥有凭空创造一个世界的力量,尽管这个世界的范围有限,这都是属于“神”的伟力。
  比起凭空创造,尼伯龙根的形成更像是截流了一段过去岁月的影像,将过去这段时光放逐到时间的长河之外独立存在,像是河流旁挖出了一个单独的水洼,误入尼伯龙根的人就像是从主流跳入水洼的游鱼。如果尼伯龙根的创造者不定期主动为这片水洼润泽浇灌,那么过不了多久水洼里的水就干枯,以类似蒸发的方式回到长河之中,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弱小的龙类创造的尼伯龙根会相对的简单,多为单调的同一场景的无限重复,譬如邵南音在芝加哥港口创造的尼伯龙根,无止境的集装箱组成的迷宫,看起来像是那么回事儿,但细细琢磨会发现这就跟游戏建模时拉一块大平地反复用同样的素材进行堆叠一样简陋。
  而现在林年身处的这片尼伯龙根构造相当复杂,它将整个北亰的地铁结构搬了过来,以之为蓝本创造了一个似是而非的新地铁交通,复杂程度堪比白帝城——作为青铜与火之王的得意之作,白帝城这个尼伯龙根的复杂程度是无与伦比的,也就是当时诺顿殿下并没有想要以此为迷宫困住林年和路明非,被仇恨烧掉脑袋的龙王只想着复仇,白帝城尼伯龙根最终也只沦为了厮杀的战场。
  林年蹲在了月台的候车线前轻轻抹了一下地面的灰尘,那是一个前人留下的脚印,很浅,被隧道吹出的风磨蚀得几乎要看不见了,但他还是根据脚印的大小和步伐的长短大致地在脑海中架构了一个成年男人的体态,在记忆库里对比了一下,锁定了脚印的主人是路明非。
  他扫视了一圈月台,蹲在了一滩褐色印记前,那是已经干涸的血迹,模样显得很新,量不多,受伤的人应该很快就进行了止血处理,其他地方没看见更多的血渍,应该就算是受了伤也没什么大碍。
  他蹲在血迹前慢慢观察月台上前人留下的其他细节,最后站起身来问,“李获月带着的那群人应该先进来了尼伯龙根,怎么这里没有见到他们留下的痕迹?”
  “尼伯龙根的入口是统一的,但到达的终点,也是起点却是随机的哦,不然就坏了游戏制作人的预期算法了。”叶列娜坐在不远处的候车椅上翘着腿仰头望着日光灯,“你玩过恐怖游戏的吧?像是恐怖游戏无论你桥段和关卡设计得多吓人,一旦打上了多人mod的补丁,几十上百个人一口气涌入废弃的医院或者破旧的设施里都会显得很欢乐,这不符合恐怖游戏的初衷,如果我是游戏制作人。我一定会想方设法地拆散这些玩家组成的大部队,让他们都拥有较为完整的游戏体验。”
  “那看来我运气不错。”林年点头表示理解了,他的随机点刚好和路明非的一样,这意味着只要他动作够快,就能追上前面的路明非。
  “不过看起来小路子遇到了点麻烦呢,也不知道过关过得狼不狼狈。”金发女孩侧头瞥了一眼地上的血迹,又看了看周围的月台,脸上一阵古怪的笑意。
  “他没什么问题。”林年倒是不怎么担心路明非的安危,能从人造死侍群杀出一条血路不落下风,对方的血统精炼技术已经掌握到了他都没什么好教的程度了,和他猜想的差不多,在这方面上路明非是天才,当初把暴血的笔记本教给他的决定是没错的。
  就在林年这么想的时候,他忽然听见了远处有脚步声响起,抬头去看就见到月台深处的过道里,一个身影踉踉跄跄地走了出来,赫然是浑身浴血的路明非,身上全是惊心动魄的伤口,皮开肉绽,半张脸都被豁开一道口子露出牙床,“林年——救——”
  在过道更深处,有嘶鸣声快速接近,伴随着的是密集的摩擦声,一个黑色的影子从路明非的身后飞扑而出,人的上半身,蟒蛇的下半体,在空中那身段几乎呈现闪电般的蜿蜒,张开到违背人类口腔结构大小的血盆大口撕咬向了路明非的头颅。
  林年消失在了原地。
  “撕拉。”
  一声清脆的响声,那空中的蛇形死侍脖颈瞬间断开,头颅摔落在月台上翻滚飞跃坠入隧道,切过它的是林年的手掌,他的右手掌呈手刀的状态,单面的掌刃处尖锐的苍白鳞片以锋利鳞刃一字排开,像是一把立起的刀片从掌刃里长出,撕开蛇形死侍的脖颈就像撕开一根火腿肠没什么区别。
  与此同时,尖锐的爆鸣声响起,暗淡的火花在林年的脖颈处弹射而出,白色的龙鳞从他的脖颈处蔓延,一直围绕着整个喉咙包裹严密,就像一个时髦的冬季护颈单品。
  林年余光见到身后的路明非一脸震撼我妈的样子盯着他,然后和断头的蛇形死侍都化作了一阵黑烟消失了。
  耳边响起了身后不远处座椅上金发女孩的爆笑声,那家伙躺在椅子上笑得前仰后翻,光脚丫在空气中不断翻踩着,一只手捧腹,一只手指着林年毫不吝啬嘲笑,眼泪都笑出来了。
  随着那刺耳和欢乐的笑声,就像是从梦中醒来,林年眼前所视的画面开始相位移动,感官上的矛盾也逐渐消失。
  他微微低头看向自己放在脖颈上的右手,那锋利的掌刃正按压在脖颈的龙鳞上迸发出细密的火花——不知道什么时候,他自己居然在切自己的脑袋,但却没有成功。
  林年放下了手掌,甩了甩手掌,鳞片蠕动着钻回了皮层下,他摸了摸脖子,有些酸疼感,就像挨了一手刀——所以刚才自己的确是给了自己一手刀,以削掉脖颈的力度下的手。
  他花了几秒钟不到的事情就理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要么是尼伯龙根的规则,要么是某个言灵的效果,让他产生了视觉和感官的错误,在这个错误的视觉感官中,他见到了不存在的幻觉,而他对这个幻觉动手,在现实里就是自残,他砍掉幻觉的脑袋,现实里就是自己砍掉自己的脑袋。
  “吃干饭的么?”林年转头看向金发女孩问。
  “丢锅是吧?”金发女孩盘坐在椅子上抓着自己的脚丫子嬉笑地看着脖子疼的林年,“玩的菜别叫啊!”
  其实林年这锅还丢得真没毛病,作为一体双魂,金发女孩基本算是另一个独立的意志存在于他的大脑中,在近些年的信任过渡之中,两人已经到了默认只要林年失去意识或者遇到麻烦,金发女孩就可以直接获得这具躯体的控制权开始接管操作的程度。
  也就是说,用当红日本动漫《火影忍者·疾风传》的设定来说,就是幻术对于人柱力来讲是无用的,就算是“月读”这种逆天级别的幻术,人柱力也可以通过被一体双魂的尾兽唤醒。金发女孩就是那头尾兽,但现在看起来她好像只吃白饭不上工,自家人柱力都在玩自刎了,她还能没心没肺地看笑话。
  林年只是盯了她一眼就懒得再说她了,很明显,金发女孩是清楚这种伎俩是不可能让林年吃大亏的,别说这种小手段了。在幻象消失之前,那血淋淋的路明非站在他身后盯着那愣是没切开的脖颈鳞片,表情是相当的精彩,恐怕对方也没想到计划大获成功后得到的结果居然是这样的。
  之前那四个京观合击的时候,金发女孩全程都没有插手,这代表她由衷认为有些亏林年还是提早吃一下长长经验的好,免得以后出现了特殊情况时延误战机错过反败为胜的机会。
  但对于林年的不满,金发女孩依旧是乐呵呵的——认为唤醒自己是她该做的事情,所以对这种反常的幻象毫无忌惮,这未尝又不是一种对金发女孩绝对的信任?
  孩子因为太信任自己所以对这个危险的社会毫无戒心怎么办?唉,真是让人头疼啊!
  林年脖颈上的龙鳞渐渐潜入皮肤下面,这些鳞片已经成为了被动的生物甲胄,在他本能地意识到危险来临的时候,它们就会从皮下钻出,基本杜绝了超远距离狙杀的可能——这是在之前和昂热聊到过现代武装对于超级混血种依旧存在的威胁性的话题之后,林年在逐渐开发摸索出的技巧,也只有关不掉暴血,将血统精炼技术作为被动使用的他能做到这种技巧。
  其实就算没有这一层龙鳞,林年一手刀砍到脖子上也不会有什么事情,最多就是连皮带肉砍进去一半,最后手刀卡死在颈骨处——以他砍蛇形死侍的力道,这一刀砍自己最多也就砍到骨头前,如果是换炼金刀剑的话情况又说不一定了。
  所以路明非就是在这种手段上吃亏的么?看地上那个出血量,他是捅了自己一下?
  林年还在想事情,在他身旁日光灯照不见的阴影中,黑色如烟的物质从地面飘出,向上升腾凝成了一个类人形的黑影。
  黑影的一出现就吸引了林年的注意,这一次他没有贸然动手,只是打量着这个疑似《柯南》片场跑错的老员工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东西。
  “比起小黑,我感觉更像是反螺旋族啦,看起来呆呆的。”远处的金发女孩随口吐槽林年脑内类比的不恰当。
  “你是怪物吗?”黑影一开口就是相当纳闷地问道。
  还真比较像是反螺旋族,嘴巴一张开就能看见后面的墙壁。
  林年皱了皱眉,不是觉得黑影很诡异,而是有些不爽金发女孩随口找的例子居然比自己要恰当,分明是对方读了自己的番剧记忆,凭什么运用起来反过来还压了自己一头?
  “你真的是混血种吗?”黑影看着面前的林年,认认真真地上下打量了一遍这个像是偶像剧里走出来的家伙,“果然和怪物能成为同伴的人都是怪物。”
  “你给他看了我的什么记忆?”林年看向座椅那边的金发女孩问。
  “就是你跟路明非在剑道馆你侬我侬的画面啦,你想看的话我可以给你放录播,导演剪辑版的。”金发女孩摆了摆手。
  “你是不是吃多了?”
  “你说是那就是咯,不狡辩。”
  “你在跟谁说话?”黑影也看向了林年看的方向,在它的视角里,那边空无一物。
  这很怪异,黑影作为言灵的释放者很清楚自己言灵的效果,根据受术者临时记忆的提取、读取捏造幻觉并且影响感官,也就是说现在黑影见到的画面,就等同于是林年见到的画面,林年能看到什么,黑影就能看到什么——但现在林年居然在朝着连黑影都看不到人的地方说话?
  林年无视了黑影,慢步走到了座椅上的金发女孩面前,盘坐着抓脚丫的金发女孩就像不倒翁一样左晃右晃带着笑容抬头看着面前的男孩等他开口。
  “找得到人吗?”
  “当然找得到,那傻逼敢挖你记忆,那他肯定死定了。”金发女孩哼哼着说,“看见那边的自动贩卖机了吗?”
  林年转头看了一眼月台角落的自动售货机,那应该是中国最早从日本进货的一批自动售货机,里面放着颇具年代感的北冰洋汽水和各种小零食。但在尼伯龙根中很久时间没有检修,那台自动售货机已经积满了灰尘,里面的零食也十不存一东倒西歪地躺在货架上。
  黑影发现林年在对着空椅子自言自语了几句后,忽然看了一眼自动售货机的方向,那张很难做出细微表情的脸上居然呈现出了一瞬的“恐慌”,但顷刻间就恢复了原样,立刻向前走了两步平淡地说,“之前那个叫路明非的男人是你的同伴吗?我知道他往哪里去了。”
  林年抬了抬手示意他别说话,径直走向了那台自动售货机,在黑影沉默之中,他站到了售货机面前,回头看向座椅上的金发女孩,举起了手对准售货机玻璃较上一点的位置。
  金发女孩倒竖起大拇指比了向下的动作,林年右手就向下挪了一段距离再看向她,结果发现对方还是再比向下,于是干脆弯腰把手放得更低了,这下金发女孩才比了个“OK”。
  “等等,我觉得我们可以再谈——”黑影骤然伸手想说什么。
  林年右手直接一拳打爆了售货机的玻璃,穿透里面的货架以及爆碎的北冰洋汽水,直接洞穿进后面墙壁里的空洞,伸手一抓,扯住了什么东西猛地一拖!伴随着大量的玻璃渣和碎裂的货架残片、零食、汽水珠,一个蜷缩的西装革履的年轻男人被从里面拽了出来丢到了地上!
  趴在地上的年轻男人看模样像是个日本人,面相窄,鼻子和下巴的线条是略微向外凸,他整个人是懵的,完全不知道林年是怎么发现他的。
  剧痛之中,他混乱的大脑内只有一个意识,那就是求饶,作为言灵的释放者,被找到真身的他几乎是没有战斗力的,对上这种怪物只能跪地求饶。
  他半爬了起来马上想要下跪,但刚刚做出跪姿,想要抬头的时候脖颈上的条纹码就被一只脚不轻不重地踩住了。
  年轻男人作为罪犯的那些年里见识过许多女人的脚,从脖颈上传来的触觉和温度来看,踩住他的必然是一只女人的裸脚丫,从惊人的柔软度以及35的完美尺码来看,这只诱人的脚丫应该属于一个偏娇小的女孩.可他现在的心中没有半分旖旎,有的只有爆炸的恐惧。
  月台上的林年明明是一个男人啊,还穿着45码的运动鞋,踩住自己的怎么可能是一个女孩的脚?
  他想抬头去看,脖颈上踩住他的力道却让他额头“咚”的一声撞在地上动弹不得,他尽可能地想要去瞟自己面前站着的到底是什么人,但那脖颈上的力量却让他痛到双眼发黑,耳边也模模糊糊地传来了一个女孩的嘿哈声,“傻子,没听说过女孩子的闺房不能随便偷窥的吗?安安静静让他过关不就得了,非要犯贱偷看一眼!”
  见鬼了。
  他脑海中只有这么一个想法,再听见的就是自己脖颈折断的声音。

第一千两百四十三章:人力板车
  林年走出背后黑暗的过道,踏上了新的月台前停下脚步,转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站台的立柱上贴着3号线转站由此去,心里想着自己大概是选对路了,看来三选一的运气还是不错的,从尼伯龙根出去后如果能路过福利彩票怎么说也得买一张刮刮乐碰碰运气。
  在他身后的漆黑过道里尸横遍野,如泉般的黑血流了出来汇聚成河注入隧道中,在那过道内成窝的蛇形死侍被剁成了冷盘一样的切块,剖面可以清晰地看见骨骼、内脏以及神经的横截切面,可以想象是何等快速的斩击将他们剖开,圆柱形的蛇尾片堆叠在地上像是烧烤自助的食材仓库。
  无论是外界观看游戏实况转播的吃瓜观众,还是躲在摄影棚里看监控的保姆团都被那狠辣的大屠宰给震撼到了,那些能将路明非这种“狠人”吓得一步三回头,恨不得静步走完全程的蛇巢,眼下这位爷走进过道看见蛇窝的第一反应是弯腰,捡起地上的废钢管顺手就在过道的金属扶手上敲了敲,刺耳的响声把所有蛇形死侍惊醒,一口气去扑上来然后一只只被剁成鱼片,一口气杀干净,一只不剩。
  何等残暴,何等狂妄,何等开挂?
  不谈直播间频道里已经有人开始刷“人民币玩家”“开挂狗”等等词汇了,起码保姆团的两个小女人是看得挠眉毛,她们早就预料到放林年进尼伯龙根会是这么个情况,但作为一出好戏,林年就是那个压轴的大物,这种大物理应放在最后入场,现在林年的速度还是太快了一些,有些赶超剧本的意思了。
  “2号线上的那个废物居然一分钟都没拖延到他。”酒德麻衣皱眉看向分屏监控上那个颈骨弯折成V形死都是跪下磕头模样的日本男人说,“这样下去不行啊!得缓一下他的闯关进度吧?路明非现在还没下到足够深的地方,按照老板的计划,我们得保证让路明非先撞见龙王,一旦被这家伙提前追上,估计就没路明非什么事情了。”
  “稍安勿躁,2号线的双人组本来就被干掉了一个,剩下一个拿这家伙没办法本来就是意料中的事情。”薯片妞倒是显得老神在在,“不急的不急的,路明非已经成功过了第三关,正在向4号线进发了。”
  “哦?他的进度也挺快的啊,3号线的关卡是什么?”
  “迷宫。”薯片妞说,“听说过‘米诺斯迷宫’没有?”
  “希腊神话的那个?”
  “对,雅典的著名建筑师代达罗斯负责设计修建的迷宫,结构极度复杂,有许多出入口,径道错综曲折,在神话里是米诺斯用来关押自己老婆和一头公牛出轨生下的怪物‘米诺陶诺斯’,就是经常在动漫和魔幻电影里跑片场的那个。”
  “噢,感谢你的希腊神话小课堂,我先不吐槽出轨公牛是什么鬼,但你说下一关是迷宫?路明非可不像是方向感很强的人,他在芝加哥走三个街区买根热狗都能迷路!他是怎么做到速通的?”
  “他自有办法,老板手上有这个尼伯龙根的设计图纸,也借我看过几眼,9个关卡每一个关卡的难点和陷阱老板基本都了如指掌,甚至有些关卡都可能是老板提出的思路创建的,所以自然大半情况都有对策。”
  “你的意思是尼伯龙根的设计老板也有份?”酒德麻衣愣了一下。
  “我猜的话是有的,毕竟大人物的事情嘛,总是又勾勾又丢丢,在涉及游戏方面老板总是抱有十足的热忱。”
  “嗯”酒德麻衣觉得无法反驳。
  她不难想象大地与山之王和皇帝在画尼伯龙根草图的时候,老板在旁边指手画脚,出谋划策的模样.
  “总之那些关卡是难不倒路明非的,除了‘月蚀’傍身之外,老板在他身上留了一些暗手,能保证他在遇到麻烦的时候刚好‘灵光一闪’就能成功渡过危机。”
  “就像是诸葛亮的锦囊妙计?”
  “嗯哼。”薯片妞耸了耸肩瘪嘴,表示差不多这个意思,“但还是有些关卡很麻烦,就像是从第七关开始的boss关,毕竟尼伯龙根不是老板的一言堂,到时候就希望我们的小路能自己创造奇迹了,屠龙这档子事到头来还得看命,你有那个天命龙王自个儿都会把脑袋往你那里凑。”
  “老板给我们下的命令是尽可能地拖住林年,让他慢一步在路明非后面赶到关底,我们该怎么拖延这个煞星?就算我亲自下场也只能打打感情牌吧?”酒德麻衣琢磨着问。
  “你还有感情牌可以打么?你什么时候跟他有联系了?”薯片妞意外地问。
  “他在卡塞尔学院里不是号称过目不忘吗?还记得雾尼歌剧院那次不,我在VIP厅跟他竞拍过东西,我们打过照面的。”酒德麻衣点拨。
  “哦,就是把你吓得大腿溅水的那次吧?我记得。”薯片妞一拍自己颇有肉感的大腿,声音响亮。
  “只是手抖酒洒在腿上了,怎么能被你说得那么色情?”酒德麻衣不知何时站在薯片妞身后捏她的脸颊。
  “一面之缘可不够用,他现在可是人挡杀人的阶段,你努力一点,穿性感一些去色诱他试试!床下打不过,那么床上总能行的吧?你们忍者不都号称练过房中技的么?”薯片妞伸手到后面想在站得笔直的麻衣大腿上捏一把,但却被对方轻松闪过了。
  “色诱如果能行的话校董会早就这么干了。”酒德麻衣站在转移后抱手认真思考,“你说我穿个卡塞尔学院的校服能不能通过化妆勉强伪装成他师姐什么的,骗他走走弯路?”
  “如果你是卡塞尔学院的学生的话,那我觉得应该没有任何一个男生会对你没印象,校服穿在你这身板子上也会显得很情趣吧?”
  “妈的。”酒德麻衣懊恼地叹气,作为女忍者,她的身材理应平庸,奈何她老娘不允许。
  “老老实实待着吧,别想着下场了,现在的尼伯龙根不是正常人能进场的。”薯片妞在屏幕前的电脑上操作了起来,另一个分屏里漆黑的隧道中一辆地铁正在疾驰。
  “你在做什么?”酒德麻衣发现薯片妞的屏幕上切出了一个相当老的操作系统后台。
  “拖延时间。”薯片妞叼着薯片说,“这片尼伯龙根截流了历史时间段的北亰地铁进行魔改,但基层的规则里,有些东西还是完整地继承了下来,就像是底层不可更改的冗杂代码,而这套代码有个名字叫做《北亰市城市轨道交通运营管理办法》,我们可以通过电线接入闭路电视,自然可以用同样的办法切进地铁发车系统里,大地与山之王的老窝可以没有一个叫‘诺玛’或者‘九州’的人工智能充当防火墙!”
  “你准备让游戏出现BUG!”酒德麻衣明悟了薯片妞的阴谋诡计。
  “Bingo!按照正常的游戏设计,通关了游戏的人总有列车送他前往下一关,这是铁则,但我们可以通过后台的操作,让这款游戏出BUG,把他拦在关底,让他被迫等待,或者主动退出游戏。”
  “但会有这么顺利么?”酒德麻衣立刻发起质疑,“这可是老板参与过设计的游戏。”
  “当然.不会。一旦出现了卡关的情况,尼伯龙根则会视为规则出现了忤逆现象,会立刻派出‘执法者’出场调查,并且进行拨乱反正——但我们现在在地铁外,执法者没法找上门,除非尼伯龙根的管理者跨网线真实我们。”薯片妞说,“你都说了,这是老板参与过设计的游戏,所以我用的后门自然也是老板亲手留下的。我准备切换3号线发往2号线往返列车的轨道,在十分钟后它会与另一辆列车发生撞击,这样就不会有车去月台接他。路明非就能有足够的时间完成闯关。”
  酒德麻衣撇了撇嘴,“说得好像我们是在帮路明非似的,但如果他知道真相的话一定会骂我们多管闲事吧?现在的他恐怕巴不得马上找到林年进行双剑合璧。”
  “没想到你还看过这么老的动画片?”薯片妞敲着键盘意外地看了酒德麻衣一眼,“那谁是冰魄剑主?”
  “那还用问?”
  “OK,那么从现在开始,我们的虹猫少侠得坐一会儿冷板凳了。”薯片妞拍下回车,躺回转椅安心地吃起了薯片。
  —
  2号线转3号线的月台,林年坐在板凳上安静地等待着。
  从他到月台直到现在已经过去整整一个小时了,这一个小时内没有任何的列车停靠过站台,这一度让他怀疑这里是不是被废站了,还是自己忽略了什么信息导致开往下一号线的列车迟迟不来。
  金发女孩躺在远处的椅子上无聊得吹泡泡,字面意思,她嘴里布鲁布鲁地吐出一个又一个肥皂泡向着上面升起,直到触碰到发热发烫的日光灯管时爆开,腮帮子鼓起像是一只金鱼,专注且认真。
  终于在一颗很大的泡泡炸开的时候,林年起身了,他等不下去了,准备亲自下隧道,效仿从1号线苹果园的尼伯龙根入口跑进2号线的操作,亲自用腿穿过整个2号线到3号线进行后续的闯关。
  可就在林年走过黄线要跳下隧道的时候,空旷寂静的月台突然响起了座机铃的声音,“叮铃铃”的响声在整个站台上响亮地回荡着。
  林年停住了脚步,看向了座机铃响的方向,思考了不到几秒就转身走了过去。
  他站在月台深处的一个类似办事窗口的面前,在窗口内满是灰尘的大理石桌台上放着一台黑色的老式座机,刺耳的铃声正是它发出的,不断催促着林年这个站台的唯一乘客接起。
  “咔擦。”
  林年拿起了话筒放在耳边,“喂?”
  十秒的安静,就在他准备挂断话筒的时候,耳边忽然响起了一个毫无感情的女人的声音:
  “尊敬的乘客:
  非常抱歉给您带来不便,目前我们的地铁服务出现了一些问题,影响了您的出行体验。
  因技术问题导致列车晚点、停运等情况出现,造成您的旅途变得繁琐费时,我们深表歉意。该问题已引起了我们最高管理层的关注,我们将采取有力措施加以解决,请您在原地等待,请您在原地等待,请您在原地等待。
  我们将继续改进服务质量并努力提升出行便利性,提供给您更优质的出行体验。
  再次深感歉意!
  北亰尼伯龙根地铁管理中心
  1992年1月30日。”
  “咔擦。”
  话筒内的电话单方面断掉了,剩下的是“嘟嘟嘟”的忙音。
  林年表情微妙地挂断电话,与此同时他背后远处由远至近响起了金属的摩擦音,以及铁轮的滚动声,他回头去看,发现漆黑的隧道口一辆检修用的板车划了出来,上面站着两个林年相当熟悉的面孔,正在努力地压动着板车上的杠杆为这辆小车提供前进的动力。
  林年慢步走向了隧道,站在了那辆检修板车停靠的位置,在车上站着的是paco或者说得加一个复数‘es’,又或者‘s’也说不一定?毕竟当初英语课上老师教过的,名词单数变复数。有生命的名词以o结尾加es,没有生命的名词o结尾加s。
  检修板车的杠杆前后站着两个paco,那个娇小像是机器的女人,永远没有感情波动,年龄成谜,真实身份成谜,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比皇帝还要神秘,在历史上林年或多或少还能找得到皇帝留下的痕迹,但这个叫paco的女人,他通过各种手段都没有挖到哪怕一点情报,就仿佛这个人是凭空出现在这个世界上的,没有银行交易记录,没有缴税单,也没有过户口。
  在林年的印象里,paco当他的面死亡次数已经超过了三四次,甚至有几次还是亲手死在他手上的,但每一次死亡过后她都像是全新的一样,抛弃了死亡的身躯,以崭新的样貌出现在舞台上。他怀疑过这是paco的言灵效果,但至今没有得到证实。
  现在两个paco站在板车上,一人戴一顶黄色的安全帽,身上穿着的也是维修工人的马甲配工装服,相当风尘仆仆,站在杠杆前后侧身面无表情地看着林年,似乎在邀请他上车。
  两个paco几乎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身高一致,骨架大小一致,瞳孔的纹路、五官的位置完全一模一样,让人不经怀疑克隆这项技术是不是早已经悄悄面世了。
  林年沉默了片刻,还是主动跳下了月台站到了板车上,转头看向月台上的金发女孩,对方一边吐泡泡一边向着他做拜拜的动作。
  见他上了车,两个paco扶正了头顶的安全帽,双手放在杠杆上开始配合着压了起来,嘴里还发出毫无感情的“嘿咻”声音。
  因为身高问题,当杠杆翘到一边的最高的时候,那一头的paco整个人都几乎跳了起来,然后随着重力落下将另一头的paco翘起,感觉像是在玩什么跷跷板,“嘿咻”声开始变快、加速、甚至出现了音频倍速后音调扭曲升高的现象!
  就是这么喜感的一幕,却给这辆板车带来了惊人的动力,从最开始的缓慢滑行,速度渐渐变快,直到板车上的林年得蹲下避风才能稳住身形,耳边全是呼啸的风声,黑色的气流以一个恐怖的速度在板车外吹拂而过!
  林年右手抓住了杠杆中间的铁杆,低头避风的同时感受着铁板车的速度,光是靠着这两个paco的人力,这辆检修用的板车居然加速到了每小时200公里以上的速度!这已经是等同于新干线的速度了,并且速度还在持续飙升!那一高一低的人影在黑色的隧道里只能见到两双上下横移的黄金瞳,像是鬼火一样不断往返跳动视觉上连成了两条飘逸的金色弧线。
  在一片轰隆的风声中,铁板车的车轮烫红发亮,在铁轨上掠过溅起绚烂的火花,不知道过了多久,三分钟?五分钟?狂风中,板车上弯腰下蹲的林年视线尽头出现了一抹亮光——新的站台!

第一千两百四十四章:难民
  人力板车停在了月台前,林年半蹲在板车上没有动弹,在他的左右两边,那两个本该名叫“paco”的人形正在安静地燃烧。
  她们在驶出隧道完成了车夫的使命把林年送达3号线的月台后,整个身躯就开始了自燃现象。
  起初只是冒起一些蒸汽汗水似的白雾,彻底平衡的板车杠杆左右,两个paco的脑袋一点点地垂下,让人想起没电的机器设备,等到那两双黄金瞳熄灭的时候,从她们身上飘起的白雾忽然被引燃了,现象类似于熄灭蜡烛飘出的白烟被点燃,顺势引燃了熄灭的烛芯,那些燃烧的白雾很快就将那个paco点成了火炬,安静地在板车的左右燃烧。
  林年站在两团人形火炬的中央,面前就是空旷的3号线站台,那两团屹立左右的人体篝火让人有一种闯关游戏进门时固定的迎接仪式感,只是考虑到火把的原料就让人有些感到怪悚和恶心了。
  两个paco燃烧得很干净,也不知道是什么原理,可能是烛芯效应说,也可能是磷质燃粒子说,等到火焰稍颓后,立在人力板车左右的就只剩下两个干净的骨架,以一个弯腰低头的姿势对立着骨骼表面缀着几簇星焰。
  林年在卡塞尔学院学过解剖学以及人体构造相关的知识,就像是指纹一样,这个世界上是不存在一模一样的两具骨骼的。骨骼生长过程中不断沉积骨基质会形成独特的纹理痕迹,比如当一个人长高的时候骨骼中的沉积纹就会显示出细小的线条,这些线条是属于每一块骨骼自己的身份识别信息码,不可能有重复的情况发生。
  起码今天之前,林年认为那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就现在他的眼前的两具燃烧过后的骨架从他超人的视觉感官上来看,基本就是一模一样的,仿佛是从一个模具里倒腾出的1:1人型手办,从纹路到细节惊人的相似——这恰恰也引导出了一个推理方向,这两个paco并非自然生长的,而是以某种独特的力量“塑造”而出的。
  捏造生命,玩弄人类,皇帝手里还掌握着这种权能么?
  林年没继续想下去了,因为很多个目光落在了他的身上,那些视线复杂无比,充满着惊骇,恶意、恐惧、贪婪、讥讽等等,但更多的,浮于表面的直观情绪都是一种——怜悯。
  人力板车上,林年跳上了月台,在他发力的同时,震动传达到板车,瞬间震碎了两具燃烧过后的人骨,骨骼崩塌成两堆碎片和粉末。
  踏上月台的林年回头看了一眼板车上的骨粉,再渐渐把目光放到了站台上那些浑浑噩噩的“鬼影”上。
  对比2号线来说3号线站台就显得“人满为患”了,不少陌生的“乘客”们坐躺在站台上,他们没有固定的群体面貌,属性很复杂,有中国人也有外国人,年龄段也分部不均,上到耄耋老者,下到未成年的学生孩子,但多数还是处于成年和壮年期的成人。
  这些“乘客”都有着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强烈到极限的饥饿和疲惫和死一样的空洞。
  林年认识这种精神面貌,在索马里海登岛杀海盗营救人质难民的时候,那些被关在木笼和水牢里的被拐平民们就是这种状态,对未来毫无期望,绝望在颅内被精神煮沸,浮出的泡沫渗到体表成为肉眼可见的麻木,直到把整个人连皮带骨煮透那股味道,成为一块比水坑里的粪石没区别的大型摆件。
  林年站在黄线这边,黄线那边的“乘客”们都呆呆地看着他,大多数人只能躺在地上,就像尸骸一样动的力气都没有,偏着的脑袋眼睛珠子转动一下就是他们剩下力气能做到的极限了。已经麻木的人只是对新到来的“伙伴”报以条件反射性地张望一下,尚且还存有希望的,则是为林年那特殊的登场方式感到震撼。
  能一口气在站台上见到这么多人,林年本身是不太意外的,在尼伯龙根被挖掘出来之前就早已经流传开了有关地铁的都市传说,正统在发现尼伯龙根的存在后更是会极力地掩盖这个事实,这就导致了因为尼伯龙根失踪的受害者根本没法统计.秘党的人,正统的人,闻风而来的赏金猎人,又或者别有心机的其余混血种势力的探子,以及少量无辜的民众——鬼知道在大地与山之王的信息被曝光前,因为这个尼伯龙根已经遭遇了多少受害者了,而这些遇害者如果活到今天又会是什么样凄惨的面貌。
  他想到过尼伯龙根中没有补给,一定会出现先进入尼伯龙根的人断水断粮的情况,但却没想到实际的情况居然这么惨烈——只不过这些人饿到这种情况了,居然还没有出现死亡,起码现场没有找到哪怕一具尸体,饿到动弹不得的人虽然和尸骸没什么区别,但好歹他们趴在地上,口鼻处还略微有着气流吹拂动地上的灰尘。
  但最令林年在意的还是当属站台最深处的一个隧道口,那里面是一面墙壁,分岔出左右两条路,这也是3号线站台上唯一的一个过道入口,但没有人靠近那里,每个人躲藏的位置都对那里有意地避开,仿佛里面藏着什么洪荒猛兽。
  林年还没对这群尼伯龙根难民做什么反应,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有几个人主动凑到了他的面前。
  这几个人看年龄都不大,两男一女,十五六岁的模样,皮包骨头和面黄肌瘦都不能贴切地形容他们的消瘦,身上穿的原本合码的衣服被风一吹就显得镂空,暗淡到脱色的肤色和裂开的嘴唇让人想起粮荒时期的难民。
  然而这些人在3号线站台的难民里都算是状况比较良好的了,更多的人是躺在地上动都动不了,盯着林年这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从眼水都干涸的瞳孔里挤出一丝求助,妄图得到救援。
  凑到跟前的他们低声下气地向林年说着什么,由于声音太低,气若游丝,那些话语传到林年耳中就只剩下“嗡嗡”声,字连着字,句凑着句,一句完整的可能是与祈求相关的话在喉咙里煮成一锅粥顺着嘴角干涸的裂缝流出来。
  林年仔细去辨听他们说的话,费了不少功夫才听懂他们说的几个关键字,学生、探险、迷路、饿、吃的。
  两男一女的配置倒是的确符合那些爱探险的小年轻组成的小团队,两个男生的家境应该挺优渥的,身上已经灰尘仆仆的衣裳都是叫得上号的名牌,饿得皮包骨头的女生耳朵上也戴着梵克雅宝的耳环,想来在正常的生活中,她或多或少也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小公主。
  只是在尼伯龙根中一切的奢侈品和社会地位都起不到半点作用,他们唯一能依靠的只有普通人,以及学生这两重身份来谋求别人的同情,然而这同样也是他们逃不掉的诅咒。
  林年摸了摸口袋,里面倒是的确有一两块巧克力和糖果,那是之前和路明非在一起行动的时候路过24小时营业的便利店时顺手买的,包括他的后裤袋里还塞了一瓶小瓶装的矿泉水,他们当然考虑得到尼伯龙根中断水断粮的情况,所以多少在不影响行动方便的前提下带了点补给。
  也就是他摸口袋的动作,瞬间引起了不少暗中瞧着这边的站台难民的注意,几个身强力壮的看样子像是东欧那边面孔的男人从角落里站了起来,议论了几句后朝着这边走了过来。
  在几个东欧男人站起来的时候,林年就注意到了他们不怀好意的目光。
  同时他也注意到了另一边靠近空自动贩卖机的地方,一个蜷缩着面对墙壁的柔弱女性身旁,一个抱着一根金属长棍穿着常服披头散发的年轻人也站了起来。在他站起来的时候,身旁蜷缩的女性轻轻拉了一下他的衣角,却被他拂开,漠然地握着长棍走来。
  其他可能还蠢蠢欲动的难民们瞥见了异动,立刻就规规矩矩地缩在自己的角落一声不吭了起来,生怕被一会儿发生的冲突给波及。
  最令人感到默然无语的是几个挣扎着想向林年这边爬过来讨点东西吃,在见到那几个东欧男人的动作后又吓得努力爬回原位的可怜家伙,努力地挣扎求生的样子让人难以言喻。
  都说财不露白,林年也的确没漏什么,只是做了下摸口袋的动作就引来了麻烦,这让他找谁说理去?
  ——倒也不用说理,他自己就是理。
  林年面前的几个学生样的年轻人里有人察觉到了异常,强行拉拽着快要跪下祈求帮助的女性同伴离开,手忙脚乱地跑回了他们最开始里蹲着的立柱下面抱着头,不敢东张西望。
  林年把怀里的零食重新揣了回去,偏头看向走过来的那几个东欧男人。
  从骨架和面相上可以看出这几个男人以前魁梧的身材和不俗的身手,但能聚集在这个站台的大多都是难民,他们也不例外,失去了水源和食物,他们原本的肌肉就像抽了气一样干瘪,整体看起来像是巨大的骨架蒙了一层皮囊在行走。
  在那几个东欧男人走近林年之前,一根棍子提前点到了那几个男人走向林年的路上,清脆的响声让他们的脚步停住了。
  东欧男人里领头的一眼就能看出是个俄罗斯人,穿着阿迪达斯的“三道杠”,体毛发达,鼻窄,唇薄,宽大的脸庞更显得因为饥饿消瘦的面骨更狰狞,深陷的眼窝里漆黑,溜出的光像是丛林里饥饿的狼。
  他带着的两个俄罗斯小弟头上戴着皮毛帽,眼睛也几乎要饿出绿光,死死地盯住手持金属长棍的披头散发的男人。
  手持金属长棍的这边的这个披头散发的男人对他们恐吓回应也相当简单,一个字,中国话,“滚。”
  两边都没有更多的语言交流,虚弱到一定程度的时候,每一句话都是对不堪重负的体力的压榨.想来这一幕已经发生过不止一次了。
  领头的东欧男人抬手按住了身旁的小弟,回头准备走向他们来时蹲着的地方,握着金属长棍的男人也回头准备离开,但就在他回头的时候,那领头的东欧男人忽然转身,凹陷的瞳眸亮起虚弱的金色微光,一声不吭地带着恶风扑向了对方的后背!
  林年身侧的手指动了一下,又放下。
  背身的男人手握的金属长棍忽地一收,棍尖指地,握着高处棍尾的手随着身体自然的转动一起回转,左腿膝盖微曲,左脚一拐,上步,刺。
  头回,棍到。
  金属长棍正中东欧男人的侧腹,那是肝脏的位置,棍尖爆发出的力量大到夸张,让对方直接飞了出去撞翻了不远处一群地上避之不及的难民,痛苦地蜷缩在地上爬也爬不起来。他带着的小弟立刻退缩回去,甚至连地上的同伴都没管,生怕也挨这么一下棍杆子。
  打了一记漂亮的回击,男人收起了金属长棍,低沉地喘了口气,看也没有看林年一眼,头也不回地准备走开。
  但就是这个时候,一个微弱的风声在男人脑袋后响起,他抬手就抓住了飞来的东西,入手的感觉让他一顿,摊开手在面前,手中躺着的是一整块德芙的巧克力,丝滑牛奶味。
  “多谢。”男人看了林年一眼,微微低头道谢。
  林年看着他撕开了巧克力的包装,但却没有像是预想中一样狼吞虎咽地吃下,而是走向了空的自动售货机旁,在那里躺着一个蜷缩在地面朝墙壁的女性。
  他走到那人身旁蹲下,将巧克力递了过去,安静了几秒后,那地上的女性轻微地摆动了一下头颅,搭在身上的手指了指站台的另一个角落。随后男人沉默着抓着金属棍走到了角落里那几个最开始围住林年的学生前,将大部分巧克力分给了欣喜若狂的他们,自己则是只留了一小块的一半。
  但留下的这一小点他也没吃,重新带回了自动售货机旁,将东西喂进了那个女性同伴的口中看着她含化后吃下,再坐了下来抱着那根金属杆闭眼休息。
  “.你的枪头呢?我记得你来的时候带的是一整杆红缨枪。李卿?我记得你是叫这个名字吧?”
  坐在自动售货机旁的男人浑身一震,抬看向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进入自己危险区的林年,同时右手接住了对方丢过来的矿泉水。
  那披头散发下年轻但却虚弱的脸庞,正是在苹果园站时林年见到过的,手持黄金门票上尼伯龙根列车一去不复返的那个正统年轻人。

第一千两百四十五章:迷宫
  矿泉水被拧开,干净的纯净水被小心翼翼地倒进瓶盖子里,林年看着李卿一点点地把瓶盖中的水喂进了那个倚靠在自动售货机边的女孩,年龄和李卿差不多大,都是年轻人,但饥饿和消瘦的程度却算得上是整个站台上最严重的一档,躺在李卿的怀里就像一具轻飘飘的纸人,稍微一戳就会连皮带骨地凹陷碎掉。
  林年环绕了一圈站台里投来的灼热和饥渴的视线,那些目光都黏在了李卿手中的矿泉水上,日光灯下塑料瓶内摇晃的水线每一次变动都能让无数咽喉跟着蠕动一下,但迫于之前的树威,没有任何人敢向着这边靠近一步,甚至还会主动避讳林年转过来的视线。
  “都是受害者,有抱着目的进来的人,也有无辜被牵连的人,没必要跟他们置气。”李卿的声音让林年把注意力牵了回来,喝下两三瓶盖水的年轻女孩原本微不可闻的呼吸也渐渐有了力道,起码能勉强地睁开眼睛看了一眼给自己喂水的李卿和一旁站着的林年。
  “她也是正统的人?”林年没见过这个女孩。
  “嗯,算是我的前辈,早我几个班次进来尼伯龙根,早些年在狼居胥多受人家照顾。”李卿低着头还想喂点水给女孩,但对方却拒绝了示意他自己也喝一些,“进来尼伯龙根的就只有你吗?”
  “你还认得我?”林年问。
  “我们在苹果园站上见过,你是跟着‘月’身边的人,只有你进来了,‘月’呢?”李卿看向林年的瞳眸深处有那么一丝期望。
  “她们也进入尼伯龙根了,看起来比我晚来这里一步。”林年轻轻颔首回答他的期望,给予了这个年轻人一些生的希望。
  “也可能是她们被分到了不同的起点。”李卿喃喃自语。
  林年安静了片刻,再开口,“我就废话不多说了,这里是什么情况?为什么所有人都聚在这里等死?”
  “因为留在站台等死恐怕是最好的结局。”李卿坐在地上抿了一口矿泉水,他喝得很节约,只用水打湿自己干裂的嘴唇,在一点点抿掉上面的水分,“现在你看到的都是闯迷宫失败的淘汰者。”
  “迷宫?”
  “看见那边的入口了吗?”李卿示意林年看向3号线站台最深处那个唯一的过道入口,“那个入口通向一个巨大的地下迷宫。”
  “迷宫?”林年微微皱眉。
  “你有过在地铁转站的时候在那些分岔的隧道内迷路的经验吗?”李卿问。
  “没有,我记性很好,一般不会走错路,但我大概理解你想要表达的意思,你继续说。”
  “整个3号线就是一个巨大的迷宫,在起始的站台通往4号线转站月台的路上,以无数的冗长隧道作为主体,分岔路数不胜数,没有地图,也没有指引标识,只有走通这个迷宫才能逃出生天,否则就会被一直困在这里。”李卿看向周围的月台上死气沉沉的乘客们,“留在这里的人都是没能走通迷宫,选择了原路退回的人。”
  “迷宫很复杂吗?”
  李卿从口袋中摸出了一本笔记本递给林年翻开,林年接过后看了一眼上面绘制的地图,然后就深深的皱起了眉头,比起地图这更像是一团毛线球,而这些毛线球在互相穿梭时还特别画上了透视的效果,用不同色泽的线条来进行叠层区分。
  他只是看了一眼这张地图就不想再看第二遍了,比起地图这东西更像是神经病患者手持蜡笔在墙壁上发泄的涂鸦。
  “迷宫是立体的。”李卿说,“与其说是在向前探索,不如说是在向下探索,可以想象上千个毛线团放在同一个平行面上,所有线头受重力向下垂落,再被一阵风吹得混乱交织出一张立体的网格,那些线就是成千上万的过道,整个网格就是迷宫的地图。”
  “迷宫有多大?”
  “我最远的距离走过10公里不重复的路径,依旧看不到头,最后才选择原路返回。比我走远的人也有,我在迷宫里听说有别的站台起点的人走到过20公里远,但依旧没有找到迷宫的出口的痕迹。”李卿目光深沉地看着那无人敢接近的过道口,“也可能有走到比20公里更远的人,但那些人恐怕都死在了迷宫里。”
  “迷宫里具体有什么危险?”林年继续问。
  “最值得注意的应该是死侍,异种死侍。”李卿低沉说,“那些死侍像是经过基因调整或者手术改造,有着自然界猛兽的基因特征,让它们对付起来相当棘手。这些东西喜欢藏在迷宫暗处或者转角的地方,冷不丁地跳出来袭击探索迷宫的人。”
  “只有死侍吗?”
  “你是从2号线来的,应该遇到过那些主动袭击你的危险混血种吧?”李卿忽然问。
  “遇到过,杀了。”
  “迷宫里也存在着这些居心叵测的家伙,他们好像有着什么使命,致力于伏击我们这些探索迷宫的人,比起死侍,这些家伙可能会更危险。”李卿深深地看了林年一眼,“迷宫的起点站台不止我们这一个,其他站台的人也是鱼龙混杂,他们很可能会为了食物资源在迷宫中对人出手。”
  “人心隔肚皮,我懂,除此之外还有什么我需要注意的吗?”
  “有,而且是最重要的一点。一旦进入了迷宫,除非万不得已,否则不要回头,就算冒着迷路的风险,也绝不要原路返回。”李卿盯着林年的眼眸认真地说道,“这个迷宫是要收‘入场券’的!”
  “入场券?”
  迎着林年询问的目光,李卿缓缓说,“我前后进过入迷宫一共三次,从第一次我就开始感受出来了,首次进入迷宫我不过向内探索了一千米左右的范围,在遇到一只藏在天花板暗区的类节肢型死侍袭击后就选择了退回,在离开迷宫回到站台后我感受到了异常的饥渴,原本还较为充沛的体力几乎见底,好在我随身携带了一些高热量的食物才补充回了一些能量支持我进行第二次探索,在这之前我都没感受到什么异状。”
  “然而第二次探索,这种状态更加严重了,第二次我向前探索了五千米,遇到了同样在迷宫中探索的前辈,在我看到她的时候,我惊呆了,因为我居然没有第一时间认出她来!她当时已经饿到皮包骨头,但却毫无异常地正常和我交流,为遇见我感到惊喜,并且想和我作伴一起找到迷宫的出口。但在我提醒她身上的异常状态的时候,她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身体已经出现状况了。”李卿看向自动售货机旁闭眼休息的虚弱女孩沉声说,
  “之后我迅速带她返回站台,在离开迷宫的瞬间她就倒地不起,虚弱到连眼睛都睁不开,同样的,我也差一点脱力到站不起来——在迷宫内探索的人疑似会高速加快体力的消耗,然而自身却察觉不到半点异常,在迷宫内的人对于自身状态的自我感觉会被维持在进入迷宫的那一刻。我怀疑我再晚一点找到她,她恐怕会在迷宫中饿成一具真正的骷髅,直到被死侍轻松拆掉时,才会发现自己身上的异常!”
  林年这下才明白为什么站台上的所有人都会饥饿到这种程度了,也包括李卿这个才进入尼伯龙根不久的人为什么会转眼之间消瘦到这种程度。
  “第三次探索,我和前辈吃光了所有的食物,在修养好体力后,我们两个人结伴互相监视对方的身体状态,一直深入迷宫走到了接近10公里的路程,直到我们被一群节肢类特征的死侍围攻受了不小的伤,才不得不原路退回站台养伤,但也就是在我们出来的那一刻,我们就相当清楚我们已经被迷宫‘淘汰’了。”
  “你们没有体力再进一次迷宫,你们已经虚弱到自保都成问题了,再进入迷宫只要遇见任何危险就会死。”林年点了点头。
  看不见迷宫的尽头,唯一能看见的是自己的退路,每一次进入迷宫就会高速燃烧自己的体力,在体力燃烧完后脂肪就作为代替进行消耗,你的体力和补给就是你的“入场券”,在未知的恐怖和死亡的威胁面前,大部分人都会选择回头去走那条看得见的退路回到起点,然而这正是这个关卡最大的陷阱。
  每一个人看似可以无限次探索迷宫,直到摸清楚迷宫的地图,但实际上,每个人的“入场券”都是有限的,当你身上最后一点脂肪燃烧殆尽后,要么你死在迷宫的危险中,要么你原路返回把自己埋葬进名叫3号线月台的坟墓里。
  林年刚开始登陆3号线月台的感觉没有出错,这里的确就是死气沉沉的,这里本就是一片早已消耗完“入场券”的淘汰者组成的乱葬岗,他们和尸体最大的区别不过在于他们还能说话。
  比起死亡更恐怖的是在不知不觉中剥夺了所有希望,这些人站在迷宫的面前却没有资格进入其中挑战,逃出生天的入口就放在眼前,然而你的入场资格却早已是“0”,当然你也可以无视一切放手一搏,可谁都知道,饥饿到只能在地上爬行的你在迷宫中遇见任何一只死侍的结局注定会是什么.
  将希望放到绝望的人面前,看他们连伸手的勇气和资格都没有,只能坐在原地享受与死亡无异的永恒的痛苦。
  这种恶劣的游戏真不是人能做得出来的。
  “要么在站台等死,要么一次通关迷宫。”林年说,“我明白了。”
  “我和前辈恐怕是没有机会再闯过这一关了,就算闯过了,下一条地铁线上的危险也能要了我们的命。”李卿轻声说道,“之后的事情恐怕得交给‘月’小姐他们了。”
  “还有一个问题,之前在这个站台上你遇见过一个和我年龄差不多的男的没有?穿着白色的长袖T恤和牛仔裤,白色的运动鞋牌子好像是耐克,头发有些乱,但眼神应该会很不错。”林年在准备起身离开前多问了一句。
  李卿怔了几秒,然后忽然点头,“遇到过,印象很深,你说的应该就是那个在站台上号召所有人跟他一起走,声称他手上有迷宫地图的疯子吧?”
  这下轮到林年怔住了,片刻后他才轻轻点头,“应该就是他了.他说他有迷宫地图么?怎么,没人相信他,跟他一起走?”说罢后又感觉自己问了一句废话,就连李卿现在人都躺在这里,自然没人会相信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的“狂言”。
  “还真有两个人,像是一对情侣,混血种,他们好像很愿意相信那个男的,跟他一起走了。”没想到的是,还真有人愿意信了路明非的话一起进迷宫去赌命的。
  “这样么”大概是被困在这里的秘党的人,认出路明非来了吧?
  林年倒也不是太过于惊讶,大部分的正统的人都只听过秘党两个“S”级的名号,但却从未真正见到过本人,所以李卿直到现在对于林年的印象都只是“月”的跟班,对于路明非的印象也只是口出狂言的小子。
  但如果是秘党的人,在见到路明非的一刻,估计就死抱大腿了,风评再捞的“S”级也是“S”级,而且在这种特定的环境下,估计路明非比林年更要靠谱一些,当初复杂的炼金城池白帝城的地图可都是出自路大神之手破译的。
  确定李卿没有什么要跟自己说的了,林年摸了摸口袋,把最后的那袋彩虹糖递给了对方,但却被对方摆手拒绝了,还将喝了半瓶的矿泉水一起送了回来。
  他认真地看着林年,“比起我,你更需要这些东西,迷宫内体力消耗速度成倍增长,越往深处可能越是如此,带着这些东西能让你多支持一些时间,至于我们留在这里等待救援就好,我相信宗族会攻破尼伯龙根把我们带回去的!”
  他的眼睛里充满了意志的坚定,毫不为被抛下而感到丝毫恐惧。
  可让他没想到的是,林年依旧把矿泉水和糖果硬塞在了他的手里,让他的手心合拢握住这些食物,在他疑惑的目光中对方淡淡地回答,
  “你不是说迷宫里有不少异种死侍么?实在没办法了,我吃那些东西就好,血和脂肪补充体力效果要比糖和水要好很多。至于你和你的前辈,困在这里的时候多吃点甜的,会对求生更有盼头。”
  在李卿愣神之中,林年留下了身上所有的食物,转身走向了3号线站台深处那个无人问津的过道,在无数或嘲讽或怜悯的目光中走进了大迷宫的入口。
  死侍那种那东西能吃吗?那玩意儿有毒的吧?李卿拿着糖果和水,望着林年离去的背影有些茫然。
  (本章完)

第一千两百四十六章:无实物表演
  3号线被称为迷宫的入口是一面墙壁,向左向右两条岔路在延伸一段距离后呈“L”状向前拐去,林年选择了左边的一条路,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非要说的话那就是他在选左选右这种问题上向来都遵从“男左女右”的说法。
  从近乎直角的弯道拐过去后,眼前的隧道骤然无限延伸了出去,每隔大概五米远左右墙壁上就镶嵌着一根日光灯管,光源很明亮,将过道内的瓷砖照得熠熠生辉。
  林年站在拐角的起点向深处望去,虽然光源充足,但以他的目力竟然无法看见这条笔直隧道的尽头。正常情况下视野通畅的环境下,暴血调整后的黄金瞳中央凹槽的细胞数量翻数倍后,他最大极限能看清8000米外的东西,而他现在依旧看不清这条隧道的底部,这意味着光是这么一条隧道的长度就已经超过了这个数字。
  更值得关注的是这条隧道的左右两侧每隔一段距离都有着分岔路口,数不胜数的路口不知道最终通向哪个地方,就和李卿说的一样,整个迷宫的规模大到了骇人听闻的程度。世界上最大的迷宫是位于夏威夷的“杜尔凤梨园迷宫”,总面积也不过才3.15英亩,由11,400种热带植物组成,长约3.11英里。
  就现在林年站着的这个迷宫起点,最开始的一条横纵过去的路就已经是前者的一倍之多,更别提李卿还指出过这个迷宫是立体的,这意味着除了直线长超过8000米以外,向下的纵深还是一个未知数,估计世界上能排得上号的十大迷宫加在一起都不够尼伯龙根中这个迷宫的一个截面要大。
  林年徒步在这条长到令人发指的隧道中行走,边走边留意隧道中的布置,这是典型的北亰地铁中转站时在地下打通的通道,宽度大概三到四米,高度也如此,并不逼仄,但一旦空间被拉伸就显得有封闭感。
  通道的墙壁上挂着广告,都是十几年前的电影或者日用品,大量的重复,但找不到规律,应该是随机生成,不需要太过在意。地面的瓷砖清一色是暗红的烧烫色,右侧设有黄色的盲道,墙壁上的瓷砖则是墨绿,有些积灰严重,镶嵌在墙与天花板之间夹缝的日光灯上缠着被灰尘染色的破败蛛网。
  第一次进迷宫,林年不准备乱闯,他按照李卿给他看过的笔记本上的地图前进,在走了约莫八百米的样子,右侧经过的通道口数到第二十三个的时候停下。
  第二十三个过道口内的场景基本一致,烧烫色的地砖,墨绿的墙壁,五米一根的日光灯管,随机重复的广告牌,只不过这条过道没那么长,一眼看得到头,可看到头的那边也是一模一样的一条过道,完全没有什么特征上的区别。
  难怪说迷宫内极容易迷路,正常的迷宫再怎么说也是会特地设下一些标志性的东西以供参考寻路,但尼伯龙根的迷宫完全就是相同的路段无限拼凑在一起,只要你走得够远,稍微一乱,那么你就别再想原路返回了,方向感这种东西在地下是几乎不存在的,没有参照物,指南针因为磁场失灵的状况下,一旦迷路再想离开就只有碰运气了。
  这意味着暴力拆迁法就失去了效果,如果事先很清楚迷宫的终点在哪一个区域——比如很多大型迷宫都喜欢将终点设置在中央的位置,那么比赛的人就可以通过翻越迷宫的墙壁来直线抵达一个大概的终点位置。
  林年最开始也是准备这么做的,但真正走进迷宫后,他就清楚暴力拆迁法基本没有用武之地,立体的迷宫基本不存在拆迁的可能,动则几千米,数十公里的迷宫直径更是让拆迁成为了一个笑话,更不要提拆迁体力的消耗问题。
  所以这算是一种“针对”么?林年想。
  按着李卿笔记本上探索的那一条线路一直弯弯绕绕,不知道走了多远周围的通道布局都是一模一样的,唯独有些不一样的过道是向下或者向上延伸的,路径蜿蜒,像是停车场出入口的,给人很明显的上下行的感觉。
  李卿探索过的那条路是一直向下,所以林年也在一直向下,同时他心中还掐算着自己进入迷宫的时间,以及感受着身体的消耗。
  的确就和对方的一样,在迷宫内体力的消耗翻倍了,对于自身状态极为敏感的林年注意到,现在他体内的脂肪和糖原的转化速度几乎是正常情况下的10倍,但这却并没有给他带来体能上的增益,这不符合人体能量转化消耗的规律,但却很符合李卿所描述的“规则”。
  他现在在迷宫内徒步走了大概2公里左右的距离,可消耗的能量却几乎等同于在外界慢跑20公里马拉松,这意味着他在进入尼伯龙根之前通过摄入大量脂肪、肉类以及糖分储存的能量已经消耗过半!
  李卿自称没法在迷宫能感受到自己的具体消耗状态,但林年却可以,因为人在消耗体能的时候,体内的糖和脂肪会同时进行转化工作功能,随着糖的储存变低,糖与脂肪的消耗侧重比也会随之发生变化,林年正是用这种办法来侦测自己的脂肪消耗速度,以此来确定体能的变化。
  换作其他能量储存率低很多的普通人,现在应该体内的血糖和肝糖原储备量已经接近告罄,开始大量燃烧脂肪提供能量进行探索。
  “有点奇怪。”林年走在漫无终点的通道中,放开感知,尽可能地去感受这片空间的异常,的确他得到了一些略微异常的反馈,但却没法清晰地捕捉到异常的来源这让他心中有些沮丧,只是一点点。
  如果按照这个体能的消耗速度,找不到遏制的方法,意味着就算是林年也只能像他在外面说的一样,寻找任何可以吃的东西进行消化,比如死侍。
  吃异种死侍对他来说应该没有太大的问题,死侍对于正常人来说身上的每一寸血肉都是剧毒,因为那是被龙血污染过的怪物,但对于林年来说就不存在这种问题——别人喝恒河水都会拉裤子里,但他这个“婆罗门”却是能把恒河水当纯净水喝,只是好不好喝就另说了。
  林年没吃过死侍,也没想着吃死侍,大多数的死侍都是人形,这就杜绝了把他们放进食谱的可能。异种死侍虽然长得很怪,更好下口,但归根究底还是一样的东西,那玩意儿.真的能好吃吗?
  外面放话生啖死侍属实是林年有些刻意装逼的嫌疑,虽然真的吃下去不会毒死他,可胃不好受是肯定的了他归根究底还算是个人,内脏虽然经受过龙血的强化,但运作的规律还是和正常人的大差不差的,这意味着吃了特别刺激的东西(数十倍乃至百倍刺激于普通人)还是会肠胃不适。
  也就是会拉肚子(消化好不代表你真能跟五色龙一样啃金属和泥土吃,那是涉及到内脏以及整套消化器官和身体构造的差异问题了)。
  大战之前拉肚子可不是什么好兆头,如果真的杀到大地与山之王或者皇帝的面前,忽然肚子咕噜咕噜响,是否还能喊个暂停问一下尼伯龙根的厕所在哪里?
  想来皇帝和龙王这么有格调的对手自然是会指路并且耐心等待的.但感觉还是挺膈应人的。
  也就是这个时候,林年忽然听见一声贼兮兮的嬉笑声,像是什么阴谋得逞没忍住的窃喜,他站住了脚步回头看了一眼背后冗长的过道什么人都没有。
  继续深入地下。
  林年走出了一条漫长的过道,按着地图准备左转拐角的时候,忽然停住了脚步。
  他的前面的不远处,必经之路上站着一个小丑正在进行无实物表演。
  小丑的装束很传统,偏向马戏团的默剧演员,黑白色的条纹衫,背带裤,脖子上缠着一条红色的领巾。妆容上没有戴红鼻子,脸上用白色的粉底扑满,两个眼眶和嘴唇则是反差的黑色,眼角画着两条泪痕,漆黑的嘴唇勾着公式化的笑容。
  他正对着林年,双手贴在空气中,就像是摸着一面不存在的墙壁,慢慢地左右移动,直到摸清楚这面不存在的墙壁范围拦住了整个通道后才恼怒地后退半步,一个助跑狠狠撞在空气墙壁上,然后滑稽地摔倒在地上。
  林年站在原地看着这个小丑的无实物表演,他没有离开,因为对方挡在了自己的必经之路上。
  小丑爬起来,摸了摸后脑勺,转身然后就准备掉头离开,才走几步额头一下子又撞到了一面不存在的空气墙壁上,摔倒在地。他不可思议地爬起来,双手拍了拍空气墙壁,发现自己被关在了一个密室里,手扒在空气墙壁上努力跳了跳,又用尽全力推但都没什么用。
  小丑有些沮丧地站在原地,可忽然他背后像是被什么抵了一下,往前踉跄两步,脸上带上了惊恐,忽然回头看向身后,双手贴了过去,那一堵看不见的墙壁竟然在向他压迫过来,一点一点压缩他的生存空间。
  小丑急切地东张西望,向前,也就是朝着林年这边走了几步,然后撞上了另一堵墙壁,可忽然他的右手好像碰到了什么,在空气中握住了一个类似凸起的把柄,然后左右拧动了一下——很明显,那是一个门把手,这堵看不见的墙壁上有一扇门。
  小丑开始疯狂地拧动门把手,然后做敲门的动作,同时通道里还真响起了“咚咚”声,不过那也是小丑嘴巴里发出的拟音,他满脸的惊恐和绝望,左手向身后抵住那面不断压迫而来的墙壁,右手用力地重复拧动门把手,像是快要哭出来了一样。
  林年看着这个小丑一点点被压缩生存空间,整个人努力地蜷缩着身体,脸上的表情也越来越痛苦直到最后的时候,林年伸手在小丑拧动的不存在的门把手另一侧做了一个开门的动作。
  自然地,林年没有摸到什么门把手,这是一场无实物表演,但他做了这个动作之后,小丑就一下子向前栽倒出来,从那个密闭的空间里逃了出来,摔倒在了林年的身旁。
  林年侧身看着这个表演水准堪称一流的小丑在地上大喘气了好一会儿才站了起来,不断地鞠躬千恩万谢的感激,所有的感激都没通过言语传达,有的只是相当生动夸张的面部表情。
  林年没跟他多说什么,只当看了一场精彩的无实物表演,向前踏步就准备离开,在走到小丑被关的那个地方的时候脚步还不由顿了一下.然后往前迈步。
  没撞到什么不存在的墙壁。
  就在林年就这么要走的时候,身后那个小丑忽然快步跑了上来,绕到了林年的前面,单手杵着腿气喘吁吁,同时右手伸出示意林年别走。
  “别挡路,要表演找其他人吧。”林年说。
  小丑竖起一根手指,抬头看向林年满脸都是期望,这个意思大概是再表演一个节目。
  林年盯着他没说话,他便默认这是同意了,脸上忽地迸发出志得意满的笑容,小跳了一下站得笔直,双手叉腰,然后右手摸到了身后,一下子抽了出来对准林年。
  林年没有什么动作,只是看向他食指和拇指比作枪的动作。
  小丑抖了抖眉毛,吹了一下自己的食指,然后双腿岔开,左手稳住右手的“手枪”对准林年的额头,表情严肃,鼓起腮帮子,蜷起的另外三根手指轻轻一动!
  “砰!”
  震耳欲聋的枪响声在过道中回荡,就像要撕裂这个密闭的空间。
  林年脑袋向后翻倒,小丑脸上满是惊喜,但很快惊喜就变成了惊惧。
  向后翻倒的林年脑袋抬了回来,嘴里咬着一颗.50AE的大口径手枪子弹,一般这种子弹的主要用途就是射击金属制的靶子和狩猎中型或大型的动物,现在这颗子弹的弹头已经被林年的牙齿咬到凹陷下去,很显然没有完成它被制造时的初衷。
  小丑转身就想跑,但他转身的同时却发现自己的视线却是停留在了原地,身体往后跑了两步然后摔倒在了地上抽搐,脑袋停留在半空中,头发被面前的林年提住。
  血液从脑袋断口滴落在地上沾湿出一把半自动手枪的形状,很显然这把手枪被通过特殊的手段隐形了,小丑刚才手指比画枪的形状时,手中当真是握着一把看不见的大口径半自动手枪,大大方方地瞄准了林年的额头扣动了扳机。
  小丑表情痛苦地扭曲了起来,但有意思的是,直到他死,他都没有发出半点声音,相当有敬业精神。
  林年漠然地看着手里提着的永远闭上眼睛的痛苦小丑,转了一圈看见后脖颈上熟悉的黑色条码,不出意外这家伙应该就是被尼伯龙根的主人安排在迷宫中的“NPC”了,像是这种“NPC”还大量充斥在迷宫和其他的关卡内,袭击的方式属实让人有些防不胜防。
  刚才对方开枪的一瞬间竟然是将枪口的明亮火焰都一起隐形了,应该是某种言灵,但对方似乎没法将离开自己身体的东西始终保持隐形,所以在子弹出膛后,林年亲眼看见了那颗子弹向自己飞过来,“时间零”开启了不到0.1秒,轻松就用牙齿接住了这颗危险的子弹。
  别问为什么非要用牙齿接,不躲开或者用手抓下来。
  林年把这颗脑袋丢到了地上还在抽搐的无头尸体上,跨过了那滩不断匀开的粘稠鲜血继续向前走。
  (本章完)

第一千两百四十七章:肉猪林
  戴着猪脸人皮面具,一眼从连环杀人狂电影里走出来的屠户,哼着愉快的小曲拖着手上新到手的“肉猪”,走向了属于自己的小窝,在他走过的地方,一条清晰的血痕在过道的瓷砖上拖出笔直的痕迹。
  猪脸人皮面具的小窝是一条不算太长,约莫有20米左右的平平无奇的通道,或者说本该是平平无奇的通道,在猪脸人皮面具一眼相中这里的风水重新进行装修之前,这个通道和整个尼伯龙根迷宫中其他的千万条通道没有任何区别,但从他把第一个过路的“肉猪”放倒,挂在通道中的无数的铁钩上时,这里注定就会变得精彩。
  20米的过道内,黑色的麻绳线就像暴雨一样从天板上坠下,连接着一个又一个“悬空”的“肉猪”,将他们以平躺的姿势挂在半空中,就像是某种怪奇的行为艺术,在低于悬挂“肉猪”们的平面下永远都下着一场鲜血的小雨,滴滴答答。
  20米的通道中,铁钩挂的“肉猪”已经快挂三分之一了,让人担心通道天板的承重问题,比起屠宰场里的冻货,通道里铁钩上挂的“肉猪”很明显新鲜许多,为了降低腐烂的速度,大部分的“肉猪”都还活着。
  比起经典老电影《德州电锯杀人狂》里那粗暴血腥的铁钩穿锁骨式的挂人方法,猪皮人脸面具用的是更科学,也更利于猎物保存的皮肉穿刺法。
  具体操作就像现在猪皮人脸面具演示的一样,拿出10个4到5厘米长的小钩子代替大铁钩,在小钩子的末端系上绳索连接到天板上。
  叶池锦原本浑浑噩噩的意识泼进了一碗开水
  “呼呼呼,永远别忘了最后一步。”猪皮人脸面具止不住的笑声从面具封闭的内腔内传出后就像是动物的哼哧低命鸣,有种饥饿了一天终于从食槽中拱到猪食的猪一样耐不住的兴奋。
  他从通道斜靠着的钢筋堆里抽出了一根尖锐的钢筋,插在了悬空横躺着的新肉猪的正下方,刚好对准胸椎的位置,这样就算肉猪翻圈挣脱了铁钩摔下来也只会被串在钢筋上刺断胸椎导致瘫痪,退一百步说有肉猪运气好,扭开了致命伤,在失血过多的情况下,他们是压根没法在那种极端的情况下逃走的,再退一万步,倘若真让他们逃出了小窝,也注定逃不了多远,地上的血迹会让这场游戏变得更有意思。
  “新鲜的鲜货,到手的表扬,哼哼哼”猪脸人皮面具在身前的人皮围巾上擦了擦手,但血迹却是越擦越多,他也不介意,本来就是个习惯性动作,愉悦地哼着歌开始准备自己的晚餐又或者是早餐?
  在迷宫里总是分不清黑白昼夜,不过没差,他听说天堂本来就不分昼夜,这里和他想象中的天堂没什么区别!没有妈妈的管教,没有看起来凶狠警察的训诫,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从监狱中逃脱后又受制于更恐怖的监狱,但比起之前的监狱,现在的他却是得到了随意释放自己天性的命令,那些大人物不在乎他在迷宫中做什么,甚至还鼓励他去展示他的天赋,说他肚子里被吃掉的妈妈一定会为他感到骄傲,从未受到过认同的他感动的涕泗横流。
  猪脸人皮面具把新肉猪处理好后就穿过密集的肉猪林走向小窝深处去准备东西了,他的脚步声渐行渐远,又有肉猪林作为视野遮挡,这让浑身剧痛的叶池锦骤然睁开了眼睛,她张开嘴想哀嚎但却忍住了喉腔里的所有声音,无声地宣泄了痛苦后,铁钩勾住的身体高频率地颤抖着。
  通道的另一头,猪脸人皮还在哼歌,没什么固定的风格,很随性,像是摇篮曲,声音在通道这种狭长的地方传荡得很空灵,让人皮毛下渗出恐惧的气味。
  先冷静,冷静,冷静。
  脑子里重复提醒自己三遍,叶池锦凭借在狼居胥中上游成绩兴师的优秀素养把自己从那种痛苦和绝望中拔了出来,她咬紧了发抖的牙关,呆呆地看着天板一侧的日光灯,回忆自己是怎么落到这个处境的。
  从混沌和剧痛中向前回忆,一个画面翻浮到了她的眼前,在和大部队一起穿过冗长漆黑的隧道后,不知什么时候自己就已经独身一人了,“月”和其余的同伴就像被那片黑暗吞噬了一样悄无踪迹。
  她凭借着过人的胆量和毅力走通了那条隧道,有惊无险地走上了一个满是难民的站台,在问清楚具体的情况,得知了迷宫的情报后,她打定主意要想办法和大部队汇合,顺着站台就往里走就来到了那无限重复的隧道迷宫中。
  她小心翼翼地探索迷宫,精确估算着自己的体力消耗,在觉得差不多该返回的时候,忽然就被一股香味吸引,在考虑到自己体能以及下一次探索所需要的能量的情况下,她跟着香味的诱惑一路走到了一个拐角,在拐弯过去的时候看见地上放着一盘热气腾腾的炒肉丝,以及肉丝不远处站在通道中手拿铁钩点亮着黄金瞳的一张猪脸。
  就是在看见那张猪脸的黄金瞳瞬间,她就像是被定身了似的,浑身上下被一股狩猎者的气息锁死,像是受惊的狍子一样僵硬在原地动也不动。还没有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脑子处于宕机的状态,脑袋就传来透骨的闷响,两眼一黑就失去意识了,再就是模模糊糊的被拖在地上行走的记忆片段,直到现在被疼痛惊醒。
  叶池锦扫了一眼通道里挂着的肉猪林景象,被那惊悚的景象恶心到大脑发颤
  有种很荒诞和悚然的感觉浮上叶池锦的心头,在剥光了以对待畜生的手段将人挂起来的时候,人跟一只鹿或者猪的差别好像并不大。
  比起绝望,更多的是恐惧,对这种挑战人类承受极限恐怖的恐惧。
  叶池锦深吸口气,鼻腔和喉咙里全是鲜血的气味,那种浓郁的血腥味几乎让人窒息,她计算着自己还剩下多少体力,但却因为迷宫的规则难以估算。
  还能再用一次真言术吗?叶池锦嘴唇蠕动将那勾动规则的古老语言压低到微不可闻,身上十个铁钩穿刺的伤口已经渐渐麻木了,降低的疼痛感后更利于对真言术的专注。
  必须赶在失血过多,或者那个混账家伙靠近之前逃走。
  在微亮的黄金瞳下,地上的流淌的鲜血仿佛受到了某种牵引,以螺旋的方式升起,那些血水的形态很不稳定,随时都可能垮塌恢复回不定形的状态,在叶池锦浑身颤抖的努力下,螺旋升起的血水开始被压缩成薄刃的状态,就像是拉长的刀片。
  真言术·断流。
  血刃攀爬向天板顶部,在触碰到通道最高处的时候,以尾部发力带动顶部一扫轻松切断了十根绳索,叶池锦失去铁钩的拉力整个人落向地上对准她胸椎的钢筋!
  她睁大黄金瞳,咬紧牙关全力控制真言术,那螺旋的血刃钻破天板作为新的支撑点,结成了一张血网将她整个人吊了起来,在恢复平衡的瞬间她踢歪了地上的钢筋,真言术最后一滴余力被榨干,整个人摔倒在了血泊中溅得赤裸的身体血红一片。
  要快跑,不然会被发现。
  地上的叶池锦已经听见背后通道的肉猪林深处响起了爆油的滋滋声,以及闻见那股血腥味盖不住的油香气息,很明显迷宫内不可能有店铺给他买猪油或者其他食用油来炒菜炸物,人家已经有了一个现成的肉铺完全可以自己炼油,而炼油的目的,自然可想而知。
  地上血泊中的叶池锦脑子里浮现起了那盘色香味俱全的炒肉丝,鼻腔中闻见的油香味从未有过如此令人反胃作呕,她想要站起来,但却发现怎么也没法做到,之前的真言术已经悄无声息地薅干净了她的所有体力,几次的挣扎在血泊中溅起的动静反倒是让远处烧油的家伙有了反应。
  叶池锦手脚并用地努力爬向这条不长的通道外,每穿过一个被吊起的肉猪,那还有声息的,被吊起的肉猪都用余光死死地盯住叶池锦,不知道是在诅咒还是在祝福
  “怪事,怎么跑的。”
  “废物,废物,废物,都是废物,一个圈里的同伴逃跑了,不会叫我吗?”
  拍打皮肉的声音以及微弱的哀嚎声接连响起,代表着对方已经发现了自己逃跑的情况。
  背后的脚步声开始变响了,如芒在背,叶池锦低着头睁大着双眸,用尽全力向前攀爬。
  “猪猪,回来。”
  一只大手狠狠地抓住了叶池锦的脚踝,巨大的怪力将她拖倒在血泊中呛了一大口血水,她被拉着往后走,心中的恐惧和愤怒让她在血泊中吐出气泡发出呜咽的尖叫。
  (本章完)

第一千两百四十八章:油锅烹
  “先吃屁股肉啊,再吃瘦小腿,一天一根肋骨条啊,快乐似神仙.”不着调的哼哧声沉闷的响起,那类似耳光的韵律回荡,叶池锦被扯住的右脚小腿还被像是芭比娃娃一样抚摸捏揉,仿佛在检查什么高级食材。
  爆炸的情绪催动血统,激荡爆发出了最后的潜力。
  血泊中一刀血刃凭空甩起,就像扯出湖面的红色鱼线,冷不丁地在那只大手上刮了一下,连皮带骨削下了半个手腕的骨肉掉进血泊里,猪脸面具下发出了哼哧的疼痛吼叫,抓住叶池锦光脚腕的手也松开了。
  “我妈妈都没打过我!”背后发出了类似猪啸的凄厉吼叫。
  叶池锦在巨大的恐惧中不知道从哪儿挤出来的力气,踉跄地扯住了一个旁边吊着的肉猪,在一声惨叫中借力站了起来,跌跌撞撞地前面的通道口冲去,同时背后也响起了沉重的脚步声和呼吸声。
  就在她即将一头冲出这个噩梦一样的通道时,在通道的转角处她先是一头撞上了一个路过的身影。
  她看不清来的人是谁,但却只能将所有的恐惧浓缩到喉咙里的两个字里一起嘶喊出去,“救救我。”
  —
  什么日漫面包拐角相撞。
  林年漠然地看着怀里这个浑身僵硬赤裸,像是被“草莓酱”涂满了全身看起来很好吃的漂亮女孩。
  从面相来看这个女孩足够漂亮,漂亮到能当大学里任何一个男生梦寐以求的初恋对象,瞳眸上尚有余韵的黄金瞳痕迹确定了她混血种的身份。
  往下看,有些非礼勿视,但特殊情况特殊对待,用最近几年(2008到2011年左右)很火的网络的用语来说就是,林年看这个女人的眼神内“清澈透明,不含一丝邪念”,相当的正人君子。
  因为自己撞到怀里的这个女人是没穿衣服的,那一身训练过的痕迹自然也瞒不住林年的观察,身上受过的伤,肌肉发达的均匀程度,几乎是扫一眼就清楚这个女人如果在实战里战斗的习惯是什么。
  但比起这些更让他在意的还是这个女人正面身上的十个钩子,细小的钩子穿在她的体表上就像是某种情趣用品,穿孔的地方还在不断地淌血下来,混合着其他不知道是她自己的还是别人的血在一起,显得特别不卫生。
  真是尼伯龙根大了什么人都能见到,一路走过来,见到怪东西就宰掉,但这么怪的东西倒是头一次见。
  林年第一时间伸出右手,准确的说是右手的手指,戳在了对方的肩头上,拉开了一点距离。
  叶池锦因为体力不支直接摔坐在地上,动作有些不雅,显得门户大开,但她没在意这些细枝末节,林年也不会去看一个被涂满草莓酱的奇怪XP爱好者走光。
  “不想死的话,别来沾边。”林年说。
  这迷宫中什么人都有,他一路走过来见识了不少,各种千奇百怪的危险混血种,以及不怀好意的陷入尼伯龙根的探索者,谁又知道对方是不是其中的一位呢。
  相反,撞上林年的叶池锦摔倒在地上,抬头看见林年的模样后呈现出的是激动和的得救的庆幸,“你是大部队的人?”
  她不认识林年,但不妨碍她察觉到林年身上那股冷峻干练的气息,狼居胥中的佼佼者们身上都带着这种气场,这让她很顺利地把林年当过成了被“月”引导而来尼伯龙根的第一批讨伐者。
  “大部队?你是正统的人?”林年抓到关键词,重新打量起了这个不说是衣冠不整,也可以说是一丝不挂的女孩,年纪不大,玩得很大,但如果对方真是正统的人,那么这副打扮好像就不该是玩得大,而是遇到事了。
  “狼居胥,戊子年兴师,叶池锦,教官李成正他来了。”叶池锦话说一半忽然如临大敌地看向她来时的通道内,林年站着的位置在拐角后几步,正好视野盲区看不见叶池锦见到的场景。
  “什么东西这么香。”林年抽了抽鼻子,闻见了油香味,看向叶池锦,“你在烧烤吗?”
  叶池锦不知道该做何表情,只能快速解释自己的处境,满头大汗地挣扎想要爬起来,“我被偷袭了,他追过来了,快跑。”
  林年往前走了几步,绕过了叶池锦,站到了挂肉猪的通道口前,同时他也跟走向通道口的猪脸人皮面具对上了。
  两个人的距离几乎贴在了一起,差几厘米就撞上,两张脸也是对着脸,能听见那丑陋粗糙的人皮面具内沉重的呼吸声。
  林年没有动,没有后退,几乎脸贴脸地看着这张恐怖片里才见得到的猪脸人皮面具,对方透过面具开孔的洞见到了林年,手上握着的铁钩也捏住没有动弹,这种情况下任何动作都是扣动扳机的信号。
  猪脸内亮起了黄金瞳。
  言灵·狩猎。
  血系源流:未知
  危险程度:中
  发现及命名者:木格阿普
  介绍:该言灵的有效范围取决于目标的五感范围,释放者将自身血统的优势以领域的方式进行扩散,受到血统压制的目标将会陷入被威慑状态,感官以及肢体动作陷入僵硬,任人鱼肉,只有剧痛或第三方介入干扰才可能将其从被威慑状态中解放。
  “野性之魂,猎人之道,威慑四方”—佚名。
  林年没有点燃黄金瞳,只是看着对方的黄金瞳。
  这场对视持续了大概五秒的时间,两人都没有动,地上的叶池锦也呆呆地抬着头看着这一幕不敢大声喘息。
  终于,林年不再看这张令人嫌恶的面具,闻着油香味抽了抽鼻子,无视了那僵持的氛围,绕过了面前的大家伙,走进了挂满肉猪的通道中。
  即使是早有准备,他也在通道中的肉猪巢猪前站了好一会儿,直到接受了这怪诞的场景后才继续走了进去。
  林年每经过一个肉猪,那些连接着天花板的绳索就会崩断,本该掉落的肉猪却是跳过了坠落的步骤直接出现在了血泊的地面。
  一路走,肉猪一路掉,站在通道口的猪脸人皮面具一动不动,头都没有回,像是学生罚站一样杵在那里。
  他们甚至没有动手过,林年也没有点燃过黄金瞳。
  叶池锦不知道林年做了什么,她回过神来的时候,通道里挡人视线的肉猪林已经被拆完了,所有的受害者都静静地躺在血泊里,也不知道有几个能顺利活下来,但能做到这一步已经算是仁至义尽。
  林年站在通道另一头的油锅前,伸手进沸腾的油中沾了一点,放到嘴角边抿了一下,吐掉,收起了油锅边上的火折子,单手抓住滚烫油锅的锅沿,提着那锅油走了回来,站到猪脸人皮面具的面前,把油锅递到他身旁。
  “喝下去。”林年淡淡地说。
  猪脸人皮面具浑身都在小频率地颤抖,地上呆滞的叶池锦发觉,之前的自己和那些被挂起来的肉猪有多恐惧,现在这个施暴者就有多害怕。
  猪脸人皮面具看了一眼沸腾的油锅,又看了一眼林年,努力地摇头,表达不愿意。
  “你熬的油。”林年说。
  猪脸人皮面具像是做错事的孩子,点头。
  “那就喝了他。”林年说。
  猪脸人皮面具战栗地伸出手端起油锅,在手掌触碰油锅的瞬间,烟雾和猪一样的嚎叫就响起了,在冗长的通道中回荡刺耳。
  在林年的监督下,那些滚烫的沸油一点点灌入了那张猪脸的口中,在流干净最后一滴的时候,厚重的身躯轰然倒下,抽搐,浑身上下弥漫着一股怪异的香味。
  “你——做了什么?”叶池锦呆呆地看着林年,完全无法理解面前发生了什么。
  “没做什么。”林年回答。
  林年的确没做什么,只是把油锅端过来,让对方喝掉,对方就喝了。
  “李获月和正统的其他人呢?”林年看向叶池锦问。
  “我我不知道,我们走散了。”叶池锦还处于惊魂未定的状态。
  “知道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吗?”林年又问。
  “不知道我迷路了。”
  得不到更多有用的消息,林年闻着空气中蔓延的油香味,检查了一下自己体力的消耗程度,说,“麻烦了,开始饿了。”
  听见这句话,地上赤裸的叶池锦莫名抬头晃了一眼林年,恍然之间骤然面色苍白,低头抱住自己,浑身僵硬。
  在林年说他饿的时候,叶池锦很清晰地见到了这个男人那眼瞳中压不住的欲望,那是渴望进食的欲望,在被那欲望冲击视网膜的瞬间,她就像是最开始遇见到猪脸人皮面具似的浑身僵硬动弹不得。
  她瞬间就有些理解猪脸人皮面具是怎么死的了。
  “知道哪里有死侍吗?”
  她恍然听见林年问话。
  “我我好像知道。”她意识到自己必须知道。
  “带路。”
  林年单手把叶池锦扛在了肩膀上,那十根铁钩不知道什么时候“叮叮当当”地落在了地上,叶池锦也只能麻木地趴在这个男人的肩膀上成为了一个人形的指南针。
  (本章完)

第一千两百四十九章:馈赠还是阴谋
  “停下。”
  不用肩上的人虚弱的叫喊,林年也停住了脚步,他把肩上不能说是衣不蔽体,只能说是片缕不沾身的叶池锦放到通道的墙边,身上那件唯一的风衣也脱了下来丢到她身上盖住。
  说实话,林年挺舍不得这件风衣的,也不是说风衣是恺撒送的定制款,单纯只是他现在身上就这么一件上衣,丢给她之后就意味着接下来自己只能赤裸上身漫游整个尼伯龙根,虽然没太大影响,也不会感冒什么的,但总觉得心里不太舒服。
  叶池锦抱紧风衣缩在角落,衣服上残留的温度让她莫名感觉到一丝安心,她正想开口提醒林年什么,但林年却抬起手示意她不要说话。
  在叶池锦略微不可思议的注视下,林年身上翻起了白色的鳞片,就像银色的甲胄盖在了身上,胸口到肩部的范围,那些鳞片层层叠叠堆积了起来形成带锐刺的护肩,类似的尖刺也密布在不影响活动范畴外的部位,属于是简单地冲撞一下就能刺得敌人千疮百孔。
  “血统.精炼技术?”很明显叶池锦是识货的,在正统这边血统精炼技术似乎并不是什么秘密,但眼下林年这种肆意妄为地控制血统,修改龙类部分的隐性基因倒是头一次见,就算是在正统,能做到这种程度的血统精炼也是要被宗老们抓起来审问一下立场的。
  林年暴血不是为了在叶池锦面前抖威风,而是他察觉到敌人已经接近了.或者说已经无声无息地包围了他们。
  他活动了一下右手,被增殖鳞片覆盖的右手就像穿上了钢铁的手铠,手指上的每一层指节都套起了尖锐的角质物,就和中世纪的铠甲手套类似,为了不影响触觉和武器的使用,在钢铁手铠的内侧由细小的连接了部分神经的鳞片代替皮革。
  没有征兆的,林年转身就一拳砸在了叶池锦头顶上大约一米位置的通道墙壁上,那里挂着一张北冰洋可乐的广告牌,但先广告牌玻璃爆碎的是内脏和骨骼,巨大的力量压迫着那透明的怪形嵌入了墙壁里,脏污的酸性鲜血花一样盛开在了过道的墙面上。
  叶池锦没看清林年出拳的动作,她的感官里只听见了一阵爆裂的风声,然后就是不到0.1秒的巨响在头顶炸开,整个通道左右各延至一百五十米的瓷砖连带着汹涌的墙灰直接震得激射在隧道里,就像一场漫射的暴雨。
  她的耳朵的听觉直接被耳鸣给顶替,在头晕目眩数十秒后咳嗽着抬起头,才赫然看见林年手中拖拽着一只沾满黑污鲜血的类似蜥蜴的东西。
  说是蜥蜴,但它的体量又接近于科莫多巨蜥,口腔大到能生吞野猪,它体表覆盖满了鳞片,这些鳞片不同于龙鳞,是呈现规则的小方块体,排列整齐地遍布全身,通体黑黄色,在背部隆起了一长排锋锐密集的棘,由脊椎骨脊突延长而成的背棘可以让它保持平衡,让它能无视地形攀爬在墙壁上悄然接近地上的叶池锦。
  倘若站在这里的不是林年,没有发现这只通过光感隐形过来的大家伙,那么大致接下来的情况就会成为,巨蜥暴起一口叼住叶池锦的半个身子,尾巴一甩调头就跑,在隐形的状态下复杂的通道环境你追还是不追?追的话铁定迷路,不追的话队友被人饱腹,属于是两难的境地。
  不过光学隐形不意味着声音上就可以做到消匿无痕,林年的听觉好到狮心会里睡觉能听见楼上路明非打鼾的声音,巨蜥尽可能放轻在墙壁上移动的动静,那细腻的声音在他耳朵里无异于是打雷。
  一拳爆掉几乎三百米长通道的墙面,被激荡起的墙灰覆盖在了通道中不知何时已经布满的巨蜥身上进行了强制显形,它们已经悄无声息地包围了林年和叶池锦,两人就像误入蜥蜴巢的大白鹅。
  叶池锦在看到这一幕的时候人都麻木了,只来得及说一句,“完——”
  地震波一样的动荡席卷了通道,坐在地上的叶池锦只觉得整个世界都仿佛被丢进了滚筒洗衣机里一样,她被巨大的力量震动起来,然后天旋地转,最后摔在地上,慌乱中爬起来的之后一眼见到的是堆满通道的巨蜥尸体。
  所有巨蜥尸体都是两拳毙命,一拳砸穿脑袋,一拳砸断脊椎,数量约莫十七八只,在同一个瞬间暴毙,汇聚成一个刹那之间的爆鸣就是叶池锦刚才感受到的地震波一样的横扫,通道被那股动荡摧毁了个稀巴烂,大部分地方直接垮塌露出了后面的其他通道的景色。
  “刹那”的领域解除,林年能清晰感受到体内的糖分和脂肪的消耗占比已经开始失去平衡了,这意味着在深入迷宫直到现在,他储备的能量也消耗得差不多了。
  林年清扫了一块空地出来,提过来一只巨蜥摆在地上,戴上了鳞铠的尖锐手指按在巨蜥的额顶,在爆鸣的尖锐声响和火花迸射中,他跟电焊师傅一样在巨蜥从额头到尾巴根部画出了一条线,在坚硬的鳞片分开后露出了里面暗褐色的血肉组织,无数比褐色还深的血管布满组织,随着肌肉里未完全死去的神经不断抽动。
  饿了。
  林年没有开玩笑,他是真的饿了。
  说吃死侍也是真的做好了吃死侍的打算,他没有什么心理洁癖,在极端的情况下就算死侍是人形态的,他也能下得了口。这归功于林弦以前教他教得好,不挑食不忌口,只要能满足生存能量需求的东西都可以是食物。
  尼伯龙根中加速体力消耗的情况比起像是未曾见过的“领域”,林年更愿意称之为“规则”,就像是白帝城中青铜与火之王展示过的在极小的范围内所以框定出的不容更改的“规则”。
  那是玄而又玄的东西,林年没法定性这种被叫做“规则”的东西的本质到底是什么,他就像是万有引力,热力学定律,能量守恒定律一样,写在这个世界,这个宇宙框架的底层代码里,就连龙王都无法违背它的运作。
  想要保存完好的战斗状态离开迷宫,那么林年势必就要在这个“规则”下找到突破口,吃死侍则是一个显而易见的方法。
  但随之而来的,一个问题出现了,那就是异种死侍的血肉真的足够为他提供能量吗?
  林年伸出了一根细薄鳞片包裹的手指,用指肚去触碰背部剖开内的血肉组织,“滋滋”的响声立刻在鳞片与血肉接触的地方响起了,这意味着异种死侍的血肉含有腐蚀性,这种扭曲的生物体内的构造已经完全适应了极端的腐蚀环境,这让它身上的每一寸组织都含有剧毒。
  就算是剧毒也一定是龙血层面上的毒性,只要是关乎龙血的毒性,林年就有自信免疫,所以剧毒根本不是困扰他的问题,真正让他没有立刻动口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血肉自带的腐蚀性。
  退一万步说,别说腐蚀性的血肉,就算是硫酸林年也敢喝,因为“八岐”这个言灵在肉体的恢复效果上是几乎不讲道理的,那是轻度扭曲世界“规则”的言灵力量,用言重一些的话来说,“八岐”赋予的自愈应该叫做“不死性”。
  但搞清楚现在林年的目的,他现在主要的目的是补充能量,通过摄入血肉脂肪来恢复体能,这就形成了一个悖论——直接吃下腐蚀性的血肉势必会让林年的食管乃至胃部烫伤,一旦受到这种内部的伤害,他就只能发动“八岐”来进行高效自愈可发动“八岐”的消耗是相当恐怖的,从精神到能量,一般情况林年是不会考虑先行使用这个底牌级别的言灵。
  果然没有经过实践的设想都不过是吹牛放屁,林年看着被酸性物质腐蚀的白色鳞片沉默了。
  “这个时候你是不是就会想,如果我有一个连钢铁都能消耗的胃,或许就不用考虑那么多,甩开膀子吃就完事了。”
  金发女孩出现在了林年对面,蹲在巨蜥的尸体前,伸出青葱手指在那背脊内了一些褐色的血水,像是吸吮番茄酱似的,舌头仔仔细细将手指上的血液舔干净。
  林年当然知道金发女孩在暗指什么。
  十二作福音灵构赦免苦肉·冶胃。耐受超过300℃,极限1000℃的消化器官,整个胃部的构造会从基因层面上重组,从新食道进入的任何外物都会被分解成能量,不间断工作,永不超载负荷。
  冶胃这种东西,一旦构筑成功,那么携带它的人在“食谱”上就几乎和真正的龙类一致了,真正的龙类是不会死于饥饿的,对于他们来说只要有着“风、火、地、水”元素的物质都可以通过复杂的形式转化成需要的能量进行补充,就像是食草动物把草纤维经过瘤胃发酵分解成糖类,进而变成甲酸、乙酸、丁酸,用这些酸类可以合成脂肪和蛋白(这样的效率不算高,所以龙类在补充能量的时候还是倾向于直接进食脂肪和肉类而不是拐一个弯。这种功能的存在,也催生了极小一部分崇尚素食主义的龙类存在)。
  想要通过迷宫就必须承受可怕的体能消耗,想要保持状态通关就必须在迷宫能找到解决体能消耗的办法,而摆在林年面前的办法就那么一个——推进十二作福音的构筑,继雾态血液、强肺之后,再度构建出第三道福音,冶胃,来做出针对解。
  深入尼伯龙根必然无法带太多的补给,一层又一层的难题对体力的消耗巨大,就算是林年在最终到达底部时也不能保证自己处于饱满的状态,但如果有了冶胃这道福音,那么走到哪里哪里就是他的自助餐厅,自此体能消耗的重大难题将不再困扰他,一直被身边人诟病的“嗜糖”的不良习惯或许也能有明显的改善。
  “怎么感觉有些刻意。”林年说。
  “就像是rpg游戏里一路推图一路学会针对性的技能,直到最后神功大成,把一路上的经验全部汇总起来悟出无敌神功做掉关底boss的刻意?”金发女孩仔细地舔着手指。
  “十二作福音的构筑不是一朝一夕能完成的。”林年摇摇头,他构筑雾态血液的时候记忆尤深,那种浑身上下血液仿佛有了自己的意识,争先恐后地想要逃出血管的感觉真不是人能受得了的,谁又知道冶胃在构筑中的副作用是什么?
  “副作用是你会感受到无与伦比的饥饿。”金发女孩淡笑说,
  “冶胃并不是一个单独炼金器官,胃部代表着你的能量吸收主要途径,想构筑胃部,从口腔、咽、食管到胃、小肠、大肠等等,一整个消化系统都会进行基因层面的改造,人体的八大系统之一会有着颠覆性地重构。”
  “假设一个一直以来靠着吃米粥长大的人,忽然有一天发现,这个世界上除了米粥外还有肉类、水果、蔬菜等等拥有着不同感官刺激的食物可以塞进嘴里,你说他会怎么做?”
  “暴饮暴食。”林年回答。
  “在完成冶胃的构造过程中,炼金系统的受体(无错)会承受无与伦比的饥饿感,你首次发现其实身边没什么东西是你不能吃的,泥土可以吃,金属可以吃,被人视为剧毒的化工品也可以吃,被人避之不及的绿色强酸,对你而言说不定还是芬达苹果口味的当然我只是举个例子,强酸不可能是苹果口味的。”金发女孩说,“但冶胃越是构造得完整,你就越会头一次感受到不可忍耐的饥饿!那是难以用言语形容的饥饿感,如果你顶不住那种饥饿,那么你就会开始暴饮暴食,而对于那种状态下的你,最吸引你的应该是微量元素拉满,且富含营养龙血的能动的有机无机混合体.”
  林年看了一眼一旁坐在地上跟个鹌鹑似的叶池锦。
  “迷宫中不会感受到饥饿,它的规则屏蔽了‘饥饿’这个词。”他忽然说道。
  说罢后,他又不说话了,微微蹙眉。
  “.开始阴谋论了吗?”金发女孩歪头看向皱眉的林年,她当然知道林年在想什么。
  “不得不多想。”林年沉默半晌,“但现在的情况好像只能试一试?”
  尼伯龙根中的这个免疫饥饿的规则实在是太契合冶胃这道福音的构筑了,如果能在迷宫中构筑完成,那么接下来探索的体力需求将不再设限,就连构筑过程中那令人忌惮的副作用都能被轻松抵消掉。
  感觉像是为林年推进十二作福音量身打造的一样。
  意外还是陷阱。
  馈赠还是阴谋。
  习惯阴谋论的林年就和金发女孩调侃的一样,立刻就开始考虑起了里面的得失。
  “首先我声明一点啊,我不能肯定这个尼伯龙根迷宫的规则到底是不是从根本上删除了‘饥饿’,如果只是削弱,那么你还是会在构筑的过程中承受副作用。如果你顶不住副作用把你身边的小家伙给生吞活剥了,锅可不能丢我头上。”叶列娜马上开始叠甲,对林年之后可能的甩锅行为严防死守。
  “那样更好,大迷宫的规则如果只是削弱‘饥饿’,那么凭借着饥饿的强弱,构筑中的冶胃就能成为指南针,带我走出这里。”林年举一反三的能力很强。
  “所以.搞一下?”金发女孩搓手歪头盯着林年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黄金瞳内充满了怂恿。

第一千两百五十章:能量转化效率
  叶池锦也不是没有经历过在极端环境下饿肚子的情况,记得有一次在云南探索石窟群的时候被困在了地下三十米深处,他们一整只探险队几乎是靠吃苔藓和植物的根茎活下来的,那时候看见只虫子或者老鼠都能算是开大餐了。
  叶池锦总以为那段时光的经历已经能称得上人类食谱开拓的极限水准了,但现在,一条条从巨蜥似的死侍身上切下来的肉码在她的面前时,她才觉得自己还是嫩得不轻。
  这玩意儿真的是能吃吗?
  叶池锦看着那些活剥下来的肉,里脊分里脊,颈肉分别颈肉,五花、前后腿、梅花、等等部位分得那叫一个明确,全部码在地上整整齐齐的,只要你能接受肉类褐色偏黑的颜色,以及无视那些溢出的不断腐蚀地面的血水,那么这一摊子肉其实还挺有食欲的吧。
  一口大锅架了起来,下面是砖石堆的炉灶,里面烧的是死侍那易燃易爆的油脂,每一次噼啪声都让人怀疑这个土法堆制的炉灶会不会爆开。
  林年在锅前炼油,大块的板油被丢进了锅里熬,那些都是从巨蜥死侍剖开的胸前内左右两块脂肪含量极高的部位,有些地方也称之为边油,一般家里自己熬新鲜油的时候都用这个部位。
  不是,大哥,真吃啊。
  叶池锦一开始觉得林年只是在纯口嗨,立立人设什么的,像是狼居胥里一些前辈也喜欢在后辈面前搞这种噱头。
  之前叶池锦有跟一个言灵和“月”一样同样是“剑御”的前辈分到过一组,被宗族发配去了内蒙古大兴安岭北部原始林区那一代寻找复苏龙类的迹象,“剑御”前辈很高冷,留个修仙男主的发尾,手持三尺青峰,在见到叶池锦之后第一句话就是经典的“淡淡的”语气,说:“随我左右即可,龙类之事由我一人独断。”在荒郊野外露营的时候,晚上裹在睡袋里睡觉还经常能看见前辈盘膝坐在月光照得到的地方擦剑,抬头时那一抹忧伤让人不禁浮想联翩他和龙类之间是否有什么深仇大恨。
  叶池锦当时就觉得这么靠谱的前辈,这次如果能找到龙类一等功铁定是稳了,直到他们真的在原始林区内撞见了一只出来觅食的四代种。在叶池锦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前辈已经扯住她的衣领御剑以每秒接近200米的速度狂飙出了森林,头都没回一下,期间撞断了无数根树木,还好有前辈护住,她只是一些擦伤。
  但前辈就不一样了,鼻青脸肿的,挂了不少彩,后来支援的“月”都没忍住向他点了点头认可了他,估计是以为这身伤是被龙类揍的,然后单枪匹马杀进原始森林把四代种给剁了,大部队赶来的时候正好赶上热乎的龙尸。
  这下叶池锦才知道了有些时候职场上的话不能全信,“龙类之事由我一人独断。”这话也可以理解为“我说跑就跑。”
  至于晚上不睡觉望月养剑纯粹是前辈晚上睡觉打鼾,害怕吵到她休息了,和望月思故人没半根毛关系。
  但眼下这哥们儿不一样,他说要吃死侍,那就是真要吃了,肉切好了,锅也从肉猪林那儿顺了回来,炉灶都起了,现场熬油简直专业的一
  叶池锦很想找个借口润了,虽然很感谢对方的大恩大德,但她现在属实无以回报,让她回去车站窝着等到救援后再谈以身相许的事情吧,现在和这位恩公待在一块儿她感受不到半点安心,反而那种心惊肉跳的感觉越来越严重了。
  叶池锦的感觉没有出问题,如果以开了“BLACK SHEEP WALL”的路明非的视角来看,现在大迷宫的立体地图里,以林年和叶池锦待着的点为中心,周围一大圈的错综复杂的通道内,大量象征着敌对生物的红点都在主动朝着远处迁徙,就像有什么“辐射”从那个点中心扩散开,能察觉到危机的生物们都对其避之不及。
  熬油的林年翻着油锅里的油渣,比起锅内翻滚的热油,他体内差不多也是一个情况。
  他吐了一口唾沫,地上多了一个坑,坑里还有唾沫中逐渐腐蚀的牙齿,这让熬油的他愣了一下,随后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唾液腺已经基本完成构筑了,连带着的是新长出来的牙齿,被龙类基因变种后的牙釉质牢牢保护着牙齿,口腔黏膜有些近似于超嗜热生物的DNA,在高温下结构也能趋于稳定,保证功能正常。
  作为消化系统中第一个接触到食物的地方,最先开始出现异常的是他的唾液腺,流出的不再是口水,而是一种带有酸性的物质,这导致他口腔内的黏膜和皮肤直接烧毁后重组,但却不感觉到疼痛,因为金发女孩在开始动手之前,已经把他的痛觉神经关闭了。
  经由数次的置换躯体的驾驶员,叶列娜这个家伙已经逐渐可以做到半托管模式了,即由林年作为躯体操纵的主宰位置,她则是同步进行对林年身体的改造,调整血统、基因层面的微观操作。
  在模拟梦境里叶列娜估计早已经把十二作福音灵构赦免苦弱的流程熟悉了成千上万遍,再加上经手“月”系统的小小实操后,对于真正开始的构筑她显得相当熟能生巧,倒是不会出现一个失误让林年的基因序列崩溃强行使用“八岐”吊命的蠢事来。
  也就是冶胃只是作用于消化系统,一旦是涉及十二作福音的最后一项福音,心脏机关的时候,那种情况下如果出现构筑的失误,恐怕会起连锁反应让林年整个基因链都崩盘掉,到时候血统崩溃的情况下言灵都不存在了,就没什么“八岐”吊命的说法了。
  虽然关闭了痛觉神经,但林年总还是觉得身体里怪怪的,那种感觉就像是局麻后拔牙一样,虽然没有疼痛感,但你依旧能感受到牙医在你的口腔里东搞西搞。
  叶列娜说改造起码半小时起步,上不封顶,她会初步建立起冶胃这道福音的乞丐版本,虽然达不到生啖岩浆矿石的程度,但吃点带酸性的死侍肉是没什么问题的,林年这时就必须开始稳定进食从外部补充蛋白质能量以支撑改造消耗的能量份额达成一个平衡。
  但现在别说半小时起步,才过了十分钟林年就已经感觉到自己身体的脂肪在以一个很可怕的速度燃烧,基本等同于抽脂手术一样,直接用外力将皮下脂肪层将脂肪碎块抽吸出。
  现代手术才能做到的事情,龙类的基因做到同样的效果跟玩儿似的,在这时候他也忽然想明白了为什么血统高贵的龙类可以拟态任何想要的“人形”,对于龙类来说,皮囊这种东西不过是脂肪、肌肉、骨架的堆积产物,大家都是出生随机,但它们就是自定义捏脸。
  林年的体脂含量在15%-20%左右,剩下的都是肌肉,所以实际上一旦十二福音开始构筑,根本就没多少残余脂肪留给他消耗,他必须马上开始进食补充能量达成一个收支平衡的水准。
  他有种错觉,自己现在根本就不是一个“人”,而是一辆柴油车,叶列娜猛踩油门一路高歌一路狂飙,他就挂在油箱上可劲儿往里面加油,只要车抛锚就得被后面开过来的泥头车创下高架桥。
  林年忽然有种喉咙里塞了东西的噎阻感,他放下熬油的死侍爪子,转身扶墙咳嗽了两声,噎阻感没消退反而变严重,更努力地咳嗽,在后面角落里抱着风衣蜷缩的叶池锦都以为林年终于要尸变的时候,他磕出了一团黑血包裹的粘稠秽物。
  林年看着地上的秽物沉默了几秒,这东西好像是他的胃吧?如果胃被吐出来了,那么现在吃下去的东西会落到哪儿去?直通大小肠吗?
  “豁,好在你没割阑尾,省得我给你再造一个了,这玩意儿是个好东西啊,以后不管你吃什么都不会便秘了.还是说你想效仿古龙类,搞个口腔排泄的消化循环系统,吃东西不用上厕所,直接嘴巴一张喷个火,神不知鬼不觉就把高温处理过的粪便焦炭吐出去了,打架的时候还能用这一手侮辱你的对手。”金发女孩的声音在林年脑子里响起。
  “你敢。”
  “开个玩笑。”
  林年吐完了,在叶池锦看怪物的眼神中走回油锅前,把里面的油渣捞了出来(徒手),闻了闻,没什么异味,有的只是纯粹的香味,看起来就算是死侍的脂肪也遵循了美拉德反应的化学变化。
  但就算是这样子,叶池锦也没有露出半点渴望的眼神,因为她很清楚那玩意儿不是正常人能吃的,对混血种和人类来说都是剧毒的特殊蛋白质可以耐受住最高148.5摄氏度的高温,高温油锅虽然可以把油温调控到超过200摄氏度,但眼下这个简易炉灶最多只能算是个低温油锅,没人敢冒风险去吃死侍肉,这就跟海难的人不会喝海水一个道理。
  油熬好了。
  林年把油渣放到了嘴里咬碎咀嚼了一下,然后吞了进去,然后点了点头,把剩下的油渣三下五除二地全塞进了嘴里,一边咀嚼一边吞咽,腮帮子撑起又蔫下来。
  大哥,真吃啊
  在叶池锦呆愕的注视下,吃完油渣的林年没有松开眉头,反而转身看向地上码好的肉皱起了眉头。
  通道里摆着的一大堆肉类总重量大概有0.75吨左右,一只巨蜥似的异种死侍重量大概在200斤左右,但出肉率不高,只有50%,同重量的生猪出肉率可以达到惊人的80%。巨蜥的重量大部分都分在了他的骨架密度上,一只200斤的巨蜥最多只剖得出100斤的肉,十几只巨蜥全灭之后提供的肉量连一吨都没有。
  他皱眉头不是因为不好吃,而是因为在油渣入口后被熔炉一样的身体转化为能量后,他就清楚地明白了,眼下这些准备的肉完全不够支撑这次构筑完成。
  冶胃的能量转化效率高到惊人,如果说林年的混血种身躯以前是一个装了v8发动机的超级跑车,那么这辆跑车一直以来配的都是摩托车油箱,按照正常的体力消耗均配,他的爆发力、持续力都被这个油箱也限制住了,而现在叶列娜搬来了一个长途货车大行程油箱,只要能把这个油箱填满,油门拉满一路芝加哥飙到卡塞尔不是梦。
  有一种错觉,好像以前自己一直都处在饥饿状态,从来没有吃饱过,人在没吃饭的时候是没力气的,可如果让他吃撑吃撑好像不太行,吃饱就行了,如果让他真正意义上吃饱的话会怎么样。
  直觉告诉他,完成冶胃的构筑是当务之急,因为冶胃一旦构筑成功,绝对不止是提升自己的生存问题,他在战斗时整体的爆发和续航能力都将完成一个质的飞跃。
  也就是林年一个回头扫视动作,让叶池锦安静地抱住膝盖缩进风衣里,她有些不确定自己遇到的到底是混血种同胞还是一个披着人皮的其他东西了,而接下来的一幕更是让她坚信了自己的看法。
  ps:昨天前天差点被急性咽喉炎折磨死,吃药后今天就只是咳嗽一些了。

第一千两百五十一章:寻猎
  高端的食材往往只需要最朴素的烹饪方式,忙碌了半小时之后,林年开始下锅炸肉。
  没有面包糠和各种调料腌制,以及屠宰和切割过程中从异种死侍身上取下的生肉没有完全排出血液,势必会带有一些细菌、寄生虫等有害物质,想要丰富的调料和完整的处理手续,那你得在尼伯龙根中找到一个完整的厨房,林年不知道大地与山之王家炉灶火力怎么样,但他能肯定对方不会好心到厨房借给自己用。
  油锅里的油温刚好在低温油炸的沸点,大块的肉切成条滑进锅里立刻就开始爆油和沸腾,溅起的油点落到林年身上没半点反应,他只是安静地看着锅里的肉泛起金黄色,表面变得酥脆就捞起,也不等温度变低什么的一口就咬了下去。
  不烫吗?
  叶池锦木愣地坐在墙边抱着膝盖看着林年一口下去一截油炸五花肉,牙齿咬断酥脆的炸肉表皮的声音很清脆也很诱人,让她明明不饿,都忍不住咽了口口水.但不敢开口要吃的,甲之蜜糖,乙之砒霜,这玩意儿吃下去一时爽,但后果是惨不忍睹的。
  可其实这炸死侍肉没叶池锦想的那么好吃,起码林年一口一大截的时候脸上是面无表情的,没有处理过的生肉直接炸出来的食物只会腥臭味十足,偶尔炸过了火候表面全是漆黑的胶皮,鼻腔里透着一股烧焦的气味。
  正常的处理手续,这些肉起码最先得用水洗干净表面的血水和腥味,然后冷水焯水,防止高温让蛋白质凝固导致内部的血水锁住无法去除,焯完一遍水后再用水洗一遍,才能用调料进行腌制进行二次料理。
  但还是那句话,尼伯龙根里嘛,还是迷宫里,有吃的就不错了,油炸一遍都算是很不错的处理,主要是能一次料理为什么不这么做呢?如果不是烤肉实在是太麻烦,太浪费时间,林年都不会选择用油炸的方式来让这些东西好下口一些。
  他可以吃生肉,但如果有更好的选择,哪怕是让心里舒服一点,在不影响大局的情况下他肯定愿意这么做——正常人都会这么做。
  一条又一条肉下锅,油水泛滥成灾,林年几乎是坐在了土炉灶的油锅前,左手拿生肉,右手过油放嘴里,一个人就是一条流水线,机械性的作业,新钻出来的牙齿就跟铡刀一样利落,一口下去干脆爽快地把炸肉给截断,从来没有咬第二次的说法,口中只要咀嚼到能吞下的地步绝不多咬一口(主要是的确难吃),直接往喉咙里吞。
  码满的一大堆的生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在林年的手中,叶池锦觉得自己是在看真人版的《七龙珠》,里面的超级赛亚人就是这是这种夸张的吃法。
  叶列娜正在着手换的这套新的消化系统的确效果不凡,就算是丐版的,消化速度也是一绝。
  一般来讲,水果、蔬菜这类东西吃下肚子虽然营养丰富但却不顶饿,那是因为消化速度太快了,大概半小时左右就能消化结束,而谷物类、肉类等等就能坚持足足两个小时到四个小时。
  可就现在林年把食物吃进肚子里的饱腹感来看,他的消化功能恐怕已经达到了一个可怕的程度,油脂量溢出的肉类消化时间几乎达到了正常水果蔬菜的五分之一,一顿饭如果吃的时间超过半个小时,那么吃完后胃里的食物已经消化一半了。
  可以想象以后林年的饭量会呈几何倍的增长,但只要能减少日常运动的消耗应该还是能控制住进食的频率和饥饿的速度。
  死侍肉不好吃,但提供的脂肪热量却是一等一的充足,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血肉里含有龙类基因的缘故,对于正在构筑十二福音的林年来讲,这些肉虽然腥臭难以下咽,但却能给他带来一种怪异的“满足感”。
  这种感觉就像是你偶然一天忽然吃到了特别适合自己的料理,尽管你已经吃撑到肚子疼了,但胃口却依旧告诉你还能往嘴巴里塞,你的喉咙依旧愿意去做“吞咽”这个动作,这种与自身状态相悖的欲望感就是现在林年所体验到的。
  冶胃构筑所需要的消耗量比林年想的还要夸张,接近一吨的生肉在没有浪费太多油脂的情况下接连不断塞进肚子里完全没有给他带来太多的饱腹感,就连腹部位置的胃肠部分也没有太大的隆起征兆,这意味着新的胃部器官正在以一种恐怖的功率运转,他的身体源源不断地汲取着能量又消耗着能量达到了一种微妙的持平阶段。
  直到林年左手去捞肉的手摸了个空,还在咬肉的动作下意识一顿,扭头看向了旁边,肉已经没了,地上只有一大滩血水证明着这里之前的确存在着一堆生肉。
  他吞咽下口中的死侍肋条,转头看向了墙角的叶池锦,让对方猛地一颤,然后又挪开了视线。
  倒也不是真想把叶池锦一起下锅油炸了,只是他条件反射地以为对方拿了他一些肉,主要是他也没觉得自己吃了太多肉就没了,有些落差感。
  “麻烦了。”林年想。
  叶列娜构筑冶胃的动静还没有结束,这意味着他还需要更多的肉量来补充消耗,否则这个平衡一旦被打破后果不堪设想。
  但就算是这样林年也没有太过慌张,因为在开始构筑之前他和金发女孩就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并且做好了一些相应的对策。
  林年站起身来,双手抬起了油锅,在身后叶池锦看怪物的眼神中,把油锅中少说都有一百多摄氏度的油全部喝进了肚子里,喝完后把锅丢在了地上发出“哐当”一声巨响,转头看向叶池锦说,“我要先离开了,你可以就地等待救援或者自己寻找离开的路,但无论如何不要跟着我,不然的话会死。”
  “.”叶池锦麻木地点头。
  朋友,你说话的时候嘴里还在冒着热油的锅气诶,别人是光盘行动,你光锅吗?你觉得正常人会选择跟着你么?那才是找死吧?
  林年向他点头表示保重,转身就快速跑离了过道把叶池锦的事情丢到了脑后,他救不了叶池锦,他能做到的只有顺路把这个正统的人脱出虎口丢进被他清干净的狼穴内,起码在一段时间里这堆过去的死侍巢穴是安全的。
  如果他猜得没错的话,整个大迷宫也可以看作是怪物的聚集地,每一个不同种群的怪物都会盘踞在一个固定的节点,一般情况下是不会出现串门的说法,所以叶池锦留在原地比乱窜安全很多。
  选择权在叶池锦手里,他只提出选择,不做干涉。
  冲出过道后,林年站在原地顿了一下,脑海里翻起了记忆的账本,一条清晰的线路很快就出现在了眼前,那是他来时的路。
  林年在学院里数学那一科的几何学得还不错,基本的线路很快就在脑子里绘出了一张立体的线路图,那是一张充满着黑色迷雾的地图,类似于RPG游戏里右上角被迷雾笼罩的小地图,他往前走遇到的左右每一个路口就算不经过,他脑海中的那张线路图也会标注出一个入口,随着他不断的前进,这张地图的规模就不断地变大,这样起码不会失去最基本的方向感。
  完全记忆的好处显露十分,林年尽可能让自己的前进路线是向“下”的,在站台上李卿提到过,大致的观点都认为如果迷宫是立体的,那么出口一定会是在最下方。
  因为这个设计和尼伯龙根的设计暗中契合,尼伯龙根的线路本就是一路向下,如果3号线站台在4号线站台的上方,那么这个立体的大迷宫的出口一定通往更下方的4号线转站口。
  林年快速在过道中奔跑,速度大概百米9秒,打破了世界纪录,但这个速度对于他来说算不上什么,他这是在控制体能的消耗,尽可能给自己一些走错路的容错率,让体内储存的能量消耗的速度慢一点。
  走错路,回头,继续换新的路线,有下坡的过道就无脑向下钻。
  很幸运的,林年还没有遇到过需要让他往回返太多路程的死路,只要运气不错,找到迷宫出口是很容易的事情,就像是DC超级英雄闪电侠一样,遇到迷宫就全走通一次,遇到密码就全试一次,只要速度够,很多问题都不是问题。
  可怪异的是,无论林年怎么探索,都始终没有遇到敌人,危险混血种没有,死侍更是没有,这让他有些烦躁,在一次拐角的时候无意间瞥见了广告牌里自己的稍纵即逝的倒影,虽然只是一瞬之间,但他还是看清了自己的黄金瞳是保持着点燃的状态(构筑过程中血统沸腾),这一刹那他反应过来了一切的原因。
  他的血统现在正处在沸腾的状态,尽管他有意地克制,但那点燃的冲天篝火一样的“域”也会无意识扩散开,这也是为什么叶池锦始终对他的态度都是恐惧,丝毫没有因为他救了对方的命而有所改观——生物是有恐惧基因的。
  幼鼠哪怕从未见过猫,但它们一嗅到猫的气味,或者远远听到猫叫,就会迅速逃跑,这意味着老鼠天生怕猫。
  美国西北大学一项关于嗅觉受体的研究表明,造成“老鼠怕猫”行为的关键,就是因为存在一种名为TAAR的基因,使老鼠具有本能地避开捕食者气味的能力。在自然界的所有生物的基因中可能存在着一种隐性基因,让他们在嗅到超过阈值的龙类基因时,就会本能地逃跑、害怕。
  叶池锦的基因认为林年是危险的,林年会伤害她,这无法出于她本意去控制,她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告诉她,你面前的男人是个怪物,远离他,否则没有什么好下场。
  林年救过她,她本身的自主意识也极强,这才能反抗这种本能待在林年身边。可那些危险混血种和野兽一样的死侍呢?很明显,之于他们,林年就是那只正在巢穴里狂奔的三花猫,老鼠们捂着耳朵落荒而逃,生怕葬于血盆大口。
  ——而且这次被抓到,是真的会进对方肚子里的,不是比喻手法。
  一边在逃,一边在追。
  林年像是想到了什么,脚步渐渐放慢下来,随后把自己的五感尽可能地放大,然后深吸了口气。
  “聪明的,早该这样了。”他耳边响起了叶列娜的声音。
  言灵·刹那。
  反常理的,林年黄金瞳中爆燃,一瞬间释开启了十阶的刹那,体内原本所剩不多能量高速消耗,瞬间就见底了。
  与此同时,巨大的饥饿感瞬间突破了大迷宫所制定的“规则”笼罩了他的感官,下丘脑摄食中枢活动暴涨,胃排空后的收缩,血液中某种营养物质的减少,让他对于食物的色、香、味对个体的敏锐程度上升数倍不止。
  一股香味传进了他的鼻腔内。
  那不是什么香味,而是死侍的涎水味,可那股涎水内蕴含了不少龙类基因的DNA,而对于林年他正需要着这样的“同类”来给他充饥。
  饿的时候闻见任何可以吃的东西,都是香的。
  在锁定方向后,十阶的刹那直接爆发,通道中如暴风过境,轰隆声和音爆响中,一道看不见的影子眨眼消失在了黑暗的尽头,与之袭来的龙卷肆无忌惮地将通道的内的墙壁、瓷砖、广告牌等一切杂物卷成碎片,仿佛风暴里夹杂着坚硬的钢刀将一切通过的东西都搅碎、撕烂,直到他追上他的猎物。

关于“刹那”“时间零”“复合领域”以及“龙族力量体系”的解析
  关于林年现在极限速度的问题,我按照剧情、世界观、合理性,各方面综合了一下,得出了以下一堆结论,设定党可以看看,如不是,可以跳过,不影响后文阅读。
  我们先说林年现在的极限速度,也就是大家伙儿经常在群里和间贴唠嗑的,“刹那·十阶”加上“时间零·50倍速”是不是可以瞬间突破第三宇宙速度飞出太阳穴了(乐)。
  先打个预防针,以下纯属基于常理科学推导出的符合表现力的“设定”,而非是强行用科学来“解释”玄学,我们追求的是尽量“合理”,而非是“虚幻里追求现实”。
  ...
  我们一步一步来,先说“刹那”和“时间零”的设定。
  原著中提到过“刹那·九阶”能达到让“时间零·50倍”的昂热校长勉强满意的程度,再加上犬山贺在最后的一刻感慨,校长挡机关枪子弹的速度才的是让他“满眼星辰”,那么基本就可以看做是“刹那·九阶”小于“时间零·50倍”。
  所以我大胆换算成再进一步的“刹那·十阶”等于“时间零·50倍”。
  因为大家都知道,原著里本来关于“刹那”的描述就有些问题,所以在本书的世界观中是引入了“刹那的阶数越高,稀释会越严重”的说法,也就是说“刹那·十倍”是释放者本人的2的10次方这个说法是不成立的,所谓的1024倍增益也就说着好听,毕竟没人真正达到过。(混血种固有的不抬逼格会死基因)
  相比之下,时间零的“将一秒砍成五十秒来用”就显得更合理一些了,而原著中昂热在时间零中的行动也被称为“幽灵般的”,这就意味着“时间零”领域的加速下,释放者是不受既定的“物理规则”影响的,所以“时间零”是言灵中最特殊的一批言灵。
  而在龙二的游乐园过山车桥段上提到过,“时间零”的真相并非是减缓他人,而是加速自己,但这是否感觉又和“刹那”有些重复了呢?大范围的领域释放是否又多此一举了呢?
  所以我大胆将“时间零”解构成三个主要效果:
  1.释放一个大范围领域,修改领域内作用于在释放者身上的部分物理规则(比如突破音速不会带起气流、激波、噪音)。
  2.在领域内加速自己,处于一种相当微妙的思维、肉体同步状态。
  3.赦免领域内指定的生物(原著强调过无法加速非混血种,本书世界观无此项)。
  而“刹那”的效果则是简单粗暴:
  1.在体内撑起领域,加速自己的动作以及思维。
  所以“刹那的阶数越高,稀释会越严重”也暗合了一些道理,比如“刹那”是无法免疫物理规则的,突破音速时释放者会承受音障、激波的压力,飞机都会因为超音速而解体。当初机关算尽都难以到达1马赫,这是因为面积律的魔咒,人体奔跑本来就是不符合空气动力学的,所以1024倍增益是不可能以人形态跑出1秒10米X1024的。
  所以纵观下来,也就是“时间零”更符合道理一些了,因为“时间零”很聪明地涉及了“规则”,那就是玄学部分的东西了,是属于“设定”的范畴。
  所以我以“时间零”来对标“刹那”。
  犬山贺到死才爆发燃尽达到了“刹那·九阶”的成就,已然是历史上的“刹那”这个言灵的山巅,那么我就将“刹那·九阶”视作为“时间零·40倍”不为过。
  在与昂热的战斗中,八阶的刹那无异于是慢吞吞的过家家,而在最后突破的九阶,跨越性地飞跃才侥幸伤到了昂热的眉角,这么一看就合理许多了。
  自然而然的“刹那·十阶”就可以得出一個结论,换做“时间零”的算法就是:“时间零·60倍”
  诶,有人要问了,水哥哥,水哥哥,为什么是60倍,不是50倍呢?难道校长还不算不是时间零的巅峰吗?
  不是这样的。
  在原著里虽然昂热龙四倍被暗杀做掉了,已经被摘下了最速的冠冕,但在时间零的方面上我还是愿意称他为“混血种的巅峰”,所以无愧于对标“刹那·十阶”的名号。
  但“刹那”这个言灵是个很纯粹的言灵,被南大成为“时间零的宿敌”,无法豁免物理法则,承受一切速度所带来的负面效果,那么他的真正极致就应该强过“时间零”,所以被定义为“时间零·60倍”。
  当然,这个极致的前提是夯大力,正面对撞比拔刀斩,比奔跑的这种极致。
  免疫物理规则实在是太bug了,没有空气动力学的影响,“时间零”就是比“刹那”好用,自由做出复杂的动作。
  至于“刹那·十阶”铆足了劲狂奔能跑多快,考虑到空气动力学以及三度暴血的坦度(最主要是暴血的坦度是否能承受住超音速移动时候的压力和撕扯力,因为在速度接近音速时,周围的流动态会发生变化,出现激波或其它效应,会使自身抖动、撕裂、解体),我就大胆锚定个这台名叫“林年”的超音速战斗机马赫数是4,也就是4倍音速。(这里用马赫我只是单纯为了简单易懂做个比喻,大佬们就不谈马赫不是单位是比值,以及声速随着大气变化而变化的专业问题)
  当然这个4倍音速的速度不可能是全程保持,只会是爆发的短时间,而且还得是直线无阻碍奔跑——这已经相当夸张了,并且林年自己也会承受很大的压力和负荷。(林年无法同时使用八岐与刹那)
  正常的城市环境中,以“刹那”移动的方式也必然不可能只是直线奔跑,在战斗的时候是要进行各种复杂动作的,所以4倍音速这个速度起码得打个折扣,正常移动的速度只能是1到2倍音速左右。
  限制林年速度的不是言灵,而是他本身人体的构造和强度,在战斗中各种复杂的动作可比战斗机的机动要恐怖多了,在后文林年也会学会“速切言灵”的技巧,也就是在复杂动作时使用“时间零”,简单直线加速运动碰撞时使用“刹那”。
  “复合领域”就很简单了,一句话,会稀释。
  玩过《地下城与勇士》的玩家都知道稀释这个说法,我不谈白纸黑字的数值,就简单谈设定,三个不同维度的数据,你猛堆一个的时候,你得到的收益就会越来越低——这就是稀释的概念。在设定中“复合领域”能达到的极限大概就是在“时间零·70到120”这个区间吧(这个巨大的区间是基于了叶列娜这个角色设定深度给出的模糊值),也是相当夸张了。现阶段的林年如果使用“复合领域”,效果大概就是硬抬一个“刹那·十一阶”出来。
  最后终结一下。
  “刹那·十阶”=“时间零·60倍”
  “复合领域·基础”=“刹那·11阶”
  林年“刹那·十阶”拔刀斩的极限刀速我就也按4倍音速算(速度和力量不挂钩啊)。
  看惯了诸天文,以及玄幻文的读者会觉得这个数值也就一般吧,4倍音速也就那样,现代科学截止2011年也就是本书北亰剧情发生的年代为止,东风-16导弹的速度都能达到8马赫,林年身体数值能压过龙王,这是不是意味着龙王飞不过导弹。
  要我说,你真凭速度来看,大地与山之王和青铜与火之王这两位已经出场,有过表现力的龙王来看,他们真逃不开导弹的锁定——但这不意味着他们没办法用言灵阻止导弹或者干脆直接硬抗导弹啊。
  术业有专攻嘛,龙王不是全能的,每一个龙王都有侧重点,就比如最经典的“权”与“力”的分配。
  先说一个结论:龙王=玻璃大炮。
  我认为龙族的世界观并非是纯粹的夯大力的世界观,林年这种蛮子已经很稀奇了,纯血的龙类在我眼里不应该是单纯比拼肉体的数值,而是在拥有可观肉体数值以保证不会被轻易摧毁的情况下,去肆意地玩弄世界的“规则”。
  这也是我在本书中提到的,言灵才是龙族的核心,风火地水的炼金术才是大头,龙族的走向应该是在一定数值的情况下去玩弄规则,这也是为什么“皇帝”“青铜与火之王”“大地与山之王”跟林年过手每次都能占据上风的原因。
  怪异的“夺舍”,“七宗罪”的炼金矩阵,“力”的极致技巧,这些都是可以玩弄“规则”的力量,是原著中剃刀过的“权”。
  而不难看出林年掌握的是“力”,他在“力”这方面已经是T0级别的了,然而龙族世界观内“权力”里面真正奥妙玄学的一直都是“权”,也就是叶列娜掌握的那一部分(并非暗示两人为双生子)。
  为什么要跟导弹赛跑,人类的武器的确强大,但在不讲道理的“言灵”下,这些强大的武器很容易就会失效化,无法发挥本来的作用。倘若大地与山之王可以控制磁场,那么她就能让核弹落不下来,倘若青铜与火之王能控制温度,那么它就可以在核爆中心创建一个温度隔离带。
  我肉身跑不过导弹≠我处理不了导弹(天空与风之王除外)。
  我肉身扛不住核弹≠我处理不了核弹。
  总而言之就一句话:玻璃大炮。
  但这玻璃大炮可以返厂维修(茧化),但无良商家会断你后路(给你茧扬咯)。
  这么一看,龙王这种东西的具体实力是不是就显得清晰很多了,就算是掌握“权”的耶梦加得和诺顿在面对林年的时候近身战都能有来有回,这还不谈他们掌握着比肩身体数值的“权”。
  所以林年和龙王的胜率一直都是46开,他4,龙王6。
  因为他对上的都是玩“权”的最变态的那一批人,和康斯坦丁对垒的时候都只是输了一手人家龙王位格自带的“烛龙”,虽然康斯坦丁是青铜与火之王中的“力”,但言灵也是属于“权”的一部分。
  当“权”和“力”合二为一的时候,才是真正的四大君主诞生的时刻,真正完整体的龙王,林年的胜算估计只有2:8开。
  至于为什么林年跟耶梦加得两次对垒,耶梦加得都吃亏了...第一次是有人助拳,加上耶梦加得不想暴露身份,第二次则是叶列娜代打,所以形成了“林年必秒大耶老师”“林年统领将大耶老师侮辱口牙”的假象,这十分甚至有九分错误的。
  单林年跟耶梦加得对垒,胜算一直都是4:6开,但保不准要输的时候,林年吼着什么姐姐,同伴,不能输的理由就把大耶老师给爆了,然后自己转头从坟头爬起来秽土转生什么的(
  ...
  当然以上的这些说法并不是特别严谨,肯定有很多漏洞,但这是以一种尽可能合理的方向去“设定”的。
  一些读者会吐槽这么做很搞笑,试图用科学解释玄学,但其实这并不是在解释,而是在框限,用我已知的手段去约束一些数值的膨胀,让一些数值大概就是这么个数值,有这么一个明确的界定和区间。
  希望大家能明白我的意思,这并非是在强行用科学去解释设定的合理,而是在用科学去锚定一个表现力极限的情况。
  发现bug,然后打补丁,不少作者都是这么过来的,我也一样,希望谅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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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两百五十二章:嫉妒
  刘震烨右眼的视网膜渐渐被鲜红遮蔽了视野,那是额眉上的血迹顺着重力流下染进了稍显黯淡的黄金瞳内,刺痛在瞳眸内蔓延,就像火星子点燃了透光的布,灼烧感顺着血迹的扩散一点点烧尽清晰的视野。
  饶是这样,刘震烨也没有眨一下眼睛,他内心中聊以慰藉地当这是滴眼药水,他知道自己现在不能有半点松懈,这是对自己的性命负责,也是对身后几个需要他保护的弱者的负责。
  在刘震烨的背后,那是一条通往死路的通道,通道最底部一群衣衫褴褛消瘦无力的人相互倚靠着坐在角落,他们都是被刘震烨在迷宫内捡到的失去战斗力,逃跑无望的人,他们的体力已经在探索迷宫的过程中消耗殆尽,遇到任何的危险都只能束手就擒,然而他们都是幸运的,在遇到危险之前遇到了探索迷宫的刘震烨,被他带上一起组成了一个临时的小团体。
  说是小团体,实际上就是刘震烨做了所有人的保姆,大概十二三个人左右,能当做战斗力的十不存一,遇到任何的危险都只能由刘震烨解决或者断后,如果没有他,这些人恐怕已经死了超过十次以上。
  但现在看来,这个小团体的运气到头了,他们被一群异种死侍逼到了死路,在刘震烨面前堵住出路的这些死侍体型不大,每一只都有大概鬣狗的大小,而模样也有着与鬣狗相似的基因,它们一直尾随着刘震烨的小团体,在暴露后由小部分的死侍进行堵路驱赶,直到将它们逼上一条长长的没有转口的通道,等走到尽头发现是死路时,所有死侍已然从身后逼来。
  这些死侍很狡猾,可能是有着鬣狗的基因,它们的捕猎方式相当卑鄙,没有十足把握绝对不会发起总攻。在把刘震烨的小团体逼到死路后,它们反倒是不急了起来,一群死侍守在了单向通道的口子,时不时派一两只死侍进来骚扰性进攻,在己方或者对方出现任意伤亡后立刻退回。
  持续性的骚扰目的很明显,就是要不断地消耗这个小团体的有生力量,直到猎物虚弱到无力反击时再大批涌入,把所有活人都撕成碎片。没有补给,没有支援的猎物在死路里只会越来越弱,死侍们很清楚这一点,那是刻在基因里的围猎知识。
  挺直的环首大刀背在身后隐藏刀势,刘震烨马步扎紧守在通道后中段,沉起上半身以威胁的姿态凝视着那五只鬣狗般的小型异种死侍。
  往常进来骚扰的死侍一般只有两到三只,这一次一口气来了五只,很明显是这群死侍已经渐渐沉不住气了,它们每一次进攻都被刘震烨给击退,这让它们没多少的脑子里填满了愤怒和不解。
  它们无法理解这个人类是怎么做到一次又一次暴起打伤它们的同胞,明明在大迷宫内其他的人类被逼到死路没多久就虚弱得不成样子,风一吹就要倒,可这个人类却能越战越勇,这不符合常理。
  刘震烨右半边脸被鲜血染红,伤口在额中间到眉角的地方,一次没注意到的时候被死侍的爪子切开了一条五六厘米的口子,伤得有些深,几乎能看到额骨,鲜血止不住地流淌。失血对他来说其实是小事,他真正在意的是右眼的视线被遮挡了,接下来的进攻不太好处理。
  和他想的一样,死侍们虽然脑子不灵光,但战斗意识上却是有种本能的敏锐,在发觉刘震烨右眼的弊端后,那五只死侍进行了新的站位,一只靠左侧,另外四只贴右侧两两前后站位,很明显是要打右侧死角。
  模样虚弱的刘震烨不语,等待着即将而来的进攻。
  左侧进行佯攻的死侍在摩擦了几次爪脚后,俯身豹子般扑出,在接近到危险区域时骤然跳起,四爪抠在了墙壁上借力弹射而来,尖牙利齿张开迅猛地咬向猎物的喉管!
  刘震烨身体猛地向右侧倒去,马步作仆射步,身后背藏的环首大刀稳准狠地砍出,一刀劈在了死侍的口中,对方不闪不避就是要用嘴咬住这把杀了不少同伴的凶器!
  “蠢货。”刘震烨冷冷地看着咬向环首大刀的死侍,双手摁住刀柄,臂膀肌肉涨起,在紧握刀柄的手心内发出了嘶嘶的声音,暗红色血管一样的纹路在他手背上浮现,一直攀爬到了整把环首大刀上!
  那爬满血管的环首大刀犹如热刀切黄油般,一刀就崩断了死侍的满口利齿,丝滑如剪刀剖过丝绸般将那坚韧的躯体一分为二!
  两截残尸从刘震烨身边飞过落在了地上,然而怪异的是没有哪怕一滴鲜血洒出,那两具死侍的残尸在落地时就变得干瘪如壳,里面的鲜血不翼而飞!
  刘震烨原本虚弱的身体怪异地膨胀了少许,失去血色的嘴唇也为之恢复了不少色彩,环首大刀上暗红色的血管充盈活力地膨胀着,仿佛内里流动着什么新鲜的液体。
  同一时间,刘震烨抬头黄金瞳爆亮紧锁冲来的四只死侍,它们的利爪赋予了它们立体行动的天赋,分别从天花板顶,右侧墙壁,以及正面冲来。
  刘震烨没有退后,他背后就是需要保护的人,所以他向前突进,爆发出了百米赛跑的速度冲向了那四只死侍!
  四只死侍同时从不同的角度向刘震烨发起进攻,攻势如潮,在窄小的通道内几乎没有躲避的空间,分别咬向刘震烨的左右肩、双腿。
  眼看着就要成功的时候,它们围攻中央的刘震烨忽然消失了,就像融化在了空气中,更像是一道海市蜃楼,四只死侍猛地撞击在了一起,人仰马翻。
  环首大刀从高处落下,刘震烨大衣如翼掀起,他双手持刀一刀洞穿了四只死侍,刀刃一转,串葫芦似的把它们钉死在了地上。
  其中两只死侍被钉穿的地方是侧腹,它们吼叫着用力挣扎,硬生生在身体上撕开了一道豁口,挣扎着扭逃开,转身头也不回地朝着通道外跑去,剩下的两只死侍则是被贯穿了要害,疯狂挣扎几下后渐渐没了动静。
  刘震烨双手按着环首大刀的刀柄,盯着刀刃上像是心跳般跳动的血管,等待了数十秒后,他抽起了长刀,被贯穿的两具死侍的尸体已经变成了干瘪的壳子,里面的血肉已经完全失去了营养,而那些丰富营养的去处也不言而喻了。
  “七宗罪。”刘震烨拔出了这把环首大刀,心中默念出了它的名字。
  斯纳特莫之剑·七宗罪。
  天机阁的试验品,由封印青铜与火之王诺顿的青铜炼狱上提取的金钛合金金属炼制而成的究极武器,有着“活着的龙牙”恶名的梦幻的炼金刀剑组合。
  刘震烨一直以为那个企划还存在于宗族长们未批准的文件里,可未曾想到他居然会在大地与山之王的尼伯龙根之中捡到其中的一把。
  说起来很不可思议,刘震烨是在迷宫中的一个危险混血种手中找到它的,得到的经历并不复杂,他带领着小团体在迷宫中寻找出路,那时的他自己也是精疲力尽了,虽然感受不到饥饿,但越来越虚弱的身体已经在对他的大脑报警。
  也就是这个时候,他遇到了一个宛如干尸般的男人,那个男人倚靠在他前路拐角的墙壁上,在注意到他走来时转身向他伸出了左手,那手臂就像是木乃伊的躯干一样皮包骨头,皮肤的裂痕跟沙漠里的枯木没有区别。
  而在那个男人的左手上则是提着那把环首大刀,漆黑的血管连接着他的手腕,毫无疑问,这个男人最后的死因是因为这把不详的刀剑。
  刘震烨接受了这把刀,在握住那把刀聆听到活灵的心跳以及渴望时,他就知道这把刀是他带领着身后的人逃离这个迷宫的唯一希望,即使这份希望也会随时变成让他绝望的毒药。
  七宗罪·嫉妒。
  这是这把刀上的铭文含义,如果它真的是刘震烨认识的那把“嫉妒”,那么它的效果在这个大迷宫中简直是雪中送炭。
  杀死敌人,汲取鲜血与养分,回馈使用者己身。
  这是新式七宗罪的特有属性,刀内寄宿的活灵渴望一切带有龙血基因的物质,它们会从使用者身体内抽取血液来供养自己,同时还会磨蚀使用者的意志,勾起它们灵魂中的劣根让它们堕落成活灵的奴隶,到死都为活灵去寻找新的猎物。
  如果是往常,刘震烨会选择离这把刀越远越好,但在无法补给的尼伯龙根中,他意识到这把刀可能是他唯一走出去的希望。
  猎杀死侍,获得养分,支撑着自己带领队伍走出迷宫。
  死在他手上的死侍已经超过两位数了,同时污染的龙血不断被抽进刀身的同时也反哺进了他的血管,强行支撑着他继续行动。
  那些死侍的鲜血虽然被“嫉妒”过滤了毒性,但不断地通过这种手段来补充营养,会让他的血统过分地活跃,被激活到他无法驾驭的程度,以至于一步步跃过临界血限开始变得不稳定,处于一种逐步的血统精炼状态。
  想要杀戮,渴望杀戮,沐浴鲜血,灌溉活灵。
  这种思维开始不断沉浮在他的脑子里,以至于每次他转头看向自己带领的队伍时,都有些口渴,手里的“嫉妒”也在低语着恶魔之言。
  刘震烨咬了咬嘴唇,轻微的刺痛感让他混沌的大脑稍微清楚一点,他转身走向通道的死路尽头,看着颓丧和虚弱的众人说,“还走得动吗?”
  少许的沉默后,人们纷纷站了起来,即使是站起这个动作都让他们身形摇晃,只能互相搀扶倚靠,或者扶住墙壁站起。但也有少数的几个人没有选择站起,而是蜷缩在了角落低头不再看任何人。
  刘震烨看着那些站起的人,默然点头说,“不能再拖了,得和那些畜生拼了。”
  “拿什么拼?”人群中一个上了年纪的男人声音微弱,“我们走路都成问题了”
  他大概是带着一些血统的赏金猎人,在误入尼伯龙根后被刘震烨带入了团队,最开始他还能作为战斗力解决一些从刘震烨手中漏过来的受伤的死侍,但越到后面身体的虚弱让他战斗力尽失。
  刘震烨沉默片刻后,看向那些死气沉沉的眼睛说,“那你们就在这里等我,我去外面把那些畜生解决掉,如果我没有回来.”
  “不用说了,刘队,我们等你。”队伍里有人低声说,其他人也是默然点头。
  刘震烨声音小了下来,闭口不言
  如果他没有回来,要么是死了,要么是放弃了这些人独自离开了——对于这些人来说没什么区别,刘震烨不去是死,刘震烨不回来也是死,刘震烨留在这里陪他们也是死。
  他们的死活早就交在了这个正统的男人身上,或者说从一开始他们便是死过一次的,只不过倚靠着对方苟延残喘到了现在。
  刘震烨本就可以不管他们,但因为正统的身份,他自觉有拯救他人的使命,所以在自顾不暇的情况下都尽可能地捡上遇到的累赘们,用自己的命顶在他们前面护着他们走到了现在。
  有些人在感激,有些人在窃喜,刘震烨从不在乎,他只是在履行自己的使命,身为正统中人的使命。
  “我会回来的。”刘震烨不再说更多,转身走向了通道的另一端。
  身后的人们被留在了通道的尽头,那些投在他背上的身影让他脚步沉重,手中的环首大刀不断地脉动,好像期待着马上就要发生的血战。
  刘震烨积蓄着体力,消化着从那几只死侍身上汲取的养分,血统从来没有如此活跃过,但他却能感受到这种状态是病态扭曲的,如同舞台上坠下来的弯钩,钩住鼻孔让你脚尖离地,跳起曼妙的天鹅舞步,轻盈且丑陋。
  可即使这份力量是丑陋的,他也甘愿去使用。
  他亲身经历了这片尼伯龙根中的绝望和恐怖,只要能找到机会,他就会不惜一切代价地将这里的所有情报通通送出去,这份经历由他一个人来承受就足够了。
  如果他不能成功完成这个任务,那么可想而知,他在尼伯龙根遭遇过的一切极有可能落到其他人的身上去——正统中和他同样任命在狼居胥中的那个重要的人,那个他一直保护着的女孩,他绝不能让上层有机会派她进来这里遭受这些苦难。
  顺着那两只从他手中逃走的死侍流下的血迹,刘震烨走到了通道的出口,同时也走到了血迹的终点。
  他停住了脚步,愣在了原地。
  在他面前的脚下,血迹中断了。
  但在中断的地方,他没有看见那两只死侍的尸体,而是只有一堆.渣沫态的骨头碎片?
  “嘎吱。”
  异常的怪声从前方传来。
  刘震烨慢慢抬头看向前方,这条通道的唯一出口。
  在那里应该盘踞着整整二三十只死侍组成的鬣狗群,而在刘震烨如今的眼中呈现出的场景却是一幅.森罗地狱。
  一座死侍堆积成的肉山堵死了通道的出口,在山底下坐着一个人,他背对着刘震烨,面对那座尸体堆成的山峰低头弯腰不断地抽动脑袋,像是要撕咬咀嚼什么,那双手频繁地撕扯,粘稠漆黑的鲜血随着他的动作飞溅泼洒在地上,汇聚成了一汪沉浮着断臂残肢、白骨、血肉的腥红血泊。
  死侍被蛮力撕扯断裂的身躯躺在周围,只剩下半边的鬣狗般的头颅,眼睛里全是死亡前的狰狞惊惧,这幅场景完全不亚于《西游记》中狮驼岭的残酷场景,只是受难的东西从人类成为了凶残的死侍——如此的无助?凄惨?
  巨大的心跳响起了,那是七宗罪中的活灵忽然兴奋的吼叫。
  刘震烨骤然抓紧了手中的环首大刀的刀柄,他的目光中,那尸山血海前的背影停住了动作,渐渐转头了过来,那双熔红的黄金瞳盯住了他。
  准确地说,是盯住了他手中的七宗罪·嫉妒。
  ps:宝可梦奴隶主真好玩。
  (本章完)

第一千两百五十三章:龙雀刀
  当那双不像人的熔红黄金瞳盯住自己的时候,刘震烨有那么一瞬间感觉自己三魂出窍了,那是一种相当骇人的体验,就像是你一脚踏空那刹那间的失重感,咽喉部像是堵了什么东西,在努力下咽的时候,一股发麻的寒意从胸腔以及两腮的部位蔓延出来,遍体的寒冷,由内而外的毛悚感。
  脑袋里有警钟玩命地摇,那一瞬的血流停止甚至让他有些耳鸣失聪,在尖锐的鸣音里快速后退,握住“嫉妒”的五根手指用出最大的力量死死抓住刀柄,大量的鲜血回流注入了刀剑中意图压榨出所有不详的力量。
  言灵·蛟蜃
  刘震烨往后脱跳,在向后跃出的时候,他之前停留的原地留下了一个和他一模一样的影子,那是由他身体内的水分与幻光构成的海市蜃楼,在延迟大概三秒后那个幻影开始行动起来模仿他的动作,与此同时,藏起来的刘震烨身上已经披上了一层迷彩似的幻光消失在了通道里。
  有些敌人看一眼大概就知道不是对手,刘震烨对上那双黄金瞳的时候就已经失去了战意,这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舍生取义和徒劳送死是两个概念,比起莽撞地冲锋,还不如暂时撤退来得聪明一些。
  只是他真的逃得掉吗?
  向后暴退的刘震烨死死盯住通道口尸山血海前慢慢站起转过身来的家伙,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不,绝对不是错觉,那双熔红的瞳眸穿过了他言灵制造出来的幻象,锁定住了幻光中他隐藏的真身!
  刘震烨看见他向前迈步了,他动了,那移动的轨迹就像是削减掉了关键帧,那是鬼魂般的移动方式,在通道的尽头几次闪动就已经逼近到了一个让他绝望的位置。
  对方伸出了手,抓住了刘震烨的右臂。
  刘震烨想过反抗,也试着反抗,但反抗的念头还作为生物电从脑神经传递向四肢百骸的时候,对方的动作已经完成了。
  “嫉妒”从刘震烨的手上被剥夺了,这个过程很血腥,就像是有胶水黏在了他的手心和刀柄上,强行拉扯出来的丝线就是血红的血管,那些蠕动的线状连接物勾住了刘震烨的血管拼命地缠绕裹夹不想分开,但在巨大的力量下还是一根接着一根地绷断,声音清脆得就像拉伸到极限的橡皮筋咔咔断裂。
  开什么玩笑。
  刘震烨瞳孔缩成了一个点,他现在可是被七宗罪精炼过血统的状态,那些危险的死侍在他面前甚至都揍不过一个回合,他敢说就现在他的战斗力足以一挑多狼居胥里那些老牌的精英干员!但就算是这样自己在这个敌人面前居然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
  刘震烨抬脚猛地踹在了面前这个危险家伙的胸膛上,他都做好了被对方闪开的准备,但没想到对方根本不闪不避,这一脚踹了个瓷实,借着反震的力量他向后翻转旋转最后落地,双足一接触地面就弹跳向后拉开好长一段距离。
  “好硬。”刘震烨半蹲在地上后撤的右脚有些麻,刚才那一脚出于恐惧完全没有收力,在被“嫉妒”精炼血统过后的肉体力量可以一脚蹬穿一指厚的钢板,但却没能让对方身形颤抖哪怕一下,简直就是在朝着城墙拳打脚踢。
  鲜血从刘震烨的右手中流下,伴随着火辣辣的刺痛麻痹感,他没敢分神去观察自己的伤势,瞳眸紧盯着不远处单手抓住“嫉妒”刀身的男人,锋利到切死侍跟切奶油似的炼金刀剑对方居然徒手抓在手里.那手心部分的苍白色是龙鳞吗?对方也处在血统精炼的状态?但为什么鳞片是白色的?
  “东西哪儿来的?”对方开口问话了。
  会说话,可以交流?是尼伯龙根的主人投放在迷宫的危险混血种么?
  “捡来的。”刘震烨回答,说话的同时脑子里不断思考对策。
  “捡来的?”林年手中的“嫉妒”勃发着茁壮的心跳,里面的活灵有些畏缩,刀柄上探出的血管状物有些迟疑要不要向着现在握着自己的活阎王身上钻。
  刘震烨见到林年似乎可以交流,而不是上来就对自己动手,心中多了一丝回转的念头,低声问道,“你在这里.做什么?”
  这是明知故问,但他不得不问,因为摆在眼前的事实太过具有冲击性了,让人难以接受和相信。
  “饿了,吃东西。”林年回答。
  “吃东西?”
  “尼伯龙根里没有其他吃的。”
  “嗯是这样的。”
  刘震烨陷入了沉默。
  会好吃吗?
  刘震烨看着那些死侍支离破碎的尸体很想问,但还是硬生生把问题吞了回去,他确定面前的这家伙是疯的,如果问多了,可能对方会连自己一起吃。
  沉默是金。
  此时此刻,作为七宗罪和刘震烨眼中活阎王的林年也陷入了沉思。
  他干饭干得好好的,忽然熟悉的气息就接近了自己背后,他原本还以为是尼伯龙根中遇到了什么熟人,结果回头一看,熟人没见着,熟剑倒是有一把——该跟着路明非的“七宗罪”莫名其妙有一把落在了陌生人的手中。
  林年翻转手中的“嫉妒”,这把唐刀前身的环首大刀正符合他记忆里龙吟剑匣中的“嫉妒”,入手的感觉以及它的外观都一模一样,基本可以确定这就是路明非带着的七宗罪之一。
  林年又抬头看向这个陌生的男人,刚才夺刀的时候他观察了对方的后颈,上面没看见有黑色的条形码,大概率不是被投入迷宫的危险混血种,要么是猎人,要么是其他势力刺探尼伯龙根的混血种。
  “给你一次机会,说实话,东西是捡来的还是抢来的。”林年抓住刀柄,那些不安分的血管被手腕上的苍白鳞片挡在了外面相当急躁,刀内的活灵也弥漫出了相当狂躁的气息。
  “捡来的。”刘震烨一口咬死东西是捡的,上一任的主人是个被这把刀差些吸干净了的危险混血种,于情于理他拿刀都是救了对方,这和捡来的没什么区别。
  林年偏头看了他一眼,以他的听力这个距离足够聆听到对方血液流动的速度以及心跳声,他不是太会鉴谎,但对方没有心跳加速、瞳孔放大,肢体语言也挺正常的,所以大概率没有骗他?
  路明非搞丢关键的屠龙道具什么的似乎也挺合理的。
  刘震烨看着沉思的林年汗水一滴滴从额角流下,这个男人给他的压力大到堪比纯血龙类,那通道口堆的尸山血海他没认错的话就是那群鬣狗般的死侍,但现在全都成为了残破的尸体,被开膛破肚剥得只剩下带鳞甲的皮囊,里面的肉和内脏全都不翼而飞了。
  至于那些东西去了哪里,刘震烨觉得明眼人都猜得到——林年的嘴边全是没有擦拭的脓血,说话的时候被鲜血染红的牙齿里还带着新鲜的肉丝和内脏碎片,这他妈是人干的事情么?自己不会是遇见人形态的龙类了吧?
  林年在拿到手“嫉妒”后就对刘震烨失去了太大的兴趣,无论刘震烨是什么身份代表的是哪方势力对他来说意义都不大,哪怕对方可能是秘党的人。
  “你是靠它活到现在的么?”林年提出了自己最后的一个问题。
  刘震烨现在的状况相当的“饱满”,但从对方身上的战斗痕迹和衣衫破损的程度来看,应该在这个迷宫内待了很长一段时间了,那么这份“饱满”肯定是有原因的,林年稍微一联想大概就猜到了对方是怎么做到的。
  刘震烨看着林年手中的环首大刀,迟疑了一下后还是点头承认了。
  林年拿着“嫉妒”,看着手腕龙鳞外不断试图钻磨的血管状物,沉思片刻后松开了鳞甲露出几条缝隙,那些血管状物立刻争先恐后地刺了进去连接了他静、动脉。
  在连接林年的血管后,那把环首大刀整把刀剑都亮起了红光,那些血管一样的纹路不断地枝开叶散,直刀的刀刃竟然反常地开始延长变宽,内弧上淬火的痕迹泛起了红褐色的光芒,刀柄尾部的龙雀环升温到岩浆般火热,在明亮的火光中开始形变,犹如朱雀与龙首尾相连,雀口与龙口喷吐出的焰流顺着直刃向上裹在了刀刃上不断沸腾跳跃。
  最终,林年手中的环首大刀形态已经天翻地覆,从环首直刀变成了大刀的模样,刀背上嵌着九个烧得通红的圆环,在火焰中清脆作响。这根本就是《古今刀剑录》中提到过的“大环刀”的模样,那些铭文内流动的火焰以龙文为载体记载着它的威名:“古之利器,吴楚湛卢。大夏龙雀,名冠神都。可以怀远,可以柔迩。如风靡草,威服九区。”
  大夏龙雀刀。
  刘震烨目瞪口呆地看着林年手中拉风到极致的“嫉妒”,直觉告诉他现在这把刀剑的模样才是七宗罪真正的形态,对方的血统直接激活了“嫉妒”的隐藏形态,只是一口血就能让刀内的活灵激动地喷火,而抽了他几乎半身血的时候,那把刀甚至不愿意爆出一点火星。
  尸山血海中,残破尸体内忽然颤动了一下,在缝隙中,暗金色的瞳眸锁定了林年的后背,在瞬间爆开了堆积如山的死侍尸体,那尚未死透生命力异常顽强的死侍扑向了林年的后颈横咬而来!
  空气中火焰流动,刘震烨完全没看到林年怎么回的身,怎么出的刀,在一声爆鸣中,那死侍已经被钉在了侧墙上,刀刃上的火焰包裹住了那扭动的身躯,那些火焰却相当异常地没有将之烧成焦炭,而是诡异地变得通红了起来,血红的焰光中那死侍的身躯迅速变得干瘪了起来,就像被抽了真空一样身形迅速缩水很快就变成了一条干尸。
  血红的焰光顺着龙雀刀的刀身回流,汇聚在刀尾的环首,朱雀与龙吞吐的血焰最终顺着血管流进了林年的手腕,在这一刻,林年大概知道了这把“嫉妒”第二形态的效果。
  提纯龙血基因,汲取血统营养。
  这效率可比生啖死侍肉高多了,而且心里还不膈应。
  林年手腕转动龙雀刀,头也不回地扬了一下刀刃,那泼天的血焰吞没了他身后的尸山血海,在血光之中大量被浪费的鲜血开始蒸发,死侍尸体中没有抠干净的带有龙类基因的“营养物质”都被选择性地蒸发掉了,混合在血红的焰光中回流向“嫉妒”。
  体内凶猛的饥饿感快速消退,下降到了一个相对的安全区,但并不会持续很久。
  林年不再浪费时间,提着燃焰的龙雀刀转身就走,不再理会身后的刘震烨,“嫉妒”这种武器本就不属于对方,重新夺回来后反倒是救了对方一条命,否则再这么下去就算不死在死侍的口中,刘震烨也会因为血统精炼逐渐跨过临界血限变成更加危险的东西。
  刘震烨在看见林年转身离开后,站在原地思想斗争了一会儿,最后做出了决定转身快速原路返回。
  走在前面的林年因为饥饿的消退暂时放慢了脚步继续寻找可以为他提供养分的东西,可还没走多远,他就听见了背后复数的脚步声,停下转头,看见了带着一群老弱病残的刘震烨快步跟上了自己。
  “我知道哪里还有死侍相当危险,且大量的死侍!在带着这群人求生的时候我摸清楚了不少危险区域。”刘震烨低沉地说道,“而且我可能知道迷宫的出口在哪里!”
  林年停下了脚步,转头看向刘震烨,以及他身后那群老弱病残,那群虚弱的可怜人相当惊惧地看着现在卖相不太好的林年,以及那把炫酷过了头的第二形态的“嫉妒”,可他们也意识到了这可能是最后的救命稻草,于是以沉默和期望的目光投向了林年。
  “迷宫的出口?”林年不废话,直接抓住对方话里的关键。
  “弥诺斯在克里特岛为米诺陶诺斯修建了一个迷宫,他将这个危险的怪物关到了迷宫的最底层,他是囚犯同时也是唯一的生机,杀死米诺陶诺斯就能获得逃出生天的办法,这也是唯一逃离迷宫的办法。”刘震烨说,“我认为在这个迷宫内也藏着一个可怕的怪物,只要杀死了他,就能逃离这里。”
  “继续说。”林年承认对方说的引起了他的兴趣。
  “你不是饿了么?”刘震烨望着林年缓缓说,“我不觉得那些死侍能合你的胃口.你有兴趣吃一条纯血的龙类吗?”
  ps:帕鲁造反把我这个奴隶主干掉了

第一千两百五十四章:龙威
  有些时候混血种和混血种的差距比人和狗的差距还要大。
  但说实话,刘震烨不太愿意承认造成眼前这一切的人是混血种,如果承认他是混血种,那么他算什么?正统狼居胥内的兄弟们又算什么?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弱病残吗?
  血焰的光芒照亮了大半个通道,一堵血色的焰墙在深处的熊熊燃烧隔绝了去路,八只漆黑利足的异种死侍们围绕在血焰墙前疯狂尖啸着,利足狂躁地在地面上剁出一个又一个坑坑洼洼,它们不断地向前试探又被没有温度但却洋溢着相当危险气息的血焰给逼回来,焦急地在墙壁和天花板上来回攀爬。
  提着龙雀刀的煞星从另一边走来,渐渐地压缩着异种死侍们的生存空间,这一幕远处的刘震烨相当熟悉,带着身后的老弱病残们被那群危险的死侍赶得上天无路下地无门的时候就是这种感觉。
  脚步再向前踏了一步,异种死侍们的生存空间已经被压缩到极限了,回弹的是发疯一样的反击,兔子急了也会咬人,更别说是一群择人而噬的怪物,一二十只异种死侍挤在窄小的通道里蜂拥而来的场景相当骇人,无数利足快速地挪动时翻飞出的黑影以及响声能让人从心底里泛起恐惧。
  藏在身体下的腺体喷吐出带有腐蚀性的蛛丝,漫天的蛛丝纷飞而来,握住龙雀刀的林年只是甩手,那些血焰就从龙雀刀的刀身泼出,接触到血焰的蛛丝快速地失去活性,从本质上来说这些异种死侍结合了蜘蛛的基因,就算蛛网变异过但本质还是天然蛋白纤维,血焰似乎相当克制任何带有“营养”的有机物。
  在刘震烨眼中宛如死亡潮水的异种死侍转眼就迎来了它们生命的尽头,在这种疯狂的冲锋下就算是一只重火力的现代化小队也得边开火边后退拉扯距离,但这次它们的对手是不能用常理度之的东西。
  “刹那”或者“时间零”这类神速系的言灵的战斗方式或许在使用者的直观感受上来看是相当精彩的,诗意的,唯美的。可在旁人的眼里,那战斗场面叫一个惊悚和麻木。
  迎向异种死侍潮水的林年消失了。
  一瞬之间,通道内天花板上、墙壁上、地面上的八足死侍们都燃烧起了血色的火焰,火焰爆燃的轰响以及眨眼就填满整个通道的血红光芒让人感觉如坠地狱,那些尖锐的利足就像筷子一样从躯干上解体散落到地上,失去肢足的死侍尽数趴在地上扭曲着尖叫,又被血焰渐渐抽成干瘪的壳,那些坚硬的龙鳞也脆化出现裂纹化成齑粉。
  血焰开始归流向通道尽头站立的林年,所有的养分和抽离的龙族基因都顺着焰光填向他的身体,这种汲取营养的方式太过于高效了,“嫉妒”这把刀几乎是把斯纳特莫之剑的“吞噬”的特性发挥到了极致,可能原版的七宗罪都未曾有过这样高效的吞噬性。
  他双手没有忍住轻轻地张开,那些血焰从他的四肢百骸涌入,分流的血光像是红色的大翼灌入他的后背,将他的影子投在通道的四面,巨大,森然。
  等到血焰渐渐消退了,林年身上还带着几抹焰光,低头看着手上欢呼雀跃的龙雀刀以及手腕上连根的血管状物不言不语。
  刘震烨领着那群面黄肌瘦的难民心惊胆战地穿过那些枯槁的死壳来到跟前,他迟疑片刻后出声询问,“你还好吧?”
  他很了解“嫉妒”的效果,抽取敌人的营养来满足活灵对养分的渴望,活灵又以慢性血统精炼的方式补强宿主。可问题就出在这个互利互惠的补强上,血统精炼可不是谁都能有福能享受的,使用“嫉妒”越久就代表着使用者越接近临界血限,这是“嫉妒”乐得看见的,自己的宿主成为一个渴血的杀戮疯子,不断去追逐龙血基因来满足它。
  林年抬起左手捏了捏拳头,忽然反手震击在了身旁的通道墙壁上,刹那间,巨大的爆鸣声伴随着连绵的崩溃轰响瞬间填满了冗长的过道,几乎上百米的通道墙壁在那力量灌注进去瞬间一口气爆开!
  砖石和粉尘扬起填满了所有人的视线引起恐惧的惊呼,那难以言喻的力量被灌注到墙壁里不断向前、向前,将沿途的瓷砖和墙面全部摧毁,直到攀伸到视线的尽头不知道多远才停止,轰鸣的声音又从远处回弹过来,余音不止。
  粉尘渐渐回落,在无数咳嗽声中,他们抬头看向周围,脸上逐渐弥漫起惊恐,视野能见到的过道几乎全部被摧毁了,狰狞的裂痕攀爬在每一处角落,整个通道就像是被狂龙蛮横地钻过似的遍地残骸,那些触目惊心的痕迹只是出于简单的反手一敲,这种力量已经不可能是人类能做到的了。
  刘震烨脸色绷得很紧,盯住安静的林年,内心感觉是在走钢丝,这种异状他这辈子都没有见到过,同时他也很清楚,自己这些人的生死也是这个看起来年龄不大的男人一个念头的功夫。
  林年没有理由加害他们,刘震烨是清楚这一点的,但恐惧依旧像是种子一样扎根在他的心里,生根发芽。
  “月”如果在这里会有胜算吗?
  他心中升起了一个放在以前自己都会觉得荒谬的念头。
  “我很好但好像好过头了。”林年收回左手捏住的拳头,这还不是他的惯用手,他也没有使用“八岐”来增幅自己的力量。
  他觉得自己的血管里的鲜血都在燃烧,燃烧所产生的热力顺着经络遍布四肢百骸,那种微微膨胀的感觉充斥着身体的每一个角落,就连脑血管也活跃地在微微抽搐跳动,呼吸顺畅到不可思议,他从没有这么好过,感觉能一拳打死一只纯血龙类。
  不是错觉,他拳头捏紧的瞬间,那燃烧的血统清楚地告诉他,现在他真的能打死一只龙,用那纯粹的“力”。
  这种“力”能与大地与山之王那极致的“技”硬碰硬吗?再一次遇见后他能打爆龙王的脑袋吗?
  “冶胃”的构筑进度几乎快要完成了,越到了最后的关头,金发女孩的速度就放得越慢,似乎是在等待着更充实,更营养的物质补充进躯体里来为那金碧辉煌增添最后一块青砖绿瓦。
  宛如真正的biuld类游戏,沿途上的一切关卡都是为了闯关者变得更强,所有的准备,所有的收获都是为了直面最后关底的BOSS。
  皇帝胆敢肆意让林年进行飞跃性的提升,这就意味着他这个设计者对于关底的BOSS很有自信,迫切地想要让林年达到与之能正面一战的程度——大地与山之王,环绕世界树的中庭之蛇,那掌握“力”之极致的古老东西在祂的主场内到底该有多强大?
  “下一处地方。”林年催促着刘震烨指路。
  他的确需要这种力量,这是摧毁性的,压倒性的力量,十二作福音灵构的潜力已经开始显露无疑了,雾态血液和冶胃的叠加已经是次方级别的增幅,如果这是皇帝的计谋,那也好,养虎为患这个词在哪个时代都不新鲜。
  刘震烨没有拒绝的理由,他只能沉默地给林年带路,脑海中记住的地图上代表着死侍出没的危险区域又划掉了一片,这根本就不是在走迷宫躲猫猫,这是在捕猎,迷宫内一切的东西都是这个家伙的猎物.好像这座迷宫就是为了对方而造的,被投放在迷宫里的东西无法逃出生天,只能被一点点挤压压缩空间,最后被堵住吃掉。
  一处又一处的地方被踏足,被围剿,血红的光芒照亮无数通道,刘震烨麻木地带着林年穿行在通道中,那些危险的东西一群又一群地被追上、杀死,只要知道了他们的出没地,只要见到了他们的踪迹,那么逃跑就是一种奢望了。
  一排排的血焰接连燃起,刘震烨已经看得麻木了,凶狠的死侍被捏小鸡崽一样捏死,让他恐惧的同时也不由泛起了一丝期待,说不定对方真的可以通过那个危险的地方.
  最后一簇血焰在林年的肩膀上熄灭了,他松开了手上抓住的死侍的脖颈,被掐成粉末的颈骨上的脑袋被烧成了皮包骨头的骷髅,摔落在地上后立刻在脆响中碎掉。
  “这是我知道的最后一个地方了,剩下的就只有.那里了。”刘震烨在林年的身后低声说道。
  “带路。”林年没有废话,“冶胃”的构筑从很早之前开始就卡在了最后的进度条,叶列娜的意思很简单,最后这一点缺的营养需要足够分量和资格的东西来进补,如果说她真正需要的东西是“龙类基因”,那么这些死侍的确不够格来完成十二作福音的搭建。
  他们继续在迷宫中前进,因为大扫荡的缘故,整个迷宫安静得可怕,别说死侍了,恐怕那些被投入迷宫的危险混血种早已经闻风而逃了,之前追猎死侍的时候也不是没有过不长眼的危险混血种试图偷袭他们,但结果就是被林年掐断喉咙喂养“嫉妒”。
  比起吃人,依靠“嫉妒”抽干净混血种的龙类基因要显得文明多了,而且林年看起来也不像是有道德洁癖的人,他的底线相当灵活。
  七宗罪吃人≠他在吃肉。
  吃人的是武器,关他这个使用者什么事情?
  刘震烨抱着相当忐忑以及复杂的心情,领着林年走向了一条不起眼的通道,只是这一条通道越往里走光线就越是晦暗,墙缝里常亮的日光灯泡开始出现频繁的故障和闪缩,墙壁和天花板的瓷砖也逐渐灰败破旧了起来。
  黑暗侵袭。
  与此同时的,刘震烨在走进这条通道后表情也开始发生僵硬抽搐,他额角的青筋不由自主地暴起,黄金瞳也点燃了,每往里走一步都相当的吃力,就像是在泥潭中行走,那些默默跟随着刘震烨的难民们早已经瘫软在了地上和墙角边,无力再向通道内进发。
  难怪刘震烨认为这条通道极有可能是出口却没有来殊死一搏——他带着的这些弱者甚至都没法走通这条道路,就连去觐见都无以为继,何谈逃离?
  林年大概猜到了引发这一切的源头,那些压迫着刘震烨以及难民们的力量真相只有一个——龙威。

第一千两百五十五章:在绝望中挥拳
  龙威。
  在通道的深处真的有一只纯血龙类驻守着,无时无刻地顺着通道向外释放龙威,恐吓着迷宫中的可怜人,让他们转身逃离这个唯一的出口,带着绝望和不甘在千篇一律的通道中死去。
  刘震烨的肩膀被林年按住了,他坐在了地上无法再继续前进,就连开口都做不到,他已经足够深入了,只差一步就会觐见那尊贵的存在,但在觐见的一刻,他也会因为自己的位格太过卑劣而被处刑。
  “你的任务已经完成了。”林年说。
  他独自继续前行,走进了那黑暗的通道中,将身后的刘震烨抛在后面,整个通道只剩下他的脚步声,以及手中“嫉妒”的血焰火光。
  在某一刻,他停下了,看向了黑暗通道尽头那扇大门前站着的守门人,周围的通道不再千篇一律,而是出现了精细的浮雕和古老的壁画装饰,在那些壁画上斑驳的油彩绘画着丑恶的米诺陶诺斯画像,它被铁链束缚在地牢的最深处,亦如大门前被青铜锁链洞穿脊椎的守门人。
  守门人趴在大门前的地上,狗一样凄惨,遍体鳞伤,黄金瞳却依旧锃亮。
  察觉到了林年的到来,她开始努力地从地上爬起来,拖动连接脊椎的青铜锁链清脆作响,努力地站直了,看向了到访的人。
  在那一刻,林年知道了,原来迷宫中真正的难题一直都在这里等待着他。
  林年和她对视了很久,沉默和悲哀在黑暗的通道中蔓延,水滴落在铁管上的响声回荡得很远。
  他们或许都在想,不应该是这样的,结局和故事不应该是这样的,某些故事在很早以前画上了句号,那么就无需再去赘述去窥伺,那些得到了美好结局的故事就该一直美好下去,而不是在某一天忽然之间崩塌,坠入深不见底的黑暗。
  邵南音。
  一个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我应该说过,走了就别回来了,不然的话会死的。”林年看着她轻声说。
  林年亲手放走了她,她早就应该顺着芝加哥海港的大船离开到遥远的地方去,去到某个春暖花开,有着阳光和沙滩的地方,和自己喜爱的人一起享受得之不易的自由,她们会戏谑地聊起曾经的故事,互相调笑,互相捉弄,说不定还会在当地惹上一些小麻烦,又仗着天高皇帝远,轻松解决,为得到自由后的生活增添一些乐趣。
  可世事总是难料。
  在对方麻木的沉默中,他也大概猜到了发生了什么,轻声问:“祂是怎么找到你的。”
  “我不知道。”她说,“可能我一直都没有逃过祂的注视,在芝加哥那次是如此,现在也是如此。”
  她在笑,但声音却没有感情,淡漠,透露着绝望到底之后的认命。
  逃离了林年,逃离了卡塞尔学院的追捕,但却不代表她真的自由了。
  一直以来,真正盯上她的从来都不是前两者,当真正的上位者想要挪动棋子到正确地方的时候,她的命运就不再属于自己。
  不要忘了,是谁将邵南音送到了林年的面前,那么即使林年放走了对方,祂依旧能再送来一次。
  像是在戏谑嘲讽林年之前的怜悯和人性。
  你可以宽恕她,给予她自由,但我却依旧可以赐予她折磨和痛苦,你可以叛逆,但到头来终将有人替你承受结果,这一切都毫无意义。
  祂像是在教诲林年什么道理,晦涩又深邃。
  邵南音的背后,一根古老的青铜锁链一头连接迷宫的大门,一头刺进了她的腰部,锁链深入血肉捆绑在了她的脊椎上,套死,嵌入,又因为自愈的能力生长在了一起,不分彼此,血肉模糊。
  她的模样也是相当凄惨,浑身上下没有一处好的地方,那些青黑的鳞片早已经因为前人的攻击而皮开肉绽,即使再强大的自愈力也无法无限制地进行自愈,烂肉和伤痕遍布全身,每一个通过迷宫的人都对她发起过致命的攻击,也曾一度几乎杀死她,在她的身上留下不可磨蚀的伤痕。
  纯血龙类的荣耀在此刻就是一个笑话,在一般混血种的眼中她象征着神秘和危险,但在尼伯龙根的铸造者眼中她不过是一条看门的狗,那青铜的锁链就是上位者对她的拘束。
  她没有资格反抗,没有资格谈判,她的身世,她的过往可能会得到林年这样的“人”的同情和触动,但在真正的上位者眼中,那些都只是可以利用的弱点,让她千疮百孔,卑贱可怜。
  现在她的狡猾和机灵再也救不了她了,上位者为她栓上了狗链,让她对弃族命运做出惨痛的偿还。她被锁在这个地宫中不见天日了不知多久,痛苦过,愤怒过,嚎叫过,但最后得来的依旧是暗无天日的囚禁。
  “也许我从头开始就不该招惹你。”邵南音垂首缓缓说。
  她的黄金瞳望向了林年,没有生气,也没有悔意,“遇见你是我这一生的错误。”
  林年默然看向了她背后的锁链,手上的“嫉妒”轻轻颤动。
  瞬间,邵南音做出了攻击姿态,数倍于曾经见面时的龙威浩荡地充斥满了整个过道。
  “南琴在祂的手里。”邵南音说,她的那双黄金瞳里的愤怒早已经干涸。
  林年安静地看着她,手中的“嫉妒”燃烧着血焰,活灵在催促他,对于龙血的渴望不断在焰尖儿上跳动,诱惑他赶快下手,就像杀死那些死侍一样,把刀插进这个可怜龙类的喉咙里,汲取她的基因和养分。
  邵南音现在有不能退的理由,即使面对的是林年,即使等待她的是死亡。
  皇帝在为她套上锁链的时候温柔地在她耳畔中讲述过,如果她逃跑,如果她背弃自己命运的代价,那个可怜的名叫邵南琴的宠物会被丢到死侍池中,她会竭尽所能地哀嚎惨叫直到流干最后一滴鲜血,可能在喉咙被撕碎的时候最后一个声音呼喊的也会是邵南音的名字吧?如果你选择背叛的话。
  林年微微低头,没有说话。
  邵南音抓住了这个机会,发力冲了过来,她的周身带有气旋和云流,那是风王一脉的言灵在高歌狂舞,作为守门人,皇帝不满她卑微的血统,为她注入了新的力量,只为了让这场悲剧稍微有那么一丝波澜,即使到最后的结局依旧不可能被个更改。
  青铜锁链绷直,爆鸣,尖锐的利爪停在了林年的额顶。
  不是邵南音收手了,而是她背后的锁链已经绷直到了极限,林年停住的地方刚好是她所能到达的极限,她就像狗一样被困在了这里,那拼命伸长的手臂和黄金瞳中的悲哀都述说着她的痛苦。
  林年伸手轻轻扼住邵南音的喉咙,血焰迫不及待地顺着他的手臂吞噬了对方,开始燃烧起了凄厉的血光。
  她没有哀嚎,也没有惨叫,在血光中麻木地看着林年,似乎希望对方结束这一切。
  与其说这是一个挑战关,不如说这是一个奖励关,一只营养充沛的好狗被精心养在了迷宫的终点,只等着通过迷宫的人亲手来作践——践踏、羞辱纯血龙类的机会,没有多少人会愿意错过的。
  只要有胆子顶住龙威来到最深处,他们就会发现这只可怜的纯血龙类的虚张声势,她色厉内荏地鼓足了自己的龙威恐吓着经过这里的人,否则一旦被发现真相,被铁链栓住的狗又会遭受一顿毒打和羞辱。
  “不该是这样的。”林年低声说。
  如果不该是这样的,又该是哪样的呢?
  他掐住对方脖颈的手轻微用力,血焰膨胀冲起,片刻后又快速收缩,刀剑内的活灵发出了相当不满的吼叫,但在林年骤然用力抓紧的刀柄的恐怖的情绪中寂静了下去。
  蒸发了大量纯血基因的血焰回流进体内,“冶胃”的构筑临门一脚终于踏出,仿佛打开了一扇门,那无声的轰鸣在那躯体内响起,宛如洪钟回荡昭示着登天梯上跃然的一大步,那扇天门的云雾也消散了许多,足以看清那庄严的壁画与纹路。
  十二福音灵构赦免苦弱·冶胃,构筑完成。
  林年没有丝毫喜悦和满足,他手中的邵南音已经干枯如草纸,但却因为龙类的血统残留着一条性命,倒在地上陷入沉睡。
  在他眼里,这是来自皇帝传递的冰冷的信息和警告。
  祂的确在放任林年的成长,甚至亲手促成这一结果,同时,祂也毫不介意地在这个过程中温柔地警告林年。
  所有的馈赠在暗中都标好了价格,一切你所得的,我可赐予你双倍,也可以给予你相同的痛楚。
  这才只是开胃甜点,再向下,可是地狱哦。
  他迈步走向离开迷宫的大门,在门口金发女孩倚靠在门边上抱着手饶有趣味地看着他身后地上昏迷的邵南音。
  在离开之际,林年忽然停下了,停在了迷宫的出口,回头看了一眼地上的邵南音。
  良久,他垂眸,握拳。
  “八岐”的领域悄然覆盖全身,那双熔红的黄金瞳毫无感情地燃烧。
  他慢慢扬起手臂,简单的动作,却像是擎起了不可视的山岳,那是已经凝实到触碰到虚与实边界的“力”,可以以肉眼看见的抽象的“力”,血管内流淌的如奔流洪河的可怕力量,被他一拳重重砸在了地面。
  下一刻,整个大迷宫发生了一场八级的大地震。
  徘徊在迷宫内的所有人在这一刻都感受到了恐怖的地动山摇,那威严、巨大的力量顺着岩层流通到复杂的通道中,数不清的裂痕由震动的中心开始蔓延向迷宫的各个角落,就像无数引路的标志,让那些绝望的人抓住最后的稻草蜂拥而来。
  他走回去,斩断了邵南音的铁链,在金发女孩忍不住的发癫似的笑声中,把这只昏迷的龙类扛在了肩头,徒步离开了迷宫。
  妥协?
  绝不。
  ps:如果守门的龙类只是一只龙侍,或者未出场的,类似曾孙的龙类,那么一切都可以皆大欢喜。
  冶胃成功的筑造,实力的飞跃,迷宫的通关,都会是值得庆祝的事情。
  但有些事情就会这样发生,荒诞,但又在意料之内。

第一千两百五十六章:上帝也疯狂
  纯白无暇的房间,天花板、地面、墙壁,找不到哪怕一丝的灰尘,有些像是1999年上映的《黑客帝国》里矩阵的初始化模版,大光头黑人墨菲斯就是在那样的环境下为吞下了红药丸的救世主Neo科普那近乎毁灭的人工智能叛乱的未来。
  有些梦境的感觉,纯白、无垢。
  “啪嗒、啪嗒。”
  两声清脆连续的响指声在邵南音耳侧打响,气流和刺耳的声音瞬间让意识空白的她回过了神,茫然和麻木的黄金瞳内也出现了神智,下意识抬头看向面前的人。
  “别打瞌睡了,消极怠工的懒惰员工。”弯着腰向前探身的皇帝一脸无奈地看着有些愣神的邵南音摇头,像是捉住了工位上偷懒员工的老板。
  邵南音在看清皇帝的脸后,那原本还有些混沌的思维瞬间泼了一盆冰水,脸色煞白,条件反射地想要后倾身体以躲避开距离,但后背却碰撞到了笔直的椅背。
  皇帝见到邵南音终于清醒了,耸肩站直腰杆,转身走回一张标准的HR办公桌后坐下,很有意思的是祂现在的穿着也相当HR,一身标志的小西装,脸上还戴着知性的黑框眼镜,右手有意无意地轻轻扶一下,桌下包臀裙裹着的双腿轻轻交叠。
  她仓促之间环顾四周才发现这怪异的纯白无暇空间,即使这里是纯白的,但却奇怪地能分辨出墙壁、天花板等空间的结构,没有光源,但仿佛整个空间都是光源,所以地上没有露出任何深色的影子。
  “我这是在哪里?”邵南音低头看向自己的穿着,也是正装着身,米白色的短款西服裙套装,因为现在外面的季节是秋冬季节,所以内搭了一件羊毛衫,短裙下是不露肉的连裤袜踩着低跟单鞋。
  她盯着鞋面那一排装饰的小水钻,邵南音想起了这双鞋是南琴在百货商场里血拼的时候给她选的,相当便宜货,打折后才卖59元,这双鞋她一直放在鞋柜里没有穿过,因为怕太便宜而臭脚——龙类也是会因为不透气和鞋料皮革问题臭脚的,但大概率不会染上顽固性脚气。
  圆珠笔尾敲击多层胶合板材质的办公桌面发出“踏踏”的声音,皇帝偏着头看着邵南音说,“还在发什么呆呢?我们还有流程要走呢。”
  “流程?什么流程?”邵南音问,可她下一刻就反应了过来,脸色巨变的同时想要站起来,可却发现自己像是被黏在了椅子上一样,双手规矩地放在双腿上动弹不得,此时再抬头重新看向皇帝的眼神里充满了惊恐和愤怒。
  “按照正常的流程,邵南琴嗯,那个你养的小宠物应该是得丢进死侍窝里被碎尸万段的,毕竟你违反了契约,擅离职守,这让尼伯龙根3号线迷宫的最终关卡失去了关底BOSS,不少玩家向我们公司反映了这一恶性BUG,让我们不得不赔礼道歉的同时还得为身处3号迷宫内的每人奉上补偿一板德芙巧克力和一瓶农夫山泉矿泉水——这让我司亏损重大啊,关底BOSS:邵南音小姐。”
  皇帝相当为难地敲着手中的圆珠笔看着椅子上的邵南音,“3号线的迷宫现在没有了关底BOSS,这导致通关人数超过预期,大大加重了4号线关卡的服务器负载,4号线的维护员工也在向我们抱怨这件事了,毕竟4号线关卡的特殊性导致通过3号线的人数一超标就会拖延游戏整体玩家的通关进度”
  自言自语的皇帝手中的圆珠笔轻轻敲了敲额头,微微抬首露出领口下颀长雪白的脖颈,“不过这件事其实也算是有着好坏两面性,比如成功拖延了尊贵的核心玩家‘林年’的通关进度,大大增加了他的游戏粘性和游玩时长”
  片刻后她放下圆珠笔,顺了顺自己乌黑的长发做出决定,“算了,我司向来都不随意压榨员工,前有曼蒂·冈萨雷斯作保为例,好聚好散向来是我司的格言,所以邵南琴暂时就不丢去喂狗了。”
  邵南音死死盯住皇帝,对方的“网开一面”并没有让她感到欣喜或者松一口气,因为她太清楚这个“东西”的内里到底是什么模样的了,对方不可能存在所谓的“怜悯”和“同情”的情绪,祂口中的放过邵南琴听一听就行了,总有更糟糕的事情在后面等着她们。
  不出邵南音意料,皇帝接下来转口就说,“但是呢呃,介于你的确没能好好完成我司给予你的任务,没能尽到本分,所以按照契约合同的条例来看,我司会按照合法的法律途径来对你进行一系列追责,也就是说.你得对我司进行赔偿,我们两边才能算得上两清。”
  “放过南琴,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邵南音说,她没有选择,或许林年、路明非等人在面对皇帝的时候可以去愤怒地斥骂对方,去侮辱对方的卑鄙,但邵南音不行,她的血统,她的身份,让她在皇帝面前只能屈从,只能臣服。
  她可以试着和皇帝谈条件,但所谓的谈条件不过是对于“祈求”的美化性描述,真正的主动权和决定权一直都在皇帝手上,不会因为她的任何意志而改变丝毫。
  龙族的世界阶级森严,不容逾越,那是刻在血统内的钢印。
  “放过邵南琴啊.我说实话,你的宠物对于我来说其实没多大用处,你应该清楚你血统的劣根性真正在受到上位者的血统召唤的时候是没有资格去拒绝的,你曾经可以逃避命运不过是那些上位者自顾不暇罢了,逃离战场的你对于大势而言可有可无所以一直没来找你的麻烦。”皇帝把玩着圆珠笔,看着座椅上动弹不得的邵南音,“抓走你的小宠物不过单纯只是想把你在他面前的人设弄得凄惨一些,让他在动手杀了你的时候更感到一些负罪感,但同时也让他有些高得碍眼的人性低那么一点,毕竟杀人杀习惯了总会不知不觉地跃过那条线”
  “我没有死?”邵南音忽然抬头。
  “啊?你以为你死了啊?”皇帝也抬头愕然看向邵南音,随后反应过来点了点头,“哦哦,你以为你半茧化了,现在只是精神能量在跟我对话啊.没有的事情,你还没死,林年又放了你一马。”
  “.”邵南音沉默了。
  “哦对了,你现在要是敢生出他放了你一马,你下辈子要给他做牛做马的念头,邵南琴的下场就不止是被死侍生吞活剥的下场了。”皇帝用圆珠笔挠了挠眉毛。
  邵南音看了一眼皇帝,皇帝也瞥了一眼她说,“所以说很多次代种以上的龙类都无法理解你们这些低劣血统的同族脑袋里到底每天在想些什么,身为龙类怎么可能会对卑劣的人类产生‘爱情’这种可笑的东西?除非脑子有问题的龙类才会出现这种可笑的人类情节,就算真的出现了也不会是你所认为的‘爱情’,那只是纯粹的‘占有欲’,刻在每一个龙族血统中的贪婪因子在作祟,包括你自认为的对你小宠物所产生的‘亲情’也如此。”
  邵南音不言不语,皇帝忽然笑了一下,“喜欢人类这种事情,在人类的说法中,这种怪异的癖好应该叫做‘Furry控’吧?那类小众的群体就算在人类中也是相当的异端,被不少人看不起。反正我是不会允许龙族中出现这种情况的。”
  邵南音忽然就明白皇帝为什么一边说邵南琴不重要,一边还要将邵南琴置于那种残酷危险的境地了。
  “话又说回来了,林年没把你吃干抹净,其实我挺意外的,‘冶胃’的构筑到了最后阶段是必然需要相当纯粹的龙类基因来做修补,所以我才会把你栓在关底。‘嫉妒’的诱惑,迷宫的规则,‘冶胃’的构筑,再加上不怎么讨喜,欺骗过他的你,那么多重因素叠在一起都没能让他下定决心吃了你.就算是我也不经有些疑惑了,到底要怎么样才能让他稍微更像龙类一些。”
  邵南音看着皇帝叹气的模样忽然冷不丁地说,“他分明就是人类,就算血统异常到极致,但他根底依旧是个人类,期望他像龙族一样思考,你是不是制定错培养方针了?”
  “大人说话,小孩就别插嘴了。”皇帝扫了邵南音一眼说。
  邵南音的座位瞬间解体了,就像被看不见的重锤砸在了身上,她整个人就像布娃娃一样被轰成了一团血雾撞击在了白色的墙壁上,赤红的鲜血洒满纯净无暇的墙壁显得扎眼无比。浑身撕裂解体的她被那股看不见的力量摁在墙壁上动弹不得,身上的鳞片、肌肉、骨骼,乃至微观中的细胞都在被一点点地向着四面八方拖拽,像是要将她缓缓撕成无数片。
  邵南音惨叫,但喉咙中却喊不出任何声音,她的吼叫在这个空间内被“消音”了。
  坐在办公桌前的皇帝表情没有变化,依旧自顾自地转着圆珠笔,“我怎么培养他还轮不到你来插嘴,注意你跪的位置,再想想你该说的话。”
  能和皇帝心平气和聊天的人永远都是有着“资格”的人,很显然邵南音没有这个资格。
  “林年不杀你,让我很不满意,但也在我的意料。我所见的那些众多未来里,大势所趋的发展中,你的死活对故事发展的重要性占比并不多,顶多算是锦上添花。”皇帝说,“既然你没有死,那么就该给我继续发挥一些作用出来,邵南琴可以不死,我甚至可以放她走,但相对的,我要你好好替我做事。”
  “既然他现在把你这个累赘带在身边,那么你就去做一些你能做到的事情,保证他在接下来的关卡中得到我想让他得到的那些东西。”皇帝反复按着圆珠笔的按钮发出“咔咔”的动静,“他的人性还是太多了,万一在接下来我给他设计的关卡里因为这些无用的东西而导致他没有在到达关底之前达到我想要的高度,那么情况就麻烦了,这是我不能容忍发生的事情——所以你知道你该做什么了吗?”
  血肉模糊的邵南音胸腔大开,里面的骨骼和内脏被那股不可视的力量拉扯着向外攀爬,大量的血管和神经藤蔓般向着白色墙壁的边角蔓延,那种痛苦就算是龙类也为之崩溃疯狂。
  她无法回答皇帝的问题,但皇帝却能读懂她拼命想表达的意思。
  “明白就行了。”皇帝满意地点了点头,微笑着看着被不可视之力慢慢解体的邵南音鼓励道,“虽然你血统低劣,但脑子勉强够使,这是我对你为数不多认可的点,不少血统固然尊贵的龙类脑袋或多或少都有点问题,和他们合作总是会让我死很多脑细胞,希望你能让我省心一点。”
  墙壁上的邵南音坠落了下来,如今落在雪白地面上的与其说是邵南音,不如说是一滩名叫邵南音的血色秽物。
  但这片空间是奇特的,即使变成了这副模样,她依旧没有死去,裂开的头颅里裹在鲜血中连接着神经的黄金瞳望着皇帝,里面全是恐惧的情绪。
  “那就这样吧,完成好你的工作,我先撤了,唉,尼伯龙根的主人也是个甩手掌柜,搞得我真的是忙死了。”皇帝吐槽着从办公桌后站了起来,走到了地上那滩名叫邵南音的秽物前,歪头看着那血污中的黄金瞳,忽然恶劣一笑,抬脚用高跟踩了下去!
  “啪叽!”
  剧痛让邵南音低吼出声,她条件反射地抬手捂住自己满是血丝的黄金瞳向后仰,但却撞到了坚硬的椅背。
  她发现自己坐在一片黑暗之中,这片黑暗无穷的广袤,看不见任何东西。
  自己瞎了么?她摸向自己的瞳眸,却发现自己的脸好像恢复原样了,包括那在纯白空间中被撕裂成一滩秽物的躯体如今完好无损。
  自己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这里是什么地方?
  邵南音抬起了右手想支撑自己站起来,可瞬间黑暗中伸出了一只手抓住了邵南音的手腕,她想挣脱却发现钳住自己的力量大到难以想象,这让她立刻转头看向身旁,看见了同样坐在黑暗中椅子上的林年,那双熔红的黄金瞳盯着她示意她不要有任何动作。
  “嘘——”林年竖起一根手指放在嘴唇前。
  他示意邵南琴噤声,邵南音渐渐发现他们的身后的黑暗中藏着无数双眼眸,那些都是点亮的黄金瞳,就像森林中群聚的萤火虫,那些都是混血种,坐在一张张椅子上藏在这片黑暗里。
  按他们坐着的位置,邵南音不难猜出,这些座椅高低有序,在黑暗中围绕出了一个巨大的圆形。
  邵南音正想开口说话,但紧接着耳边就是一轮强劲的音乐响起,好像是一首很旧的英语老歌,随后是剧烈如海潮的鼓掌声,鼓点和电吉他以及萨克斯的演奏声快要把那不存在的“天花板”给掀飞了!
  邵南音脸上露出了不适的表情,而一旁的林年则是默然看向前方,两个人都听出了那音乐的来历,那是美国Disco乐团The Village People的代表作之一,收录在1980年发行的专辑《Cant Stop the Music》中最火爆的一曲《..》。
  邵南音顺着林年看向的方向转头看向前方,在这一片不知有多大的漆黑的空间,一束灿烂的聚光灯在黑暗中那强劲的音乐里“唰”一声打下,照亮了一个圆形的舞台,舞台的地板上铺设着LED灯以及屏幕不断地播放着绚丽的蓝色海波,舞台的中央则是一个V形状的对坐双人椅。
  一个人影从黑暗中走进了聚光灯,出现在黑暗中所有人眼前的赫然是
  摩根·弗里曼(an Freeman)?
  ps:摩根·弗里曼(an Freeman),1937年6月1日出生于美国田纳西州,美国男演员、导演、制片人。代表作有《肖申克的救赎》《冒牌天神》《百万美元宝贝》《遗愿清单》等等,是美国好莱坞电影中饰演上帝的专业户。

第一千两百五十七章:谁想成为屠龙勇士?
  雷鸣般的掌声中,那模样深沉、智慧、又不失宽和的西装革履的老人走到了聚光灯下,他的形象在美国几乎家喻户晓,黑色皮肤上的雀斑与记忆中明星海报上的那位“上帝专业户”相差无异,步调、姿态,乃至气质都是那么儒雅随和,智慧深邃,让人挑不出半点毛病。
  “这是什么情况?他怎么会在这里?我们这是在哪里?我怎么没有死。”
  掌声中,邵南音被钳住的手慢慢放了下来,放在了软沙发座的扶手上,她闻见了背后沙发椅背上新鲜皮革的气味,这种气味充斥着整个黑暗的空间,不难猜到这个舞台周围围满了这种观众席,这让她想起了新开业的沙发电影院,密封的环境里充斥着皮革的味道,一场电影看下来简直就是对上呼吸道的折磨。
  对于邵南音的问题,林年在观察到她的确渐渐冷静下来,没有要掀场子的异象后才在掌声中开口解释,“这里是尼伯龙根的4号线,我把你带出来了。”
  “4号线?你确定这里不是好莱坞的颁奖典礼现场?”邵南音放在沙发扶手上的手指指向聚光灯下的大名人,“别以为我不看电影,每年过年的时候我都会被拉着强行再看一遍金凯瑞的《冒牌天神》。”
  那是邵南琴最喜欢的电影,荒诞,喜剧,又充满人生哲理,在电影里聚光灯下的这个老人饰演的是一个黑人上帝,在当时的美国电影一上映就引起了一片哗然,因为从来没有导演敢选一个黑人扮演上帝这个角色,但事实证明摩根·弗里曼依靠自己的个人魅力和演技成功将上帝一定是白袍白须的老爷爷这个固有印象给拆掉了,以至于后来提到上帝大多人想到的都是那张雀斑老人脸。
  见到邵南音没有崩溃或者发疯地攻击自己,林年默然放宽了一些心,然后扫了一眼台上的主持人直接下了定论,“假的。”
  这个摩根·弗里曼( an Freeman )绝对是假的,毫无疑问,因为真正的摩根·弗里曼是好莱坞的资深演员,而不是一个.混血种!
  那睿智、深沉的瞳眸内洋溢着金色的光华,伪装成摩根·弗里曼的老人脸上带着谦逊的笑容,迎着黑暗中那四面八方席卷而来的掌声走到了台前,抬起右手轻轻招呼了一下黑暗中的观众们,左手拿着提词卡放在胸前,“Hello,and welcome to‘Who Wants to be a Dragonslayer?’ Im an Freeman and now lets meet all people. They are (大家好,欢迎来到节目“谁想成为屠龙勇士?”我是你们的朋友摩根弗里曼,现在让我们来认识一下参加节目的所有人,他们分别是)”
  邵南音和林年都微微点了点头,像是认可了这个假摩根·弗里曼,如果他开口说的是六公主(CCTV6电影频道)特供的翻译腔的话,那么他们大概会很出戏,但这一张口就是熟悉的经常出现在人文科普视频配音的磁性老人嗓音以及浑厚的英语,就算是假的他们也认可了.
  聚光灯开始闪耀,紧接着,邵南音感觉眼前一亮,头顶也传来了相当炽热的温度,那是聚光灯照在了她的身上。很快她就发现自己不是唯一的一个,身边的林年也被一束聚光灯照亮了,整个舞台上零零散散超过二三十个人都被聚光灯给点亮。
  黑暗中藏着的音响响起了庄重的号角声,以及激动人心的音乐。
  “你挨了这么多打?”林年嘴唇不动,用腹语问邵南音。
  “你放屁,这里大部分人我见都没见过。”邵南音冷冷地用腹语回道。
  “腹语”这个名词让人误以为是腹部发音,实际上不是,仔细观察发音者他们嘴巴大多数都张有小口,对身体细微处控制力出色的人都能学会,林年和邵南音对于这种技巧也是随手就来。
  至于林年为什么要这么问,在他看来邵南音既然作为3号线的关底BOSS,那么想进4号线就必须要过她这一关,恪尽职守的邵南音迫于皇帝淫威必须全力以赴,但被狗链拴着势必是要挨一场不公平的毒打了,这就代表着每放过去一个人,邵南音就要挨一顿毒打,在场二十多个混血种,岂不是邵南音挨了二十多顿毒打?
  这么皮糙肉厚的么。
  “我顶多放过去了三四个人,上一个过去的还是你那个朋友。”邵南音观察了一下被聚光灯照到的这些人说。
  “路明非么?他从你那里过去了?”
  “是啊,简直就是一个怪物,和你一样。”邵南音说,“这些人应该是我被丢到尼伯龙根之前通过迷宫的,这个尼伯龙根存在的时间比你想的要长。”
  对方这句话的意思基本就是在暗示他皇帝布这个大局的时间特别早,不知道还有多少幺蛾子在后面等着他们。
  “所以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邵南音面无表情地问道
  除去聚光灯照耀下的人,在黑暗中还有着许多没有被选中的人,他们点燃着黄金瞳就像是气氛组一样只顾着拍掌欢呼雀跃,脸上全是虚假的笑容,瞳眸里满是麻木。
  “4号线列车下来后只有一条通道,通道直连向这里,走进来后节目组的‘人’领着我们到自己的位置,然后就是你现在看到的情况。”林年淡淡地说,“像是在玩什么真人秀,应该也是尼伯龙根游戏的一环,你听到之前那个假上帝的报幕了么?”
  “‘Who Wants to be a Dragonslayer?’谁想成为屠龙勇士?你确定这不是copy《贫民窟的百万富翁》的桥段吗?”邵南音问,“怎么尼伯龙根也开始玩抄袭了,最近抄的最火的应该是那部叫《爱情公寓2》的电视剧了吧?南琴还挺喜欢看的,逼着我一起看了大结局,完全不管我看没看第一季。你说这是抄的哪一个?”
  “哪个都不是,电影和电视剧的原型都是英国的一档真人秀节目,就叫‘Who Wants to be a Millionaire?’谁想成为百万富翁,很多国家都买了版权效仿着弄了自家的答题真人秀节目,一般规则都是参赛者需要正确回答连续15条四选一的多项选择题,如果能全部答对,将可以获得一笔巨额奖金,通常是100万当地货币。我师姐以前天天看,还一直怂恿我背题库然后去参加,因为她觉得我记性很好,一定能得奖。”林年低声说道。
  “摩根·弗里曼主持的答题真人秀?尼伯龙根还有这种节目?皇帝脑袋秀逗了吧?”邵南音面无表情,但却满怀恶意地吐槽道。
  “祂脑袋一直都有问题,所以我很难猜到他到底想干什么。”林年倒是对于邵南音的评价相当认可,“但很显然想要通过4号线去5号线,我们就得完成这个闯关。”
  “是你,不是我们,为什么我要和你一起闯关?”邵南音问。
  “你说过,邵南琴在皇帝的手里,你不想救她么?”林年说,“你在醒来后没有发疯,我猜是皇帝应该给过你一些命令什么的,让你留在我的身边悄悄给我使绊子来达成他的目的,这样才能保证邵南琴活下去,所以你想要邵南琴活,就得跟着我。”
  邵南音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她一直以为林年这个人没脑子,但现在才发现他其实很多时候想得比任何人都透彻。
  “真是蠢。”她低声说。
  也不知道是在骂自己,还是在骂林年。
  片刻后,她收拾了心里的想法,平静地问,“一定要陪台上那个假货玩什么真人秀节目么?凭你的实力,拆了这里也不是什么难事儿吧?”
  “的确不是什么难事,但在场的人都得死。”林年说,“你看周围深一点的地方。”
  邵南音顺着林年悄悄给她指的几个方向看过去,果然看见了这个舞台的最深处边缘角落站着六个相同的人影,‘paco’的克隆人或者复制人什么的,她们木然地站在黑暗中一动不动,黄金瞳莹亮。
  “什么东西?”邵南音问。
  “看她们站的位置,是‘大卫之星’的结点。”
  “所罗门封印?”邵南音微微蹙眉,她的炼金学知识比大多混血种都要充沛,立刻就理解林年的意思了,“这里有一个随时可以发动的炼金矩阵?”
  “不仅是炼金矩阵,应该还嵌套了尼伯龙根的‘规则’,就像是迷宫中无法感受到‘饥饿’一样性质的麻烦东西,如果发动了,我可以保证自己不受影响,但除我之外的人都可能会被困在这里,更糟糕一些的情况就是全部暴毙现场。”林年观察着那六个节点,节点汇聚的中心便是舞台聚光灯照耀的中央,在那大屏幕的最下方可能埋藏着什么危险的东西,只是现在暂时没有被激活。
  邵南音不再提掀桌的事儿了,很明显林年口中的“所有人”包括了她自己,即使她是纯血龙类,也完全没有信心能在皇帝打造的尼伯龙根中的陷阱里活下来,她的命不比一些特定的选手要硬。
  “你就不该带上我的。”邵南音淡淡地说。
  “说迟了。”林年不在这个话题上进行过多的讨论,说完后就安静了下来。
  “欢迎各位的到来,现在,让我们看看最终谁能留在椅子上,来到我们的决胜者舞台。”摩根·弗里曼站在那张V字双人座的一旁,右手轻轻地抚摩着椅背,看向黑暗中的众人微笑着宣读规则,“游戏的规则很简单,答题,胜利,然后获得奖励,并且通关。但首先我们会进行初轮的筛选,这一轮次的游戏人数有足足28人,很明显这个人数过多了,能坐上舞台完成游戏的选手一次只能有一个,所以我们先会玩一次‘Fastest Finger’。”
  “在你们座椅的左手边,应该能看见四个按钮,分别对应着接下来我会出题的四个选项。”摩根弗里曼抬了一下左手示意。
  林年和邵南音看向自己的左手边,皮革沙发的座椅左侧座椅扶手上果然有四个按钮,分别对应着“A、B、C、D”四个选项,只是现在这四个按钮都是暗着的,想必在合适的时候它们会全部亮起。
  “在我出题之后,各位扶手上的按钮都会亮起,此刻就意味着可以进行抢先答题了,我们热身的游戏既然叫做‘Fastest Finger’,那么自然的,谁回答得越快越正确,它便会获得抢先来到我们舞台进行真正的‘Who Wants to be a Dragonslayer?’答题闯关游戏!”摩根·弗里曼说,“各位都理解游戏规则了吗?”
  林年和邵南音对视了一眼,两人都明白了玩法,28个人先通过抢答一个问题来获取优先参与去舞台上进行答题闯关的资格,而闯关的最终奖励恐怕就是前往下一条地铁线的资格了。
  “good, here comes the question(很好,那么接下来题目来了).”摩根·弗里曼拿起手中的提词卡,面带神秘的微笑,“青铜与火之王·诺顿殿下铸造的白帝城久年沉睡于夔门长江之下,在诺顿殿下长眠的这漫长岁月中,作为君王寝宫的白帝城一直以来都有着一名忠诚的护卫守护,请问,这位拥有着尊贵血脉的次代种真名叫做什么?请作答!”
  黑暗中,二十八张椅子上的按钮尽数亮起白光,抢答开始!

第一千两百五十八章:第一题
  尼伯龙根4号线,黑色的真人秀剧场。
  「青铜与火之王·诺顿殿下铸造的白帝城久年沉睡于夔门长江之下,在诺顿殿下长眠的这漫长岁月中,作为君王寝宫的白帝城一直以来都有着一名忠诚的护卫守护,请问,这位拥有着尊贵血脉的次代种真名叫做什么?请作答!」
  聚光灯下的选手们在听到这个问题后大部分的人都呆了一下,然后开始疯狂大脑风暴,少部分则是目光有些怪异,右手在四个按钮上悬空不动,等待着题目的答案选项出现。
  邵南音在听见这个问题后也是皱起了眉头,青铜与火之王寝宫的看守者真名,这种问题对她这个纯血龙类来说也是超纲的,主要还是她的位阶太次,四代种还没有资格去接触那些真正的大人物的身边事。
  摩根弗里曼微微匀一口气,继续念出题目的四个选项答案,「A:曾孙b:参孙c:亚比米勒d:亚伦。」
  黑暗中不少人已经拍下了按钮做出了自己的答案,邵南音则是有些迟疑,除了第一个明显错误的答案以外,b、c、d三个答案里提及的人物她都有认识了解。
  b选项的参孙是《圣经·旧约》中提及的一位拿细耳人,生于琐拉,是拥有天生神力的战士和军事领袖。参孙藉着上帝所赐极大的力气,他以超人的力量而闻名。
  借由b选项,邵南音很快就定位出这位看守白帝城的龙侍应该曾经在《圣经》中留名,后c和d选项的人名也证实了这一点,因为他们都能在《圣经》中找到各自的出处,所以很轻松能排除A选项是错误答案。
  d选项的亚伦很出名,是《圣经》里分红海的那位摩西的兄长,协助摩西率领以色列人出埃及。在旷野建立会幕后,亚伦被立为祭司。
  至于c选项提到的亚比米勒则是有些迷惑性,因为在《圣经》中同名者有5人,分别是居于基拉耳城的非利士王,后继位的前王之子,非利士人的迦特王亚吉,士师基甸的儿子,以利的后代,这五个人都叫亚比米勒。
  青铜与火之外在陷入长眠之前在《圣经》所记载的那个年代活跃时扮演的是什么身份?邵南音开始努力回忆,龙类的记忆力惊人,但却经常会清空一些不必要的记忆,太过久远的事情早就已经模糊了,想要回忆起公元前的那些往事对她来说还是有点难度的。
  「答案是b,参孙。」邵南音忽然听见身旁林年低声对她说。
  她转头看向林年,却发现林年说出了答案却没有按下按钮,双手放在身边完全没有要抢答的意思。
  「你是怎么知道的?」邵南音问,这种冷门问题的答案就连她这个纯血龙类都不清楚,对方怎么会知道答案?
  诺顿信任的守门人是参孙?那诺顿那个年间扮演的是玛挪亚还是耶和华的使者?总不会是上帝吧?倒也不是不可能,毕竟在邵南音的印象里《圣经》所记载的那些神鬼莫测的故事中,上帝这个角色其实在不同的时间段都由不同的伟大存在来扮演,诺顿殿下曾几何时作为上帝行走在人世间也是合乎情理的,参孙作为尊贵的次代种由他的应许诞生在世间,倒也说得通。
  「白帝城是我打下来的,那只名叫‘参孙"的次代种给我造成了不小的麻烦。」林年小声说。
  邵南音缓缓转头回来,她差点忘了,道上说青铜与火之王是被卡塞尔学院干掉的,主力手就是那两个如日中天的「S」级,林年好像就是其中之一。她一直以为那是人类为了鼓吹战绩夸大其词的造神活动,毕竟历史上不少名将神兵的传说都是这么吹出来的,什么无敌的力量和不死之身的阿喀琉斯,完成了十二项看似不可能的任务的赫拉克勒斯,都是吹的厉害...
  但现在回头再看,大家都说林年干掉了诺顿殿下,她忽然就觉得
  有那么一丝真了。
  见了鬼了,自己的身边居然坐着一个弑神者,那可是四大君主啊!
  「...你为什么不抢答?拼速度没人赢得过你。」邵南音忘记不了芝加哥海港里林年徒手接她「刹那」的那种神速,对方甚至不屑于开言灵对垒。
  「先不急,看看。」林年随手按下了一个错误的答案,选了个最不可能的「A」。
  邵南音倒是直接拍下了正确答案「b」。
  在答题时间结束后,整个黑暗的剧场开始闪光,一圈圈安在沙发座椅下的LEd灯不断闪烁,最后所有聚光灯熄灭,唯独留一盏降下照耀在那个幸运儿的身上。
  那是一个穿着标准的办公室文员工作服的女人,从身上穿着的春夏薄款的短袖灰色西装裙可以看出她进入尼伯龙根的时间可能很早,气色不太健康,耳环掉了一只,脸上的妆容早就被灰尘和憔悴掩盖,嘴唇也因为情绪的紧张有些泛白。
  林年盯着这个女人看了一会儿,然后若有所思地点头,一旁的邵南音挑眉看向林年的反应,不知道对方想明白了什么。
  「真是令人意外啊,我本该以为会有更具有资格的人答对这道题...不过,世事难料,这就是答题节目的魅力不是么?」摩根·弗里曼脸上洋溢着睿智的微笑,左手抓着提词卡,抬起右手做邀请状,「有请我们的第一位挑战者!」
  黑暗中的音响播放起了一首粉妈的《RaiseYourGlass》,在节奏和动感的音乐中,地面上的LEd灯成排亮起,在黑暗中组成了一条道路直通聚光灯下的女性文员。
  她微微低着头努力给自己打气,然后抬起头,站起身,踩着激昂的音乐沿着LEd灯走向舞台,沿途上聚光灯一直跟着她,直到她走到台前,受摩根·弗里曼的引导坐上了那只V形椅子的右侧,摩根·弗里曼则是坐在了左侧。
  摩根弗里曼笑着看着这位有些拘谨和紧张的女性文员,在准备开口的时候,背景音乐也渐渐弱了下来,现场陷入安静,「介绍一下你自己?」
  「我叫王瑞洁,正统的‘绫罗绶"的文职工作者。」女性文员轻轻扶了一下左侧已经带有裂痕的圆框眼镜小声说。
  「哇哦!正统的精英员工,‘绫罗绶"可不是一般的人可以进入的,据我所知,正统的‘绫罗绶"对于招人的态度一直都是得聪明能干,具有审时度势和察言观色的人才才能混得顺风顺水,这可不是一个轻松的工作,不是么?王女士。」摩根·弗里曼看向观众们感叹。
  「我只是外围成员而已,平时处理一些前辈们的工作文件,审时度势和察言观色还轮不到我。」王瑞洁有些局促不安地说。
  「Excellent!不过我还是有一个小小的疑惑需要你来解答,我们这边的后台显示在‘fastestfinger"游戏中,你以0.8秒的速度在正确答案b:参孙被念出时立刻按下了沙发椅侧的按钮,请问你是如何知道这一题的答案的?」摩根·弗里曼偏着头问向王瑞洁。
  「一年前我们正统在负责进行的夔门白帝城打捞任务时,在白帝城的内门发现了一具沉底的疑似次代种的尸体,在对龙血基因以及尸体特征的核对后,‘藏骸所"的专家认为它是《圣经》中提到过的上帝的赐子‘参孙",在白帝城内找到的部分文献也可以对照证明...这件事闹得很大,被认为是诺顿遗体收拢后的第二大发现...之后关于‘参孙"的尸体归属权上,欧洲秘党一方强调次代种的抹杀行动由他方的‘乾"位混血种所谓,所以理应得到尸体所有,但正统通过多次协调后,终于让秘党松口只获得一半‘参孙"的龙尸,另一半尸
  体由正统以‘储藏黄金"和‘市值股份"进行交易购买所得,那件事的一部分报表是我负责处理的...」王瑞洁低声说。
  「这我倒是第一次听说。」观众席上的林年低声说道,「难怪有段时间执行部莫名其妙给我发了不少经济补贴,搞得我拿得有些心虚,现在看来我还是拿少了,见鬼了。」
  「你一直都管杀不管埋么?」邵南音也低声说。
  「总不能揣兜里带回家。」林年低声回答,「那里毕竟是正统的地盘,秘党能要回一半已经很不容易了。」
  「办公室就如战场,王女士必然也是身经百战之辈,大量的文件处理培养了王女士惊人的阅读速度和文字信息接收效率,不少上层人士都难以知晓完全的有关龙类以及混血种的琐屑事,王女士都有所见闻,或许这能帮助到她一窥我们的题库也说不一定呢?」
  摩根·弗里曼拍掌表示称赞,「王女士你也是我们真人秀剧场的熟面孔了,我经常在台下见到你,只是你一直没有下定决心站上我们的舞台,我能问一下,是什么驱使着你今天下定决心坐在这里的吗?」
  王瑞洁面色迟疑了一下,最后回答,「我只是...想回家。」
  「答错了。」摩根·弗里曼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了,「你第一题就答错了!」
  舞台的音响响起了「噔噔咚」的动静,红色的LEd灯疯狂环绕舞台,照得每个人脸上血红!
  「啊?」王瑞洁的表情唰一下就白了,抬头看向这位老人。
  「哈哈哈,开个玩笑。」摩根·弗里曼忽然露出笑容,红色的LEd灯转成令人安心的幽然蓝色,沉重的背景音也变得舒缓起来了,台下大量的观众都发出了笑声。
  林年和邵南音看向周围,那些发出笑声的人们脸上都是僵硬的,像是在完成工作。
  王瑞洁惊恐的表情渐渐恢复正常一些,相当后怕和纠结地请求,「我们能直接开始吗?」
  「已经迫不及待想要获得大奖了么?但在这之前,必要的规则宣读还是要做的。」摩根·弗里曼微笑着说,
  「从现在开始,你所说的每一句话都至关重要,你答对的每一道问题都会为你带来未知的奖励,如果你连续答对6道问题,就可以得到最终的超级神秘大奖!但请注意,我们的游戏不支持中途放弃,一旦你选择放弃,你所得到的一切奖励都会清零,同时会受到神秘惩罚!」
  王瑞洁在听到神秘惩罚时表情有些不好看,林年和邵南音都注意到了这一点,大概也猜到了所谓的神秘惩罚估计会要了失败者的命。
  「6道题?比起真人秀节目的15道题少了好多。」邵南音低声和林年说。
  「题少说不定会更难,含金量。」林年低声回道。
  「记住,你只有三次求助机会,A:现场观众投票b:去掉两个错误答案c:场外电话求助,听清楚了吗?」
  王瑞洁迎着黑肤老人那深邃的黄金瞳,深吸口气点头,「听清楚了。」
  「那么,请听题!」
  摩根·弗里曼从自己的提词卡中抽出了一张全新的问题卡片,卡背是黑色的全知之眼,质地偏向铂金,他看着问题卡牌庄重地说:
  【正统作为东方知名混血种势力之一,其内部由三部,二阁,一司,一房构成,七部门统称‘七星",‘七星"内权责划分明确,各部门之间联系错综复杂,却往往又能配合无间。请问,‘寻骸所"该被分为‘七星"中的哪一大类?
  A:部b:阁c:司d:房】
  「噔噔!」
  舞台响起了沉重轰隆的音乐,与此同时,读秒的时间以及
  心跳的声音在黑暗的空间中震耳欲聋地响起,极具压迫感的氛围开始催促着聚光灯下的选手进行答题。
  「你知道答案吗?」邵南音问林年。
  「不知道,我只知道一个‘御膳房"和‘狼居胥",哦,还有一个‘天机阁",另外的就不清楚了。不过按照刚才舞台上他们聊的天来看,好像还有一个部门叫‘绫罗绶"。三部,二阁,一司,一房,倒是可以先排除d选项的‘房",答案就出在A、b、c。」林年没有详细了解过正统的内部构造,但还是能稍微推理一下,「刚才自我介绍的环节,台上的那个女人说自己是正统的人,这一题对她应该没什么难度,送分题。」
  舞台上,摩根·弗里曼目光微垂,在王瑞洁答题之前补充道,「请注意,这一题伴随的神秘奖励是——」
  聚光灯乱扫,最终停在了舞台深处,两个人偶般的pa抱着一个黑布笼罩的大箱子随着聚光灯走来,停在了V字座椅一旁放下。
  黑布揭开,聚光灯下呈现出的是一个...

第一千两百五十九章:第二题
  「欢迎回来‘谁想成为屠龙勇士",我是你们的主持人摩根·弗里曼。」聚光灯下,摩根·弗里曼看向舞台毫无征兆地说,「经过漫长的等待,让我们把目光重新聚焦在我们聪明的答题人身上,同时也让我们在大屏幕上回顾一下我们的问题。」
  舞台上悬挂的大屏幕亮了起来,上面蓝色模板呈现着答题节目的第一道难题:
  【正统作为东方知名混血种势力之一,其内部由三部,二阁,一司,一房构成,七部门统称‘七星",‘七星"内权责划分明确,各部门之间联系错综复杂,却往往又能配合无间。请问,‘寻骸所"该被分为‘七星"中的哪一大类?
  A:部b:阁c:司d:房】
  「什么叫欢迎回来,他在跟谁说话?」台下观众席上的邵南音对于主持人没头没尾忽然的发言有些不理解。
  「和观众说话。」林年说。
  「什么观众?我们不就是观众么,我们也没去其他地方啊。」邵南音皱眉。
  林年摇了摇头,这场真人秀表演的观众可不止他们,如果他猜得没错的话,按照皇帝的性格,恐怕这里的一切都会被实况转播出去,具体会不会引起外界的轩然大波他就不清楚了,这也不是他该操心的事情,自然会有正统和秘党去头疼。
  舞台上的背景音依旧是沉闷的心跳和倒计时的声音,王瑞洁坐在V字椅上调整着呼吸,一遍遍地重新审视着题目
  「对于正统以外的人来说,这道题很有难度,可王瑞洁女士,在自我介绍的时候你提到过,你曾在正统内工作了数年,只要是对周遭环境稍微关心一些的人,自然很轻松能答上这道题,在我看来这道题对你来说是送分题。」摩根弗里曼微笑说,「那容我提前介绍一下答对这道题目后的奖励。」
  摩根·弗里曼打了个响指,那两个人偶一样的pa一人提着搬上舞台的那块罩着像是箱子什么一样东西的黑布慢慢揭开。
  「啪嗒」一声,聚光灯从顶部打下,呈现在光源中的东西赫然是一本书,只不过这本书大得有些夸张,目测长2米,宽3米左右,重量应该也不俗,否则不会需要两个pa才能抬上来。
  书的封面是两块布做成的板,里外包上一层皮,四角镶上铜和秘银金属,从厚度和质地来看应该是本羊皮书,倒是苦了那张被扒皮的黑山羊。在封面的正中央有金属打磨的黑山羊羊头镶嵌着,书翻页的地方也被繁美沉重的挂锁锁住了,大概是防止内容外泄亦或者让里面的羊皮页不会因为搬运而滑动。
  「《千兆法典》!?这个东西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观众席上,邵南音猛然从沙发椅上前倾,不可思议地看向那本巨大的羊皮书,表情因为瞬间的失措而显得有些扭曲,像是见到了绝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就这么坦然发生了。
  「《千兆法典》?那是什么?」林年没听说过这个书名,他的神秘学虽然可以在毕业考试得「A」,但这也仅限于他背了题库和教科书本,真正的神秘学永远都是潜藏在历史尘埃以及幽闭的深渊中的,就算是混血种世界里那些自称是神秘学大师的人对于整个宏大神秘学体系来说都只是一个堪堪入门的学徒。
  「绝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东西,我记得它不是早就被那位大人锁进图书馆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邵南音盯住那聚光灯下巨大的书籍,表情相当诡异,「难道是皇帝找到了大图书馆...?」
  大图书馆。
  林年忽然偏头盯住了邵南音,他不是第一次听见这个名词,准确地来说,这个大图书馆一直都是叶列娜催促着他去寻找的地方,他对大图书馆的了解仅限于那是一个前代龙族文明封锁危险技术的书库,在里面
  藏着许多数倍乃至数十倍危险于白帝城龙王书库的东西。
  「十二作福音灵构赦免苦弱」就是大图书馆里的东西,叶列娜能掌握这个技术大有可能就是从那个大图书馆里偷出来的——虽说她跟林年吹牛逼的时候说过这玩意儿是她自己生造出来的技术,后来被大多数龙类觉得太牛逼所以给bAN掉了,林年一直都没信她的鬼话,因为他下句话就问叶列娜你是不是在自爆自己是龙类,对方马上就吹口哨转移话题心虚得要死。
  「这东西有什么用?」林年问。
  他没有针对「皇帝找到了大图书馆」这个猜疑进行讨论,因为他很清楚就算皇帝真的找到了位置也进不去,大图书馆的「钥匙」,也就是白帝城内从诺顿殿下书库里找到的那个黄铜球现在还在他的手上,被他藏到了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
  「‘魔鬼圣经"听说过没有?」邵南音面色不太好看地盯着那本巨大的羊皮书,「前龙族时代留下来的手稿,里面有完整的龙文圣经、炼金公式以及禁忌言灵,每一页都刻画着一项禁忌知识创造者的大幅图像,并且那些创造者切割了他们灵魂的一部分作为活灵寄宿在那一页,想要得到某一页相对的禁忌知识就要得到相对页数上寄宿的活灵考验...那是一本应该不惜一切代价避免的书。它的黑暗内容和传闻中的诅咒,让它成为了即使是最勇敢和命最硬的龙类都不敢阅读的诅咒之书。」
  「上面有「十二作福音灵构赦免苦弱」的相关知识吗?」林年忽然问道。
  如果真像是邵南音这么说的话,他在那本书上找到「十二作福音」的对应篇章,不就能见到这项技术创造者的画像了?他一直认为叶列娜现在呈现在自己面前的模样不是她原本的样子,倘若十二作福音真是她创造的,那么岂不是自己就有机会看看这好吃懒做的幻影坦克一直以来是不是在照骗自己(有过那么一次林年开玩笑金发女孩是幻影坦克,对方罕见的生气了整整三天)。
  可没想到的是「十二作福音灵构赦免苦弱」这个几个字一出口,林年就发现邵南音见鬼一样看着他,「你是从哪里知道这个名字的?」
  林年很想说我不仅知道,还有它揍过你,但思来想去还是没说出口,「皇帝以前说过。」
  锅丢给皇帝就好。
  「那不是一个量级的东西,《千兆法典》还没有资格收录那项技术,我记得在大图书馆里那项技术也是排得上号的...危险和禁忌。」邵南音说,「别对那种东西感兴趣,那是曾经的长老会都视为歪门邪道的东西,被称为‘力"的负方向的深渊之路,脑袋有病的人才会去尝试触碰那种禁忌中的禁忌!」
  林年抬手摸向自己的脑袋,邵南音转头看了过来,他抬起的手顺手摸了一下鼻子然后放下了,面无表情。
  舞台上摩根·弗里曼抬起手腕看了一眼不存在的表,又看向V字座椅对面看着那本巨大的《千兆法典》一声不吭的王瑞洁,手指敲了敲手背,「ticktock。」
  每一个问题回答时间都有倒数60秒的限制,然而到现在已经剩下短短不到10秒的时间了,王瑞洁依旧没有进行作答,只是呆呆地看着那本聚光灯下的巨大羊皮书。
  摩根·弗里曼坐在另一头微笑地看着王瑞洁,「奖品固然是有诱惑性的,但要回答对问题才能拿到手中哦!还有10秒的作答时间。」
  巨大的舞台地面上出现了10、9、8...的倒计时字样,黑肤老人的那双黄金瞳深邃地看着发神的王瑞洁,舞台上满耳都是心跳和倒计时的巨响,对方就像入了魔一样意识完全剥离了这个巨大的现场。
  就在这个时候,黑暗的观众席舞台上一个东西忽地飞了出来,带着劲风准而又狠地砸在了V字座椅上发呆的王瑞
  洁脑袋上——那是一只女士的平底鞋,褐色,略有磨损,杂牌子货值不了多少钱。
  被鞋子狠狠砸到额头上的王瑞洁整个人都往后一仰,差点从椅子上翻下去的失重感让她瞬间从失神的状态回来,同时低头的视野里看见了倒数到「3」的舞台地板,大脑回路连接上实情后立刻以近乎尖叫和喊叫的方式告知了自己的答案,「我选‘A"!答案是‘A"!寻骸所是‘三部"之一!」
  倒计时停在了「1」的地方,摩根·弗里曼没有宣布答案是否正确,而是回头看向了鞋子飞来的黑暗观众席。
  「你干什么?」沙发椅上,邵南音转头看向林年疑惑地问。
  「那本书上寄宿着复数的活灵,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那些活灵恐怕早已经被激活了,这是一个陷阱,在黑布揭开的时候,答题者就已经被那本书的活灵给诱惑了,意志不坚定或者血统尚弱的人都会出现和她一样的失神状态,这是主办方的小诡计,在倒计时结束之前如果没有做出回答就意味着放弃。」林年平静地说。
  「我知道,我是问你在干什么?」邵南音低头看向自己的光溜溜的右脚丫,又看向林年,表情相当不满。她脚上的那双女士的平底鞋如今少了一只,几颗黑色指甲油被磨损得差不多的脚指头在半空中轻轻抓了抓显得有些着凉了。
  「没想那么多,顺手就丢出去了。」林年说。
  一般林年想做什么事情都是做了,然后被人大呼小叫为什么你要这么做,不是那些人马后炮,而是他们根本来不及阻止。
  你放***屁。
  邵南音漠然回头,没跟林年争辩这件事,默默地把另一只鞋也脱了,光脚踩在了地上。
  林年转头看向了舞台上的摩根·弗里曼,视线刚好和这个黑肤的主持人对上了,对方脸上依旧带着温和睿智的微笑,在和林年对视上后微微颔首弯腰做了一个欢迎的姿态,想来是毫不介意向着舞台丢鞋子这种失礼的事情。
  「我回答对了吗?」王瑞洁额头还顶着个红色的印子,那一下平底鞋底砸她可砸得不轻,要是轻了也没法把她从失神的状态唤回来——主要是那只鞋子上残留了一股气息(反正不是气味就是了),让她感到相当心悸,在那一瞬间的心悸和坠落椅子的失重感中,那些活灵对她的干扰才得以被打破。
  「恭喜你,回答正确!」摩根·弗里曼右手握拳猛地一挥,圆形的舞台边缘接连喷出彩带,欢庆的音乐填满整个黑暗的空间,「第一题的奖励是来自旧时代的禁忌之书《千兆法典》,尺寸为长2.74米,宽3.07米,重量为252.6公斤,共有300页,记载着丰富的炼金、言灵、龙文圣经知识,得到它的人等于得到了旧时代大部分的被诅咒的智慧!300位活灵为你的成功而欢呼雀跃,诅咒之书即将重现天日!」
  「拿走她!离我远一点。」王瑞洁得知身旁那巨大的羊皮书的来历后脸色都变了,300位活灵寄宿的禁忌之书?还是来自旧时代?这可不是她有福气能消受的!
  「《千兆法典》已经积累入你的奖池,在你成功挑战六道题目后,就可以将它连同其他奖励一起带出尼伯龙根!」摩根·弗里曼拍了拍巴掌,两个pa安静地前来将那巨大的书籍重新盖上黑布抬走,他看向王瑞洁调笑着问,「看起来我们今天的这位选手很喜欢节目效果,不到最后一秒不答题,这种与时间赛跑的想法可是相当危险的哦!希望下次选手不要再挑战我和观众们的心脏了!」
  王瑞洁脸色相当难看,她哪里还能不清楚刚才的失神是对方的小诡计,如果不是舞台上不知道哪个爱管闲事的好心人帮了她一马,恐怕她已经莫名其妙地落败了。
  「紧接着是下一题!」摩根·弗里曼没有
  给王瑞洁喘息的机会,「请听题!第二题!」
  【秘党作为欧洲知名混血种之一,其内以「卡塞尔学院」为名的军事堡垒培养新星混血种活跃于屠龙战场的舞台。已知以精英制度管理的卡塞尔学院又以‘S"‘A"‘b"‘c"等字母对学员作为等阶分类,而每一个等阶在创立之初都有着它们相对的含义。请问,象征着卡塞尔学院精英中的精英,王牌中的王牌的,‘S"级学员中的‘S"所代表的含义是:
  A:Super(超级)b:Slave(奴隶)c:Sanction(制裁)d:Saint(圣徒)】

第一千两百六十章:九州热线
  “这什么鬼问题?”
  在问题问出的第一时间,邵南音就忍不住小声吐槽了,“你们秘党这么讲究形式主义吗?‘A’‘B’‘C’‘D’还分什么具体意义?不显摆会死是吧?”
  “欧洲人是这样的,对仪式感的追求很执着,熨得笔直的西装和精致的晚礼服不会重复让盘子里的牛排更香,但却可以很大程度上满足他们的心理。”林年毫不犹豫地跟那群“欧洲佬”划清界限,“你知道的,我只是留学生。”
  “还得是正统啊,对混血种分级就‘乾’位和其他,没那么多花里胡哨的。”邵南音锐评秘党不如正统。
  “你觉得正统更好一些是因为你们这些龙类更好分辨什么时候该转身就跑,什么时候还能有功夫抖两下是吧?”林年毫不留情地戳穿了邵南音拉偏架的理由。
  估计还是心心念念上次芝加哥偶遇的事情,就那一次林年他们那个组合,她挑谁当对手都膈应,最开始知道林年是个狠角色,‘S’级一听起来就很牛逼,于是就连夜订飞机票准备跑路,然后被围追堵截了,想挑一个软柿子捏一下。
  最开始想挑楚子航的,但一直听那个嘴碎的漂亮女孩儿(夏弥)吹嘘说他家师兄好像是‘A’级,学校里的暴力组织头目,一手阎魔刀耍得出神入化,活脱脱的人形自走烧烤机,专烤龙肉二十余载。
  她有点怵。
  四代种打不过混血种说起来虽然有些丢人,但近几年混血种都跟打了激素一样越来越变态,君不见楚子航这个‘A’级看起来就跟冷血杀胚一样不好惹,但那个漂亮女孩(夏弥)也是‘A’级,苏晓樯也是‘A’级,两个女孩就跟大白菜一样可口甜美随便拿捏,这代表卡塞尔学院的评级水分很大,所以她决定保守一点。
  于是她最后就挑了看起来就像是软柿子的路明非,虽说大家吹牛逼说路明非也是‘S’级,但跟林年一比起来,路明非这个‘S’就就显得相当纯良了——然后她就挨了一顿狠的。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你们他妈的秘党就不能跟正统一样,评级有点含金量吗?
  在人类社会混的,尤其是在中国这片地方混的龙类都清楚一个道理,遇到正统的混血种,对方如果是“坤”位混血种(大部分情况都是),那意味着你想怎么浪就怎么浪。如果打着打着对方来句:“大家撑一会儿,‘乾’位马上就要到了!”这意味着你最多还能浪几分钟。如果你看到一个穿着T恤的女人御剑向你飞过来,这意味着你可以考虑一下自己这身龙骨和龙肉到底是做椒盐香还是做麻辣够劲了。
  “我觉得麻辣不错。”林年冷不丁地说。
  “你这是地域歧视。”邵南音下意识回道,然后忽然一脸匪夷所思地看向林年,“你知道我在想什么?”
  林年漠然转头,坐在他头顶椅背上的双脚踩着他肩膀的金发女孩右手托腮坏笑地看着舞台上继续表演的真人秀节目。
  “你还有45秒的作答时间。”摩根·弗里曼看着面前表情难看的王瑞洁露出了由衷的笑容,“顺带一提,这一题如果答对了,你将获得价值500万英镑的瑞士银行本票!所以这一题是现金奖励题!”
  这已经不是奖励不奖励的问题了,现在是个人都能看出V字座椅一边的王瑞洁脸上全是呆愕,那是完全没有在思考,大脑短路的呆愕,因为这个问题超纲了,完全不在她的知识库中存在。
  尽管秘党和正统官宣了合作,两边互通有无了许多资料和讯息,甚至正统还派了交换生去卡塞尔学院学习进修,但像是阶级的字母草创之初象征了什么具体含义,这种冷门到不能再冷门的知识肯定是她这个正统中人不会去接触的。
  “我选择求助。”
  当倒计时还剩下30秒的时候,王瑞洁做出了现在她能做的唯一举措。
  摩根·弗里曼打了个响指,舞台上倒计时的心跳声安静了下来,这意味着倒计时停止,在选手选择求助时会进入单独计算的时间内,原有的一分钟倒计时也不再起效。
  “你现在有三种求助方式,A:现场观众投票 B:去掉两个错误答案 C:场外电话求助。”
  王瑞洁转头看向大屏幕上的三种求助方式,目光直直地盯在了C上,然后果断地说,“我选择C,场外电话求助。”
  摩根·弗里曼向着人偶paco招了招手,对方走来双手捧着一个老式的转轮拨号电话放在了王瑞洁的面前,“会使用吗?”
  王瑞洁点了点头,手指伸入拨号盘开始拨打电话,由于现代的手机号码较长,所以拨号的过程也有些冗长,摩根·弗里曼只是耐心地淡笑等待。
  “有意思。”林年看着那个老式的拨号电话忽然说。
  “什么又有意思了。”邵南音觉得自己就是个捧哏的,但还是耐不住好奇心多问了一句。
  “这种老式的拨号盘电话的原理是通过机械结构发出控制电路通断发出脉冲电流,一个脉冲代表数字1,两个脉冲代表数字2,依次类推,10个脉冲代表0,这些脉冲电流会传往自动交换机,然后再根据你拨打的号码作为中转站去接通另一边。”林年盯着拨号的王瑞洁,
  “尼伯龙根中的所有电磁信号都是被屏蔽了的,我一直以为是自然磁场的原因,但现在看起来好像是有某个节点在故意地扰乱信号如果这个真人秀真的能往外打电话,那么就意味着这里面的原理可能是他们在通过脉冲电流作为信息载体传送给一个节点,节点收到信号后单独开一个‘后门’,让发送脉冲信号的人可以对外进行无干扰的无线电联系。”
  “你的意思是如果能找到脉冲电流发送的节点,就能有办法伪装信号,让对方给自己开‘后门’联系上尼伯龙根外面的人。”邵南音脑子转得很快,相当轻松地理解了林年的意思。
  舞台上的电话拨出了,王瑞洁拿起听筒放在耳边,而整个舞台现场都响起了电话连接时的“嘟嘟”声,很显然电话内容被免提到了所有人的耳中。
  “一个小小的提醒,这一通电话只适用于答题求助,如果向外透露尼伯龙根内的任何情报的话,亦或者以任何的暗语形式交流信息,谈论起无关答题方面的话,那么节目组将视为答题者放弃了求助机会,将直接挂断这通电话。”摩根·弗里曼忽然说,那双深邃的黄金瞳以一个相当戏谑和玩弄的眼神看着这个女人,完全看穿了对方心里所想。
  王瑞洁骤然表情难看地看向了他,可很快,下一秒,电话接通了。
  大屏幕上跳出60秒倒计时,这是求助电话的时限,时间结束后答题者必须立刻给出自己的答案。
  “这里是‘九州’专线,请核对密语,以验证你的身份信息。”电话那头响起了一个平淡的女声,好听,悦耳,但却没什么感情。
  看台上,林年发出了“豁”的声音,看起来也是有些意外王瑞洁这么有魄力,直接给正统的超级计算机来了一通电话,不得不说这个选择是相当正确的,如果没有摩根·弗里曼追加的那个规则,一分钟内她极可能告知正统尼伯龙根的情报,又可以通过这个超级计算机得到问题绝对正确的答案。
  王瑞洁正想开口核对自己的身份信息,但她忽然看见摩根·弗里曼抬起了一根手指放在嘴唇前轻轻摇头,表情立马就僵住了。
  核对身份信息也在“谈论起无关答题方面的话”这个规则囊括之中。
  “麻烦了。”林年说。
  像是“诺玛”或者“EVA”也存在着必须通过密语验证拨打电话的专员身份后,才能正式开通所有功能,这是超级计算机的底层逻辑问题,你的密语象征着你在超级计算机中的权限,如果你没有回答正确的密语,那么你在超级计算机前不过是一个普通的“游客”。
  “欧洲秘党治下的卡塞尔学院中,‘S’级混血种的‘S’代表的含义是什么?A: Super(超级) B:Slave(奴隶) C: Sanction(制裁) D: Saint(圣徒)”王瑞洁只能硬着头皮直接问出了自己的问题。
  “.”
  电话那头陷入了沉默,王瑞洁的表情也相当难看。
  观众席上林年默然地看着这一幕,如果他猜得不错,马上对方就会挂断电话,超级计算机都是按照早已经写好的逻辑行事的,不会有什么“好像很有趣,顺便回答一下你的问题吧!”这种奇怪的行为。
  可出乎林年意料的是,电话那头,被称为‘九州’的超级计算机回话了,“我无法通过这通电话追查到你的位置,但从声纹库检索结果来看,你的声线99.2%吻合一位‘绫罗绶’在编成员,于半年前1月31日被记入失踪名单中的‘坤’位混血种‘王瑞洁’内务干员。”
  王瑞洁眼中露出了希望的光,但却不能回应九州的话。
  “你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有二成可能性是恶作剧,一成可能性是其它,七成可能性是你现在处于一个受限制的状态,无法自主地与我进行回答,拨通这通电话的主要目的是求救,而求救的关键就在于你提出的这个问题。”九州说,“结合当下特殊时局推论,你的有二成可能性被秘党控制,一成可能性落入猎人手中,一成可能性为其它,六成可能性陷入了位于地铁中的尼伯龙根,这也能解释为何你的电话来源我无法追查。”
  王瑞洁无法去肯定九州的推论,但对方的语气相当平静,并不需要她来肯定,只是说出了答案来给予这个求助的落难个干员一个信号:我已经知道你的处境了,无需慌张,我不会放弃你。
  “那道题的答案是?”王瑞洁看见大屏幕上电话的倒计时已经不多了赶紧问。
  “处于一个受限制的状态的可能性上调至9成,同时这通电话有着时间限制,大概率为60秒,那么我们还有15秒的通话时间。”九州说,“答案是A:Super,中译超级。‘S’级混血种于欧洲秘党的语境中同意为‘超级混血种’,冠名者为秘党元老会的某位成员。卡塞尔学院创立之初,美国DC漫画(Detective Comics)旗下超级英雄,克拉克·肯特(Clark Kent)即超人(Superman)火爆全世界,受漫画元素影响,‘S’级混血种的‘S’同意为‘Superman’的‘S’,在漫画中超人的‘S’象征着‘希望’。所以准确地来说,‘S’级象征着混血种的‘希望’。”
  “‘获月’已带领正统先遣部队突入尼伯龙根,龙王讨伐战役已经正式打响,落难干员务必保障自身安全的情况下驻留原地等待救援,正统不会放弃任何一个同胞,保存希望,我们很快就会来到你的身边。”九州在大屏幕的倒计时最后一秒的时候将这句话平稳地念出。
  电话挂断。
  舞台上陷入安静,摩根·弗里曼看向王瑞洁,“60秒倒计时结束,那么,你的答案是?”
  “A,我选A。”王瑞洁毫不犹豫地说,她的脸上隐约焕发出了从未有过的斗志,那是活下去的希望。
  “恭喜你,回答正确!你将得到价值500万美元的瑞士银行本票一张!”摩根·弗里曼握拳一挥,舞台边缘再度喷出彩带,激昂的音乐和狂扫的聚光灯席卷全场。
  在激情的噪音和光线狂舞中,邵南音低头向林年吐槽,“还真就是‘Super’的意思?好没文化内涵啊。”
  “超人在最辉煌的时光里本来就是一个出色的文化符号,那个时候的美国社会处于经济下行和犯罪率飙升的年代,超人这个虚拟人物的出现可是为那个国家打了一记强心针的,作为文化内涵,超人是相当合格甚至出色的。”林年反驳了邵南音的看法,“一昧地追求华丽的词藻和莫须有的外表才是没有内涵的表现。”
  邵南音不反驳,也不认同,态度模棱两可。
  “紧接着是第三题。”摩根弗里曼说,“十大恶人是指《圣经》中所描述的一些负面人物,在真正的历史中,以下哪位人物的真实身份是龙类,而非混血种或者人类?
  A:该隐 B:犹大 C:耶弗他 D:亚比米勒。”
  “完了,历史题,还是真实历史的题目。”邵南音说,“这种遗落的历史恐怕不是你们混血种能答得上来的。”
  就和邵南音说的一样,台上才被九州鼓励到充满斗志和希望的王瑞洁现在再度脸色灰白。
  “顺带一提,作为第三道题,这道题的奖励将会异常的丰厚答对的话,节目组将奉上‘七宗罪’中的‘傲慢’作为奖励!”摩根·弗里曼拍掌,两个paco在聚光灯下抬出了一把威严简约的八面汉剑!
  ps:上章开头题目的重复我看见有人说我水字数,其实我都认真考虑过要不要重复一遍,因为我知道会被说水字数。
  但为了埋一个很深的伏笔,还是结合主持人的台词重复了一遍。
  这个伏笔龙三才会揭开。

第一千两百六十一章:中场休息
  “什么玩意儿?”
  在那把威严的汉八方从聚光灯下抬出的时候,邵南音反应比一旁的林年大,她看了一眼林年放在沙发椅旁倚靠着的恢复第一形态的“嫉妒”,对于这种对龙类特攻的炼金武器,她认得比林年清楚多了,不管外部形态怎么变,那只是视线接触都会引得她浑身皮肤下的龙鳞毛刺的玩意儿绝对是正版的“七宗罪”。
  林年看着汉八方被搬上台,算是接受了路明非真的把七宗罪搞丢的事实,不过现在回想起来路明非给自己看的那个《九重鬼域》的介绍,里面好像提到了一句,玩家需要闯关的过程中搜集满剧情道具“七宗罪”才能去挑战最终的BOSS。
  所以七宗罪一开始就已经被盯上了么?如果真是这样的话,路明非搞丢七宗罪就不是什么意外了,而是必然的事情。
  这节目组倒是托大,连七宗罪都敢搬上来当做问答的奖励,那么看起来自己这趟题目是非答不可了——前提是现在场上进行问答的正统干员会在接下来的问答中落败,否则“傲慢”会成为对方奖池中的奖品。
  林年没什么使绊子的想法,因为台上的王瑞洁很明显对这第三题毫无头绪,别说王瑞洁了,就算是他都对这问题没任何思路。
  他抬头想看向自己背后椅背上高高坐着的金发女孩,可还没抬起头来就被对方按住了脑袋,幽然的声音传来,“别抬头,抬头就要看到我底裤了。”
  林年心说你底裤有个毛看头哦好像连毛看头都没有,又不是没看过,平时喜欢瞎晃悠卖福利,这种时候又假正经起来了。
  “要矜持,毕竟现在在上电视呢。”金发女孩严肃地指正了林年不正确的念头,“这道题很有迷惑性,就算是经历过那一段历史的纯血龙类都极有可能选错。”
  “怎么个说法。”林年转头看了一眼邵南音,作为实锤的纯血龙类,这家伙现在也正看着大屏幕上题目的四个答案皱眉头,好像有什么东西纠结着她,让她难以做出决定。
  “题目要求的是找出四个选项中的纯血龙类,但很有意思的是,这四个选项提到的角色曾经或多或少都在龙类的世界混过,而且还混得声名鹊起。”金发女孩挑眉,
  “先从D选项的亚比米勒说起,这家伙当初可是旧时代的超级大明星,他是第一个以混血种的身份成功潜入龙类社会没有被发现的先例。他的言灵很有意思,可以在自己躯体死亡的时候将精神意识更换到一具无主的躯壳上——你猜得不错,他和他的混血种同伴找到了一具三代种的龙骸,成功更换了身躯,作为一只毫无破绽的伪龙类潜入龙族社会。”
  “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不断谋杀身边的纯血龙类,事后又伪装现场让自己的混血种同伴在外界宣告为此负责,就靠着这种里应外合的手段,他整整杀了70只视它为同胞的龙类,最后被长老会发现处刑了他,连同精神和肉体一起燃烧在火山口。在他死后他在混血种和龙族的世界中同时成为了传说,曾经的那些混血种同伴封他为王,世世代代歌颂他的事迹。”
  杀了70只纯血龙类,这放在现在的时代恐怕“天命屠龙者”这个词就是为他造的,混血种世界峰会上,恐怕就只有林年和路明非这两个宰了四大君王的人有资格和他一起上桌吃饭。
  “再说B选项的犹大,首先,此犹大非彼犹大,背叛了耶稣的那个犹大的确是纯血龙类,但仔细阅读题干,这四个选项都是出自《圣经》的十大恶人,所以这是个陷阱,这个犹大应该指的是犹大约兰,犹大王约沙法特的那个儿子。”
  “还有陷阱题的说法?”林年觉得自己回到了仕兰高中做题的那段时光,他做错题的时候最多的就是没仔细阅读题干,被一些看起来很可笑的文字陷阱给绕进去,每每这个时候班主任都得苦口婆心地劝他以后做题多审题,这种错他不该犯的。
  “只能说,选B的人有难了,犹大约兰可从来都不是什么纯血龙类,他是个实打实的混血种,但却因为生的美貌被身为次代种的犹大王约沙法特收养成义子,说是义子但其实就是个宠物,这也使得犹大约兰积怨已久,犹大王约沙法特后来产龙蛋7个,结果全部被犹大约兰一晚上给敲完了,红烧清蒸全部做了个遍。”
  “这野史可真野啊。”林年感慨。
  “还有C选项,这位更是重量级,他的父亲的确是纯血龙类,但母亲却是一个普通的人类,他生为混血种,且在龙类的聚集地落地,周围的人都视它为笑话,之后也被家族中的嫡子给驱逐。他被愤怒冲昏了头脑,和另外的一只与自己父亲敌对的龙类定下了契约,敌对的龙类给予他高贵的血统以及兵力,让他战胜了自己父亲的族群,亲手杀死了自己的哥哥,但代价是他的后代将会世世代代成为那只给予了他帮助的龙类的附庸,生为奴隶,死为死侍。”
  “所以正确答案是A?”
  “该隐嘛,白王创造的第一只古龙,位格远超普通次代种,诞生之初可是被白王寄予了巨大的期望,以对标尼德霍格创造的那四大君王。该隐算是白王背叛尼德霍格的第一个苗头,在白王的计划里,该隐的使命是杀死王座上的四位伪王,夺取他们的权与力,最终杀死那位黑色的皇帝——虽然短期来看这个计划是失败了,但现在回头来看,该隐的诞生似乎是一个相当长期的计划。”金发女孩脸上带着怪异的笑容,双手揉着林年的头发。
  “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林年抬手抓住金发女孩不安分的双手手腕,一用力就把她从椅背上扯了下来。
  叶列娜在半空中灵活地翻了个圈,双腿分开跪坐在他双腿两侧,左手按住衣服中间的衣摆避免走光,屁股大大方方地坐在他的大腿上,嘻嘻哈哈地和他对视,“我就是知道,我什么都知道,没有我不知道的!”
  “那皇帝过去还叫什么名字?祂和伱又是什么关系?为什么非要缠在我姐姐的身上?”
  “阿巴阿巴阿巴。”叶列娜的表情忽然就“聪明”了起来,口齿不清地往后摔下去,林年下意识伸手去捞他,才伸出手对方就一把手抓住了他的小臂,半个身子悬空吊挂着侧头对他做了个“诶嘿”的表情。
  林年面无表情地放手让她摔了下去,她落到椅子下的黑暗中就像摔进泥潭的白花,悄然间就被淹没不见踪影。
  “我觉得这道题该选D!那个亚比米勒应该是真实历史上臭名昭著的同类杀手,杀了70只纯血龙类最终被长老会丢进了火山口挫骨扬灰。”坐在旁边的邵南音忽然笃定地说道,言之凿凿,“这道题现在基本没人能答对,只有经历过那段岁月的龙类才能窥其一二。”
  舞台上,王瑞洁抬头说,“我想使用求助手段,去掉两个错误答案。”
  摩根·弗里曼点了点头,“好的,去掉两个错误答案,很明智的选择,如果答题变成运气游戏的话,二选一成功猜对的可能性极大!”
  有种阴阳怪气的感觉,摩根·弗里曼抬了抬手,大屏幕上四个答案中的两个渐渐消失不见。
  “啊?”邵南音发出迷惑的声音。
  因为消失的错误答案是“D:亚比米勒”和“C:耶弗他”。
  “答案还剩下A和B,二分之一的可能性,请作答。”摩根·弗里曼双手手指交叉望着王瑞洁。
  王瑞洁转头看了一眼观众席,又看了一眼大屏幕上的问题。
  那是相当漫长的几秒钟时间。
  最终在摩根·弗里曼手指手腕的警告中,她被迫给出了自己的答案,“我选B,犹大。”
  “选B?你确定吗?这就是你最后的答案?”摩根·弗里曼再三确认。
  “我我不确定。”王瑞洁说。
  “只是问一问,在你回答的那一刻,答案就已经被锁定了。”摩根·弗里曼坏心眼地说,他振奋地看向大屏幕,“我们的闯关者最后的答案是B:犹大,这个答案究竟是正确还是错误?”
  舞台的灯开始旋转,聚光灯狂扫,直到最后,灯光全部熄灭,整个真人秀舞台陷入一片黑暗。
  在忽然之间,红色的光芒从地板亮起,照得王瑞洁那张惨白的脸血红一片。
  “对不起,回答错误!正确答案是A:该隐。”摩根弗里曼在黑暗中淡淡地说,“很遗憾,王瑞洁女士,挑战失败,看起来你并不是我们要等的那个人,也没有资格继续探索接下来的关卡。”
  “作为失败者的你,也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吧?”他问,声音平淡,但却像是恶魔在低语。
  整个真人秀现场都陷入了死寂,林年和邵南音都发现观众席上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期待?
  王瑞洁从椅子上跌跌撞撞地走了下来,她往后退,想要远离这个舞台,但却不知不觉退到了舞台的正中央。
  不知何时真人秀现场黑暗中的六个paco悄无声息地走来,站在了六个不同的点位,六双黄金瞳静默地看着中央的王瑞洁。
  舞台的地面,巨大的“大卫之星”点亮了,六个节点的paco跪下了,她们徒手剖开了自己的腹腔,血色的内脏组织蛇一样爬出,从地面拔地而起,藤蔓般缠绕在了王瑞洁的身上。
  一瞬间这个女人就像是铁处女般身上裹满了荆棘,如人桩被捆缚在封印的中央,而她脚下的地面也如同血色的沼泽变得泥泞,让她一点点陷下去。
  观众席上林年的右手不知何时已经放在了“嫉妒”的刀柄上,他沉眸盯着血红的舞台,就算是他也感受到了一个相当强大的“领域”张开了,这个“领域”让他本能地感受到了危险,让他远离。
  “哇哦,所罗门封印的‘六方柱魔锁’。”金发女孩出现在林年身旁的位置上手里捧着爆米花感慨,“看来你没有轻举妄动是正确的选择,这可是封印72柱魔神的狠东西啊,皇帝居然把它搬到这儿来了,没有提前做准备说不定真得中招。”
  “我我.”王瑞洁想说什么,她转头看向舞台想要大喊求救,或者其他什么的话,可她环绕四周,见到的只有黑暗观众席上那一张张期待的脸庞。
  她抿起了嘴唇,巨大的恐惧被她吞咽下了肚里。
  她转头盯住了稳坐椅上的摩根·弗里曼,对上了那双黄金瞳,低声说,“你们不会成功的,宗族会挫败你们的所有阴谋,你们绝对不会成功的!”
  摩根·弗里曼走下了椅子,来到了她的身旁,垂首看着她微微侧了一下头做了一个“随你怎么说”的动作和表情,看着这个失败者被拖入血色的炼金矩阵中。
  血红的地板活生生将这个女人给“吃”掉了,她到最后都尽可能地仰起头让自己的口鼻呼吸最后一口空气,而摩根·弗里曼则是抬脚轻轻踩在了她口鼻的地方,送她走了最后一程彻底消失在了这个舞台。
  血光消失,舞台恢复黑暗,聚光灯重新点亮,温和的音乐响起,除了那六具腹腔空空荡荡的paco尸体外,似乎没什么东西能证明刚才发生的一切。
  “再度送走了一位不自量力的挑战者,什么时候我们的舞台才能有真正的最强大脑来进行通关?”摩根·弗里曼无奈地摊手,“那么按照惯例,接下来进入短暂的中场休息时间。”
  中场休息?
  邵南音眯了眯眼,之后她马上就注意到观众席的大多数观众都开始翘首以盼了起来,脸上写满了期待。坐在一旁的林年倒是对这个现象一点也不奇怪,似乎早就猜到了这一幕。
  真人秀现场的黑暗中再度走出了六个新的paco,她们从不同的入口走来,手里抱着比她们大半截的纸箱子,开始给观众席上的每一个观众分发什么东西,直到发到邵南音和林年这边,邵南音看着手里多出的东西陷入了沉默。
  一瓶玻璃瓶装的老款北冰洋汽水,几颗玉米软糖,这是paco发给邵南音的东西。
  原来中场休息是这个意思,也难怪这些观众席上的人宁愿一直坐在这里捧场也不去其他地方碰碰运气。
  邵南音想起了那些鼓掌的麻木脸庞,觉得有些讽刺,这些中场休息的奖励恐怕都是靠着答题者的命换来的,只要有人上去答题,无论成功还是失败,观众席上的人都能获得一些吃食苟延残喘下去,直到某一天忍耐不住这种现状,在其他人期望的眼中走上台然后成为一次中场休息的奖励。
  邵南音转头看了一眼一旁林年发的食物,然后呆住了。
  林年左手握了一瓶北冰洋,大腿上个放着一桶麦丽素,麦丽素上叠着一小纸袋万兴隆的无花果。椅子左侧的扶手上放着一个插着彩色纸伞的塑料杯小蛋糕,几颗宝塔糖和一整桶真知棒在小蛋糕旁,右侧的扶手上放着大块的义利面包还有一整盒包装精美怀旧的点心匣子。
  大概是知道林年喜欢吃糖,江米条也准备了一小盒,就连他的手指上也被挂了一颗钻石糖,脖子上套了长长的一卷大大卷泡泡糖,可能是怕他吃撑了不消食,山楂片也是准备了几颗堆在那里。
  “这不对吧?”邵南音发出了质疑的声音,伸手拉住了抱着箱子准备离开的paco,“为什么他就那么多吃的?我就这点?”她伸出了手里孤零零躺着的几颗玉米糖,表情相当愤慨。
  paco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一眼说,“爱吃不吃。”
  邵南音被对方的态度噎了一下,paco扬手挣脱了她,继续向前分发食物。
  无数羡慕,惊疑不定,贪婪,愤怒的视线在黑暗中投向被零食堆淹没的林年。
  林年左手握着那瓶橘子味的北冰洋汽水,看向舞台正中央,黑暗中的摩根·弗里曼此刻手里也握着一瓶汽水,脸上带着笑容向他敬了一下。
  ps:哈哈哈哈哈哈嘎,这插图功能太搞了。打开方式:设置—显示设置—阅读页正文插图显示
  (本章完)

第一千两百六十二章:后门
  邵南音记得以前自己还不太了解人类社会中所谓的「复杂情感」的时候问过邵南琴一个最简单的问题,「什么是嫉妒,什么又是羡慕?」
  这个问题看起来挺白痴的,但着实让邵南音纠结了一段时间,因为在龙族的世界观里,像是类似的情感只有一种——「贪婪」。你有的我没有,那么我把你宰了抢过来就行了,如果我忽然发现我好像打不过你,那oK,我被你打死等个复活cd就是了。
  羡慕和嫉妒这种人类情感在她看来就很奇怪,人类还专门把这两种意思差不多的词语分为「好的」和「坏的」。
  邵南琴给出的解释是,「嫉妒就是别人有你没有,所以你也不想别人有。羡慕则不一样,羡慕是你看见别人有,你自己也想有,但却不希望别人没有。比如南音你就比我聪明会说话,我就很羡慕你,但我不嫉妒你,不希望你和我一样变成笨蛋。」
  邵南音那时候忽然就觉得人类好像比自己想的还要脆弱和可怜,那些细腻的情感就像是在萝卜上雕花,明明生来就是要被吃掉的,却还是显得那么精美动人,在毁掉时不显得可惜吗?于是她摸着自家名义上的姐姐脑袋安慰她说,不用嫉妒我,你那么蠢,要是我跟你一样蠢,那谁来照顾你?
  邵南琴乐开了花,说给你比喻一下你还真喘上了,难道你就没有羡慕过别人有的你没有的吗?
  邵南音牛逼轰轰地说,怎么可能,别人有的我都有,就算现在没有,只要我想,随随便便就能搞到手!
  「啪!」
  打手的声音。
  邵南音缩回手,愤怒地看向毫无动手痕迹的林年,但她的手背上的确出现了个红印子,能把她打出红痕的人不多了。
  「你干嘛?」邵南音低声问他,「那么多东西你吃得完吗?分我点。」
  如果是平时她肯定不稀罕这点上世纪的破零食,她想吃全聚德就吃全聚德,想浪新荣记就浪新荣记,有的是人抢着给她埋单甚至还求她赏脸去坐一坐——但今时不同往日,她实在是太饿了,被皇帝当狗一样栓在迷宫里。
  虽然处在迷宫的边缘不被那快速饥饿的规则影响,但挨打后龙血因子的自愈总是会消耗能量的,她没法凭空产出这些能量,在遇到林年的时候她已经是精疲力尽的姿态了,身上一些无关紧要的皮肉伤都没有多余的能量去自愈。
  「分点来,你吃不完的!」邵南音那几颗玉米糖早就祸祸完了,不够她一口嚼的,补充糖分算得上是比较高效的能量恢复方式了,其次就是脂肪碳水的摄入,但更补的还是带有龙类基因的肉类,只可惜她不吃人好多年了。
  「里面可能有毒。」林年阻止了邵南音的贼手,同时往嘴里丢了一大把麦丽素,咬的相当利索,邵南音甚至怀疑他根本没咬碎就往肚子里吞了,眼馋的她又伸手了。
  「啪。」
  「有毒。」林年打开对方的手。
  「有毒你还吃得这么高兴?」邵南音觉得这家伙当真小气鬼。
  林年没管他,以一个极快的速度扫荡着这些高含糖量的食物,邵南音愤怒地发现这家伙为了不分给自己,居然还用上了「刹那」加快往嘴里塞东西的速度!那叫一个风卷残云,都快吃出残影了!
  观众席上其他的目光都悄然聚集在这边,全是对这种区别对待感到嫉妒和迷惑,不少人眼睛都红了,打劫的心思无数次萌生又在黑暗中pa们的黄金瞳注视下熄灭。
  他们所有人都是被困在这里领低保的可怜人,怎么这家伙一来就直接吃上自助餐了?你敢不敢更狂一点?
  林年喝光了手里的北冰洋汽水,抬手就往地下摔瓶子,巨大的玻璃碎裂响声响彻整个安静的真人秀舞台。
  他用实际行动告
  诉了他们,还真可以。
  一个pa神出鬼没地在林年身边冒了出来,「请问是对我们的服务有什么不满的地方吗?」
  「再拿五瓶,摇匀,开盖,放掉所有的气。」林年说。
  疯了吧?所有人不约而同的浮现出这个念头。
  在这个真人秀现场混了一段时间的人都知道,pa这种看起来像是一次性消耗品的东西其实并不好欺负,相反她们在这个地方拥有着相当高的权限,一些人试图在pa身上占到便宜或者发泄情绪,还没做出来,脑袋就直接爆炸了。
  是的,如字面意思,脑袋整个爆开,就像被橡皮筋勒到极限的西瓜一样,那叫一个汁水四溢。
  「五瓶北冰洋是么?要什么口味的?」几乎惊爆每个人的眼球,在林年面前,那个神秘而危险的pa虽然依旧面无表情,但行为忠实得像个狗腿子,「除此之外还要其他吃的吗?」
  「原样全部再送一份来。」林年说,「麦丽素要两桶,泡泡糖就不要了,吃着麻烦。」
  「除此之外还需要其他的吗?」
  「有肉类吗?」林年问。
  「真是抱歉,我们的食物储存仓库里只有怀旧零食,没有熟食和肉类。」
  「那算了,多拿一点糖。」
  「好的没问题。」
  「除此之外。」林年余光注意到了邵南音在那里不断地用手指着她自己的,表情相当生动,「给我的朋友也上一份一模一样的。」
  「没问题。」pa看都没看邵南音一眼,答应完后缓缓退去,邵南音盯着她说,「跑快一点,不然腿给你打断。」
  想来是相当不满之前pa给她甩脸色的事情,这下终于龙仗人势了。
  pa一走远,邵南音伸手扯住林年衣领盯着他说,「你老实说,皇帝到底跟你什么关系?」
  也就是邵南音没什么恶意,再加上她有这么做的理由,林年才没把她给放倒在地上,轻轻抹开她的手,「没什么关系。」
  「特权能特权到你这份上,你不会是皇帝的私生子吧?你离家出走了?」邵南音怀疑地看着这个家伙。
  「不要乱说话。」林年说,「尤其是把我和祂扯上什么血缘关系,这会让我很不舒服。」
  「那我换句话说。」邵南音深吸了口气,「靠你的‘面子",你能不能让祂别动南琴,这是我唯一的请求,如果你能做到...」
  林年摆了摆手,示意她不用说下去了,邵南音随即也沉默了,因为林年摆手不是拒绝,而是一种让她认清现实的信号。
  她没有再继续说下去,坐回了自己的椅子,安静地等到了pa们接二连三地抱着装满零食的箱子走来,大堆的吃食摆在了她和林年的面前,两人一声不吭地开始大快朵颐,五瓶放了气的北冰洋汽水咕咚咕咚下肚,大量的糖分转化为能量充盈着两个人的躯体。
  在大圈嫉妒眼红的视线中,林年和邵南音完成了进食,此刻,舞台上也重新亮起了蓝色的宁静光源,聚光灯在「啪嗒」声中打下,摩根·弗里曼站在舞台中央。
  舞台周围pa尸体留下的血迹已经清理干净,尸首也不见踪影,他双手张开,微微鞠躬,「中场休息时间总是短暂的,那么让我们回到紧张刺激的答题环节,照例,我们将会进行一次‘fastestfinger"来决定谁将是下一位挑战者!」
  聚光灯再度打下,照亮了二十多位潜在的挑战者,而其中林年和邵南音这边还在相当不急不慢地解决最后的零食,两人腮帮子吃的都有点鼓,这种不合礼数的行为理应被主持人呵斥,但对方却是一脸微笑地向着林年那边点头,大概意思是吃慢点,小心噎着了。
  「请听题!」
  一直等到林年嚼碎了钻石糖吞下肚子,摩根·弗里曼才看了一眼手里的提词卡慢悠悠公布题目,
  「仕兰高中的校歌一直以来都是校庆表演开幕时的保守节目,菁菁学子们穿着统一的校服,在蓝天白云下齐唱动听优美的校歌,然而总有学生偷懒对口型乃至忘记了校歌的正确歌词,比如...以下哪一句歌词才是正确的仕兰高中第二小节的第三句!
  A:欢呼我仕兰,仕兰必胜。再接再励兮,勿退有进。
  b:欢喝我仕兰,仕兰必胜。再接再厉兮,勿退有进。
  c:欢呼我仕兰,仕兰必胜。再接再厉兮,无退有进。
  d:欢喝我仕兰,仕兰必胜。再接再励兮,无退有进。」
  全场都呆住了,聚光灯照射的二十几个答题者的表情都僵住了,即使很大一部分只是走个过场没想着真的要上台答题,但他们还是被这相当抽象的问题给问得大脑短路了。
  仕兰高中的校歌?仕兰高中是什么高中,跟清华北大一个级别的学府吗?现在国内有高中出名到他的校歌理应人尽皆知的程度?
  邵南音一脸见鬼地看向一旁的林年...她在那座滨海城市待过一段时间,自然知道仕兰高中的存在,她现在百分百确定这个仕兰高中必然是某人的母校!
  妈的,不演了是吧?直接开后门了!
  在所有人发愣的时候,林年已经在主持人念完c答案的时候,轻轻拍下了沙发扶手上的按钮,然后继续吃剩下的小零食。
  等到所有人都作答完毕,统计答案的时候,毫不意外的,聚光灯全部熄灭,仅剩下林年头上的这一盏灯,摩根·弗里曼大力鼓掌,「居然能答对这么刁钻冷门的问题!看来这一次我们的答题者是有硬实力傍身!有请我们新的挑战者登场!」
  林年站起身,把一大堆吃剩下的垃圾推到地上,在聚光灯的跟踪下走向了舞台中央。

第一千两百六十三章:二选一
  「欢迎回到‘hoantstobeadragonslayer?"的现场,我是你们的老朋anFreean,在送走上一位挑战者后,我们的舞台再度迎来了新的资格者!这一次我们的挑战者可是信心满满啊,从他的气质和眼神就能看出他极有可能成为我们舞台上第一位答对六道题的选手!」
  欢呼声,鼓掌声,舞台的激昂的音乐声一同响起,摩根·弗里曼作为气氛的带动者是相当合格的,但所有人都能感受到林年一上台后他那不遗余力地捧场和鼓吹简直和之前判若两人。已经成为过去式的王瑞洁一对比起来就是后妈养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林年是摩根·弗里曼的私生子,但很显然他们肤色就对不上。
  「介绍一下自己!」摩根·弗里曼请林年上座,一同坐到了那张V字椅上,脸上的表情相当生动丰富,突出一个热情洋溢。
  「这是必要的流程吗?」林年没有按着摩根·弗里曼的话茬走,而是反问了一句。
  「不是必要的流程,但我认为一个真人秀场总该有一些规矩,当然,如果你不想守这些规矩也无所谓,毕竟我们的主题是答题,硬实力才是最重要的。」
  摩根·弗里曼一开口,观众席上的邵南音就想「嘘」,这什么极品话术,打圆场也不能这么个打法吧?包庇的心思快要溢出来了啊!
  「怎么称呼?」
  「林年。」
  摩根·弗里曼微笑着说,「好的,挑战者林年,可以告诉我的年龄吗?这个可以透露吧?看你的模样好像很年轻的样子,可能是我们这个舞台上最年轻的挑战者了!」
  林年想了一下,还是凑近了V字座椅前支着的麦克风淡淡地说,「19岁。」
  「19岁啊,有在兼职工作吗?」
  「是学生。」
  「学生啊...有女朋友吗?」
  「有。」
  「什么时候交往的?」
  「去年。」
  「去年交往的女朋友啊,真是可惜啊!现场的女性观众们恐怕心中都难过了一瞬间了!」摩根·弗里曼双腿交叠着,双手放在膝盖上微微躬身,以一个相当松散的闲聊的姿态面向舞台和林年,「是初恋吗?」
  「是又怎么样?」林年问。
  「初恋好啊,最纯真无暇的爱情,只为最原始的感情萌动而去冲动行事,没有不纯的目的性,有的只是最真挚热烈的感情!在这个复杂的世界,这种最纯粹的爱情已经很少了。」摩根·弗里曼说话抑扬顿挫,也相当符合他给各种科教片配音的感觉,「要珍惜这段感情啊!如果能保持到最后,那这将会是能受益你一生的财富!」
  林年没有接这个话茬,只是沉静地看着这个时常出现在大银幕里的黑肤老人。
  「那么好的,林年,本次挑战规则和往期一样,将分为六道题进行,每一道题目答对后你的奖池都会进行相对应的积累,答错问题将颗粒无收,同样,你有三次求助的机会,你准备好了吗?」摩根·弗里曼一提声调,直起身板问。
  「问吧。」林年扫了一眼真人秀大厅四个阴暗角落中伫立的pa说。
  「好的,既然我们之前聊到了初恋,聊到了爱情,那么我们的第一题势必就要聊聊有关爱情相关的问题了。」黑肤老人调整了一下面前的麦克风,向前倾身凝视林年,「我们话接上一个题目,众所周知,仕兰高中内历代传颂着一张名为‘此獠当诛榜"的神秘榜单,榜上有名的人都被高中内的所有男生视为雄竞的头号劲敌,而常年位列榜单魁首的人是一位名叫‘楚子航"的优秀三好学生!」
  林年听见楚子航的名字,坐正了,表情有些微妙了起来,大概没想
  到这破真人秀的题目能拐到这里。
  「楚子航他品风优良,身为道德模范,无不良嗜好,同时,他有着一个绝大部分男生难以做到的品格——绝不早恋!这个品格如同不周山一般支撑着他成为一个不朽的神话,同时也促使了无数女生效仿共工怒撞不周山,可到头来却只得到了一个头破血流。」
  林年的眼睛慢慢眯了起来,觉得这问题好像越来越不对劲了。
  「可众所周知,只要日久天长,石头也总会开花,复活节的雕像也有被花瓣眷恋的一瞬,不周山也有倾倒的一天...」摩根·弗里曼提高声调,「第一题!请听题。请问,以下四个选项,哪一个是‘楚子航"首次春心萌动的对象?
  A:苏茜b:夏弥c:陈雯雯d:柳淼淼」
  六十秒倒计时开始,题目也出现在了大屏幕上,林年抬头看着大屏幕上的题干以及下面的四个选项答案,整个人都有些木住了。
  别说他木住了,整个真人秀场的观众全都陷入了痴呆,就算是经历了无数次问答现场的他们也从来没有见过这么诡异的题目,他们见过地理题,见过历史题,也见过数学题,甚至见过政治题,考答题者真实历史上龙族时代里最出色的政治家是谁...但现在这他妈的八卦题他们是第一次见啊,这真是题库里的题目吗?
  邵南音表情相当黑人问号,她如果记得不错的话,楚子航就是那次芝加哥海港事件里和林年同行的男孩,为什么对方会出现在题库里?他也没有帅到惊天地泣鬼神的地步啊,值得被专门出上这么一题来吸引眼球?
  「你说老实话,这题是不是你现编的。」林年终于没忍住问道。
  「这可是对我这个主持人最大的质疑。」摩根·弗里曼摇头,把手中的提词卡翻了个面,手指挡住最下方答案的同时向林年和整个观众席环绕一圈进行展示,上面果真是早已经印刷好的题目,从题干到答案和他刚才描述的一模一样,甚至右上角还有题目在题库中的编号:5-d-321。
  「那个编号是什么意思?」林年也注意到了那个编号。
  「5的意思是第五类问题,d是‘draa"的缩写,321是该分类中第321个问题,连在一起就是‘第五大类,draa系,第321号问题。"」摩根·弗里曼耸肩说道,「还在纠结这个吗?答题时间还剩下40秒咯!」
  林年抬手捏了捏鼻梁,他转头看向台下,发现金发女孩坐在他的沙发椅上也在摊手,大概意思是这种题目她也爱莫能助。
  「我...我需要电话求助。」林年低沉地说道。
  「真是意外!没想到我们备受关注的林年选手第一题就要求电话求助!」摩根·弗里曼抬手打了个响指暂停了倒计时读秒,一位pa抱上来了那台熟悉的黑色拨盘电话机放在了林年面前。
  林年拿起电话筒按照记忆里的那个电话号码拨动座机,在悦耳的「哗哗」声中,冗长的号码成功拨出,然后就是漫长的等待,在等待的同时摩根·弗里曼前倾问道,「在电话接通之前,能透露一下你给谁拨打了这通重要的电话吗?」
  林年没有回答他,只是耐心地等待电话接通,终于在快要超过一分钟的时候,电话里发出了「咔」的响声,这意味着对面接起了他的电话,屏幕上电话的六十秒倒计时也开始了。
  「咦?这个号码怎么这么奇怪,全是乱码是什么情况...喂?摩西摩西?对面是哪位?」真人秀的舞台上响起了一个相当悦耳活泼的女孩说话声。
  「夏弥,我林年。楚子航现在在你旁边吗?」林年问道。
  「啊?林年师兄?你不是去尼伯龙根了吗?这是没找到入口还是什么情况?」电话那头的夏弥相
  当惊诧,「师兄在我旁边啊...我们在吃早饭,你不是说让我们到处乱逛躲避正统和其他有心人的眼线吗?吃了早饭我准备带师兄去德云社看相声,然后下午再去动物园看狮子,哪里人多我们就往哪里钻。」
  他隐约听见电话那头楚子航的声音,在问夏弥打电话来的是谁。
  「把电话给楚子航。」林年说。
  几秒后,电话那边说话的声音变了,沉着而冷静,「林年?」
  「我是。」林年说,「既然你接了电话那我就长话短说了,我在尼伯龙根里遇到了一些奇怪的麻烦,现在需要你帮个忙。」
  「......」电话那头陷入了沉默。
  林年也沉默了几秒,说,「我知道这个说辞有些像是电话诈骗,我不会让你向我的卡里打钱什么的,只是问你一个只有你知道的问题,我现在很需要这个问题的答案。」
  「你问吧。」对面的楚子航没有纠结电话这头的林年是不是真的,因为对方知道现在只能拨打夏弥的电话来联系上他,这就证明了对方一定是真货——楚子航的手机在和京观的战斗中毁掉了,而和他结伴行动的夏弥的手机则是在正常使用的。
  「那我问了。」林年点头说,「苏茜,夏弥,陈雯雯,柳淼淼,这几个人你都认识吧?」
  「除了最后一个,其他我都认识。」楚子航说。
  「柳淼淼,路明非的同班同学,在校庆演出的时候排在你的前面表演了钢琴曲《冬风练习曲》,那次你表演的是大提琴曲《辛德勒的名单》,表演后她找过你合影要签名,但你拒绝了,理由是你不是什么知名演奏家,大提琴只是普通的兴趣爱好。」林年说。
  「有印象了,这几个人怎么了?」洗手间里拿着手机站在镜子前的楚子航点头问。
  「......」林年眯了眯眼睛。
  摩根·弗里曼双手交叠一脸欢快地看着林年,同时大屏幕上的电话倒计时可能是错觉的缘故,怎么感觉越走越慢了,走到现在才过去了15秒不到的时间,还剩下整整45秒的通话时长。
  「怎么了,你不是要问我问题么?」楚子航问。
  「你现在周围方便吗?」林年相当委婉地提醒。
  电话另一头,楚子航顿了一下,看向桌对面正在和豆汁焦圈做斗争的夏弥,早餐铺子外的阳光洒在桌上,为这女孩的脸颊画上了一撇猫胡须一样的影子,吃相有些不检点的缘故,嘴唇上浅浅的绒毛沾着一圈白色豆汁儿,像是偷牛奶的笨猫。
  「我可以找另外的安静点的地方。」楚子航站起身。
  林年想说不必,但片刻后他听见电话那头隐约的夏弥问楚子航怎么了的声音,又立刻改口,「你找个安静点的地方吧,快一点。」
  电话那头没了声音,片刻后楚子航的说话声再度传来,「好了,我现在在早餐店铺洗手间,没有其他人。」
  「夏弥也不在旁边吗?」
  「不在,就我一个人。」楚子航放开了面前洗手台的水龙头,整个洗手间都是水声。
  「好,那我问了。」林年清了一下嗓子,平淡地说,「刚才我提到的四个人,你喜欢谁。」
  他的声音很平淡,也很快,可能是有些平淡过了头的缘故,导致这句话念出来的时候就像是AI语音的棒读,类似于早课被班主任抽起来念课文时被痛批「毫无感情」并且还会被模仿重复一遍的那种见鬼的语气。
  「......」
  电话那头陷入了沉默,大概是脑回路没有转过来。
  不怪楚子航,就算楚子航的脑袋是八核的,遇到这种问题该未响应一会儿也得未响应。
  「我知道这个问题听起来很无厘
  头,但我现在的确需要这个答案。」林年扫了一眼电话倒计时,他还有二十秒不到的时间,对座的摩根·弗里曼完全没有要提醒他电话时长的意思,那副看戏的表情快要溢出雀斑和皱纹了。
  他耐心地解释,「我不是要你马上明确你到底喜欢谁,只要是你稍微对其中哪个人有意思多一些都可以,给我一个名字。」
  台下的邵南音和叶列娜整齐的巴掌拍脸,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什么叫「稍微对其中哪个人有意思多一些」?这是人话啊!
  「我...」楚子航真的迟疑了,他意识到林年那边好像遇到了相当诡异的情况,对方想要这个问题的答案这件事也不是在开玩笑...但这和他在这个问题前被烧cpU没有任何关系。
  「我还有十秒的时间,这通电话就会被挂断。」林年提醒他,「这是一个四选一的问题,答案就只有这四个...又或者说两个。你愿意跟她们两个中的谁...试一试?」
  观众席上金发女孩笑出了声音,噗呲一下,老大声了。
  电话里还是沉默。
  不是楚子航不好意思和林年说这些私人的秘密,而是楚子航在迟疑自己该给出这四个名字中的哪一个,因为他意识到这可能对于林年来说很重要,对方需要一个正确答案...可他自己也不太清楚哪一个是正确答案!
  10秒钟倒计时,林年没有催促,只是耐心地等待了10秒。
  在电话两头都是绝对的安静中,林年听见电话那边背景音里楚子航待着的洗手间外模糊地传来夏弥吆喝的声音,想让老板再上两碗豆汁和焦圈...
  在最后3秒读数的时候,电话那头楚子航给了一个答案,然后电话被挂断。
  「给出你的答案!」摩根·弗里曼悠然朗声道,聚光灯「唰」一下打下,照亮林年。

第一千两百六十四章:第一份礼物
  「欢迎回到‘hoantstobeadragonslayer?"的现场,经过漫长的等待,我们将迎来我们的闯关者第一个问题的答案,如果成功答对这道难题,节目组将送上第一份神秘大礼。」
  又来了,又来了。
  观众席上的邵南音皱眉看着舞台上热情洋溢的摩根·弗里曼,这是数不清第几次,他毫无征兆地重复这些台词,搞得好像真的是在做现场直播一样,可他的这些台词是说给谁听的?先这场真人秀除了他们以外还有什么人在观看吗?「漫长的等待」又是从何说起?
  「那么现在,给我你的答案!」舞台上的摩根·弗里曼看向与自己对坐的林年。
  坐在V字座椅上的林年没说话,他手上还拿着电话听筒,在摩根·弗里曼的注视下渐渐从刚才那通电话里对方的回答中回神了,放下了忙音不断的听筒盖在了pa手捧的电话座机上。
  他看向摩根·弗里曼,顿了一下,说,「我选b。」
  这是他的答案,也是楚子航在最后给他的答案。
  夏弥,这是楚子航说出的那个名字。
  「b?你的答案是bforbeauty:夏弥?你认为这道题的答案是b?」摩根·弗里曼追问,「为什么?在宣布正确答案之前我能多问一句吗?为什么会选b?为什么答案是b?」
  「还有什么为什么?」林年淡淡地说,「正主给了我名字,所以我选b,这个理由还不够吗?」
  摩根·弗里曼忽然摊起了手看向观众席,片刻后回头盯向林年,「难道你没有看出,就连电话那头的‘楚子航"本人都不确定真正的答案吗?他在犹豫!一个无法确认自己心意的男人说的话真的可信吗?这可是事关六道难题,六个神秘奖项的重要节目,你真的要这么轻易地做出自己的答案吗?」
  林年微微皱眉,他不理解这个主持人现在是在真心劝自己换答案,还是和那些真人秀一样喜欢搞一些节目效果,让作答者对自己的选择摇摆不定最后明明选对的硬生生换成错误的答案,让所有人啼笑皆非。
  「既然我们都知道‘陈雯雯"和‘柳淼淼"两个答案是明显的错误答案,那么我们干脆直接抛开这两个多余的家伙,让我们的题目显得更加直观一些。」摩根·弗里曼向着舞台上的大屏幕一挥手,那四个选项中的c和d就渐渐淡去消失了,只剩下A和b,苏茜和夏弥两个选项。
  他双手交叠在膝盖上躬身看着林年,「我们好好阅读题干,我们可以注意到这道题其实有一个很明显的文字陷阱,题目最后的‘首次春心萌动的对象"中的‘首次",这一点很关键,我从你刚才致电时与楚子航对话的内容来看,你给予对方的问题是‘你愿意跟她们两个中的谁试一试?"」
  林年抬头看向摩根·弗里曼。
  「你发现问题的关键了吧?」摩根·弗里曼和他四目相对,提醒道,「当你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电话那头的人肯定会以现在时的主观情绪来对你提到的这两个女孩进行心理上的权重比较,可无论他最后做出的选择是否是本心,那都与我们现在面对的这道题目无关了——因为我们得到的是他现在萌动的春心,而非他的‘首次心动",可能他以前对另外一个人心动过,但随着时间的流逝和事态的发展,直到现在发现自己真正喜欢的其实是另一个人...这得出的答案真的是正确的、符合题干的吗?」
  台下的邵南音愣了一下,很明显他完全没反应过来这个文字陷阱,她第一时间早就被这个八卦的问题给搞得有些摸不着头脑了,哪儿会去关注「首次春心萌动的对象」这种小陷阱。
  邵南音记得夏弥是新生
  ,那个苏茜大概是楚子航的老相识,那么的确和摩根·弗里曼指出的问题一样,如果楚子航曾经对苏茜心动过,但如今却又被古灵精怪的夏弥给俘获,那么他给出林年的答案,即,他现在比起苏茜,更愿意和夏弥「试一试」虽然符合他的本心,但对于这道题来说却是错误的答案——谁能保准他以前没有对苏茜心动过呢?
  邵南音瞬间觉得人类这种东西好婆妈啊,还好她是龙类,否则便样衰了。
  「认真审题,认真审题,不要被场外因素给分散注意力,这一直都是你的老毛病啊林年!」摩根·弗里曼以一个林年相当熟悉的口吻和语气叮嘱他,「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是否要改变你的最终答案?」
  林年一时间居然没有做出选择,而摩根·弗里曼也没有催促,那所谓的60秒倒计时,或者电话求助后必须立刻回答的规矩就像消失了一样,好像从来没有存在过。
  观众席上邵南音为之咂舌,这后门开的已经算是明目张胆了吧?要不我们干脆走一下过场,直接判林年回答正确怎么样?
  可舞台上,林年还是陷入了沉默,就和摩根·弗里曼说的一样,他记得楚子航是先认识苏茜,然后再认识作为新生的夏弥的,那么这个问题现在的解法就只有一个了——楚子航到底对苏茜一直以来是怎样的态度?
  作为旁观者,估计瞎子都能看出苏茜对楚子航的追求态度,那含蓄,端庄的求爱。和苏晓樯和林年那边的高压水枪滋花岗岩恰恰相反,苏茜选择的对楚子航示爱的方式是陪伴,她就像是打在楚子航这墩复活节岛石像上的水滴,安静又执着,相信总有一天会水滴石穿。
  「我选b,我不更换我的答案。」
  令人意外的是,林年还是选择了坚持自己的答案。
  这下换摩根·弗里曼陷入了沉默,他开口问,「能请问一下你的理由吗?」
  林年没有回答。
  其实他以前问过楚子航有关苏茜的事情,他心里也跟其他人一样有颗八卦的种子,要知道【#楚子航x苏茜】这个话题算得上是卡塞尔学院最经典的茶余饭后的谈资,热门程度不下于【#林年KdA】和【#路明非成绩预测】这两个常年热门的话题。
  作为最接近楚子航的好厚米,林年理应得到一手八卦,成为掌控生产资料的八卦阶级主义者,所以他还真找了个时间假装随口无意地问过这个问题。
  像是一般人当时可能就随口敷衍过去了,但楚子航不一样,这哥们儿能处,有八卦真给你唠,相当明确地和林年说,他从来没有以看待恋人的看过苏茜,也不是苏茜不好,而是他还有应当要先完成的大事要做,要先干大事再说儿女情长。
  大事是什么就不必多说了,想来也是上高架路干他妈奥丁那档子事情。
  把楚子航换作《火影忍者》的宇智波佐助,有些事情瞬间就明了了,《火影忍者》里被杀了全族的佐助每天也是想着干大事、干大事,在追逐力量的道路上越走越远,什么春野樱、漩涡香磷,看都不带看一眼的,多看一眼就是对心中大事之心的侮辱,没什么能干扰他去抠自家老哥眼珠子。
  宇智波佐助要杀哥证道,那楚子航就是要弑神救爹了。
  好在楚子航还没到二柱子那种魔怔人的地步,主要是他还有自己的妈妈以及林年、兰斯洛特这一档子朋友关心他,所以还算是个正常人。关乎感情这方面,林年觉得其实这家伙和自己一样,是属核桃的得找个属锤子的女孩才能善终,温柔体贴主打一个默默陪伴款型的到最后只能成为败犬。
  ——反观夏弥这个新生妹子就很好,锤核桃轻重拿捏得那叫一个到位,苏晓樯看了都竖大拇指,觉得此子乃是可造之材,在Superarket里面血拼的时候没少偷摸着
  给她传授锤核桃的经验。
  那么这道题楚子航给出的答案是夏弥,也是情有可原的,不稀奇。
  林年一向是很信任哥们儿的,路明非跟他说大残,99,他就敢往外面帝王干拉,楚子航说他没对苏茜动过心,他也信。
  有些事情换别人身上很离谱,但如果换楚子航身上,好像一切都情有可原,就算楚子航说他到今天为止都没奖励过自己,林年也敢信。
  「最终答案!确定吗?」
  「我确定。」林年点头。
  「恭喜你!回答正确!」摩根·弗里曼狠狠一拍大腿,舞台响起音乐,彩带齐齐喷炸而出,聚光灯乱闪让人头晕目眩。
  观众席上的邵南音松了口气,只以为是林年蒙对了,等到舞台上的动静安静了下来,摩根·弗里曼也先开口说道,「林年,很高兴看到你坚守住了自己的选择,b选项的确是正确答案!楚子航首次心动的迹象就是在夏弥这个女孩身上出现的!虽然只是某一个夏日,某一个情景,心中偶然闪过的一个念头,但那的确是楚子航有史以来第一次尝到‘爱情"的滋味!」
  一个念头也算么?林年默然。
  所以说楚子航从头到尾,对苏茜甚至连一个念头都没有升起过?
  她记得恺撒·加图索对于苏茜这个女孩评价过一句话:那是一个很有意思的女孩,她很有主见,是一个有着真正独立思想的女人,但讽刺的是为了楚子航,她什么都愿意做。
  虽然这道问题选对了,但有那么一瞬,他更希望自己是错的,否则这对那个女孩实在是...太过残酷了。
  「看你的反应好像不是太高兴,我想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摩根·弗里曼看向林年笑了笑说,「其实对于苏茜,楚子航肯定是有过几个瞬间对她产生过男女之间的情愫的,毕竟石头也是会开花的,苏茜还是那一朵最幽静,最甜美的玉簪花。只是...让我们再来审题一遍,‘楚子航首次春心萌动的对象",既然是首次,那么自然就不可能是苏茜了,毕竟比起苏茜,楚子航更早遇见的女孩可是夏弥啊!」
  楚子航更早遇见的女孩是夏弥。
  林年抬头了,看向摩根·弗里曼的目光有些微妙,就像对方说了什么蠢话。
  「怎么了吗?我说错什么了吗?」摩根·弗里曼的黄金瞳中潜藏着暗流,「难道你到现在还认为楚子航先认识的人是苏茜而不是夏弥?」
  「你在...说什么?」林年察觉到对方并非在故意犯蠢。
  夏弥是近几个月才入学卡塞尔学院的,也才是这段时间这个女孩渐渐走进了他们的视野,不知什么原因楚子航和她才渐渐发展起了关系的,而苏茜可是入学的时候就和楚子航认识的,于情于理都是苏茜先认识...
  「是这样的吗?你再想想?」摩根·弗里曼仿佛看穿了林年现在的心理活动,淡淡地说,「不仅是楚子航,包括你,你们到底是先认识苏茜,还是先遇见了夏弥?那个如夏天般热烈活泼的女孩?」
  林年和摩根·弗里曼对视,又或者说,他和这个披着黑人皮的神秘的家伙四目相对,熔红的黄金瞳与那双澄净睿智的黄金瞳交错在一起互相倒映,在那金鸢尾般缠绕花开的光络里。
  「对了,我是不是忘记说了?」主持人低笑了起来,「恭喜你答对了第一道题,你理应获得你的第一份神秘奖励——一份失落的记忆。」
  在林年的目光中,一个pa从舞台的深处走出,她手中捧着一个信封走到林年的面前,双手将信封递上。
  林年接过信封,在主持人的示意下拆开,从里面倒出了一张照片。
  他手中捏着照片的一角,视线落在了上面。
  照片上是一个穿着篮球服梳着单马尾的高中女孩坐在篮球场的观众席上,她正双手拢在嘴前呼喊着什么,表情兴高采烈。阳光照在她汗晶晶的额角上,蓬松的刘海仿佛云雾,眼瞳清澈光润,如夏花般灿烂,顶着烈日的高温为篮球场里奔跑的男孩们加油打气。
  林年认出了这个女孩是谁,也认出了这个篮球场是什么地方,但他认出的一切都与他记忆深处的某些片段相悖。
  「林年,你是认识她的,你也应该是记得她的。」神秘的主持人说,「你怎么可能会忘记这件事了?你和楚子航认识夏弥,可比任何人都认识的要早,早在好几年前,她就出现过在你们的生活中啊!」
  那种不和谐感头一次在他的意识中撕裂开了,那些错误的拼图碎片强行压在拼图板中所带来的力量不断地在碎片之间传递,寻找着崩溃的临界点。
  嗡。
  巨大的叩门声在真人秀剧场的黑暗中响起,门锁松动的窸窣声响在阴暗的地方爬行。
  「林年,你的记忆真的可靠吗?你真的如大家所认识的,你所认识的那样从不错漏,从不遗忘吗?人的记忆啊,有些时候是很脆弱的——它很容易被窃取,也很容易被修改,就像不设防的磁盘,但在最深的角落里总会有那么一丁点的痕迹残留。」
  林年缓缓抬头看向包裹着剧场的无垠黑暗,观众席上的人们像是木偶般死寂,pa们锃亮的黄金瞳安静地悬浮在最深的漆黑处,黑暗中有什么在涌动,如云,如雾,包裹着整个空间,如云海般慢慢袭来。
  「你是谁?」林年低沉地问向面前的主持人。
  「我是谁不重要,不要去看,去听,林年。」主持人声音低沉,缓慢,如同上帝,「仔细去听。」
  砰。
  砰。
  砰。
  林年渐渐听见了篮球砸地的声音,很远,仿佛笼罩在雾气里,白色的雾气,清晨的迷雾,打球的人似乎很喜欢早晨的宁静,一个人在球场上辗转腾挪,沐浴着球场旁那道以纯真所隐藏的深邃、恶意的目光。
  窃窃私语。
  窃窃私语。
  窃窃私语。
  就像蛇群在洞穴中蛇鳞摩擦,红信嘶吐的动静。
  他听见有人在雾气中说话,很模糊。
  尽可能地去听,还原那些残破的声音片段,重组它们原本的模样。
  「要听,就听清楚。」主持人指了指耳朵,轻声说,「这是你应得的奖励。」
  —
  白雾笼罩的篮球场上,林年从白雾中走出,来到了空荡荡的篮球场中央,他慢慢蹲了下去,蹲在那块地上的拼图板的面前,伸手拾起了一片碎片。
  满地都是拼图的碎片,在拼图板的中央,巨大的黑色空洞缓慢旋转。
  —
  【我很早就想见你姐姐了,现在终于有这个机会了,但我还是有些担心,你跟你姐姐说了我坏话吗?一会儿我进你家里做客她会不会骂我啊?
  不会的,我姐姐从来不骂人,她只会跟人讲道理...
  我说,如果遇见那种又不讲道理,打又打不过,骂又骂不过的硬茬子,你们姐弟该怎么办?
  我姐姐从来没有讲道理输过...
  姐姐?
  林年,稍微睡一下吧。
  可真是难得一见啊,阁下。
  是啊,真是难得一见...耶梦加得。让我猜猜…你来找我是想聊聊有关盟约的事情,是吗...】
  那些遗落的记忆,在黑暗中潺潺流淌,它们汇聚而来,簇拥在他的身边,对着聚光灯下睁开熔红黄金瞳的他进行久别重逢的问候。

第一千两百六十五章:蚣蝮
  真人秀的现场很安静,安静到针落有声,邵南音无所适从地扭动了一下肩膀,看向周围黑暗中观众席上的人们,他们对于这出格、不公的问答环节出奇的没有感到愤怒和不满,他们都很沉寂,在恰当的时候成为了剧场中的木偶,充当满座的阴影之一,一双双黄金瞳木然死寂。
  在寂静中,林年伸手轻轻抹了一下熔红黄金瞳的眼角,那里渗透出了几抹鲜血,那是因为脑血管内血压过高,血液流动过快导致的现象,眼底的血管稍有破裂,但很快就为暴血而自愈,但那些渗出的鲜血依旧是从眼角流出,在聚光灯下显得有些扎眼。
  「缺失记忆被找回的感觉并不好受,不是么?」主持人看着林年那温红的眼眸打趣,「其实想让人忘记一件事并不难,通常只需要通过造成脑积血,让血块压迫准确的记忆神经就能导致局部性失忆,但这种手段的缺点是血块被放出后记忆就会恢复,所以远不如解离性失忆来的高明。」
  「失忆症(Anesia)这个词源自于希腊文?μνησ?a,在龙语中的读音则是——」主持人念出了一段绕口如歌般的音律,让人脑海中浮现起藤蔓在雨水中生长的阴影形状。
  「对于一部分精通这个‘规则"的龙类来说,记忆从来不是抽象的神经元和突触之间的物理、化学变化。在它们独特的视角和理解中,记忆是拥有着真实‘本质"的一个东西,是可以摸得到,看得清的实体。」主持人伸手抵住自己的太阳穴,「记忆和大脑的可塑性对它们而言等同于线路配线的自由度——就像一张拼图,可以拆分,可以重组,可以构成不一样的图案。」
  「很明显,林年,你的这块拼图,是被拆分重组过的。拼图的碎片本身就该严丝合缝地契合在板内,倘若塞入不合形状、尺寸的水平,即使将板内塞得严严实实,那股违和感也会不断在碎片中传递奔流,直到某一天一个契机,一股外力轻轻地触碰上去——砰!」主持人双手捏拳凑在一起,随着口中的拟声词开花般放开,十根手指不断抖动。
  林年抬手按着自己的太阳穴,手指关节抵住的力量可能有些过大了,蝶骨大翼在指骨的挤压中发出「咔咔」的声音,大量的脑血管撕裂又愈合,那股钻心的剧痛在颅骨内传递,却没有让他的表情变化半分。
  那些错误的记忆开始重组,就连一些遗忘的细节也浮现眼前,首当其冲的就是火车南站时的那场疯狂的战斗,那不知名的敌人身上那块被人忽略的阴影终于揭开了,她的模样在林年的眼前显得如此生动,那象征顶位血统的熔红龙瞳,肆意威严的面容,以及举手投足之间的龙威——他怎么能忽略这些,怎么能无视这些?
  是了,他们联手了,皇帝与大地与山之王,如果他们联手的话,火车南站中那些诡异和不和谐的一幕幕都能有合理的解释,祂为大地与山之王隐藏了身份,让她袭击了卡塞尔学院的专员雷蒙德,去为皇帝抢夺那份不容外泄的文件,他们之间有着惊天的密谋,只等着在现在,在这个尼伯龙根中爆发。
  更多、更多的记忆显得充实了,大地与山之王在很早以前就试探过他,接触过他,那时的他还懵懂青涩并未踏足那个危险的世界,于是自然该有人站出来将那些恶意挡在外面——皇帝,似乎对于这方面的职责,祂向来都是一个完美的家长。
  真是有趣,原来自己被称为‘太子"不是没有道理的,皇帝在那么早的时候就已经现身了,步入了他人生的布局,祂一直都在自己的身边,从未远离过,就像一个完美的家主,为他铺出了一条宽阔、坎坷但却一览无遗的道路。
  「所以,你是谁?」林年看向主持人低声问道。
  在记忆恢复,确保这里面没有猫腻之后,首先一个巨大的问题压过了大地与山之王的真
  实身份,乃至皇帝蓄谋已久的阴谋,放在了林年的面前,他不得不先解决掉这个问题,得到一个值得信服的答案才能将这场「问答」继续下去。
  「我是摩根·弗里曼啊,你们最忠实的朋友。」主持人笑着说,依旧是那张黑人上帝的模样,依旧是那磁性睿智的嗓音。
  「你到底是谁?」林年步步紧逼,丝毫没有给对方打哈哈的余地,他要得到一个答案,一个没有谜语的答案。
  「我是谁真的很重要吗?重要的是我能带给你什么吧?」主持人脸上的笑容渐渐缓了下来,「但可以明确的告诉你,我并非属于皇帝的一边,所以你完全可以当我是第三方势力...皇帝、混血种、龙族以外的第三方势力!」
  就像是一个玩笑,被塞进了二踢脚里顺着那话语的引线炸开在了真人秀的舞台上。主持人自称不属于皇帝一方,这个消息足够让任何听见的人感到匪夷所思和不可置信。
  真人秀舞台周围的pa们一动不动,仿佛没有听见、看见舞台上所发生的一切,待机在黑暗之中等待着指示。
  没有什么能反驳主持人的话,他现在所做的事情不符合任何一方的利益,为林年找回那些缺失的记忆对什么人有好处?林年想不出来,就如同他所说的一样,重点永远都不在于他是什么人,而是他在做什么。
  林年从一开始就认为这个摩根·弗里曼形象的主持人大有可能是皇帝的变体,也就是由皇帝降临的载体,他的一举一动,他那种戏谑的,不把生命当做一回事的态度实在是太相似了,但现在他开始怀疑起了自己最初的判断。
  「现在能让我们继续回到正题上吗?」主持人等待着林年思考了数十秒,最后摊了摊手看向舞台四周,「我们还处在节目现场呢!」
  「好。」林年淡淡地说,带有血迹的手指从凹下的太阳穴上放了下来,那些凹陷的骨骼以及肌肉神经开始回弹恢复原状,过高血压的脑血管也渐渐恢复常态。
  他有了自己的打算。
  「那么,请听第二题。」主持人手中换了一张提词卡,「众所周知,苏晓樯作为皇帝刻意安插在林年身边的暗子——」
  一只手陷入了主持人那张黑色的脸庞,五根手指的指骨都按进了那张老人面颊的肉骨里,尖锐的指刺扎穿了大脑、眼球以及各类神经组织,在一声爆响中连头带人一起掷飞了出去,就像棒球手丢出了一枚时速200公里的超极限投球,飞跃了整个舞台撞在了黑暗中的墙壁上化作一滩扩散的肉泥「啪」一声溅开。
  林年站在空荡的V字座椅旁,右手上还残留着脑组织液和鲜血,他面无表情地看着黑暗里墙壁上那一滩人泥,被震碎的骨骼和肌肉在肉泥中缓慢剥落墙壁摔在地上,只是一次撞击,作为人体支撑的骨架以及维生的内脏都被恐怖的冲击力震散掉了,没有人能在这种投掷下活过来,就算他的言灵是‘不动御令"也不可以。
  整个真人秀现场陷入了死寂。
  冰封般的冷冻安静地席卷着全场,就像在冰原上眺望天边黑色的雪风暴,寂静无声,但却充满着毁灭和冰冷的气息。
  主持人应该也料到了吧?在问出这道题目的时候,他就会被林年杀死,但他还是义无反顾地念了,那么如他所愿,林年杀了他。
  但这并不意味着这个闯关游戏就这么结束了,因为规则中似乎没有写着「不可以杀死主持人」。
  主持人死掉了,那么换一个就好了。
  换一个更好的。
  换一个更适合现在情景的。
  女人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众所周知,苏晓樯作为皇帝刻意安插在林年身边的暗子,在苏晓樯并不知情的情况下,皇帝以她作为楔子(此处楔子取插在
  木器的榫子缝里的木片,可使接榫的地方不活动为义)秘密完成了林年所不知晓的神秘契约,契约共分为四个阶段完成,每一个阶段都严格遵守着‘等价交换"的规则以保证契约本身的效力。」
  黑暗中,六个pa中的其中一个脱离了节点的驻留走了出来,在林年冰冷的注视下慢慢走上了舞台坐在了V字座椅的一侧。
  她看向林年继续说,「已知契约的四个阶段,分别对应规则上的四次夺取与赐予,契约在第一次生效时,赐予了林年无上之躯的重生,那么相对于的,祂从苏晓樯身上所夺取的是以下哪一个选项所对应的珍贵之物?
  「A:财富b:健康c:美色d:记忆」
  「请作答。」主持人看向林年说道。
  从摩根·弗里曼换做了pa,可能是形象的改变,让她的气质和说话的感觉也变得有些讨厌了起来,冷淡,中性,如手术刀般冰冷又锋锐。
  「给我一个不拆了这里的理由。」林年看着她,瞳眸在燃烧。
  真人秀舞台的观众席上,邵南音几乎整个人都贴在了沙发椅深处,虽然现场似乎并没有发生什么战斗或者声势浩大的动静,但在无形之中,从舞台中央那个男孩身上爆发出的惊涛骇浪般的龙威和压迫感已经让她这个纯血龙类都感受到胆战心惊——简直就像觐见那些尊贵存在一样令人四肢百骸都碳化僵硬。
  龙威席卷!
  ***...是个怪物,邵南音不知道第几次这么想了。
  「别像是小孩子一样。」
  然而,离林年最近的主持人却没有被那恐怖的威压所影响,她的身躯很矮,所以坐在较高的V字椅上双脚是悬空的。
  她凝望着林年说,「到头来,要怪就怪你在明珠塔的时候选择带上了她。」
  林年和她四目相对。
  「那是一个很明显的阳谋,皇帝给了你一个带上她的理由,你便咬下了那颗迷人的诱饵,那么自然你就早该想到随之而来的代价是沉重的——世上所有的礼物都标好了价码,而你所期望的与她的爱情则是价码最高的那一档。」
  「你也应该早就知道了吧,苏晓樯和皇帝之间冥冥之中一直存在着一股联系,这股联系你无法去证明,无法去寻找,但却是真实存在的。」她盯住林年沸腾的瞳眸说,「你所感受到的那股联系就是那道契约,已经完成了四分之一的命运契约。」
  「顺带一提。」主持人看向舞台深处打了一个响指,侧头瞥了一眼林年,「我觉得你应该看看第二道问题的神秘奖励再做掀不掀桌的决定。」
  在舞台深处,一个pa捧着一个暗红如血色的木匣子走到了林年的跟前,她将木匣子向着林年的一面打开了,里面躺在红鹅绒中的是半块腐朽的龟背壳,它的形状被有意打磨成了一把短匕弯刀的模样,刃壳上繁密的同心圆生长纹象征着它的主人生前不可思议的寿命。
  「蚣蝮的龟壳,象征着历史上最为强大契约之一的炼金物品。」主持人看着聚光灯下那半块刀状的龟壳介绍,「花了很大功夫才从李东阳的坟墓中找到,虽然只有半块,但它破除无形契约的效能应该还在,只要同时贯穿两个契约者的心脏,让双方的鲜血尽数流经一次壳刃,就能被刻在里面的「领域」给过滤掉血肉灵识中存在的所有契约。」
  蚣蝮,中国古代神话传说是龙生的九子之一,相传很久很久以前蚣蝮的祖先因为触犯天条,被贬下凡,被压在巨大沉重的龟壳下看守运河1000年。千年后,避水兽的祖先终于获得自由,脱离了龟壳。
  林年也盯住了这把壳刃,他的直觉告诉他这个东西是真货,在那腐朽的外壳下藏着一个惊人的领域——涉及规则本质的领域。
  「作为最
  古老的契约象征物,它在契约完成之际自然也成为了最上位的契约之物,世界上所有的契约都可以被它破坏。」主持人右手轻轻挥了挥,pa将盒子盖上,带着那价值恐怕无法以货币来衡量的炼金之物回到舞台深处。
  她看着林年轻轻抬首,「林年,只要答对了这第二题,它就是你的。」
  林年和主持人对视,明明坐在V字椅上个的是那个小矮子,但这一次的对视,从那双黄金瞳中,他仿佛在和一个陌生人,一个威严不可侵的上位者对视。
  「回答这个问题,林年,我不会害你。」主持人说,「你只需要回答就好,说出那个答案,不需要思考,因为你早就知道了答案」

第一千两百六十六章:懦弱
  皇帝和苏晓樯的第一次契约带走了她的什么?
  A:财富b:健康c:美色d:记忆
  正确答案林年是知道的,只要他不蠢,当问题和答案放在他的面前时,这个问题就不再是四选一的问题了,而是一次简单的连线题。
  只是画出这条线的手是否有些颤抖,而这份颤抖是因为恐惧,还是因为自责?
  「答案是b。」他回答。
  「恭喜你回答正确。」主持人平淡地宣布,没有那些吵闹的音乐,也没有那些浮夸的彩带。
  真人秀舞台从来没有这么安静过,或许将所谓的节目效果和娱乐至死的精神剔除掉后,真正的问答节目就该是这样的,一个人问,另一个人回答,在问题中寻找真正有价值,有意义的启发。
  「你还记得康斯坦丁入侵的那个夜晚吗?」主持人示意林年坐下,简单的动作,简单的眼神,让林年原本的暴露和杀意渐渐消退,对方让他没有理由动手。
  就和主持人说的一样,再闹,就是小孩子发脾气了。
  他沉默了许久,走回了V字座椅的另一侧,坐下。
  主持人顿了片刻,然后开口缓缓说,「康斯坦丁入侵的那个夜晚,卡塞尔学院里举行了一场舞会,就是在那场舞会上,苏晓樯和你进行了第一次亲吻,那便是皇帝与你结下契约的时刻。」
  「亲吻,在这个世界上一直都是最具有契约效力的仪式,祂降临了那个女孩,让那个女孩正式成为了一个明子与暗子兼有的角色,成为了一个牢固的楔子钉在了你和祂之间,让原本无法干涉到你的祂,倚仗那个契约所得到的资格,正式触碰到你的灵魂和本质。」
  林年很沉默,他的表情也相当默然,不断地回忆和分析着对方讲述的这些巨大的信息。
  「苏晓樯很关键,但这个关键往往是有利有弊的。」主持人说,「林年,其实你应该一直都知道的,她能留在你的身边是因为皇帝方方面面施下的手段,她能偶然在秘党专员的面前点亮黄金瞳,她能通过3A考试的题目,她能得到那先知先觉的神秘权能通过执行部的考试,这所有的一切都是有征兆的,你将它们一一看在了眼里,到头来却选择了无视。」
  主持人轻轻叹了口气,「是的,你选择了无视,对于她的喜欢,对于初次爱恋的不舍终究还是让你的欲望占据了上风,你的侥幸心理让你无视那些征兆。你知道皇帝在这些事情里面的作用,但为了她能留在自己身边,你对皇帝的这些手段选择了默认,对祂的手段进行了妥协。这是离谱至极却又情理之中的事情,我们早该预料到了。」
  她侧头望着林年,黄金瞳内的波光无悲无喜,「为什么皇帝能每次都能算无遗漏,为什么他总是赢,从来没有输过,为什么祂在你心中像是不可逾越的神明一样可怕——那都要怪你自己啊。」
  「你承认了自己的懦弱,你将自己的弱点放在了他的手里,这样的你又怎么可能赢过祂?在祂给予你的枫糖与蜜饯的陷阱中酣睡着,然后去做一场逆君之臣的美梦?别开玩笑了。」
  「可我们不怪你,没有人会怪你。」主持人那锋锐的批评渐渐缓和了下来,声音也放轻,放淡了,「没有人不会犯错,情感对于你来说永远都是避不开的一道坎。年轻人犯错这很正常,犯错不可怕,只要认清,然后找到解决的办法就好了...你是聪明的,总能找到正确的办法。」
  她说完了,看着林年,陷入了沉默,目光平淡。
  寂静,默然。
  许久之后。
  「你说的那个契约,是以什么样的性质存在的?」林年声音低而平。
  他强迫自己的语气平稳,同时他也知道了自己似乎犯下了一个巨大的错误,在悄无
  声息中,无数人的默认之中,这个错误一直在恶化、蔓延,直到化脓、癌变。
  这一切都无法挽回之前,面前的这个神秘的主持人将蒙在鼓里捂着耳朵的他扯了出来,对他以往的所有沾沾自喜和卑劣的懦弱进行抨击和嘲讽。
  有意思的是从来没有人会对林年这么做,楚子航、路明非、恺撒,身边所有的人都在祝福他,鼓励他,所以他才能那么理所当然地隐藏起自己的侥幸和懦弱,直到现在,那些他一直以来逃避的真相被摆在了面前,让他不得不去面对,去开始真正地反抗。
  比起摩根·弗里曼,这个占据着pa皮囊的神秘人似乎更适合作为他的导师对他进行引导。
  即使他根本不知道那身皮囊下的人到底是谁。
  真是莫名其妙,莫名其妙的事态发展,莫名其妙的教导,莫名其妙的人。
  但在这种莫名其妙中,他却触碰到了一种善意,一种他不知多久都没有再见到过的善意。
  他本能地抓住了那一丝善意。
  「契约的本质并不复杂,你不需要知道它的性质,又或者它是以什么样的性质存在的,你只需要知道现在还不晚,这个契约不过完成到了四分之一的地步,苏晓樯的‘健康"虽然被永远的剥夺了,但这并不影响她的整个人生,可若是当契约完成过半...有些事情就真的已经晚了。」主持人说,「找到苏晓樯,用蚣蝮的壳刃切断契约,之后她依旧可以留在你的身边,但也要注意,一旦契约失效,她身上的‘庇护"就会永远的消失,在混血种和龙族的战场上,你很容易就会失去她。」
  林年还想开口追问几句相关的问题,可主持人却不给他深追下去的机会,说,「现在我们已经完成了第二题,抓紧时间吧,继续我们的第三题。」
  「接着第二题的问题拓展,皇帝费尽心思与你契约,又不遗余力地培养你,为你开各种各样的后门,祂为你铺了一条史无前例的登天之路,不管你愿不愿意,你始终走在这条阳康大道上。他让历史中尊贵的四大君主之一死在了你的手里,他让那些伟大的东西成为你脚下白骨阶梯的尸骸,整个世界的经济系统甚至都可以为你的成长而暂时停滞那么片刻,权力系统在你前进的道路上一直开着绿灯——可是为什么?皇帝这么做的目的到底是为什么?或许你心中早有了猜测,那么让我们看看你的猜测是否正确。
  以下哪一个选项是正确的。
  A:皇帝缺心眼,是一个利他主义b:皇帝深爱着你,所有的恶意都是爱的表现c:皇帝想要先培养、再夺舍你这颗果实d:以上均为错误答案」
  主持人念完答题卡,抬眸看向林年,「林年,你觉得皇帝一直以来对你的态度到底是由什么而定的?要知道这个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所有的善意都是自有成因,皇帝这样卑劣无情的东西,为什么要表现得这么爱你,要竭尽所能地培养你?」

第一千两百六十七章:命运的纺线
  皇帝的真实目的一直存疑,但如果是之于皇帝对林年一直以来的行事作风和态度来去推论祂的目的,那么这几个被列出的选项倒是的确都有那么一些可能。
  舞台上的大屏幕已经不显示题目了,很显然,从现在开始,主持人所出的题目就已经不在这场尼伯龙根游戏的题库,她抱有着自己的目的,提出了这些导向性极为突出的题目来诱导着林年进行方向的思考。
  「怎么样,林年,已经这么久的时间过去了,和皇帝打交道也不是一次两次,你应该也渐渐了解、习惯了那个人的处事作风,祂对你所做的一切,每一件事,每一个细节都应该在你心里描绘出了一个相对具体的形象,是丑陋,是威严,是卑鄙,总该有那么一个具体的画像,那么我很好奇,那个画像会是什么样的?」
  林年低头在脑海中去构想皇帝的具体形象——很显然,他没有见过皇帝,但这更好,如果你从未真正见过一个人,不知道他的长相,却了解他做的每一件事,那么在你想起这个人的时候,你的脑海中就该出现一个虚构的人物画像来。
  如果一直以来在林年看来,皇帝只是一个哗众取宠的笑话,那么他的形象就该是挂着红鼻子的小丑;皇帝如果是一个恋爱脑,相信一见钟情的傻蛋,那么祂就该是女性的模样,双手合握在身边,单腿翘起,脑袋和眼睛里都冒着粉红的心形气泡;如果皇帝一直以来都是在放长线钓大鱼,那么祂就该是一个阴谋家的样子,披着黑色的斗篷藏在阴暗的角落,只露出那双狡诈的瞳眸,贪婪地注视着阳光下的自己。
  ...然而。
  林年闭上眼睛,审视着那个心意中的属于皇帝的画像,他本以为这个画像会以那三种任何一种的形式出现,可没想到的是,出现在他眼前的那个画像比他想的还要具体一些,可能有些具体过了头,显得那么生动,鲜活,每一丝颜色,每一分色彩都跃然纸上...一个他似曾相识的人站在那一片漆黑之中,回头看着他,璀璨的黄金瞳波澜不兴。
  林年睁开了眼睛,看向观众席。
  黑暗的观众席上,叶列娜坐在沙发椅中,脸上挂着笑容,毫不在意地看着场内这疯狂的问答现场。
  他转头看回主持人,主持人也是好整以暇地等待着他的答案,没有催促,耐心十足。
  「有了自己的想法了吗?」主持人问,「对于一个人的心意画像的确不能精准地确定他的目的,因为这缺少证据链来支撑,但或多或少这可以给你一个摸索思考的方向——这也是你应该从这个问题中所收获的东西。同样的,这一道题也有着相对应的奖励。」
  主持人招了招手,驴一样的pa被驱使着搬上了这第三题的奖励,刚才那把和王瑞洁一样的第三题的神秘奖励。
  七宗罪·傲慢,那把简约又不失威严的汉八方直剑,深金色的剑脊在聚光灯的照耀下显出危险的暗光,虽说是出鞘的状态但也显得朴实无华,因为它的活灵还在沉睡的状态,等到被龙血因子唤醒时,这把刀剑才会吐露出真正的寒光。
  「皇帝的真实目的无论是你还是我现在都不可能得出一个准确的答案,所以这才是d选项存在的理由不是么?」林年慢慢抬头分析,「就和你说的一样,缺少证据链的情况下无法锁定正确的答案,只能得到一个可以猜测的大方向,这就是这道题所存在的意义,d选项所存在的意义。」
  「比起皇帝的目的,我更想知道你是怎么瞒过祂,掌握了这个地方。」林年余光看着人偶般的pa,这个娇小的女人一直都作为皇帝的亲信行走在无数阴谋和战场之中,她对皇帝的忠诚几乎是无人可以质疑的,但现在却沦为了这个神秘主持人的玩物。
  「只要搞清楚pa流水线的运作方式和途径就行了,这一点对我们来说并不
  难。」主持人抬头看了看这个会场,「皇帝的确神出鬼没,但祂并非无处不在——只是在理论上,祂可以无处不在。」
  「想必你也知道,因为‘茧"这个可怕权能的存在,依靠着这个权能,祂能瞬间出现在世界上任何一个被祂埋下了‘茧"的地方——但只需要懂得一个道理,你就能知道如何避开皇帝的耳目。」主持人注视着林年熔红的瞳眸淡笑着说,「一个王座上永远只能存在一位君王。」
  林年顿了几秒,然后理解了主持人的这句话,他正想说出自己的所想,但却发现主持人抬起手指做了一个嘘的动作,「既然想明白了,那么就把这件事烂在肚子里,这个秘密在最关键的时候可能会起到致胜的作用。」
  等到林年消化完了这个信息,主持人拍了拍手掌,「跳过这个敏感的话题,告诉我你的最终答案。」
  「我选d。」林年看了她一眼,「我们还有必要走这样的形式吗?」
  「相信我,如果可以的话,我也想简单一些,但形式是必须要走的,这样也方便了很多事情。」主持人说,「恭喜你回答正确,七宗罪·傲慢将进入你所积累的奖池。」
  「那么紧接着是第四题。」主持人一刻也没有停息,这次她演都不演了,甚至没有拿出那聊胜于无的答题卡,双手叠放在膝盖上望着林年,「你应该知道,林年,现在你所经历的一切,所遭遇的一切压力不仅仅是来源于皇帝,如果将你所遇到的一切不幸都归咎于皇帝,那么也太过于偏激了,不怀好意的人还有很多,其中秘党这个看起来像是你背后的倚靠的庞然大物,可能才是真正对你后心捅刀最多的存在。」
  林年对于主持人的讥讽不置可否。
  主持人观察到了林年的态度,平淡地说,「我知道,现在的你脑袋里应该浮现起那高台桌上的几张令人憎恶的脸庞,衣冠楚楚,手握权柄的校董会的确令人反感不适,但他们真的是一切的始作俑者吗?你所遭遇到的那些不幸,你所承受到的那些悲恸和背叛,真的是校董会一手导致的吗?」
  「请听题,请问在秘党的高层成员之中,导致你遭受迄今为止大部分苦难的真正的恶人,真正的野心家,真正的原罪究竟是谁?
  A:弗罗斯特·加图索b:伊丽莎白·洛朗c:尼古拉斯·弗拉梅尔d:希尔伯特·让·昂热」
  令人意外的两个名字出现在了题目的选项中。
  林年看着那两个名字有些默然,直到主持人再度开口说话,「如果不愿意接受现实的话,你可以选择你还剩下的两个求助手段,我比较建议去掉两个错误的答案。」
  「不用了。」林年淡淡地说,「我选d。」
  「看来某些事情你还是想得很清楚。」主持人缓缓颔首。
  「他从没有伪装过自己的意图。」林年说,「他甚至明示过我他知道一切,他是个很简单易懂的人。」
  「诚然,希尔伯特·让·昂热从未掩饰过他是一个不得的野心家,只是他的野心并非得利于自己,比起前者,他的野心更为宏大、恐怖,他想摧毁整个龙族的历史,将龙类化作文字留在往后历史的书本上...亦或者石壁上,他也丝毫不会介意。」主持人平淡地说,「你很清楚你与昂热之间的关系究竟维持着怎样微妙的平衡,那并非所谓的‘师生情"这种虚情假意的东西,但你绝不清楚为何他会甘愿放纵你,维护你,在你身上下那么大的重注——」
  「1991年12月底,1992年初的那段日子,接受到秘党元老会埋伏在前苏联暗子秘密电报的希尔伯特·让·昂热,独自一人乘坐非法货船秘密跨越了整个白令海峡,来到了西伯利亚东北部无人问津的维尔霍扬斯克,这个北半球的寒极。他花了整整一个星
  期,在零下二十度的极寒中徒步走遍了被罕见的超级暴风雪犁过的满目疮痍无人郊区探索着什么。
  根据那份来自前苏联间谍的情报描述,北极点藏匿着一个名叫‘黑天鹅港"的秘密军事基地,作为红色帝国埋藏的最深,最黑暗的秘密之一,一个编号为‘δ"足以影响整个世界的计划已经化茧,它遗落在了那片白色的雪原中,那是人类在整个历史上所掌握的最接近那些伟大存在的杰作。
  不辞辛苦的他走遍了维尔霍扬斯克的每一个角落,最终在一片被大雪掩埋的森林中找到了那一具伴随着骑士一起沉睡的龙骸,以及...一个不知为何身负枪伤却顽强地活在一间被摧毁的木屋下的老人,他那么老了,还受了那么重的伤,早就该死在天寒地冻的北极,可有一种神奇的力量将他身上糟糕的一切强行统合有序,让他在极端不可思议的恶劣环境中苟延残喘支撑到了被人找到。」
  主持人低笑了起来,黄金瞳内泛着如西伯利亚风雪般冰冷的幽光,
  「希尔伯特·让·昂热此行虽然没有得到‘δ"计划的最终产物,但却意外得到了一个精彩的故事,那个奇迹般活下来的老人身上残留的‘言灵"支撑着他将那个故事讲述完,直到最后,希尔伯特·让·昂热便以剑桥绅士的风度送了那位老人最后一程,将这个故事偷偷埋藏进了自己的心底。
  直到2009年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里,来自诺玛的一份09级卡塞尔学院大一新生招募列表送到了树屋办公室,端着骨瓷杯的他打开那份招募列表,在见到里面的第一张预备新生名单上的照片时,他放下了手里最喜爱的大吉岭红茶由衷地说了一句...好久不见。」
  一份手工缝线装订的泛黄文件送到了林年的身边,林年接过文件翻开了第一页,便将文件关上了。
  这是李获月承诺过他,在完成龙凤苑的行动后给予他的东西,在一切都被宗长的死亡,复仇的阴谋打乱之后,这份文件的交予也自然没有了后话,可未曾想它居然会出现在这里,最终还是以这样一个形式落到了林年的手上。
  「希尔伯特·让·昂热在你表现出应有的价值之后立刻送你去一趟日本不是没有道理的,对于黑天鹅港发生的往事他知道的并不多,所以需要用你来试探一些早该死在历史中的鬼魂,看看他们是否还残存在这个世界上,又挖掘出了多少属于那个红色帝国的遗产。」主持人双手在膝盖上十指相触,「到头来你也从未让他失望过。」
  文件里是尽数都是有关「黑天鹅港」以及「δ」计划作为关键词搜集到的情报,里面高频率地重复了几个词:
  【日本】【赫尔佐格】【白王】【蝴蝶计划】【古龙胚胎】
  「这些情报来源于襄阳周家,1999年那座滨海城市发生了那件境外混血种偷渡我国境内的大事之后,周家的‘娲主"令人按着进犯领土的敌人的踪迹一直深挖,最终在日本境内搜集到了那些触目惊心资料,但代价便是周家损失了不少得力干将,‘娲主"对此很恼火,但却顾忌着日本境内的势力与秘党息息相关的时局最后咬牙放弃了追责。
  最终这份资料被埋藏在了周家的资料库最深处,在一个合适的时候,正统的‘月"独自一人与青铜与火之王讨伐战役中结识的周家周震进行谈判,以一些昂贵的代价得到了这份资料,以此来交换秘党‘S"级混血种作为打手,开始策划起对正统宗子们复仇。」
  「在我看来希尔伯特·让·昂热的该死程度不弱于其他人,他发现了你,找上了你,让你走上那片战场,虽然这是你难以逃掉的命运,但作为命运的推手,他所承担的罪孽不比任何人要轻,如果你势必要杀了皇帝来血祭你的苦痛,那
  么请一定要记住,希尔伯特·让·昂热一定会是下一个该死在你手上的罪人。」主持人望着林年淡淡地说。
  林年不语,沉默。
  「别太天真了,林年。」主持人低垂眼眸直视这个男孩,「野心家没有无辜的,与其相信他们会对自己手下的屠刀产生感情,不如去相信野猫会为过街被碾出五脏六腑的老鼠悲恸。可笑。秘党不是你的家,卡塞尔学院也不是,任何想要给你归属感的集体都是抱有目的,你不属于任何人,你只属于你自己。」
  「有没有被安排得明明白白的感觉?接触你的每一个人都是抱着他们自己的目的来的,他们从不关心他们的目的会为你带来多大的压力,何等的危险,以及怎样的痛苦。皇帝试图让你对身边的所有人都失去信任,失去信心,在我看来祂根本没必要多此一举,只需要放任着那些吸血的蚊蝇围在你的身边,总有一天祂自然会得到祂想要的效果。」
  「说话不要那么绝对。」林年低声说。
  「你想反驳我,说自己的身边总还是有人关心你,是愿意帮助你,和你一起并肩作战到最后的伙伴么?」主持人的目光几乎陷入了林年的瞳眸中,冷光晃动,「那我们不如就借着你的这个想法,深入来聊一聊吧?你所认为的志同道合的兄弟,你所认为的两肋插刀的朋友,到头来又会和你一起走到何处?」
  「...我想第五题的话,干脆就这么出题吧。」
  「第五题。」她说。
  「作为被林年最信赖的战友,最认同的挚友兼损友路明非...他一直以来真正所行的道路是什么?作为林年一直视为异父异母的亲兄弟,他最终走上的道路又会是什么样?
  A:寻找一场轰轰烈烈的爱情b:混吃等死的人生c:和自己的挚友林年一同并肩作战到最后,守护人类的火种」
  停顿。
  主持人扬首,黄金瞳内全是淡漠的辉光,低沉地说:
  「又或者是d:凡王之血必以剑终!无论命运的车轮如何滚动,车辙沿向何方,无穷纺线收束的尽头,名为路明非的男人将杀死四大君王,融合终极的权与力!」

第一千两百六十八章:第六题
  “喂,路明非,有想过以后干什么吗?”
  “什么叫以后干什么?”
  “大学毕业之后啊。”
  翻腾声。
  大晚上的616寝室里路明非坐起身子,盯着斜对面上铺的林年激动地说:“兄弟,我们大学毕业后不是直接被执行部捞走吗?等等,难道我们可以主动拒绝施耐德教授的诏安?还有这种说法的吗?”
  “没有这种说法,毕业之后大概率会被招安。”望着黑色天花板发呆的林年说。
  “靠,那你说个蛋,我还以为卡塞尔学院真有人权呢!”路明非躺下了。
  “在这地界,人权和自由你就当真的听吧。我只是说假如,假如你路明非大学毕业后不必进执行部——加个前提吧,如果过在大学毕业之前龙族的事情就已经成功解决了,天下太平,昂热校长都把我们遣回老家了——”
  “我靠,用完什么就遣散?这他妈卡塞尔学院是什么电诈集团.”路明非嘟哝。
  “好歹你还能被遣散回国,电诈集团一般都是把你卖到其他园区继续当肉猪偏题了,在你被遣散回国的情况下你回去我们以前住的那座城市,接下来的日子里你准备做点什么过日子?”
  “好问题,嗯,我琢磨琢磨有遣散费吗?在你的假设里我们两人当牛做马给秘党砍了整整四对四大君王,四乘二八只龙王,再加上历史课上学的黑白皇帝,那么就是满打满算十只龙王,那遣散费应该给足吧?”
  “你就按一百万算吧税后。”
  “税后才一百个?美元还是人民币?这也太抠搜了吧!我想想看.换算成人民币七百多个好像也不太多啊。”
  这下轮到林年坐起身子看了一眼路明非,挑眉说:“.看来出国读几年书还是对你有好处的,换作以前你恐怕已经大呼小叫发财了发财来,喝粥都能喝一碗倒一碗了吧?”
  “.没办法啊。”双手枕着后脑勺躺平的路明非叹气,“以前读高中那是对钱没有概念,几十万就觉得是天文数字了,一读大学,接触的人和事情多了,才发现在学校里盘一家咖啡厅都得花几百万,租金、装修费、原材料、设备、员工工资、开业前的宣传.全都是钱啊!没个百万出头根本拿不下来,如果还想考虑稍微好一点的路段,那租金又得往上翻好几番——你知道我们宿舍楼下往安铂馆那边走二百米出头十字路口的那家咖啡厅么?就那家淳咖啡,我听那个犹太老板说租金得一个月8个,兄弟,美元!光是那Budapest风格的装修都花了50多个,他每天还一直跟我牢骚店里在亏钱,开了这个月就旺铺转让了。”
  “你打听得那么清楚做什么?还知道那家店的装修是布达佩斯风格的.你回国之后真打算开一家咖啡厅?”
  “我开个卵子咖啡厅,我像是那么优雅的人吗?”路明非翻了个白眼侧了下身子,“我特么进星巴克都只点抹茶星冰乐的人你跟我说开咖啡厅?我又不是恺撒那样的喝咖啡只喝意式浓缩的公子哥,我喝星冰乐一般都不给小费的!(#S级消费不给小费)”
  “那你打算干什么?700多个你拿在手里难道就放在银行里吃利息?你不怕通货膨胀么?”
  “膨胀个鬼啦,你有700多个谁膨胀得过你啊?放银行里每个月活息都能吃三千多,省着点花等你老了,这700多个可能还会多那么一些。”
  “混吃等死咯?”
  寝室里安静了下来,能听见路明非上铺的芬格尔打鼾的声音。
  好一会儿后,路明非说,“要不开家网吧?”
  “这好像是你高中时候的梦想。”
  “这是我在被你拉上这艘破船之前这辈子的梦想。”路明非叹气,“你说开一家网吧多好啊?自己当网管,想上网就上网,背后的方便面想吃什么口味的就吃什么口味的,卤蛋和火腿肠想加多少加多少。如果真从卡塞尔学院润了,我多半会回去开一家网吧吧?留个校友的身份以后别人问我什么学校毕业我还能装逼地拽一句‘Cassell College’,反正我在学校里混四年估计什么也学不会,开网吧又不要什么脑袋,找个好地段,电脑配置拉高一点,定期举办点网吧比赛,最后再找几个漂亮的女孩当网管。有事没事干就在自己网吧的角落里开一台机子玩玩星际,CS什么的,你和师兄他们来上网我还能给你们开免费的包间,让最漂亮的女网管给你们送可乐泡面,我们游戏一打就是一个通宵,直到你们两人的女朋友顺着网线过来揪你们耳朵回去,我就在旁边偷乐看笑话,每个星期我们就这么聚一次,你说多好?这样的日子。”
  “那网吧的老板娘是谁?我和楚子航在你的构想里都有女朋友,那你的女朋友呢?”林年侧头看向下铺的他。
  “她能跟一个开网吧的过日子?”路明非苦笑。
  “啊?开网吧怎么了?她又是谁?”
  “我的意思是算了没什么.”路明非挠了挠头。
  宿舍里又安静了好一会儿。
  “所以这四舍五入下来,还是混吃等死呗。”林年幽然锐评,“区别就在于一个是开网吧混吃等死,一个是吃利息混吃等死。”
  “好像.没什么区别?”路明非想了一下发现好像是这样的,但也懒得争辩了,“那就这样吧,混吃等死,这就是我毕业后幻想的美好生活,混吃等死不好吗?非要逼自己内卷是吧?”
  “倒也不是,混吃等死挺好。”
  “.唉。”路明非沉默了好一会儿,忽然叹了口气。
  “叹气做什么?”
  “其实我一开始没想来美国读书的。”路明非叹气后,“我原本想着的其实是正常高考,然后随便考个野鸡大学混四年,出来后随便找个工作干几年,然后从婶婶家里搬出去一个人住——我以前最大的梦想就是搬出去一个人住,最好再买一台二手的笔记本电脑,拉一根网线,每天上班回家就能爽完游戏,谁也管不了我,这大概就是我以前觉得的最幸福的生活了。”
  林年没有说话。
  “但计划赶不上变化,你一通电话,一封招生信就把我拐到美国来了。就算来了卡塞尔学院,我也想着的是安安静静混完四年,拿完奖学金再回老家混吃等死然后青铜与火之王那档子事情又来了,就好像是我每次下定决心想混吃等死,总有人来把我从狗窝里拽出去,拉一张宏伟的画卷给我看,跟我说,照着这么走准没错——有种我不是我的感觉,虽然我知道大家都是为了我好,你也是为了我好,可是.根本没真正关心我想要什么。”
  “把四大君王拉下马,成为大家眼里的英雄,难道这不是你想要的吗?”林年问,“别跟我说你没有暗爽,我看见你在守夜人论坛上反复的去刷有关自己的帖子了,看见里面吹你吹得天花乱坠,你可是偷着乐了很长一段时间,你现在打开你的笔记本电脑,里面浏览器记录的前五条闭着眼睛点开估计都是那些帖子。”
  “.话是这么说的。”路明非哼唧了两声,后面说什么就完全听不见了。
  “那你到底想要什么?混吃等死么?”林年双手枕着脑袋看着天花板。
  “怎么说呢”路明非双手枕着后脑勺看着上铺的木板说,
  “我不靠谱的爹妈想让我当留守儿童不打扰他们度蜜月当印第安纳·琼斯,不管我愿不愿意,我最后还是住婶婶家了。婶婶和叔叔想让我申请国外的大学把我发配出去眼不见为净,最后我还是乖乖去考雅思托福。你,我的好兄弟想让我有出息一点,进卡塞尔学院进修,虽然我很害怕,但我现在还是躺在校区的宿舍里跟你大晚上不睡觉谈天说地——所以我自己的想法真的重要吗?我当时不敢追陈雯雯你骂我没主见,现在看来或许我真的是没主见吧.我想要什么,想做什么好像一直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大家想要我做什么,想要我成为什么人。”
  宿舍里三度寂静,林年什么都没说,只是沉默。
  直到路明非上铺传来了芬格尔幽然的声音,“那么我现在想让你安静睡觉,你能满足我吗?师弟。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们两个大功臣一样闲啊,我明天还得起早去副校长那浑蛋那里当牛做马啊!”
  宿舍里终于彻底安静了下来,鼾声再度响起时,下铺的路明非也没了动静,估计是睡了,可另一边上铺的林年一直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
  —
  “思考了这么久,这一题很难么?在我看来这道题是送分题啊。”
  真人秀的舞台上,主持人看着V字座椅另一头的林年,聚光灯将两人的影子打在地上,灯光的火热温度让人的皮肤泛着灼烧的疼痛,扬首之间都是白光的绚眼。
  “他的真实想法是什么一直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身边的人想让他做什么,成为什么样的人。”林年低声说。
  “这并不算是正面回答问题。”主持人说。
  “纵观路明非直到现在所做的事情,进入卡塞尔学院,成为‘S’级后,他第一件接触到的事情就是青铜与火之王·康斯坦丁的讨伐,然后被编入‘青铜计划’找上诺顿的麻烦,到现在被迫卷入大地与山之王的纷乱之中。”林年淡淡地说道,“很显然,有一股力量希望他做出真正的大事,想让他成为那个英雄.亦或者别的什么东西。”
  “很接近答案了,但我要你说出来。”主持人盯着林年平静地说道。
  “路明非未来的路是杀死四大君王,在他的背后有人想看到他这么做,无关他真正想要什么,他总会走上这么一条路。”林年说,“那是他的终点,可能在路上他会完成自己真正的梦想,得到自己的所求,但路走到最后他的终点只有一个,那就是杀死所有王座上的东西,成为那个‘天命屠龙者’。”
  “回答正确。”主持人缓缓点头,“那是路明非的宿命,他就是为此而生的,希尔伯特·让·昂热找上他就和找上你一样有着必然的理由。你们在那些人的眼里都是相同的工具,很多人都翘首以盼着你们成为他们想要的那样的人,他们可以满足你们想要的一切,但同样的你们在接受那些馈赠时,必然也会走上他们安排的那条道路。”
  “路明非背后的推手是谁,我知道有这么一个人存在,他甚至和皇帝关系密切,我要一个名字。”林年看着主持人那璀璨的黄金瞳问。
  “很遗憾,问答节目的规则是我提问,你回答,然后根据你的回答拓展一些相关的知识,并不包含你向我提问的环节。”主持人说,“我不能回答你路明非背后推手的具体身份,因为这违背了‘契约’,但我倒是可以给你一个无关紧要的人的名字。”
  林年和主持人对视,后者缓缓说,“记得路明非有一个堂弟吧?他叔叔和婶婶的亲儿子,那个同读仕兰中学,有着‘泽太子’外号的男孩。”
  “那个叫路鸣泽的小胖子?”林年当然记得这号人物,路明非以前高中时常抱怨他堂弟抢他电脑玩。
  林年不觉得那个小胖子隐藏了什么不得了的能量,瞒过了所有人包括他的眼睛在路明非背后策划一切,但主持人突然提起这号人物必然有她的道理。
  “那个小胖子没什么值得提起的,他和路明非以及龙族不是一个世界的人物,他唯一有资格在这种场合被提起,恐怕只有他的名字.路鸣泽,这个名字取得的确不错。”
  林年凝视了主持人那张paco的外表好一会儿,没有说话。
  “我的脸上有脏东西吗?”主持人挑眉看向林年笑了笑,老实说paco的这张脸笑起来的确挺好看的,有一些纯净无垢的美,让人从心底里会生起呵护的心来。
  “这一题的奖励是什么?”林年没有把心中的猜想说出来,草草掠过了这个话题。
  “第五关的奖励.很是激动人心。”主持人坐直了,调整了一下坐姿,问,“林年,知道为什么在节目开场的时候我会说‘你会成为第一个答对六道题通关的人吗?’这句话吗?”
  林年顿了一下,随后立刻明白了主持人的意思,发出了微不可闻的嗤嗬声。
  “是的,第五道题的奖励是固定的。”主持人颔首,“答对第五道题的人可以选择立刻离开真人秀的现场,得到尼伯龙根下一条地铁线路的门票。但代价就是他需要放弃奖池里积累的答对前四道题目所积累的所有奖品。”
  “在你之前有不少人和你一样坚持到了第五道题,但在继续挑战和脱离真人秀的选择上,他们基本上都选择了后者,所以从始至终,答对六道题通关的人还没有诞生。”
  主持人停顿了一下,“包括你的好兄弟路明非,他也是在答对第五道题后放弃了奖池里的奖品,选择了前往下一个关卡,真是令人感到遗憾,他明明想要把七宗罪·傲慢带走,但却硬生生见好就收了——他说他赶时间来着。”
  “第六道题很难么?”林年抬首问。
  “因人而异,但奖品却是异常的丰沃,第六道题可是藏着一份神秘大奖。”主持人诱惑道,“想要试一试吗?血战不退,成为第一个打通真人秀关卡的勇者?”
  ps:除夕夜快乐

第一千两百六十九章:最终难题
  “第一题:
  国产动画片之光《喜羊羊与灰太狼》中,慢羊羊是羊村第几任村长?他有一位爱搞恶作剧的老同学,是谁?
  A:第五任;快羊羊 B:第四任;软绵绵 C:第五任;软绵绵 D第四任;快羊羊
  请作答。”
  “呃,软绵绵我记得是羊村的第一任村长吧?500多年前的角色了,那B和C就不对了,答案A和D出.见鬼了,你们这什么闯关问答题,还考动画片知识面的?”
  “路明非,你还有三十秒的作答时间。”
  “我好像记得是第四任?我应该没记错吧,好像动画片第一集的时候提到过?不怎么确定啊.我能不能打过电话?可以吗?哦,行,一分钟也够了.耶?这种转盘座机我只在民国狗血剧里看过诶.喂?诺玛吗?我路明非啊,能不能帮我查一下一道题没啊,我没在滥用你的专线,我在尼伯龙根里,有个摩根·弗里曼逼着我玩问答问题啊,谢谢,选D是吧,OK,我选D!”
  “回答正确!第二题:
  世界上最高的山峰是珠穆朗玛峰,那么请问,世界上第二高的山峰叫什么?
  A:乔戈里峰 B干城章嘉峰 C:马卡鲁峰 D:大凉山”
  “D选项真的不是来搞笑的么.这道题我还真知道,那个玩笑梗都烂大街了,答案是A,乔戈里峰。”
  “回答正确!
  第三题:
  TV动画《凉宫春日的忧郁》有一首插曲,于06版动画第1话(对应09版动画第25话)中作为文化祭上放映的SOS团自制电影《朝比奈实玖瑠的冒险》的片头曲,演唱者为朝比奈实玖瑠,请问这首歌的名字是?
  A:《冬の花》 B:《恋のミクル伝説》 C:《真夜中のドア~stay with me》 D:《only my railgun》”
  “我擦嘞,伱们这节目组二次元浓度爆表了吧?怎么凉宫春日的题都有?这要是换一个正常人来答题岂不是完蛋了?”
  “请问您是在暗示二次元都不是正常人吗?”
  “我们答题就答题,好好的你别给我扣帽子啊!我警告你!我选B,后藤邑子唱歌真好听啊,听说后面还专门出了激奏演唱会版,可惜没能买到珍藏版的盘.什么?我靠,这道题的奖励就是现场的录刻光盘?你们节目组这么良心?”
  “第四题:
  2005年4月13日的时候林年穿的内裤款式是什么?
  A:蜡笔小新周年活动款 B:粉红豹联名限定款 C:维尼熊联名款 D:海绵宝宝联名四角款”
  “嘶,这题真的没有侵犯个人隐私没?等林年来了你们问这种问题真的不会被砸场子吗?虽然我不知道4月13日是什么日子,但我算算05年,是鸡年吧?那应该是A,蜡笔小新我记得是穿红色衣服的,所以周年活动款的联名内裤应该也是红色的?林年本命年都穿红色内裤来着,他还跟我吐槽过这件事,说他的红内裤全是他姐姐买的。”
  “回答正确!第五题:
  鸵鸟遇到了狮子将头插进了沙子里,鸵鸟最终还是被狮子吃掉了,请问,杀死鸵鸟的是狮子还是鸵鸟的懦弱?
  A:狮子 B:懦弱 C:沙子 D:大自然”
  “.你这是什么哲学题,你别坑我啊,是不是我选什么都会被你判错?你们节目组坑爹啊!”
  “你可以选择放弃。”
  “狗屎,我都答到第五题了,我要用我的求助机会,去掉两个错误答案。”
  “剩下的两个答案是A和B,看来我们的路明非选手运气不是太好啊。”
  “黑幕吧,这一定是黑幕吧,别以为你顶着摩根·弗里曼的脸我就会信你!这家伙除了演上帝以外也演过偷奸耍滑的角色啊!”
  “请作答!”
  “我靠,我选B。”
  “恭喜你回答正确!”
  “呃真的假的(摸摸头,一脸懵圈)。”
  “那么,已经答对五道题的你获得一次选择权,你可以选择放弃前五道题积累的奖励离开我们的真人秀现场进入尼伯龙根的下一段路,同时,你也可以选择继续答题,挑战一下我们的第六题,从未有人答完六题获得神秘大奖!”
  “啊?我现在可以走了啊.不能带奖励走吗?但那把七宗罪本来就是我的啊.呃,上面没写我的名字,不是,你们节目组讲不讲道理了.我能先看看第六道题的题目再决定回不回答可以不?”
  “当然可以,你是第一个在得知可以离开时没有毫不犹豫地离开的人,给一点小特权优待也不是不可以那么请听题,第六题,也是最终题目:
  零,陈雯雯,林年还有你妈同时掉水里.”
  “我走了,我赶时间。”
  “很遗憾,我们的路明非选手放弃了第六题的作答,但还是让我们恭喜他获得了第五题的奖励,成功通往尼伯龙根的下一个关卡!希望他能越战越勇!”
  “你少来这套!你这第六题就是纯整蛊,上帝,您老人家就待在这自个儿玩吧,演唱会的CD盘我不要了,反正七宗罪我手里也有一把了,剩下的留给有缘人吧。不想送奖品就别送,玩不起就别玩,没见过这么抠搜的节目组,什么破题啊真的是.”
  路明非骂骂咧咧地走了,留下主持人一个人在舞台上无奈笑着摊手。
  —
  “怎么样,林年,要挑战一下第六题吗?虽然第六题的难度会很高,但它所带来的奖励是无可估量的。”主持人怂恿。
  林年回头看了一眼舞台上,之前五道题里可以用实体估量的奖品已经全部堆积在那里了,聚光灯直来直下照着那堆奖品,他转过来面对主持人说,“直接出题就是了。”
  对他而言,真正有价值的从来都不是这些奖品,从题目中得到的他一直以来没有去挖掘,或者被隐瞒的那些信息才是真正可贵的奖励,这场问答题的初衷也改变了,与其说是他在回答问题,不如说是在借着问答的形式向对方提出问题得到解疑。
  “很好,你是第一个尝试挑战第六题的人,我希望不会是最后一个。”主持人轻声说,“请听题。”
  “啪嗒”
  整个真人秀现场的灯光都熄灭了,一切都陷入了绝对的漆黑,唯独剩下数道聚光灯汇聚在舞台的中央,也就是林年所坐的地方,不同方向的灼热光柱将他的影子如花瓣一般打在地上的不同角度,他每一丝黑暗的缝隙都被照亮了,睫毛阴影下的熔红瞳眸水波如镜。
  黑暗中有人念道:
  【它可以发动战争,也可以结束战争。它可以给你英雄般的力量,它可以让你无能为力。它可能会被一瞥所迷惑,它没有任何力量能迫使我留下。
  它不能被收买,但它一眼就能被偷走。它对一个人来说毫无价值,但对两个人来说却是无价的。
  飞蛾扑火虫已逝,学友无子留撇须,偶尔留得一人在。
  它爱你,就像它爱自己。
  A:路明非 B:林弦 C:罗曼诺夫·叶列娜·阿历克丝娜·尼古拉耶夫娜(化名) D:苏晓樯】
  比起之前那些问题都意有所指,第六道题却像是一个谜语,只是这个谜语有着一个答案。
  “选择一个答案。”黑暗中有人淡淡地说道。
  林年没有说话,甚至没有抬头做出反应。
  答案是四选一,这是固定的,这个游戏没有多选题,都是单选题,按照题干来看,这应该是选择一个符合题干谜语描述的答案。
  前三句话每一句单独的话都是一个谜语,所有的谜底都是相同的,那就是“爱”这个字。
  所以按照题干来理解,出题的人是希望他在以下四个选项中找到那个符合题意所描述的“爱他的人”。
  但问题在于四个答案里好像除了A存疑外,另外三个答案都让林年有些沉默。
  这道题不是多选题。
  这道题是单选题。
  绝对的理性。
  林年在看完这道题后他就明白了,这道题如果自己想要答对,那么他就需要用第三者的角度,绝对的理性来分析。
  所谓的爱到底是什么,这个问题没有对于爱进行准确的定义,或者说任何定义都没有,兄弟友爱也是爱,博爱也是爱,从《新华字典》对于“爱”这个字的翻译来看,对人或者事物有着深挚感情的都可以叫做爱,爱是宽泛的,并不是狭隘的。
  那么第四句话可能就是关键,相比前三句话,第四句话并不像是一个纯粹的谜语,更像是作为引导句放在末尾,所以第四句应该是一个对于前三个谜题的补充项,用来针对性地导引答题方向的指示。
  爱你,就像它爱自己。
  林年再度审视那四个答案,眼中没有任何波动。
  A选项首先被排除,他和路明非关系的确很好,都是足够托付性命在战场上交出后背的情谊,但这并不符合第四句的描述,从第四句话来看这道题并不像是在讨论兄弟感情——当然,如果路明非对自己有其他想法另算,考虑到路明非是个双性恋的几率和龙王是个人性恋的几率一样大,所以暂时排除掉A选项。
  B、C、D,这三个选项让林年陷入了久久的沉默。
  好像,这三个人都比较符合题干。
  林年回头看了一眼观众席,但意外的是,分明可以夜视的目力却无法穿透那漆黑的幕障,整个世界似乎都只剩下了聚光灯下的他自己,他被关在了一个小黑盒子里,单面的目光从外界穿透进来审视着他的每一个一举一动,而他却独自孤立在角落被那些目光凌迟。
  这大概是叶列娜第一次被公然地曝光在大众的视野里,即使这里是相对闭塞的尼伯龙根,但对方依旧肆无忌惮地把这个幽灵般的存在给放到了舞台上,这着实会让人多想很多事情——起码对方知道林年和叶列娜的关系,那缠绵的,矛盾的,难以割舍的关系,所以才会将这个选项放在了题目里。
  该选C吗?
  怎么看都该选C吧。
  叶列娜和自己是双魂一体,共生的关系也很满足题干里第四句的描述,爱你如爱自己,叶列娜和林年从广义上来讲根本就是一个人,就算用现代最尖端的医疗仪器,最博学的心理医生来诊断,都会判定他们两个本就是一体的,最多不过是“精神分裂症”罢了。
  叶列娜爱林年,就像叶列娜爱自己。
  毫无矛盾点,也毫无辩驳点的思路。
  但如果硬要说存疑的话,也是有的.只是现在大可不必聊这方面的问题。
  至于D选项的苏晓樯,林年则是默然地将她的优先级往下排。
  不是否认苏晓樯对自己那炽热真挚的感情,而是正是因为这种感情的真实,才与这道题的题干相悖。
  苏晓樯之于林年的感情就像是飞蛾扑火,那种奋不顾身的感情很明显不符合爱自己的选项——如果硬要用“你就是我的全部,我爱你就是爱自己,即使失去自我”这种逻辑来解题的话.只能说,不排除有这种可能,但势必这个选项的优先级肯定是要排在路明非以上,其他选项以下的。
  现在的排列大概是C:叶列娜>D苏晓樯>A:路明非
  那么最后一个待排序的答案。
  林年看向了B选项,那明亮的大屏幕挂在黑暗中的高处,显示着这道题目——倒也是有趣,最后一道题居然是真实存在于题库中的,也不知道出题人是谁。
  “去掉两个错误答案。”林年说。
  大屏幕上答案A和答案D缓缓消失了,只剩下了最糟糕的一种情况,也是对林年来说最不想看到的一种情况。
  【B:林弦 C:罗曼诺夫·叶列娜·阿历克丝娜·尼古拉耶夫娜(化名)】
  林年看着C选项末尾的括号标注的“化名”久久不语,视线又停在了B上。
  它爱你,就像它爱自己。
  它可以给你英雄般的力量,它可以让你无能为力。
  它可能会被一瞥所迷惑,它没有任何力量能迫使我留下。
  它不能被收买,但它一眼就能被偷走。
  它可以发动战争,也可以结束战争。
  它对一个人来说毫无价值,但对两个人来说却是无价的。
  林年忽然想起了,在仕兰中学的课堂上,班主任教导他们如何在完形填空时去做猜猜乐的游戏:把几个你不确定选项中的每一个词都塞进空格里,尝试着阅读这句话一遍,如果通顺,可以结合上下文,那么这个选项多半就是正确的。
  【爱一个人,不是想着与他一起死,或者为他死,而是想着要怎样和他一起活】
  可能是第一题过后,林年的记忆紊乱后重组使得一些记忆的片段如同柳絮般飞散,它们在他的耳边轻轻念着不知多久远的过去的话语,那轻柔的,真挚的,声音念着由衷的、饱满的话句,告诉他,这道题真正的答案是什么。
  飞蛾扑火虫已逝,学友无子留撇须,偶尔留得一人在。
  他就要说出答案时,耳边忽然响起了清脆的,咬爆米花的声音。
  黑幕中亮起的一束光,观众席上,那个金发的,蓬松如影的女孩竟然穿透了那不可视的黑幕,出现在了林年的目光内。
  在林年努力答题的时候,她一直都乖乖地坐在那里,手里紧紧抱着一桶爆米花,侧着头,瘪着嘴,清澈的黄金瞳望着他,似乎是在督促着久久不定的坏心眼男孩做出早该做出的正确选择。
  林年看见她纤白细嫩的手指在捻着爆米花放到口中时,那咀嚼时粉薄嘴唇的开合分明就是悄悄做着口型。
  【选我啊!】
  白色衣衫在光束下就像透明似的,玲珑的躯体缩在沙发里,像是作弊的人有些心虚,要赶快躲起来一样。藏在一眼就能看到的角落里,却还在向着林年不老实地眨眼睛,嘴角带着愉快的笑意。
  “你的时间不多了,林年,做出你的选择。”
  黑暗中,主持人低声说,暗金的双眸隔着昏暗注视着林年的一举一动。
  “我选.”林年开口说。
  (本章完)

第一千两百七十章:幸运A
  「4号线的闭路电视还没有信号吗?我爆米花都快凉了!」
  「我鬼知道什么情况啊,明明之前那个正统坐办公室的妞儿上台的时候还正正常常的,结果一换正主上场马上信号就断了。」薯片妞坐在雪花噪点铺满的大屏幕前键盘敲得冒火星,尝试了所有后门程序都没法成功接上4号线的闭路电视信号。
  「你觉得是技术问题还是人为的?」酒德麻衣丢了颗爆米花在自己的嘴里。
  「肯定是人为的,不然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巧的事发...你在干什么?」薯片妞回头看见沙发上的酒德麻衣有些愣神。
  后台的小黑屋里,酒德麻衣单手倒立在墙边的沙发上,双腿贴着墙面,支撑的左手侧放一桶焦糖爆米花,右手正拿着一罐铝皮可乐凑在嘴边喝,天知道她是怎么做到倒立喝可乐不喝到鼻子和气管里的同时还能自由说话的。
  「碳水和糖吃多了容易身材走形,这几天一直待在这里没有动弹,总得找点事情做消耗一下身体储存的热量。」酒德麻衣对着爆米花大嚼特嚼。
  「你的脂肪和热量都堆积到了正确的地方,没必要瞎操心我们这些宅女才需要操心的事情,又或者你可以亲自下尼伯龙根去3号线走一趟,迷宫里面的‘规则"就是为你们这种满脑子减肥和身材塑形的人准备的。」薯片妞冷着个脸继续对着屏幕努力,但话里话外都差些把「内卷你妈」「雌竞你母」写在脸上了。
  「实在搞不定就算了吧,反正真人秀节目的问答题都是搞笑的,我偷看了他们的题库,大半都不正经,太子不可能在这种奖励关卡前翻车。」酒德麻衣劝说道。
  「我好奇啊。」薯片妞手上敲键盘不停,刘海掀起来露出额头下的眼睛直溜溜盯着屏幕上跳出的报错窗口,「4号线的真人秀问答节目是按照闯关者的知识面进行出题的,每一个进入尼伯龙根的人的身份信息都是透明的,六道题保证每一道题都是他们的擅长方面,不会出现对着六道题完全一脸蒙圈的情况。」
  「要这么说的话,如果换你上去,那些问题多半就是女鞋、包包、和股票期货的相关题目咯?」
  「不,如果我上的话,恐怕主办方会给我小鞋穿,给我上几道龙族微积分的题目烧一烧我的cpU,总的来说,这个节目,知道的越多越难通过,反之你脑袋空空,他出的题目就会简单很多,典型的反内卷关卡,有着寓教于乐的正能量意义。」
  「我就当真的听。」酒德麻衣撇了撇嘴,「别鼓捣了,里面的人不想让我们看,那我们就啥也看不了。」
  薯片妞闷头在那里又敲了十几分钟的键盘,最后在酒德麻衣的白眼中猛地往后一趟,带着转椅向后平移出了老长一段距离,发出了一声中气十足地呵骂声,「靠!」
  「路明非那边什么情况了?快要到关底了吗?」酒德麻衣问。
  「应该快了吧,毕竟我们给他争取了那么多时间。」薯片妞双手抓在椅子扶手上,双腿扒拉着回到了屏幕堆前,调出了后几条线路的闭路电视,在满墙壁的屏幕上仔细观察了好一会儿...愣是没找到那衰小孩的人影儿。
  「第六、七、八关怎么都不在...人呢?不会已经冲到最后一关了吧?」薯片妞罕见的慌了一下,疯狂切屏找人,「靠了,让他快点没让他快这么多啊!正主都还在德云社听相声呢,他冲这么猛是想闯空门吗?」
  「别真出岔子了,万一人丢了那就麻烦了,老板千叮咛万嘱咐过今天的事儿不能有偏差。」酒德麻衣见着薯片妞慌张的样子,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从倒立姿态倒了下来一个翻身站正靠到了薯片妞的椅子旁探头看向屏幕。
  「你以为我想出岔子?只是一会儿没盯着他他就给我搞这些幺蛾子...靠,
  找到了!人没丢!」薯片妞忽然大喘气。
  「第五关?他怎么还在第五关?搞什么,林年那边都已经冲到第四关了,过关只是时间问题,他们在尼伯龙根里可是不能提前碰面的。」酒德麻衣皱起了眉头。
  「第五关...我记得是打扑克吧?这玩意儿他不是挺擅长的吗?人物属性面板里他的幸运那一栏应该是A啊!」
  「为什么不是S?」酒德麻衣嘴碎问。
  「因为最高就是A,这款游戏按照老板的意思,任务属性面板是没有精确数据化的,只有区间的说法——最近他有点着迷奈绪蘑菇的集,在的世界观里属性面板上限是A。」
  「不是还有Ex级吗?我看过Fate,Status(能力值)什么的我还是懂的。」
  「那你也是半壶水响叮当!Ex的含义是‘extra"而不是‘extree",是并没有比较意义的强度。路明非不开挂的情况下他的幸运在这个尼伯龙根里恒定就是‘A",只要是拼运气的游戏就没人能赢过他!这是定死的人物设定!」
  「那他为什么还没过第五关?」酒德麻衣挑眉看向大屏幕上的一幕幕。
  「我怎么知道...等等,妈的,难怪了。」薯片妞一拍额头,看着屏幕上监控视角里拍摄出的人影有点头疼了起来。
  「我看看...哦,难怪了。」酒德麻衣扫了一眼屏幕,见到薯片妞盯着的那个人影,也瞬间明白了是个什么情况。
  「她怎么破关这么快?」薯片妞忍不住说道。
  「还能有什么为什么?和路明非一样,开挂了呗!」酒德麻衣耸肩,瞅着屏幕里的另一个「幸运A」毫不奇怪她会出现在这么深的关卡里,「他们这是在玩什么?」
  「玩牌。」
  「我知道是玩牌,我是问种类,拿破仑、斗地主还是二十一点?」
  「现场这么多人,肯定是德州了。」薯片妞说,「老板和皇帝都很喜欢德州扑克,因为这款游戏考验的除了运气以外还有人心,是个彻头彻尾的没有任何辩驳空间的赌博游戏。」
  「百家乐不比德州扑克更比运气?技术含量更低?那才是纯赌博吧?」
  「谁跟你说只要是赌运气的游戏才算是赌博了?」薯片妞冷笑了两声,「就拿我当初还没签血汗合同之前在赌场上班的经验来看,真正的赌博游戏永远都是人与人心思较量最激烈的游戏,赌博永远不是人和运气做比较,而是人心和人心做比较,这才是真正意义上的赌博!」
  「但他们这赌的是钱吗?」酒德麻衣指着屏幕上一脸稀奇。
  「当然不是,赌钱多俗气啊。」薯片妞说,「真正的大玩家们上了台桌可都是要赌命的...谁的命都可以!」
  「感情赌的是别人的命啊!」酒德麻衣盯着屏幕满脸戏谑。
  —
  「葫芦。」路明非掀开自己的底牌,两张「3」,正好和桌上的公牌里的另一张「3」凑成了不错的牌型。
  吊灯照亮的赌桌中央的公牌依次是:梅花3红桃9方片9红桃10方片J。
  按照德州扑克的规则,自己的两张暗牌与桌上的公牌自由组合出最大的牌面,所以路明非这一回合的牌型还不止是三条,而是满堂红(Fullhouse),当然一些地方也叫他葫芦,这是能在德州的所有牌型中排到第四大小的好牌。
  这里是一片广袤无垠的漆黑空间,一张巨大的国际赛事标准赌桌陈列在一盏悬空的吊灯下,在赌桌周围坐着参与德州扑克的玩家,但几乎每一个玩家都是脸色惨白,看得出来他们今天的牌运不是很好。
  而根据相对论,所有人运气都不好,
  那么总该有一两个人通吃这些倒霉蛋的底池,而路明非恰恰好就是那个手气最火热的幸运儿。
  和其他的德州扑克不同,他们这张赌桌上没有筹码,这不代表着他们在打点数玩,而是每一个人所持有的筹码太过庞大了,以至于放不下这张赌桌。
  放眼看去,在每个赌客的身后都有一盏吊灯,吊灯照下的是一排钢铁的囚笼,囚笼内站着脸上戴着眼罩,嘴巴绑着嘴套,看不清面容的人。他们战战兢兢地站在囚笼内双手被扎带捆在身前失去了自由,身上的衣服也被换成了统一的麻衣,赤脚站在冰冷的囚笼里浑身颤抖。
  这些人就是他们的赌资,活生生的人。
  一群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
  路明非的对家,也就是跟路明非单挑到最后的人,脸色惨白地从赌桌上站了起来,后退两步,在他身后的一排囚笼内已经空无一人。
  他输光了。
  「活活活活活活。」
  赌桌上传来了令人惊悚的奇怪笑声,伴随着骨骼摩擦的尖锐声响,在赌桌荷官站位的地方坐着一个披着暗褐色麻布的人形,从他衣服的脖颈处伸出来的不是人类的头颅,而是九根蛇一样的暗金色脊椎,每一根脊椎上都连接着一颗似鸟似人的脑袋。
  这是一只镰鼬,还是镰鼬中的女皇,九颗头颅随着脊椎摆动着,密密麻麻的瞳眸锁定了输光的那个男人。
  「FULLhoUSE(满堂红)对thREEoFKINd(三条),FULLhoUSE通吃。」荷官说。
  在上一场游戏中,这个男人和路明非梭哈了,他的所有筹码是背后囚笼中的五个筹码,那五个被囚禁的人走到了一盏聚光灯照耀下的指定地点,和其他数十个人并站在一起,就像初高中出操一样排列成整齐的方阵。
  都是无辜的人,他们甚至不是混血种,而是大量的普通人,作为筹码随意地使用着,只为了给这场游戏更添加一些「娱乐性」。
  在荷官的一声令下,那些人像是受到了什么看不见东西的指引,老老实实地走向路明非身后的囚笼站了进去。
  「很抱歉,你被淘汰了!」荷官看着一无所有的男人说。
  「我...不!我还!」男人正想说什么,甚至做好了转身逃跑的准备,但在他的肩膀上,一个暗红色的气流悄然划过,他的喉咙瞬间被撕开了一道巨大的口子,颈椎、气管被切成两段,倒地暴毙身亡。
  路明非看着这一幕,面无表情,他侧头看向自己的右肩膀,那里空空荡荡的,但如果找对角度冲着赌桌上的吊灯光源去看,会发现有着一个近乎透明的东西站在那里。
  京师鬼车鸟昼夜叫,及月余,其声甚哀,更聚鸣于观象台,尤异。
  那是一只雌性的镰鼬,学名鬼车鸟,在每一个赌客,甚至囚笼里的每一个失去自由的「筹码」肩膀上都有着一只鬼车鸟,它们是异变过后极端嗜血的龙血异种,吸血镰,极具攻击性,如果没有赌桌上的荷官,也就是那只巨大的镰鼬女皇约束,恐怕早就迫不及待地将每个人的喉咙给撕开,渴饮鲜血。
  「按照每一轮次结尾的惯例,再度重复一遍游戏规则。」荷官摇头晃脑地说,「每个玩家的基础筹码都是20个。
  游戏为标准德州扑克,但不设大盲、小盲位,参与游戏的玩家每次需要投入1个人头作为底池筹码,此后叫牌最低跟注为1个人头,加注人头只能为2的倍数,梭哈除外。
  场上现在为六位玩家,庄家围绕场一圈回到荷官处时视为完成了一轮游戏,每一轮游戏中筹码最低的赌客和他的筹码会被从赌桌上除外。
  如果某位玩家筹码累计到50个,可以立刻消耗筹码赎身,获得前往下一个关卡的门票。」
  最后,荷官嘟哝着说,「以及,我记得这应该是这一轮的最后一场游戏了。」
  他这句话一出口,赌桌上坐着的大部分玩家脸色都变了,不少人赶紧回头清点属于自己的囚笼中还剩下多少人头,一眼扫过去,赌桌上包括路明非在内一共还剩下六位玩家——很明显在这场游戏开始之前这个人数是更多的,只是到现在只剩下了这些人,而且随着游戏轮次增加人数还会更少。
  路明非也下意识看了一眼自己的身后,他背后的囚笼里几乎可以用人满为患来形容,一眼望去估计有四十多个戴着眼罩被拘束失去自由的人。
  同样的,路明非也看了一眼桌斜对面的女玩家,在她背后的囚笼里也是人满为患,粗略一数也有三四十个,手气好一些,下一场游戏说不定就能凑够赎身的50个人头。
  「好像我们两个今天的运气都挺不错的啊...」路明非抬头看向那位女玩家说。
  「荷官发牌发得好罢了...」
  坐在斜对面的苏晓樯也看向路明非。
  就现在来看,她和路明非恐怕是这张赌桌上到此为止最大的赢家了,只是赢的方式...有些不光彩。
  他们两人默契地没再讨论这个话题,而是把视线却看向了赌桌上的其他人。
  赌桌上其余四个赌客倒是尽数输得脸色惨白,背后的囚笼里的人头都只剩下五六个...哦,也是有只剩下一个的倒霉蛋存在的,那是个留着寸头的男人,半张脸留着刺青,看起来像是个狠角色,但现在却是脸色煞白,手脚发冷。
  他是这轮结算后筹码最少的玩家。

第一千两百七十一章:发牌
  庄家围绕场一圈回到荷官处时视为完成了一轮游戏,每一轮游戏中筹码最低的赌客和他的筹码会被从赌桌上除外。
  这是荷官宣读的游戏规则,同时,路明非和苏晓樯在这张赌桌上也亲眼见到了很多次,这个规则的施行。
  “这张赌桌上不需要菜鸡哦。”荷官的几个脑袋蜿蜒地俯视着那个刺青男人。
  男人忽然脸色发狠,抬手五指曲起就按向了肩膀,那只蹲在他肩上的透明镰鼬被精准地抓住了脖颈扭断,骨片扎穿了他的手掌鲜血四溢,肾上腺素和恐惧已经淹没了剧痛,他转身带倒椅子就向着黑暗狂奔。
  赌桌上的荷官不紧不慢地哼着歌,手上灵活地洗着扑克牌,它的其中一个头颅在哼歌的期间用正常人听不见的频率发出了尖啸,巨大的空间中骤然响起了一阵“气流”声!
  借着吊灯的余光可以看见一团血色的雾笼罩了地上的尸体,在短短数秒钟后雾气散开,地上什么都没有剩下,只有被尖喙利爪撕挠过的地面。
  路明非沉默地注视着那团血雾消失在了黑暗中——这里根本就是一个巨大的巢穴,成千上万的镰鼬倒挂在穹顶,密密麻麻的暗金嗜血的瞳眸盯住赌桌上的可口人肉们,只等着女皇一声令下,就将这些送上门的猎物撕成碎片。
  不是赌桌上的玩家不想逃到安全的地方,而是赌桌周围就是这里唯一的安全区,只有待在荷官的身边,这些疯狂的镰鼬才不会主动攻击他们,而那个疯跑出去的男人
  不到几秒钟的时间,赌桌上的每个人就听见了气流的狂乱呼啸,以及一道撕心裂肺地哀嚎,半秒,一切陷入寂静。
  “让我们愉快地开始下一轮游戏吧。”荷官收拢了桌上的扑克牌,骨骼翼手稍微扫出一些气流,那些轻薄的暗金色骨制的卡牌就被掀飞起来落到它的手中,磁吸一般在它本不应该那么灵活的翼手里翻飞,港式赌片中各种不科学的花哨洗牌法在那些气流的操纵下完美地复刻了出来,赏心悦目。
  然而看见这一幕的赌客们没有一个鼓掌称好的,他们不约而同地看向了路明非和苏晓樯这两人,表情阴森沉郁,眼底藏着焦急和慌乱。
  洗好的扑克牌流水瀑布般落到桌上堆叠起来,荷官的骨翼稍微一扫,骨质的卡牌被一一投掷到了六位玩家手中,每人两张手牌,中央五张未揭开的公牌。
  与此同时,每个玩家背后的囚笼都打开了,一个筹码,也就是一个人头走了出来,不难猜测控制他们走出的是他们肩膀上站立的镰鼬,有这些镰鼬作为“司机”,不怕蒙着眼睛会撞着东西,也不怕他们慌不择路地逃跑。
  现在场上除了路明非和苏晓樯以外,压完这一次底池的固定筹码,另外四个人的囚笼里分别还剩下:5、4、4、3。
  荷官背后也有着一批囚笼,他的筹码还有惊人的22个。
  每个人都偷偷看起了自己的底牌,同时观察其他玩家的脸色——或者说他们都在看路明非和苏晓樯这两边的脸色。
  路明非看了一眼手里的底牌,又看了一眼苏晓樯,两人的表情相当微妙。
  A一对。
  这是路明非的底牌。
  顺带一提,上一轮是3一对是他拿到过的最小的牌。
  从他坐上这张桌子开始,荷官发给他的牌就从来没有过杂牌,最小的都是对子,AK同色和连接性极强的牌比比皆是,他有种强烈的错觉,那就是他在玩德州短牌,别人都是正常在玩长牌(短牌的游戏玩法与传统德州扑克大体相同,但是去除了2、3、4、5四种点数的16张牌,只留下36张牌进行博弈,中牌概率大,经常出现玩家拿着手牌舍不得丢的情况)。
  他觉得自己后台风灵月影忘记关了,但他又找不到后台程序,显得很尴尬。
  和路明非一样有些无所适从的还有苏晓樯。
  顺带一提,苏晓樯是先一步路明非坐在这张桌子上的,在路明非到之前,从囚笼里的筹码来看,一直都是苏晓樯在赢,基本属于是通杀的情况,发生在路明非身上的事情一样发生在苏晓樯身上,他们两个人似乎就像之前说的那样.运气好过头了。
  路明非怀疑自己再来迟一步,苏晓樯都可能凑够50个筹码走人了,而他来之后似乎也分润了不少苏晓樯的运气,两人处于了一种齐头并进的状态。
  两个人都一直在赢,所以其他人就得输,在路明非刚刚来的时候这个赌桌上有12个人,现在只剩下6个。
  现在路明非身后的囚笼里满打满算有45个人,苏晓樯少一点,但也有39个,也就是说这一轮他们两人运气稍微好一点,就能同时凑够筹码离开这里。
  倒也是巧合,剩下四家的筹码刚刚好剩下16个,分润道路明非和苏晓樯这边正好够他们两个人赎身离开。
  但代价就是两人要亲手在牌桌上送这四个人步刚才那个男人的后尘。
  公牌被打开了前三张,分别是:红桃8,方片8,红桃A。
  路明非完美凑成天葫芦,自己的两张A和公牌再度组成一个满堂红的牌型。
  “活活活活,庄家先说话,那就先跟一个看看吧?”荷官一个头颅转向自己身后的囚笼扬了扬脑袋,里面被迫走出了一个人站到了宽阔的光源之下。
  荷官下注结束,该路明非说话。
  路明非扫了一眼那几个脸色难看的玩家背后所剩无几的囚笼,面无表情地心中估算了一下轮次后,将手牌覆盖在桌上,招手,“梭。”
  背后的一排囚笼应声打开,45个人浩浩荡荡地走出,来到了筹码堆积区,光源下他们排得整整齐齐的,身上也忍不住因为寒冷而颤抖。
  “不跟。”路明非的下家几乎是咬着牙根子说出这句话,将手里的牌丢了出去。
  “不跟。”苏晓樯随手丢掉自己抓到的“8A”,她很清楚自己现在应该是场上第二大的牌型,路明非梭哈,很明显手里抓着“A”,她不考虑路明非可能是单“8”凑到天三条梭哈的可能性,就算存在这种可能,她也不会去跟,因为路明非梭哈了,自己如果赢过路明非,那么路明非就惨了。
  是的,两个人在打配合。
  这个赌桌上没有明文规定玩家不能打配合,从路明非入座开始,苏晓樯就有意无意地把手里的筹码往对方那里送,但后来她发现路明非的运气似乎和她一样好,就没有再这么做,专心开始打自己的牌。
  路明非下重注的时候,苏晓樯普遍都是弃牌,反之亦然,他们在疯狂地吸取其他玩家的筹码,所有人都快要在这种攻势下支撑不住了。
  “不跟。”苏晓樯的下家,一个已经快要输红眼的女人咬牙弃牌。
  “不跟。”再下家,一个年轻的女人也弃牌。
  “我不跟!”最后一家,一个穿着板正马甲套衬衫的男人已经有些疯狂了,说话都在颤抖,他背后的囚笼里只站着3个人,这意味着他的倒计时丧钟最快敲响,3轮内如果他无法增加自己的筹码数,在固定下注的3轮后他将迎来死亡。
  绕回庄家说话,九个脑袋的荷官现在要么弃牌,要么跟路明非梭哈才能继续玩下这一把游戏,很明显它没这个胆色,十八只暗金的瞳眸滴溜溜一转,翼手就把牌给覆了推出去,嘴里嘀嘀咕咕道,“不跟不跟,疯了才跟,谁上来就梭哈的?算我被你唬到了!”
  底池中的人群浩浩荡荡地又从灯源下走回了路明非的囚笼里,路明非坐躺在椅子里盯着荷官,而苏晓樯也同样看着这个镰鼬女皇。
  作为荷官,镰鼬女皇也是参赌进了这场游戏,但它的下注方式很稳健,并且牌技相当出色,就像是一台异形计算机,能精准地计算自己的手牌胜率,在德州扑克里这种高数学运算功能可以占得相当大的优势——这是直到苏晓樯和路明非出现之前的情况。
  在路明非和苏晓樯出现后,两人那不讲道理的强运一路横扫整张赌桌,荷官在吃过一两次亏后,下注方式就小心翼翼了起来,几乎每次都是河牌阶段以前就弃牌走人,虽然和其他玩家一样在输,但它却是输得最慢的一个,这也和之前它就积累了大量筹码的原因有关。
  收回扑克牌,荷官再度熟练地进行洗牌,这时,那个输到快要疯狂的马甲男人突然看向路明非,红着眼睛提醒,“朋友!你人数够了!你可以走了!”
  在这场牌开始的时候,固定下注后的路明非有45个人头,一次梭哈赢得了底池里的7个人头,他现在背后的囚笼里应该挤满了52个人头整。按照荷官定下的规则,满50个人头可以赎身,路明非的确可以申请去下一关了。
  路明非抬头看了一眼说话的那个男人,又看向了荷官问,“如果我选择赎身,这些人会怎么样?”
  他指的这些人,自然就是背后囚笼中被当做筹码的普通人,他们被荷官规定作为筹码,只能听从肩膀上镰鼬的指挥机械性地移动位置,倘若有不规矩的筹码,当即就会被镰鼬处刑,同时这笔亏损只能让持有筹码的玩家自己承担。
  “不会怎么样,快走吧!算我求你了!”马甲男人嘶哑地喊道。
  “会死哦。”苏晓樯淡淡地说。
  新的卡牌已经发到了每个玩家的手中,苏晓樯翻看着自己的底牌平静地说,“在我刚刚来的时候还不太熟悉德州的游戏模式,当时场上有一个金发的,说话很讨人厌的西班牙女人,用诈唬的方法从我这里赢去了一些筹码,成功花了50个筹码赎身逃走了,在她走后,荷官打开了装有50个人的囚笼,然后镰鼬把里面的所有人吃干净了,一个不剩。”
  “我就说宣读规则里的‘消耗50个筹码’听起来感觉怪怪的,原来消耗筹码是这个消耗法啊。”路明非叹了口气,看向苏晓樯,“难怪直到我来你都没跑,原来是这个说法。”
  苏晓樯摇了摇头没说话。
  在路明非来之前,她其实早就有机会赎身走人了,但却一直刻意控制在50以下,因为她知道如果自己拍拍屁股选择走入,自己背后囚笼里那五十多条性命就会付之一炬,那些渴血的吸血镰会把里面的普通人吃得渣滓都不剩下。
  在涉及龙类危机的情况下,执行部专员应当优先保护普通人,这是执行部条例里的铁律,苏晓樯即使是临时专员,也恪守着这条法则。
  “那又跟你有什么关系?管好自己不好吗?你救不了所有人!救救你自己吧!”马甲男人急迫地说着,同时看向正在公式化洗牌的荷官。
  路明非沉吟了片刻,看向苏晓樯,发现苏晓樯早在盯着他,对上视线后对方轻轻点了点头,默然回答了他心中那个酝酿了很久的念头,两人的想法一拍即合。
  “发牌吧。”在桌上其余玩家死了全家般的表情中,路明非抬手示意荷官发牌。
  “来咯来咯!有人裤子都要输掉咯,桀桀桀,想跑吗?想跑可以,但你今晚得留下一条手这是汇丰银行的本票,除了一只手我还要赌你一双眼睛!”荷官念叨着不知道什么电影里的吊诡台词,熟练地给每一个玩家发牌。
  路明非看都没看一眼自己的牌,直接fold掉了。
  苏晓樯看见路明非fold了,又观察了一下其他玩家的底池,也是牌都没看,但却是跟进大筹码,“ALL IN,人就不用从笼子里出来了,应该没人敢跟吧?”
  “我跟!跟你ALL IN!”马甲男人忽然双手锤击赌桌发出了巨大的声响,他抬起头,眼睛血红一片。
  “多熬过一个回合不好吗?非要现在急着走?”苏晓樯看着这个男人奇怪地问。
  “我就不信你运气把把这么好!荷官,我要求封牌!开牌由你来!其他人都不准碰桌面上的牌!”马甲男人抬手指着苏晓樯的鼻子低吼,“她肯定作弊了!这把她不准碰牌!”
  苏晓樯抬了抬手,示意没问题,荷官将苏晓樯和男人的牌挪到了赌桌较为中间的地方,其余三家人都选择了弃牌。
  马甲男人背后铁笼里最后的两个人走了出来,这是他最后的赌资了,输光了就会落得之前那些死无全尸的人一个下场,但他已经不管不顾了,他觉得这把是个机会,因为苏晓樯从头到尾都没看过牌,也没碰过牌,如果他能吃下这一把,筹码就会回到较为安全的10个。如果不赌,那么两轮后他的筹码因为固定底池限额总会归零,到时候也是难逃一死。
  “一对一单挑。”荷官自己也弃牌了,他依次翻开了五张公牌。
  红桃K,梅花K,红心K,方片J,黑桃J
  马甲男人的牌被翻开了,是A一对,看见这个底牌后他忽然笑出了声音。
  然而,在苏晓樯的底牌被荷官翻开时,他的笑声戛然而止。
  “AK”苏晓樯的底牌和公牌凑成了“四条”也就是“炸弹”的牌型,这是仅次于同花顺的牌型,四条出现的概率约为四千分之一,也就是每四千手牌才能出现一次四条,在这种盲梭的局面下出现了。
  ps:今天下乡烧烤,借我外公车给我两个朋友开。
  朋友A白天进村被来车逼停剐蹭到坏掉突出路面的防护栏留下一条杠,我心说完蛋。
  朋友B一直叹息说他才是老司机,他开就不会有问题,然后朋友B开车带我们去鱼塘钓鱼,没看到盲区突出的石块,剐蹭车门下板条,我心说哦豁。
  朋友A评价朋友B人不行别怪路不平,接手驾驶座,开车在断头路忽然一个颠簸,全车五个人默契沉默,下车去看保险杠情况。
  于是就有了这么一幕,回家后我外公站在路边黑着脸,我们几个站在马路牙子上手里拿着手机开电筒照着车面一个接一个说:
  “这条杠是我撞的。”
  “这个剐蹭是我弄的。”
  “保险杠好像没什么问题。”
  每说一句,老辈子脸就黑一分,没开车的我上楼就开始哄老辈子,哄到现在。
  你问我为什么不开车,他们剐蹭的时候我在后排拿手机刷科一。
  (本章完)

第一千两百七十二章:我为皇帝立过功
  “你作弊!你作弊!你作弊!”
  就和预料之中一样,死寂之后就是爆发,复读机一样癫狂的吼叫,骨质的扑克牌被丢飞到牌桌天上在吊灯的照耀下随着纷飞的影子落下,被爆牌的男人直接翻上桌子要去找对面的苏晓樯算账,那浑身上下沸腾的暴躁和杀意简直快要从那双血红的眼睛里流淌出来溅到眼前人的身上去。
  苏晓樯只能往后仰避开男人喷出来的唾沫,在男人快要爬过整张赌桌,脸都要贴过去的时候,侧面的路明非直接站了起来带倒了身后的椅子,他抓住了赌桌上男人的右脚踝。
  手臂一转一侧反向使力,男人那张狰狞的脸猛地下沉磕在了赌桌的桌沿,一排好牙带着血唾沫崩飞在了桌面和地上,扯住男人脚踝的路明非一个转身带动旋转的力量,把他整个人往赌桌外丢了出去,就像甩鞭炮一样轻松。
  男人腾空飞了起来,然后落地发出“砰”的一声,挣扎着哼哼唧唧了几下爬不起来,随后就是气流嗡鸣的声音,惊恐的哀嚎声,逃跑无果的摔倒声,惨叫声,所有声音忽然又戛然而止,安静。
  “谢了。”苏晓樯看向路明非点了点头。
  有那么一瞬间,她明白林年所说的在他不在的时候,自己可以完全信任路明非的意思——在不知不觉中,那个印象里总是掉链子的家伙忽然就变得可靠起来了。
  路明非向苏晓樯轻轻抬了抬手示意没什么,弯腰把椅子扶起来后坐下看向荷官,“赌客发疯你都不制止的吗?”
  “赌牌嘛,发疯很正常的啦,跳上赌桌玩一套螳螂拳也很正常的啦,要怪就怪你们没有准备灭害灵的啦!活活活活活”荷官一如既往地抽风,一句话里全是电影梗,看起来是个忠实的电影发烧友。
  “发牌吧。”路明非不太愿意跟这个荷官动手,如果他宰了对方,整个空间里的吸血镰就都得发疯,如果第一时间找不到离开这里的出口,就算是他也得脱一层皮,就更别提保护苏晓樯了。
  翻飞的骨质卡牌发到了每一个玩家的手里,苏晓樯下家那个留着相当扎眼的光头的女人几乎是用一种咬牙切齿的声音冲着两人说道,“你们这是要赶尽杀绝吗?这样对你们来说有什么好处?”
  剩下的三个赌桌上的玩家都死死盯住苏晓樯和路明非,他们的筹码已经被压缩到了极限,如果再不赢,或者路明非和苏晓樯不选择离开,他们都顶不过这一轮的底池强制投注。
  路明非一直绷住的面无表情的脸庞眼角轻轻抽动了一下,他准备说什么之前,苏晓樯先开口了,“坐上这张桌子的人都是已经做好了准备去死的人,大家都知道这张桌子的赌注是自己的命,丢了也没什么好稀奇的吧?ALL IN。”
  说着,她就把牌给梭哈了,底牌是AK同色黑桃。
  公牌翻开:红桃A,黑桃3,黑桃8。
  翻牌阶段就直接击中了A一对,还能继续听牌黑桃同花,按照苏晓樯一如既往的牌运,接下来两张牌再翻出来一张黑桃基本上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苏晓樯的上家路明非早在开局就直接fold牌不去了,很明显自己筹码足够后他要帮助苏晓樯积累筹码到50以上。
  “不去。”苏晓樯的下家艰难的说道,他本身就是一个有些驼背的佝偻小老头,在这两个年轻人无敌的牌运压迫下显得更加渺小了。
  “你们真的是疯了!”女人有些沉不住气了。
  所有人都弃牌,苏晓樯的筹码也来到了50个以上,在剩下三人绝望的注视下,他们异口同声地说,“发牌。”
  赌桌上出现了一个很有意思的场面,除了苏晓樯和路明非以外的赌客苦口婆心地劝,各种涕泗横流地求着这两个瘟神给自己赎身下赌桌,但换来的却是一声又一声“发牌。”
  两道鲜红的血迹飚射在了赌桌上,又是两个输光了筹码的人,被割掉半个脖子趴在了桌面上,荷官将尸体丢到了黑暗中被吸血镰群吃干抹净,尔后九颗头颅又转回来盯住了桌面上剩下的最后三位玩家。
  苏晓樯和路明非,以及那个佝偻的老人。
  佝偻老人是整张牌桌上赌技最好的人,在苏晓樯坐上这张桌子之前,他和那个西班牙女人是筹码最多的玩家,直到他跟苏晓樯对顶了几次牌后筹码就光速减了肥,而那个西班牙女人就很聪明,苏晓樯抓了一次同花顺后,只要苏晓樯跟注超过两次以上的牌,或者主动加注的情况她都不跟。
  “人老了,没年轻人跑得快,可能这就是命吧。”佝偻老人叹了口气说道,“这本身就是个伥鬼游戏,被吃掉成为鬼也是没法埋怨其他人的结局,遇到你们两个劫,我认命。”
  他已经猜到了苏晓樯和路明非打的是什么主意,但还是费解地看向这两个年轻人,“可人是救不完的,这种道理你们怎么就不懂了?牺牲小部分的人,救那些无相干的人,难道就真的是对的了?”
  苏晓樯和路明非默然以对,最后还尝试着攻心,看看能否打动这两个年轻人的“良心”的佝偻老人看出了这两个人似乎比起一般人来讲心狠手辣的许多,最终也只能苦笑认命了。
  这一轮的倒数第二场游戏,他主动fold掉了自己的牌,也丢掉了自己唯一剩下的底池筹码,迎来了死亡。
  又一具尸体倒下,红色的雾气处理掉了尸首,牌桌的吊灯下只剩下三个影子,苏晓樯、路明非,以及那个张扬舞爪的荷官。
  荷官九颗脑袋左边看看,右边看看,视线不断在苏晓樯和路明非身上徘徊,最后说,“已经没有其他玩家了,你们可以赎身离开了。”
  此时苏晓樯的筹码:50
  此时路明非的筹码:50
  路明非和苏晓樯对视了一眼,没有动弹,两人双手都倚靠在桌上,向前微倾以一种压迫的姿态盯住了荷官,“哪里有那么容易的事情?发牌吧。”
  “已经没有其他玩家了,你们可以赎身离开了。”荷官没有发牌,而是坐在原地顾左右而言他,九根弯曲的颈椎不耐烦地摇晃着,那十几只暗金的瞳眸时不时以危险的目光扫向两人。
  “看见你害怕我就放心了。”路明非轻轻松了口气,“发牌吧。”
  “已经没有其他玩家了,你们可以赎身离开了。”荷官机械地重复这句台词,怎么也不愿意去摸桌上散乱的骨质扑克牌。
  “发牌。”路明非重复了自己的要求。
  “我不发你们想怎么样?”荷官相当光棍地摊了摊翼手,“两位玩家,你们的要求让我很难办啊,已经没有其他玩家了,你们的筹码也足够了,没必要再进行赌局了。”
  “难办,那就别办咯。你的废话一直都这么多吗?”苏晓樯说,“尼伯龙根应该是存在管理者的吧?如果我向管理者投诉你,你觉得你会有怎么样的下场?”
  苏晓樯不愧是老板的女儿,上来开口就是要投诉。但不得不说,对荷官这种玩赖的,有些时候就是要用这种“卑鄙”的手段强迫他。
  “.”荷官忽然就沉默下来了,他歪了歪头忽然自言自语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我的废话.一直都这么多吗?我的废话很多吗?我”
  忽然就像卡壳了,一样,他死机了,九个头颅垂下去,片刻后抬了起来。
  “无论如何你们都想继续游戏?”那暗金的骨骼不知道是如何发出这种阴森恐怖的声音来的,十几只暗金的瞳眸不断地眨着眼。
  一贯抽风的他忽然抽不起来了,就像是程序设定好的机器人忽然改了性子,从一个模式切换到了另一个模式。
  “还有一场牌局,这一轮游戏才会结束。”路明非淡淡地说,“庄家绕场一周到你这里,一轮游戏结束,这是你定的规矩吧?”
  “规矩里清楚写明白了,如果一轮游戏结束后,筹码最少的玩家将会被淘汰。”苏晓樯接着路明非的话说,“作为荷官,你却一直在参与赌局,你也拥有着属于你自己的筹码,所以你也算是玩家中的一员,这个规则同样适用于你,在这一轮游戏结束后,持有筹码最少的你自然也会受到规则的惩罚!”
  路明非和苏晓樯持有50个筹码却迟迟不离席的理由终于揭露了出来,他们不止想要赢牌,更想要赢更多.吃下所有筹码的同时,他们甚至还想要荷官死。
  攻击荷官大概率违背了游戏规则,但如果用游戏规则本身来杀死荷官呢?
  “你们两个觉得我自己的孩子们会攻击我自己?”
  镰鼬女皇渐渐歪起了脑袋,凑向了苏晓樯和路明非,那九颗脑袋穿过了宽阔的赌桌与两人脸贴脸,吊灯将巨大的阴影投射在他们身上覆盖,威慑力无比的暗金瞳眸下,两个人居然都没有一点惧色。
  “谁知道呢?如果你不遵守规则,下场大概率不比刚才那些人好到哪里去,我还是比较了解制造了这个尼伯龙根游戏的那个家伙的性格的,皇帝,祂好像很讨厌出尔反尔,违反游戏规则的丑陋行为。”苏晓樯和镰鼬女皇的瞳眸对视。
  九颗头颅立刻收了回去,像是皇帝这个词有什么忌讳一样,又或者说苏晓樯念出了祂的名字,这里就会迎来那个东西的注视。
  “你们到底想要什么?”荷官平静地问,好像现在才是他本来的模样。
  “尼伯龙根绑架来的这些人质,我们要你放了他们。”路明非和苏晓樯说,“这是唯一的要求,也是必须的要求。”
  “不可能。”荷官拨浪鼓一样摇起了九个头,“他们是筹码,筹码是不能离开赌桌的,这是规则。”
  “没得谈?”苏晓樯深吸了口气,“那么看起来我们的游戏要继续下去了。”
  “虽然我不知道你们两个做了什么,但你们真觉得自己能吃定我了?我可是荷官,我可是这个游戏的主办者!”镰鼬女皇恐吓。
  “你只是个打工的。”苏晓樯冷冷地说。
  “看起来的确没得谈。”路明非觉得有些可惜,看来还是不能兵不血刃,“那么发牌吧。”
  他和苏晓樯同时说,两个人眼中浮现的都是漠然。
  如果是以前的他们,恐怕会有其他的做法,但现在的他们在一些事情的想法和行动上相当明确,毫不动摇。
  荷官那九颗头颅摇晃的幅度变得焦躁和愤怒,但也不得不继续进行那花哨的发牌仪式,只是这一次他的骨骼翼手似乎不怎么灵活了,那些卡牌翻飞在空中显得有些不连贯和迟钝,发到路明非和苏晓樯两人面前的卡牌都显得有些歪斜。
  所有人强制下注,没有翻牌前阶段。
  公牌打开:黑桃10,黑桃J,黑桃Q
  路明非看了一眼自己的牌,转头看了一眼苏晓樯,苏晓樯微微侧头,做了你请的动作,然后弃掉了牌。
  她的底牌是“梅花A和梅花K”,牌面上来就是天顺子,但她很清楚,现在自己拿到的是梅花,那么路明非的底牌就应该更好,而这个公牌关联性下,比她这个天顶顺更好的牌恐怕就只有一个组合了
  “ALL IN。”果不其然,路明非看了一眼底牌就面无表情地推了所有。
  荷官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保持着死寂,它甚至没有去翻自己的牌,九颗脑袋都垂在吊灯下,阴影覆盖了大半张赌桌。
  路明非起身翻开了剩下的两张公牌,分别是黑桃8和黑桃9
  很有意思的事情发生了,公牌一下子组成了黑桃8到Q的同花顺,一般这种情况下如果玩家的手牌没法和公牌组成更大的牌型,那么这把就算是所有人平均,筹码依次退回愉快地重开一把.但现在不同,就算是平局,这一局游戏结束后筹码结算,荷官依旧是最少的一位,他想活下去,就必须赢过路明非。
  他想赢过路明非的话,那么一整幅扑克牌中,他就必须拿到那两张卡牌。
  “你要的黑桃AK。”路明非翻开了自己的底牌,“在我这里。”
  黑桃10,黑桃J,黑桃Q,黑桃K,黑桃A。
  皇家同花顺(Royal straight flush),德州扑克里最大的牌型没有之一,职业牌手都可能终生拿不到一次的牌型。
  路明非看向呆呆的荷官,翻开了他的底牌。
  “我还以为是什么牌呢。”他突然笑了一下,“原来是一对3。”
  “不公平!不公平!我要求重来!”荷官忽然嘶吼,巨大的声音掀飞了桌上的所有骨质卡牌,那些卡牌就像飞刀一样向着四面八方射出,贯穿了座椅后背,扎进了地面!
  路明非被声波震得飞开,但在空中还是条件反射地看向苏晓樯,而苏晓樯那边却是早有预料地蹲了下去,几张骨质扑克牌切开了她坐着的椅子的靠背,没有伤到她一根头发。
  “你你们这些他妈的作弊者.你.你们不能不.不可以.不可以这样做啊!不可以啊!我为皇帝立过功!我为皇帝流过血!你们不能杀我!不可以这样做啊!”荷官尖啸了起来,九颗头颅发出了肉眼不可见的声波回荡整个空间,“让耶梦加得来见我!让耶梦加得来见我!”
  路明非和苏晓樯骤然抬头,他们听见了风暴聚集的声音,那狂风过境的呼啸沉沉刮下,黑暗中一片血色的红雾铺天盖地而来,几乎填满了整个视线所能观测到的穹顶,简直就是灭顶之灾!
  就在他们以为这是冲着他们来的时候,那些红雾却缓慢旋转成了龙卷将赌桌对面的荷官卷了进去!
  (本章完)

第一千两百七十三章:转变
  荷官九根脊椎猛地一摆击碎了赌桌,看不见的连合金板都能撕开的风刀席卷他的周身,镰鼬女皇的恐怖力量一口气爆发了出来,将那卷来的血红龙卷给冲散,大量的吸血镰直接被那横扫的蛮力给击碎了,骨骼渣片就像弹片一样扫射出去,靠得近一点的路明非反应够快抬起手挡在苏晓樯面前,正面被那些坚硬的骨片刺得血肉模糊!
  就和路明非他们想的一样,只要违反了规则,就算是镰鼬女皇也会受到惩罚,那些吸血镰的确受到荷官的控制,但在荷官更上一级的控制权却是尼伯龙根设计者最初在这里草拟的那些规则,就连他们的女皇也无法逃避规则的反噬!
  “路明非!你没事吧?!”苏晓樯见着挡弹片的路明非跟个豪猪一样,吓了一大跳。
  “小意思。”路明非还能说什么?说自己有事吗?体内龙血因子的引擎再度拉响,血统精炼推动着龙鳞如水浪翻滚,将那些皮肉里的骨渣一点点挤出皮肤表面。
  “救人!”发动机预热完毕的路明非低声喊道。
  他和苏晓樯同时冲向不同的囚笼。
  苏晓樯冲到自己和路明非身后那关着100个人的囚笼前用力拉开了门,随后立刻下蹲,笼内的百余只吸血镰疯了一样冲出去,朝向被血云包裹的镰鼬女皇扑去,她看了一眼里面还在发冷颤抖的人群深吸口气大喊,“愣着干什么?跑了!”这些人才如梦初醒地蜂拥向囚笼外。
  路明非那一边,他才快速冲到属于荷官的那个囚笼的门口,里面剩下的二十几个人的脑袋整齐落地——他们肩膀上的吸血镰暴走了,按照规则,属于荷官的筹码也会和荷官一起陪葬。
  路明非睁大着眼睛看着倒在自己面前的囚笼里的那二十多具无头尸体,里面甚至还有没长开的孩子,他的黄金瞳里像是添了一把油光芒择人而噬。
  但很快他就控制情绪将心中滋生的暴怒和痛苦压了下去,转身冲向苏晓樯那边掩护她带着那100个普通人撤离。
  镰鼬女皇只要在吸血镰的围攻下一死,完成规则的惩罚后,又失去约束的吸血镰们下一个目标就是他们视野中任何活动的生物体。
  虽然离开这一关的去路不清楚,但来路苏晓樯和路明非是门清的,他们扯下了这些普通人的眼罩,在快速疏散这些恐惧到无以复加的可怜人们逃向通往4号线的地铁站台。
  4号线是真人秀场,这些人只要退到那里基本上就安全了,那里甚至还定期提供食物,可能是整个尼伯龙根里对普通人来说最安全的地方,在那里只要遵守现场的规则,那么生命这块起码是无忧的。
  超出人类承受极限范畴的音浪席卷而来,苏晓樯乃至那一百多号人下意识捂住耳朵痛苦地半蹲在地上无法动弹。
  吸血镰与镰鼬女皇的厮杀简直就是狂风过境的咆哮,整个空间都像是遭遇了台风一样,成群的龙血异种在疯狂的时候竟然能制造自然灾害般的景象,在那血红风暴中的镰鼬女皇更是咏唱出了高阶的天空与风之王一系的言灵!
  死亡的吸血镰就像下雨一样从空中坠落,那些散落的骨骼碎片泛着暗金色的冷光,哗啦啦地砸在地上很快就铺满了一层骨骸。
  镰鼬女皇倚靠着言灵的优势不断地制造空气压缩炸弹,爆炸时的轰鸣在黑暗中产生了肉眼可见的波纹,每一次扫过都震得人一阵血气翻涌,喉咙堵紧,但也只能顶住这种高压的环境逼迫着双腿迈步向前走。
  路明非不断清扫着落单的,试图追击苏晓樯那边的吸血镰,一度暴血加热着他的体温,色欲也愉快地发出低吟浅唱。
  见人员疏散得差不多了,路明非转头正想去找前往6号线站台的入口,但余光却发现苏晓樯居然又跑回来了!
  她居然没有和那些人一起去4号线避难,而是想要继续向更危险的尼伯龙根深处闯!
  “苏晓樯,你要干什么!?”路明非抬手就扯住了苏晓樯的肩膀,发力按住她在原地,暴血后的他,就算只是一度的精炼血统,那进化的力量也足够让苏晓樯停在原地动弹不得。
  他正想呵斥让苏晓樯去安全的地方,但对方却先他一步抬手抓住了他按着肩膀的手腕,凑近盯住他的黄金瞳低吼,“路明非!听我说!你听我说!我有必须闯到关底的理由!我们得一起走!”
  “理由?什什么理由?”路明非气势一弱,他发现苏晓樯的眼神相当认真,有种大学生毕业立志要考公的觉悟。
  苏晓樯正犹豫着要不要把一些可能不该说的话说出来,但还没开口她忽然就推了一把路明非。
  两人的中间一只吸血镰炮弹一样撞了过去,那带起的风压和锐利的尖啸声毫不怀疑能在通用型装甲车上撞出个孔来。
  一小片氤氲血雾似乎注意到了下面还在掰扯的两人,从正上方的天顶上以俯冲的方式坠落了下来!那都是危险的吸血镰群。
  路明非手抄到了后背撩起衣摆猛地一甩手,一道弧形的刀光被拉开了,切在那片扑来的氤氲血雾中就像是鲭鱼在满是红藻的湖面上拉开了一条清水的湖波,这是空气被高速震荡的刀刃撕开的奇异景象!
  大量的骸骨碎片被高频震动的色欲震散成了暗金色的粉尘爆开,苏晓樯抬手捂住口鼻避免吸入这些有毒的尘埃,退开一段距离给路明非施展空间。
  她定睛一看发现,尘埃中暴跳挥刀的路明非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抓着了一把打刀,暗金色的刀身上开了真剑樋,整体比一般的太刀短,弧度优美,刀铭向外铭刻了繁复的龙文。
  这么长的东西他刚才是藏哪儿的?苏晓樯忽然有些迷惑,看路明非拔刀的动作,他是把这玩意儿藏在自己裤腰带里别着的?少说150cm的东西不会戳着大腿么?难道他大臀肌肉发达到了可以一直用屁股缝把刀刃夹住着?这得练多久的提肛才有这么拽实的臀部肌肉。
  路明非不知道苏晓樯在想些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他现在只觉得手里的这七宗罪·色欲是真他妈好使!砍镰鼬这种硬骨头简直是得心应手,比那些菜市场上推销菜刀砍肉骨头的二道贩子不知道给劲到哪儿去了!
  正统的天工部里的人真的是天才,居然还能把刀剑搞出“超级变换形态”来(他并不知道这是七宗罪原有的功能,天工部只是在这基础上进行二创)!
  路明非手里原本拿来剖腹都嫌短的肋差在吸取了一定量的龙血因子后,它的刀身居然可以像是记忆金属一样发生形变,从短粗的肋差延长为了一把正儿八经的打刀,同时“切割”和“撕裂”这个效果发生了倍增,刀刃上的震荡让他有种在玩高周波切割刀的感觉,也不知道刀刃上有没有高温GN粒子薄膜这种设定。
  那些骨骼比装甲板还要瓷实的吸血镰在色欲进阶形态下根本就是糖玻璃,一碰就碎了,这导致路明非挥刀很没有实感,头几刀砍空气差点把手甩脱臼了,还好很快就找到了感觉快速把周围零散的吸血镰精准爆成尘埃。
  镰鼬女皇已经招架不住那狂风骤雨的袭击了,血色的风暴中介乎哀嚎和愤怒的尖啸越来越弱,眼看着就要熄灭,部分的吸血镰也开始调转目标找起了其他可攻击的对象,现在还杵在这里的路明非和苏晓樯毫无疑问就是最好的肥肉。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路明非已经注意到大片的血雾从那风暴中剥离了出来,他可以保住自己,但绝对没法保住苏晓樯,那么现在就只能想办法跑路了。
  但最大的问题是,他们知道来时的路,却并不知道离开这里继续下到尼伯龙根的深处该走哪边,这里就像是一个没点灯的天然巨型溶洞,鬼知道出口会藏在哪个不起眼的地方。
  “你带手机了吗?”劈爆了缠着自己的最后一只吸血镰,路明非忽然转头看向苏晓樯大声问。
  “啊?”苏晓樯疑惑回头。
  远处嗡鸣和飓风的呼啸声开始接近了。
  “你手机还在身上吗?借我一下。”路明非盯向远处不断接近的血色云群向苏晓樯伸手。
  “你别告诉我你要打电话,这里没信号的!”苏晓樯说是这么说,但还是麻利地把手机摸了出来丢给路明非。
  血色的云群靠近,从规模来看少说拥挤上百只吸血镰,就像是一团会飞的绞肉机,被它们滚过去的东西就别想留下完整的碎片。能分出这么一批来管路明非和苏晓樯他们,这证明了镰鼬女皇那边已经差不多了。
  路明非换左手抓色欲,右手拿手机拇指活动着输入了几个按键然后确定,反手丢给苏晓樯,再双手抓握打刀刀柄盯住了已经俯冲扑来的巨型绞肉机,他按着在剑道馆里挨打成百上千次练出来的肌肉记忆,每一根神经和肌肉束都在生物电流的传递下模仿起了视网膜中不断回放的那个家伙的拿手好戏!
  卡住色欲金属血管的龙鳞松开了,路明非体内奔流的龙血注入了这把炼金刀剑中,原本暗金色的打刀的剑樋中,血色的纹路顺着刀身攀爬,直到染红了所有铭文泛起龙吟。
  目视!吐纳!鲤口之切!拔付!切下!
  血红的光芒在路明非身前爆闪而出,那不是什么眩目的刀光,而是货真价实的“刀气”!
  色欲的打刀形态下,那条顺着刀身铸造的剑樋内储存的所有龙血全部以超压的方式释放,色欲的震动与领域赋予了龙血切割和撕裂的性质,顺着居合斩的势头喷射而出,在斩击弧度的影响下形成了一道横截面为月牙的剑气飞出,正面击中吸血镰云群,然后瞬间爆开!
  被正面击中的吸血镰全部被高震动和撕裂性的血气击溃,靠近周遭的吸血镰群又被爆开的掺入了金钛合金的龙血腐蚀殆尽!这一刀直接击落了上百只吸血镰组成的血雾,颇有一种破云开天的魔幻感!
  “你怎么做到的?”苏晓樯看呆了!
  “刀牛逼,不关我的事情,你上你也行。”路明非被色欲抽了一口狠的说话有点不稳,他总算知道这玩意儿为什么叫色欲了,再像是这样来几发,他恐怕走路双腿都要抖了,“快看地图指路!”
  “地图.什么地我去?你哪儿弄来的地图?”苏晓樯看着自己手机上打开的高德地图导航人都愣住了,她下意识点了一下继续导航,手机就响起了那熟悉的AI语音播报:
  “高德地图持续为您导航,全程1.1公里,大约需要5分钟,准备出发。直行,五百米后左转,前方有吸血镰群拥堵,建议绕行或重新规划路线。”
  苏晓樯看着目的地上清楚标记着的“尼伯龙根地铁6号线转站台”彻底凌乱了,如果说跟林年在一起基本上每隔一段时间会定时刷新对于林年的实力认知,那么跟路明非在一起那就是定时刷新对于路明非的离谱认知了——这他妈尼伯龙根里你是怎么用高德地图把线路给导航出来的?这不对劲吧?
  她还没反应过来忽然就被路明非扛了起来,她正想说自己可以跟着跑,但没想到的是话没出口就听见路明非低吼,“蜷缩起来,抱住自己的双腿,抓紧手机别掉了!我会接住你的!”
  接住你他妈的难道是要
  “要骂人别骂我!这招我也是学别人的!”路明非直接把苏晓樯给投掷了出去!就像是丢铅球一样!90多斤的女孩在路明非手里比铅球重不了多少,像是炮弹一样被手动发射!
  “你别——”苏晓樯拒绝的话没喊出口,整个人就被一股失重感和惯性带来的力量感包裹了,耳边路明非的声音瞬间变小,然后就是气流的声音,以及天地旋转的晕厥感。

第一千两百七十四章:转站
  路明非把苏晓樯丢出去后,部分的吸血镰已经包围过来将留在原地的他堵死去路,他不这么做,苏晓樯必死无疑,可能有更好的解决方法,但现在他脑袋里只想得到这一种,所以就干了。
  镰鼬女皇那边不知何时已经死寂一片了,最大一片的红云铺天盖地压城而来形成了一股龙卷风暴汹涌袭来,在龙卷风中无数双暗金色的瞳眸不断闪烁,就像是夜空的星星,但那种注视却让人感受到了灵魂深处泛起的胆寒。
  在苏晓樯被投掷出去后不到几秒的时间里,红色的龙卷风猛地向路明非撞了过来,巨大的牵引力形成了一个重力场让受到影响的物体难以逃脱,巨大的龙卷在快速旋转着袭向中心的路明非!
  路明非直接被血龙卷吞噬了进去,整个世界仿佛都是吸血镰的尖啸声,他们在气流中以难以想象的高速移动着,就算是一台虎式坦克被卷进风暴也会在眨眼间被拆成回收厂都直摇头的散件!
  可不到一秒的时间,血色的刀气再度出现,爆裂的风压轰开了组成血色龙卷风的吸血镰群,一个影子出现在了风压中——那是二度暴血拉到极致的路明非,就像一台水温过高即将爆缸的拉力赛车,在沉闷的吼叫和风压中顶住刮骨钢刀似的镰鼬扑击,在鳞片和血肉持续崩散之中硬生生撞出了镰鼬群!
  坚硬的地面被都他踩踏绷碎,暴血的力量全部积蓄到了鳞片扣死下肌肉扎紧的两根粗壮大腿上,浑身上下的骨骼也在增殖、扣死,组成联动的模式,一个三步跨,腿一弯,然后绷直!一口气释放所有积蓄的力量!
  路明非炮弹一样起飞!烈风的呼啸伴随着他半空中双手自然摆荡,他一个暴跳居然跨越了上百米的距离,半空中不忘再回身拉出一条血色的刀光!将超压的剧毒龙血喷溅了出去,呈现出一条耀眼的红色血线横断想要追来的吸血镰群,硬生生将它们阻断在了远处!
  路明非摔在地上砸出一个大坑,然后直接往前扑,看向半空眼球快速闪动,成功锁定了那个坠落的人影,在估算距离后发现自己已经来不及赶过去,脑袋里过电般快速思考补救的办法。
  眼看着苏晓樯就要擦到岩壁然后高空坠落,在转瞬即逝的时机和想法同时来临的刹那,路明非五指猛地握紧手中色欲刀柄,手臂一甩,打刀闪电般投掷了出去!
  色欲划破空气,几乎影子都看不见,直接精准扎中苏晓樯因为下坠失重而浮起的外套衣领,带着她钉在了溶洞般的墙壁上!
  苏晓樯遇到了这么多事情后,现在反应也相当快,在衣领被自己的体重撕破之前,反手就抓住了插进墙壁开始下坠的色欲刀柄挂住减速。
  在色欲高切割撕裂的效果下,墙壁根本无法作为稳定点,她右手死死抓着色欲刀柄,左手扶住岩墙,双脚一上一下蹬靠着墙面保持稳定,一路从溶洞墙壁的数十米高的地方往下垂直剖了下来,直到进入安全距离后才右脚用力一蹬,从墙壁抽出色欲坠地翻滚卸力一气呵成。
  “我靠,帅啊!这落地,真牛逼吧!”路明非看着苏晓樯这么流畅地落地跑过来就猛夸,大概是知道自己玩帅的玩砸了,相当心虚——他现在力气似乎达到了简单copy林年操作的分界线,但速度这方面还是差了太多。如果亲手操作的人是林年,那苏晓樯能有一个稳定的起飞,也必然有一个安稳的落地。
  苏晓樯看着跑过来的路明非把已经恢复成肋差的打刀丢了过去,揉了揉落地杵得有点生疼的膝盖,发现双手血肉模糊一片,后背也是火辣辣地疼甚至有股凉意,大概是撞在岩壁上那下太狠了,现在撩起衣服估计大片都是青一块紫一块的。
  “下次要干什么提前说,我好有准备!”她甩了甩手,忍住了掐路明非脖子死命晃的冲动,好说歹说人家也算是救了自己,虽然紧要关头差点掉链子,但初衷还是好的,现在自己也没摔死,那就懒得多说什么了。
  苏晓樯拿出手机导航扫了一眼,直接向着一个方向冲刺示意路明非跟上他们还没有完全地甩掉那些麻烦东西,那些吸血镰正在准备重新追击!
  路明非抓住丢来的色欲插到背后裤腰带里,顺带下调了暴血的深度,二度暴血又被抽了两口狠的,他的体力也有些吃不消了,虽然在上一关的真人秀里炫了点甜食,但就那点东西提供的糖分完全不够他挥霍的。
  跑在前面带路的苏晓樯回头看了一眼路明非,好消息是,路明非似乎真的从身边的人身上学到了很多东西,以后和他在一起行动,恐怕自己大部分时间得靠他了,以前不靠谱的,还得自己救场的那个路明非一点一点在消失。
  但同时也有一个坏消息,那就是这家伙不管身边人身上好的还是坏的全他妈学了!干些事情手段越来越奔放,从以前的不干不想,变成了现在的管他三七二十一干了再说很难说这是个好转变。
  “直行100米,然后右转。”高德地图的语音导航相当镇定地在漆黑巨大的溶洞空间内给两个抱头鼠窜的家伙指路。
  黑暗中吸血镰的嗡鸣声很快就开始接近了,红色的风暴似乎因为路明非的斩击变得狂躁了起来,不断撞击溶洞发出巨响,大量的岩石碎块从天而降砸在地上碎成齑粉。
  路明非照顾着苏晓樯的速度全力奔跑的情况下,两人不一会儿就发现溶洞空间的地形开始变窄了,直到进入了一条漆黑的甬道,地下的路和两侧的墙壁也开始变得熟悉了起来,直到前面出现了光,他们一头扎进去,冲进了一个列车停靠的月台。
  还没往前跑几步松口气,苏晓樯回头就发现背后的甬道出口开始蔓延出无数裂痕,在濒临极限之后,血色的洪流径直从里面喷射了出来肆虐整个月台!
  “他们怎么还能追进来!”
  路明非大骂着抓住苏晓樯的手臂往前一个加速暴跳,慌不择路直接撞进了月台停靠着的列车车厢里!
  血色的洪流冲向了车厢门,车门上的黄色警铃立刻响起,钢铁车门轰然关闭,将一只试图挤进来的吸血镰夹成了碎片,长长的颈骨落在车厢地板上,残存的神经还控制着那脑袋不断向着翻倒在车厢边上的苏晓樯和路明非挪动过去。
  路明非抽出色欲就用刀柄砸碎了那颗暗金色的脑袋,坚硬的手感震的他手生疼,抬头看见门外疯了一样撞击列车车窗的吸血镰们,暴血过度的黄金瞳都快充血了,情绪沸腾的就像一锅热油,他转头就吼,“发车啊!车上的人都死了吗?我操你妈的!你是运人的还是运尸体的!”
  似乎他这一吼真起了效果,月台上的列车头灯亮起,开始加速,前面阻挡的吸血镰尽数被撞成碎片,在列车与隧道的缝隙里挤压成碎沫,地铁呼啸而去消失在隧道黑暗里,背后穷追不舍的吸血镰们很快就被抛到了看不见的地方去。
  “真的是贱皮子,不骂不知道干正事。”路明非骂骂咧咧地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浑身都有些脱力后的颤抖,他幌见了苏晓樯还坐在地上,又赶紧搭了把手把她也拉了起来。
  “你有没有觉得你比平时暴躁了很多。”苏晓樯扯住路明非的手借力坐在了列车长椅上,她现在也有些气喘吁吁,肾上腺素过去之后之前撞山的伤口让她浑身上下都疼。
  “被人撵狗一样撵,是个人都得暴躁好吧?”路明非很想说要不是你还在旁边,我骂得比这更脏,这才哪儿到哪儿,林年打游戏骂人的时候都比他现在骂的带劲多了。
  “导航结束,高德地图,您出行的最佳伙伴。”
  苏晓樯手上紧捏住的手机迟来响起高德地图导航的提示,她拿起手机看了屏幕一眼,又看了路明非一眼,“不解释一下?”
  “阿巴阿巴阿巴。”路明非躺椅子上两腿一蹬,眼睛翻起来开始口齿不清了。
  “不说拉倒。”苏晓樯觉得路明非简直是把什么都给学来了,再这么发展下去以后有朝一日想必就会开始说谜语了吧。
  路明非挠了挠头坐正了,“不是我不想说,只是……有些事情说不明白,你懂我的意思吗?我也不知道有些事情告诉你们了到底是好说坏。”
  不用等以后了,现在就开始了。苏晓樯默然偏头过去。
  “对了,之前你说必须往里面下是什么意思?”路明非忽然想起这一茬。
  苏晓樯顿了一下,然后说,“有人告诉我,我必须下到尼伯龙根的最深处去一趟,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谁啊?这不危言耸听吗?把你往火坑里推。”路明非纳闷了,“最关键的是你还信了是最离谱的,你就不怕这又是那个什么皇帝的打算么?祂坑你和林年还坑少了啊。”
  路明非话语里明显有训诫的意味在里面,即使他考虑到苏晓樯的性格,很克制这部分不满,可换谁其实都能听出来。
  苏晓樯没反驳路明非的话,她其实很清楚自己现在做的事情相当赌博,如果林年知道了十之八九会生她的气…可有意思的是,她似乎还从来没见过林年对自己生气是怎么样的。
  好像从记忆里自己和林年交往后,不管发生什么事情,对方对自己的态度都是那么温和,从容,关心。林年对自己发火,打骂自己的样子她好像还真想象不出来。
  “算了……”路明非用力抓了抓自己的头发,“你就跟着我吧,分开行动太危险了。”
  “倒是你,我们不是安排你去网吧查那款游戏的来路了吗,你怎么上网把自己上到尼伯龙根里去了?”苏晓樯侧头上下打量了一下战损版的路明非,当然叫战神版也没什么问题,就现在路明非在尼伯龙根闯出来的战绩,无愧“S”级的称号。
  “我…”路明非忽然支支吾吾了起来,但似乎是觉得瞒不住,只能低头萎靡地说,“我是进来救人的。”
  “救谁?那些受害者吗?”苏晓樯愣了一下,高看了路明非一眼,虽然知道这小子非同往日支棱起来了,但没想到能支棱到这种程度,屠个龙把悬壶济世之心都屠出来了。
  不过正儿八经来说,屠龙本身就是为了人类命运的大事业,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为了救人一头扎进尼伯龙根好像也有些说法的?
  “算是…吧。”
  “那我也不好说你什么,你做得也没错。”苏晓樯伸出手,顿了一下,拍了拍路明非带血的肩膀,蹭得自己一手血污,反正她现在也干净不到哪里去。
  两个人忽然都沉默下去了,坐在轰隆的地铁列车上心中各怀鬼胎。
  “有没有发现这个尼伯龙根的布局和布置跟那个叫《九重鬼域》的游戏很相似?”好一会儿后,整理完思绪,苏晓樯开口和路明非交换情报。
  “不是相似,根本就是照眼画靶,游戏设计完全是按着尼伯龙根里的情况设计的,那些怪物图鉴里的大半种类我都撞上过,如果这地方的设计者真是皇帝,那祂根本就是疯的!这已经算是把半个龙族世界暴露在大众视野里了,稍微有心一点的人,甚至能根据那些怪物图鉴里的建模在互联网上搜索到过去被刻意掩埋的相关的新闻事件。”路明非说起这个就满肚子牢骚,看起来在尼伯龙根里受了不少罪。
  “这里是第几关了?”苏晓樯问。
  “刚才打德州那里是第五关,这趟车是去第六关的,好像一共就九关,我们快到关底了。”路明非躺在座椅上看着窗外的飞逝的隧道快速深呼吸恢复体力,忽然他像是想到什么似的转头看向同样在匀气恢复体力的苏晓樯,“对了,你前几关是怎么过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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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钱上大学的我只能去屠龙了》错误章节,明天修改内容,无需重复订阅。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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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两百七十五章:前目的地(免费章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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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能怎么过来的,走过来的。”苏晓樯莫名其妙地看了路明非一眼。
  “不是,我知道你是走过来的,我是说...你没遇到什么危险吗?你是怎么解决的?我都差点被干死在前面了,尤其是那个迷宫,跟怪物巢穴似的,走两三步就撞大运,我提着刀一路砍出来的,不管遇到什么人先吼一句让开路,否则砍死你...跑出来的时候差点没把我饿死,我感觉我走出来人都瘦了十几斤。”路明非好奇地看向苏晓樯,他能走出迷宫是因为他开了地图挂,出来的时候还带了一些迷路的人离开。
  “我出来的时候也轻了点,但没你那么严重,我瞎逛了两圈莫名其妙就找到路了。”
  嗯,瞎逛了两圈就找到路了。路明非想,他又说,“门口守着的...那个人你是怎么解决的?”
  他不太愿意说出邵南音的名字,在强行通过邵南音守着的迷宫大门的时候,他下了相当重的手,但最后好说歹说也收住了力气。
  正常来说的话,二度暴血已经熟练使用的情况下的路明非和邵南音再来做过一场,他只能说自己必秒邵南音!必秒!
  但在从迷宫出来那个档口他实在是饿得不轻,才吃的那几大块羊蝎子早已经被消化得差不多,走路脚都软,撞上全盛时期的邵南音恐怕得跪——可还好邵南音被拴了狗链子,路明非就相当无耻地玩起了跑打,我跳进来了,我又跳出去了,我又跳进来了...
  颇有种汤姆猫犯贱调戏被拴住的大狗的既视感。
  不过就算邵南音被拴了,那也应该不是等闲人能通过的,纯血龙类的含金量还是有的,不吃不喝一直挨打,只要没被打死撑个十几年几十年光靠转化地、火、风、水元素量都能活下来,虽然不可避免地会衰弱到极致,但等闲混血种上去想摸一摸龙屁股基本就等同于送上门的口粮。
  路明非看苏晓樯就像是相当高等的口粮,细皮嫩肉又好看,恶龙们都好这一口。邵南音那种情况可不会顾及是不是老相识什么的,给面子放苏晓樯过去更是不可能...那她怎么过来的?
  “门口守着的人?什么门口守的人?”苏晓樯皱眉问道。
  “就是迷宫出口那条道上一路走到头的守门员啊。”路明非愣了一下。
  “没有,迷宫坐电梯下来之后就是4号线的转站月台了,我没看懂啊什么守门人。”苏晓樯也愣了一下。
  “电...电梯?”路明非脑袋都往前伸了一下,看向苏晓樯一脸见鬼,“你过的是和我一样的迷宫吧?就3号线那个迷宫?就那個大得离谱路上都是异种死侍和切尔诺贝利里逃出来的危险混血种的那个迷宫?里面每一条道看起来都跟转站通道没什么区别的那个地方,在里面还饿得贼快。”
  “我没遇到死侍和犯人,从2号线过来我一路向里走,走到头就看见了一台电梯,我试了一下把电梯叫上来,结果真上来了,检查了一下发现没什么问题后我就坐电梯一直向下,开门就是月台,但我出电梯的时候的确发现自己瘦了几斤,而且特别饿。”苏晓樯回忆了一下。
  “那...那你2号线的幸福三选一遇到了什么?”路明非还记得自己在2号线遇到的那三个漆黑的通道口,那些蛇形死侍差点要了他的命。
  “这个我不清楚,我进尼伯龙根就是3号线,我最开始是追人追进尼伯龙根里,然后发现环境不对劲,原路返回的时候走着走着就走进那个迷宫了。”
  “那4号线呢?那个闯关问答题节目你应该也参与了吧?”路明非感觉自己憋了口气,脖颈处有些发凉。
  “那个倒是参加了,题目都挺简单的,常识类问答题,考过高考的应该都没什么难度(路明非寻思高考还考喜羊羊吗?),我答到第五题就走了,放弃了那些奖励。”
  路明非心说这尼伯龙根是你家开的吧?走后门也不能这样明目张胆啊,我进来可都是脖颈上挨了一刀,又被折磨弱小的心灵,又考验惊世智慧才勉强过关的,你这坐个电梯回答几道常识题就过关了,小心我投诉你啊!
  奈何路明非不知道尼伯龙根的投诉热线在哪里,就算有投诉电话,难道是大地与山之王亲自受理吗?
  “对了,为什么奖励里有七宗罪?那东西不是在林年手上吗?”苏晓樯视线又落在了路明非手里的色欲上,“而且伱怎么也有一把?你把那六道题给答完了?最后一道题的奖励是什么?我没贪多,能走直接就走了。”
  “呃...我不知道啊,我也只回答了五道题。”路明非呆了一下,心虚地避开了话题,“应该是林年把七宗罪弄丢了吧,他总是粗心大意的,什么武器在他手上活不过三集,我这把七宗罪是在迷宫里捡的...”
  “你说林年也在尼伯龙根里?他现在大概在什么地方你知道吗?”苏晓樯眼睛微微亮了起来。
  “不晓得,不清楚,他应该比我后进尼伯龙根,他好像是要去处理什么事情耽搁了。”路明非赶紧圆谎。
  “那他比你后进尼伯龙根的话,七宗罪怎么会先出现在你的手里?”苏晓樯狐疑地看向路明非,“你不会是偷拿七宗罪然后全部弄丢了吧?”
  路明非开口要说什么,他的表情忽然一变,他猛地站了起来看向列车行进的方向,双眸的黄金瞳暗光流转。
  “怎么了。”苏晓樯也立刻站起来侧身退在路明非身后,严阵以待。
  路明非看向窗外隧道里一闪而逝的白色广告灯,那尖锐的呼啸和列车震动的隆隆声不绝于耳什么都没说,只是表情严峻,眉头紧皱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异常。
  苏晓樯东张西望了几下没发觉什么异常,安静了片刻后看向路明非说,“你不会是想借此糊弄过去吧...”
  “刚开始有这种想法,但现在不是了。”路明非抽了抽鼻子说,表情没有丝毫松懈。
  他闻到了一股惊人刺鼻的血腥味,浑身上下的毛孔都打开了,皮肤下黑色的剑盾绒毛不断蠕动,被刺激的就要钻破皮肤形成战备的防护层,这是本能在告诉他危险正在接近。
  他看向车窗外幻视到了血一样的海流在崩腾,这辆列车正朝着那汹涌的血海一往无前地驶进去。

第一千两百七十六章:求生之路2
  苏晓樯摸不清路明非到底是在整蛊还是认真,但总的来说她还是比较相信路明非的感知能力,血统精炼技术过后的五感强化根本不是普通人能想象得到的程度,林年可以在隔音室内听见一百米以外的医疗部部年迈教授的心率不齐,路明非虽然暂时比不上,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列车上安静了整整数分钟,路明非不说话,苏晓樯也不敢说话打扰他的感知,保持着缄默和警惕的状态一动不动。直到她也渐渐开始感觉到了列车速度的变化才快速贴近窗户看向外面斜前方远处的光源。
  “好重的血腥味。”路明非低声说,看的方向也和苏晓樯一样。
  “到站了。”苏晓樯回头看向路明非。
  列车广播恰到好处地响起了,甜美的女声播报响起:
  【列车即将到站,请小心列车与站台之间的空隙。】
  列车渐渐停稳,只是这一次月台外车门亮起黄灯闪烁,在气阀松动的声音中,苏晓樯准备往外走,但才抬一步脚,路明非就伸手扯住了她的手腕,指向下方,指示意她注意脚底。
  苏晓樯低头,然后怔住了。
  一条赤红夺目的血流如小溪般顺着月台的高低差,从她抬起的脚面下缓缓流入了列车内。
  顺着血流向前看,她打了个寒噤,后退了几步。
  路明非默默站到了苏晓樯前面,他向外看去,深吸了口气,满鼻腔都是浓郁到令人作呕的血腥味,简直令人无法呼吸。
  列车停靠的整个月台成为了一个血红的地狱,巨量的鲜血几乎染红了濒临垮塌的月台的每一个角落,数不清的不成模样的肉泥.是的,不是尸体,而是肉泥,遍布在视野能望见的每一处地方,就像是屠宰场内的绞肉机失控爆炸后将打碎的肉酱抛洒在了空间的每一处地方。
  尸体不可怕,路明非一路走来见得多了,也亲手制造的多了,但这种场面他也是第一次见。
  路明非走在了苏晓樯的前面下车,向后抬手示意苏晓樯留在车上暂时别下来,眯着眼睛踏在齐脚面的“积水”走到了就近的一具较为完整,但很难被他称之为“尸体”的蝴蝶形状肉泥前蹲了下去,再警戒地扫了几圈周围的环境,确定没有隐藏的威胁,最后才把目光聚焦在了这滩肉泥。
  肉泥是褐黑色的,铺在地上跟羊毛毯似的,看起来像是什么抽象艺术的产物,路明非盯着这蝴蝶形状的肉泥好一会儿,发现肉泥中似乎有块黑色的像是鳞片的东西,于是伸手避开那些尖刺去抠,但在捏住后用力却没有把它从肉泥里拔出来。
  他不信邪地反复使劲之后发现好像手上一用力整个肉泥的整体都在地上薄薄一层的积血中被提动,这让他心中忽然有了一个恐怖的猜想。
  路明非抽出背后的肋差,轻轻在这滩肉泥上划了一道长口子,然后忍住恶心,上手深入那条口子抠住用力撕,“喀拉”一声后,撕翻出来的内皮居然是一层漆黑坚硬的鳞片!在鳞片下肉泥中层的内腔部分则是一滩颜色难以言喻的污浊混合物.咀嚼过后的大块粉色泡泡糖内包裹着液态的夹心糖,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不会吧”路明非抽了抽嘴角。
  他很容易就猜想到这具尸体的真正死因。
  可以想象一下,在你面前有着一颗篮球,有人用相当诡异的手法把篮球内胆那一层黑色橡胶给翻了出来作为了表皮,PVC的表皮反倒是成为了内侧包裹内脏的那一面了。
  如果这种情况出现在了一个活生生的生物体上就显得相当诡异,那些被翻出来的全是皮下组织,少部分的肌肉、脂肪、弹力纤维和血管都赤裸裸地露在空气里,显得相当惊悚。
  路明非为了进一步验证猜想,伸手扣住肉体身上划开的那道口子用力去拖,整截肉泥受力后断开了露出了下面遮挡的地面,他发现地面上有着一个向四周蔓延的凹陷痕迹,裂痕相当规则、均匀,很明显就是持续重压才能留下的凹痕,就像是用手掌根部在泥土上缓慢用力按压留下的痕迹。
  这下他可以确定了,这具尸体应该是属于一只死侍的,它赖以为豪的坚硬甲胄因为某种原因发生了内外翻转,那些锐利的鳞片不但没有起到保护作用,反倒是成为了杀死它的凶手——就像是一颗长满刺的榴莲,内外翻转后那些榴莲刺朝向果肉,一旦受到外力的挤压,饱满的果肉必然会被洞穿。
  这个死掉的死侍就是这么一颗翻转后的榴莲,而真正杀死他的原因却是一个由外部施加的沉重压力,就像液压机一样把他摁在了地上加力,导致朝内的鳞片硬生生挤压刺破了腹腔内的所有器官内脏,最终引发内部大出血死亡。
  路明非遍体发寒地站起身来,在血海中徒步前进探索,他经过的那些肉泥无一不是表皮内外翻转,然后在死亡地点有着重压的痕迹。
  最惊悚的是在墙壁上还能看见一具尸体整个翻转后的表皮都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压成了一张蝴蝶形状的壁画。甚至天花板上都有着数张被压成毛毯似的死侍被压到黏在上面抠不出来,肉泥里的鲜血受重力的影响渗出,滴成小雨在月台的深处发出淅淅沥沥的动静。
  这些被压成壁画的肉泥基本上都是蝴蝶形状的,这和类人生物本身的躯体形状有关,在巨大压力的瞬间压平下,拥有着长躯干和四肢的生物最后爆出的血迹和留下的肉泥就是类蝴蝶的摸样,美丽但又弥漫着死亡的恐怖。
  “我靠了。”路明非找不到什么词来形容自己的敢想。
  “看血的流向。”苏晓樯也从地铁上下来了,她见到这一幕脸色也很不好看,就算在执行部接受过脱敏训练,但这种挑战人类承受力极限的怪悚景象依旧能给人留下心理创伤。
  路明非受苏晓樯提醒,低头去看地上薄薄一层的积血,这里的尸体数量众多,都是受到挤压式死亡的,体腔内超过百分之八十的液体都被压榨出去了,那么这里的积血就不应该这么少。
  他注意血流的方向,顺着朝月台的深处走,边走边警戒周围,越往月台的深处走,墙壁上、天花板上、地面上就能看见更多的蝴蝶肉泥,死法千篇一律,要说不一样的也有,比如苏晓樯就发现了角落里有两具死侍的尸体翻转过后互相挤压在一起,仿佛被两只手合在掌心中用力压扁,最后融合成一条肉虫倒在路边上,金色的肋骨从前后炸开,嚼过吐出来的泡泡糖上插满毛刺大概就是这个样子。
  “现在回头还不晚。”路明非忍不住跟苏晓樯点了个醒,别说苏晓樯了,他现在都有些发毛。
  “迟了。”苏晓樯回头看了一眼月台,那辆列车已经无声关闭了车厢门滑向了隧道,它在送达乘客到站台后不会停留太久。
  两人对视了一眼,最后不约而同地沉默着一路朝着月台深处走去。
  走了大概有半分钟,前面的路明非先停下。
  “死路?”路明非盯着尽头的这面连瓷砖都没有贴的水泥墙壁皱起了眉头。
  “不对,看血的流向。”苏晓樯走到墙壁前一段距离然后蹲了下来,伸手在浅浅的积血中摸了摸,然后抠到了什么东西,双手用力提。
  她面前地面的积血瞬间加快了流动的速度,逐渐形成了一个漩涡,还想使劲的时候却差点闪到了腰,“快搭把手。”
  路明非反应了过来,这积血下居然藏着一个井盖,他赶紧走过去蹲下抓住了那个井盖,苏晓樯闪腰都挪不动的井盖他稍微一发力就给掀飞了,落到远处哐当一声溅起血水在灰色的墙壁上,两人的面前地面露出了一个漆黑的井口,下面还连接着一个向下爬的铁扶梯。
  这让人想起了城市路上下水道的入口,但这个井口下面不知道有多深,路明非往里望了望居然见不到底,血流哗啦啦地在洞口边缘流下,却听不见深处落地的声音。
  “你先我先?”苏晓樯看向路明非问。
  “我先,你爬我上面,万一下面来了什么东西我好给你留反应时间。”路明非直接向井口里的扶梯上踩,伸手抓住梯子两侧就向下爬。
  苏晓樯见他这么果断也不啰嗦,等路明非往下一段距离后自己也跟了上去。
  从井口往下一爬,周围的空间立刻就紧缩逼仄了起来,幽闭恐惧症患者恐怕当场就要发疯,但路明非和苏晓樯都很有毅力和耐心,在满鼻腔都是令人作呕的血腥味中硬是忍住了呕吐的欲望,期间路明非还等待了苏晓樯在梯子上休息了一两次,最后才花费了整整半小时爬到了终点。
  “到了。”苏晓樯听见下面的路明非忽然说。
  路明非从扶梯上松手,往下坠落了一两米,落地后眼前的空间忽然就宽阔了起来,可这也是相较于爬梯通道的宽阔,在他眼前的是一条标准的城市下水道,椭圆形的道口,中间是污水渠,两侧是通行路坎,每隔一段距离墙壁上挂了一盏白色的矿道灯提供着一些微不足道的光亮。
  和上面的情况下一样,这里也到处都是被压成肉泥的尸体,几乎堆满了路坎两边让人举步维艰,好在这些尸体成了泥状物不怎么占位置,不然能堵死这条本来就不太宽敞的下水道。
  苏晓樯从扶梯上跳了下来,一落地就嗅到了那挥之不去的血腥味,但比起上面的月台,这里下面的气味居然要轻得多,应该是沿着墙壁铺着的通气管道的功劳,下水道的上部每隔一段距离都有铁栅开口换气,导致只是站在路坎上就能感受到冷风阵阵吹过。
  “这些死侍到底是遇到了什么东西?”路明非看着中间排水渠流过的肉泥状物,大段的排水渠都被这玩意儿堵死了,下手宰了这些死侍的不管是什么人,反正在它手底下走过的基本就没有个人形,路明非现在是打心底不想遇到正主。
  “这里应该就算是尼伯龙根的6号线了,‘游戏’的第六关。”苏晓樯走到路明非旁边看着排水渠你那些堆积的肉糊,一只暗金色的残破眼珠子还连接着神经肉丝浮在血红的水面上从她脚面前飘过,“可能按照正常情况来讲的话,我们应该是在下站的时候就会遇到成群的死侍进攻,就像丧尸片里的尸潮一样,这应该还只是见面礼,得一边躲避潮水一样的死侍,一边找到出路,也就是我们刚才搬开的井盖。”
  “然后跳下来就发现还有另一批死侍在下面等着?”路明非一眼望去这下水通道里成堆成堆的肉泥,因为数量的缘故,这些肉泥都快在路坎上堆积成肉山了,好在通风好温度阴冷,否则短时间内必然恶臭生蛆滋生细菌病毒。
  “这一关感觉跟迷宫那关很像,但又不完全像.就好像是《生化危机5》和《求生之路2》的区别?”路明非点评道,他好像真把下尼伯龙根当闯关游戏了。
  “一边解密一边找路,和一条路一直杀过去的区别么?”苏晓樯说,“那你说这里会不会有安全屋?”
  “我只是举个例子而已你还真玩过《求生之路2》啊?你平时都玩那么血腥的游戏?你们女生不应该喜欢泡泡龙或者公主换装吗?”路明非随口吐槽,同时他忽然听到背后传来了子弹上膛的声音。
  他立刻转头去看,发现苏晓樯在另一侧管道灯光照不到的阴影前站着,她转身过来时手里居然抱着一把金属黑的SPAS-12多功能霰弹枪,手弯上还挂着一条子弹带,上面红金相间的霰弹枪子弹格外惹眼。
  “秒妹枪,我靠。”路明非见到那把霰弹枪下意识就脱口而出了脑子里根深蒂固的游戏术语。
  在《求生之路2》里有种怪物叫witch,经常以坐在原地或者来回游荡的方式出场,如果玩家不惊扰她她就会在原地哭泣,一旦受到强光或者攻击的惊动,她就会发疯一样冲过来攻击玩家,并且伤害极高,一击就能让玩家倒地。
  苏晓樯现在手里抱着的霰弹枪就是游戏里玩家经常拿来秒杀witch的武器,高玩们都会选择用它对准witch的腰部喷两枪,或者是对头一枪满喷直接秒杀,所以这把枪也素来都有秒妹枪的美誉。
  “看来设计尼伯龙根的家伙是个忠实的游戏粉丝,这里还有和我印象里有着惊人吻合程度的其他补给。”苏晓樯侧开身子,阴影里靠墙壁的地面上当真摆满了一堆弹药和武器,从SCAR战斗步枪到UZI和马格南手枪应有尽有,以及最显眼的还是那几个红色的医疗包,那既视感简直拉满了。
  (本章完)

第一千两百七十七章:安全屋
  “真的假的?”
  看见苏晓樯面前地上那摊子货,路明非第一反应就是自己走错片场了,这些小玩意儿堆在一起的样子实在是太有既视感了,《求生之路2》每张地图开始之前都会有这么一摊初始装备给玩家自选,几只枪,几个医疗包,近战武器,以及灵魂的便携性红色医疗包。
  路明非凑了过去,蹲下捡起了那红色的医疗包,一上手就发觉这东西简直是跟游戏里的一比一还原,让他瞬间就回到了当初楼梯给包,秒妹递药,胆汁贴脸的旧时光,每次被坑的都是林年,但每次投票踢人都是××,只能说林年老父亲对他太过于慈祥溺爱了。
  苏晓樯打开了止痛药的盖子倒了两颗出来借着墙壁边上的管道灯辨认了一下,“吗啡片好像还掺了点其他的东西。”
  她手心里的药片不是纯白色的,而是带着一点咖啡滤渣的深褐色,药片表面有着“D”的刻痕。她原本还想吃一颗镇痛,她身上的擦伤以及撞伤已经有些疼痛难耐了,但顾忌着这里面可能被特别加了料就心想算了,忍一忍得了,
  “豁。”路明非那边发出了感叹的声音,苏晓樯看了过来,见到他打开的医疗包里的东西,大多都是胶囊药物、粉剂药物和片剂药,用透明的小瓶子装得满当当的,瓶子上贴着的化学方程式显明这些普遍都是禁药。
  在医疗包的边缘挂套上还挂着很多支没有装针头,注满的各色药液的针管,路明非仔细阅读那些说明书和药物名称,在成分里面见到了相当陌生的“生物精华液”“血髓提取物”“幼齿根”,他手一抖瞬间就明悟了这些东西恐怕都是“特化版本”,把这些东西往血管里扎一针,恐怕才咽气的人也得硬生生被吊口命回来。
  “子弹也是改装过的。”
  苏晓樯退了一颗子弹出来,路明非抬手抓住放到面前,从底部观察发现了复装的痕迹,用色欲削开子弹头部,倒出来的小颗粒弹丸全是暗金色的。
  他表情瞬间就严峻了起来,一旁的苏晓樯有些不明所以,但了解内情的他却是心中沉了沉。
  抓住暗金色弹丸的手指用力捏了几下,弹丸坚硬没有发生任何形变,他确认这玩意儿十有八九就是金钛合金金属,这东西对龙类来说是剧毒中的剧毒。除此之外子弹里还有部分镁粒和镁片,除了子弹出膛时候增加一点龙息弹的特效外没有任何作用,真正的大头还是那些金钛合金弹丸,如果被打进身体里,金属持续性的剧毒可不是开玩笑的。
  路明非毫不怀疑,如果他被这玩意儿喷瓷实了,暴血的龙鳞甲胄没有完全防护住这些弹丸的话,他也可能被这东西给做掉,金钛合金对于龙血因子来说就是特攻,血统越纯正的人受到金属剧毒影响越大。
  如果这种子弹可以量产的话,混血种的屠龙事业恐怕能得到飞跃性的发展,但很可惜金钛合金到现在都是半不可再生产物,无论是正统还是秘党因为资源限制问题,都还没有掌握完整的金钛合金加工技术,最大的成就不过是将金钛合金的粗胚锻打成冷兵器,眼下这种能把金钛合金搓成规整弹丸的工艺对两边来说都是全面碾压的。
  “别特么告诉我这玩意儿还能有狙击子弹版本的。”路明非嘟哝了两声,把镁粒抖干净,剩下的金钛合金弹丸揣到了兜里。这玩意儿可是有价无市的稀罕东西,秘党和正统都封锁了材料的流出,但不知原因外部的混血种地下市场还是知晓了金钛合金的存在,并且花恐怖的高价收购。
  513,4690.78美元/公斤,这是黑市的回收价并且还在持续走高,也就是说他手里的七宗罪·色欲单这一把拿去收废铁也能卖到一千多万美元的价格。
  别问路明非是怎么知道的,问就是他闲得蛋疼翻猎人网站查过。
  当然,他不可能拿七宗罪去当废品卖,校董会必然会向他问责,可如果是他路上自己捡到的材料就不一样了,他不说那谁知道呢?毕竟吧,他路明非有一个梦想,那就是如果退休后资金足够的话,就不开网吧了,改开一家带网吧和PS间的豪华洗浴中心
  路明非忍住了把苏晓樯挂在身前的子弹带全部毛了拆封的冲动,嘱咐她说,“枪口对准敌人,千万别对准我,这东西如果和我想的一样的话,效果相当狠辣,就算是纯血龙类你抓着机会都可能一枪把他带走!”
  苏晓樯点了点头,又在地上捡了一把马格南手枪,和游戏版本一样,只有一个8发的弹夹,退出来扫了一眼弹夹里面的颜色,不出意外也是暗金色。
  路明非摸了两把P220塞在裤裆里挂着,他扫了一眼地上的其他存货,又背了一把MP5在背后,还想精挑细选点什么的时候,他忽然抬起头看向周围,“你听见什么声没有?”
  “什么什么声?”苏晓樯下意识戒备,仔细聆听却没听见路明非说的声音。
  路明非蹲在地上望向下水道深处的黑暗,眉头抬起又放下,最后摇头站了起来,“我好像听错了。”
  其余的东西他就没再拿了,一是负重问题,二是总得给后面的人留些活路,保不准还有和他们一样从这里下来的幸存者。
  一把主武器,一把副武器,再带个医疗包和止疼药,标准《求生之路2》的配置,路明非和苏晓樯已经全副武装了。
  两人无声中对视一眼,打起了十二分警惕向前探索,一点点向着下水道里走入。
  都说大战之前必有补给,无论是马格南手枪还是秒妹喷都是游戏中的T0级武器,往往拿到补给后往前走几步路就会开始拉防空警报,或者让你去关警铃啥的,随后赶来的.当然就是尸潮了呗!
  游戏里的丧尸都挺菜的,一枪一个小朋友,武士刀切丧尸跟切水果一样丝滑,被玩家们变着法子的单人速通,但现在尼伯龙根里很明显玩的是mod魔改版,那些死侍的坦度和力量基本不逊色小牛,你能想象小牛组成的尸潮吼叫着在拥挤的下水道中朝你冲过来的景象吗?
  路明非是不敢想的,他和苏晓樯只是在下水道里往前走了不到三分钟的时间,他就已经有超过五次想劝苏晓樯原路返回了.但现在好像已经晚了,放她一个人在月台等候他不放心,因为月台的惨案代表着那里也有可能刷尸潮的,坐地铁回5号线就更不可能了,那些发疯的吸血镰正嗷嗷待哺呢。
  “我能行么.我能行么妈的不行也得行啊”路明非一边走一边心中不断嘀咕着给自己打气。
  实在不行就在二度暴血的基础上再往前迈一步,在那本有关暴血心得的笔记本上提到过,三度暴血其实从根本上来讲才算得上是血统精炼正式迈入门槛的开始,从这一步起杀戮之心和龙血基因就会趋于失控的状态,可越是失控,暴血的混血种就越强,同时龙血基因提纯也会到达一个临界点,象征着混血种权柄的“言灵”也会迎来一次进化。
  路明非现在掌控的言灵是“月蚀”,但这玩意儿是小魔鬼送给自己的,他也保不准自己三度暴血后这言灵是否能升级,还是说他还得专门去路鸣泽开的4S店买升级套件改装一下。
  下水道很长,也只有单独的一条,可路明非和苏晓樯无论再怎么往前走,周围的景色基本都没什么变化——全都是随处可见的肉泥尸体,越走越心惊,这些尸体沿着路坎一直堆,排水渠里就没有干净过的段落,全都被肉泥塞满了。
  “这是杀了多少死侍啊”路明非低声说。
  “不会都给它杀完了吧?”苏晓樯回头看了一眼他们来时的方向,她几乎能看见当时这里发生的情况,尸潮不要钱地从下水道的各个道口冲出来,那个走来的狠人没有后退一步,一路以狂暴碾压的姿态杀了过去,所有挡着它的路的东西都被碾压成了肉泥死无全尸。
  可能苏晓樯一语成谶,他们两人再度往下水道深处走了数十分钟,都没有见到哪怕一只活着能动的东西,所有应该能动的,应该对他们抱有恶意,成为这一关的阻碍的东西,现在都成了肉泥,被碾压在排水渠里,被压扁在路坎上,被焊死在墙壁缝隙中。
  “妈的.什么人啊。”路明非有些头皮发麻,苏晓樯沉默不语。
  低压的氛围中,两人走了大概十分钟左右终于遇到了第一个岔路口,一左一右。
  “准备出发,全程10公里,前方岔路口右转,直行500米,道路畅通。”
  路明非还在犹豫的时候,苏晓樯已经把导航打开了,导航这么导他们也只能这么走,起码到现在为止导航还没出过错。
  “直行300米,靠右侧路坎步行。”
  路坎上肉泥的形状千篇一律,水渠中不时有残肢断臂飘过去,血红的水流冲刷的哗哗直响。
  “前方路口右转,走最左侧路坎。”
  相比大迷宫,下水道的情况还是有那么一点复杂性,虽然重复性不高,但介于环境昏暗和四通八达的路况,稍微不留神迷路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
  “直行100米后右转。”
  “前方为死侍拥堵路段,请清理或绕行通过。”
  没走多远,高德导航忽然报警,路明非和苏晓樯的神经就紧绷了起来,后者低头去看手机上的导航路线,前面一段路正是红色的。
  苏晓樯把霰弹枪上膛然后垂握在身前,食指贴在扳机一侧,避免金手指的同时随时做好开火的准备,路明非则是悄然抽出了色欲进入了一度暴血的预热状态,瞳眸中的赤金色渐渐流动起波澜。
  他们放慢脚步进入了下水道中显示为红色拥堵的路段,但路明非初步夜视能力的加持下,稍显昏暗的下水道里什么都没有,苏晓樯霰弹枪上的战术手电筒也被打开了,眩目的光圈着重去照亮各个可以伏击的角落,包括天花板这种立体环境都不放过。
  然而他们只看到了大堆的尸体,一个猜想自然而然地出现了——那些本该在这里冲出来的死侍恐怕已经成为了现在他们脚边的肉泥,就和之前的情况一模一样。
  走过了这段路,导航又开始正常指路了:“通过拥堵路段,直行500米。”
  路明非和苏晓樯面面相觑,两人也只能硬着头皮在这满是尸体堆和血泥污染的下水道中“春游”,如果死侍一开始就冲出来,那么大不了就是激情逃亡和浴血奋战了,现在他们硬是把“求生之路2”玩成了恐怖逃生游戏,每走一步都是胆战心惊。
  “前方为死侍伏击路段,请小心通过。”
  “前方左转有滚石陷阱,请注意躲避。”
  “前方右转有持续死侍涌入,请注意迎击。”
  “前方直行有”
  高德导航不断报警,按着路走的两人有些麻木地避开那些几乎堆到下水道顶部的肉山血海,所有的危险全部都被前面那个狠人给清扫了,留给他们的似乎就只有观光路线了。
  那狠人到底是谁?秘党的人还是正统的人,又或者说是传说中的民间高手?路明非一肚子的疑问,如果不是知道林年后进尼伯龙根,他都快要怀疑林年是不是又悟出了什么绝世武功…那家伙言灵本来就是批发的,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
  “前方左转直行100米。”导航提醒。
  路明非和苏晓樯按着路线左转,在看清面前的道路后忽然精神一振。
  前方的下水道异常的干净,没有尸体也没有肉泥,排水渠里荡过的都是清澈的流水,很显然这里是一条没有人走过的新路。
  路明非往后看了一眼,那些肉泥和血迹沿着这条岔路旁的通道一直延向深处,之前那个狠人应该是一路沿着往里面杀进去了,没有从这里转弯。
  既然是新路,自然就意味着可能有危险,悠闲观光的情况可能要结束了。
  路明非打起精神,走在苏晓樯前面,色欲横在身前,往前走了100米左右后,背后苏晓樯手中的导航又发出了提醒:“前方靠右侧有服务区。”
  “服务区?”路明非有些纳闷,这下水道里哪儿来的服务区?
  “看前面。”苏晓樯突然抬了抬枪口。
  路明非顺着她手里霰弹枪的照明看了过去,然后就看到了不远处的右侧墙面上安装着一扇相当亲切的红色大门,红色的木板横装外面镶嵌着铁皮的保护条,顶上还有黑黄相间的黑黄相间倾斜线条标识。
  “吔?安全屋?”路明非眼睛一亮,快步走了过去。
  就在路明非走向安全屋要伸手去找门把手,苏晓樯骤然扯住了他的手臂,用力把他往后拖了回来,手上的霰弹枪照面他原本要跨出去的脚前位置。
  路明非低头看了一眼,注意到了照明中地上藏着一条反光的细线横拉在路坎上,他低身下去顺着细线的延伸一直抬头,最后看见了挂在大门正上方墙壁上的一把雷明顿M870枪口垂直对准门口前的一个身位。
  他背后有些冷。
  就差一步,他的天灵盖就会被这把喷子以不到3米的距离轰上那么一发。
  “里面有人。”苏晓樯向路明非做口型无声警告。

第一千两百七十八章:意外之人
  路明非小心翼翼地割断了连接着垂直挂在顶上的霰弹枪扳机的细线,在解除陷阱后踩墙跳起把那把挂在墙上的霰弹枪取了下来。
  “雷明顿M870狩猎款,这个距离如果打在你的脑门上不死都会去半条命。”苏晓樯接过了路明非递来的霰弹枪,拉了一下套筒退出了一颗子弹抓住在照明下仔细观察,“特殊重装子弹,里面估计加了料。”
  “金钛合金弹丸。”路明非脸色不太好看,差一点他就被这玩意儿开了瓢,要是被这种剧毒的东西打到头骨里了,剧毒迅速蔓延到大脑可是不会给受伤的人任何时间去处理伤势,这恐怕是他进入尼伯龙根内最接近死亡的一次。
  果然最危险的一直都是同类,尼伯龙根里的游戏虽然要命、危险,但却给了你很多提示,突出一个没有必死的局。但同类的恶意不一样,他们真的是抱着弄死你的心给你挖坑的。
  “敲门试试?”苏晓樯说。
  路明非按捺住了差点被伏击的不爽,走了过去抬手敲门,但手指还没敲到门上,他脚下就响起了一声相当细微的“咔踏”声。
  路明非几乎是瞬间原地趴下,但还没有完全趴在地上,从他胸口和地面之间的空隙里,爆炸的焰光和冲击波就直冲而上把他掀了起来,整个人直接飞了出去落在排水渠里。
  诡雷。
  下水道里巨大的轰响声震得苏晓樯两耳嗡嗡,用力拍了拍脑门,低头冲向了路明非落水的地方,看见躺在排水渠里的他几乎是浑身浴血红黑一片,心脏都停跳了一拍,尤其是胸口一片焦黑看不清楚伤势究竟如何。
  但出了这么多血,恐怕伤势不会轻到哪里去,那可是凝聚力爆炸的手雷,人是铁打的也得崩个豁口出来。
  “你没事吧?”苏晓樯直接跳进了排水渠要把路明非给捞起来,但没想到还没伸手碰到他,地上的路明非就自己一个挺身坐了起来。
  “操。”路明非坐在排水渠里,弯腰用力咳嗽了好一会儿,伸手触碰胸膛的血肉模糊又被剧痛疼得龇牙咧嘴,排水渠水流冲过后显露出了一片尚未生长完毕的绒毛形状的龙鳞,“好像只是普通的诡雷,受了点皮外伤。”
  “你这叫皮外伤么?”苏晓樯愕然地看着浑身上下狗血淋头的路明非有些愣神。
  “应该没什么问题吧?”路明非低头盯着胸口焦黑一片这些保护层成功吸收了大半的爆炸冲击波和弹片,他能感受到内脏和肋骨什么的都没出现问题,也就鳞片的表层有些皲裂,以及冲击波导致部分皮下组织不可避免地裂开渗了一点血出来。
  他正要爬起来,余光却发现身上莫名其妙沾满的血污,尤其是在身体正面,被糊满了一层泥浆般的黑血,被他坐着的排水渠里的水缓缓带离向隧道黑暗的深处。
  “这是什么玩意儿?”路明非伸手抹了抹身上的血污,凑到鼻子前闻了闻,有股说不出来的香甜味道,栀子花和白百合的混合气息?这些东西不像是血,反倒是更像某种女士沐浴露或者特调香水。
  好熟悉,好像以前在哪里闻到过,但这么浓郁却是第一次。
  “为什么我会觉得你好香?”苏晓樯鬼使神差地盯着路明非问。
  “我也觉得自己很香,这些不是我的血,我没啥事儿。”路明非从排水渠里泼起来一些水试图洗干净身上的血污,同时看向那扇安全门前的地面,那里已经被炸出了一个小坑,里面留下了黑色的印记以及部分和他身上如出一辙的血污。
  “不,我不是那个意思.”苏晓樯迟疑了一下,“我好像在哪里闻过这个气味。”
  她回忆了一下,很快就锁定了记忆里这个气味的来源,脸色一下子就变了,“路明非,你还记得明珠塔那一次吗?这个气味你觉不觉得和那一次有些相像?”
  路明非愣了一下,抽了抽鼻子,按着苏晓樯说的去回忆,片刻后他表情僵住了。
  明珠塔,死侍群,血雨。
  这他妈的是林年的血液样本!被人和诡雷埋在一起,爆炸的瞬间将所有的血液样本泼洒到了路明非的身上,而对方这么做的目的恐怕只有一个.
  路明非突然从排水渠里站了起来,转身死死盯住水流去的他们来时的方向。
  他耳朵轻轻抖了抖好像听见了什么,而一旁的苏晓樯则是感受到了地面在震动,隆隆的声音从下水道深处的黑暗里涌来。
  “有什么东西来了。”苏晓樯低声说,像是怕惊扰到什么东西。
  “我好像看到了.妈的。”一旁的路明非望着遥不可及的黑暗深处,喃喃地说。
  顺着他惊人的目力不断向下水道的暗处延展,黑色的如潮水的阴影高速从墙面、地面、水渠中冲过,数不清的暗金色瞳眸在深处亮起,那是数量几乎多到让人头皮发麻的死侍潮水!
  尸潮!真的有尸潮!由清一色的死侍组成的尸潮!他们以立体行动的方式密密麻麻地爬满了下水道的每一个曲面,就像行军蚁一样向着这边冲来!婴儿的啼哭声以及尖啸声混合在爬行和冲刺的轰隆声中显得恐怖又惊悚!
  吸引着他们而来的,正是路明非身上的血雾,那来自林年的致命诱惑的血液样本!
  “前方有大量死侍汇流,请注意绕行或掉头。”高德导航的声音恰到好处地响起。
  “这他妈是胆汁!”路明非以近乎尖叫吼了一句,用力在排水渠里打了一个猛子冲掉了大部分的血污,从排水渠里跳起,猛地一脚踹在了安全门上朝着里面吼了一句,“里面的人我操死你妈啊!有必要这样搞人吗?!”
  路明非用过血液勾引死侍的操作,自然清楚自己踩了多大的雷,要知道林年的血液样本对于这些龙血基因污染的生物的吸引力可是超过了他数倍!现在以他为源头顺着排水渠传播的途径更是更是广泛到令人窒息!恐怕要不了多久,整个下水道里的死侍都会循着这股味道蜂拥而至!
  他这几乎能踹凹钢板的一脚踹在安全门上却没有传导出任何的力量,整个安全门连摇晃的迹象都没有,纹丝不动,恐怕内层还夹了金钛合金的部分.这东西真的不要钱吗?难道卡塞尔学院里有内鬼偷偷凿青铜与火之王的棺椁出去卖钱?
  死道友不死贫道,里面的人真的是把事情给做绝了。第一次的霰弹枪挂顶恐怕是警告来者,第二次的诡雷混合着林年血液样本就是抱着绝对的杀意了——任何靠近安全门的人都得死,无论是以什么目的靠近的,这是里面的人传达的意思。
  路明非发泄了一脚后根本来不及多想,抓住苏晓樯反扛在肩膀上,直接向前不要命地冲刺,浑身的龙鳞流水似的在皮肤下涌动钻出,暴血直接推进到二度极限。
  “前方为快速通道,直行1000米。”好死不死,高德导航报出的路况能让人发疯。
  “前面没有转弯岔路口,一条直行路长度一千米!”苏晓樯在路明非的肩膀上声音有些发抖.不是她害怕,而是路明非跑起来太快,太颠簸了,能把人的胃给从喉管里颠出来。
  1000米的直行,这代表着路明非现在要跟背后的死侍群玩个1000米直线冲刺赛跑。
  “他们来得很快!速度好快!这些东西.不正常的死侍!”苏晓樯是被反着扛的,前半身向后,这样能随时帮路明非观察后面的情况,以及——
  霰弹枪平举瞄准下水道顶部,照面灯骤然照亮了一只以鬼畜般速度贴在天顶上高速爬行的死侍,他浑身的鳞片都是墨绿色的,比起人形态他更像是一只加大号版本的蜥蜴,头部呈椭圆形,背皮和鳞片覆盖着铁灰色的角质层,有颗粒状鳞和分散的棱鳞,尾背面有两排嵴棱,块头几乎快赶上成年的牦牛,除了凸起的暗金色双眸外,头顶骨正中线上的小孔还有着颅顶眼的结构。
  苏晓樯爬行类浅析那门课程拿的是A-,一眼就认出了这个特征是鳄蜥才有的,产于广西大瑶山,是爬行动物中比较古老的一类,而往往在龙族相关的学科内,一个生物越是古老,就意味着他越容易在接触龙血后产生反古现象!
  被强光照射到的鳄蜥死侍猛地翘头锁定了光源,他的尾部和躯干同时发力,整个躯体几乎是以半旋的方式扑了过来,扎水泥跟抠豆腐似的利爪和微小但却密集排布在上颚骨的牙齿带着一股腥风叩了下来!
  苏晓樯抬枪,在颠簸和高速的情况下她压根没法去用眼睛瞄准,但她不需要瞄准,因为她在复杂环境下射击从来都是跟着感觉走的。
  找到正确的感觉,脑海中的预警系统敲响到极限的时候,扣动扳机!
  霰弹枪喷出一串刺眼夺目的火星照亮了一整截下水道,12号霰弹子弹喷出的暗金色弹丸完整地打在了鳄蜥的身上,巨大的冲力将它直接在半空中掀落,甚至浑身上下都熊熊燃烧了起来!
  这些鳄蜥死侍身上似乎有着一层看不见的油脂,目的是在近身厮杀的时候让对方无法有效地抠抓固定,现在被苏晓樯手里霰弹枪装填的龙息弹一撩就瞬间燃烧了起来,上千度的火焰刹那间就把整片油脂点燃了,更致命的是剧毒的弹丸正正好打在了鳄蜥最柔弱的腹部贯穿了躯干!
  “打得好!”霰弹枪几乎是贴着路明非耳边爆响的,但他从未有一刻觉得这击发的火药爆炸声是如此的悦耳,忍不住大吼。
  “前方为快速通道,直行500米。”
  路明非跑得跟风一样,世界纪录在这一刻被甩得车尾灯都看不见了,但他跑得快,背后那些死侍更快,它们的躯干就是为了适应下水道这种地形进化出来的,尖爪在湿溜溜的地面和墙壁上如履平地,贴地移动时流水型的身躯处于低趴的姿态极大效率地抗风阻,不到几秒的时间就已经拉近了和路明非的大半距离。
  路明非一声不吭,低着头猛跑,他不能做出任何会导致减速的多余动作来,他肩膀上的苏晓樯手里的霰弹枪开火不断,每一次龙息弹的强光亮起时都会照亮那紧逼着他们后脚跟的尸潮距离拉近一截,无数啼哭似的哀嚎就像海浪般冲刷着他们的后背,那种毛骨悚然的危机感顺着尾椎爬遍全身在血管里冻出冰渣子。
  霰弹枪一次又一次的响,神枪手都不足以形容苏晓樯的准度,填弹,击发,填弹,击发。在预装的弹药打完后,苏晓樯以一个流畅连贯的速度打一发上一颗子弹,保证火力压制绝不有半点空档出现。
  1000米的直行冲刺,以路明非二度暴血后的速度,他能在短短半分钟内跑完,但他现在觉得这一千米简直漫长的让人感到绝望。
  每一次龙息弹照亮下水道,路明非的余光就能看见下水道墙壁上一只巨大的阴影被击落,但那些汹涌而来的嗜血怪物们的距离也更近一分,直到忽然霰弹枪不再响了,路明非就感觉到自己后背被用力拍了拍。
  路明非懒得去想这是什么意思,他已经下定决心了,集中注意力在脑海中精神沸腾的某个点上,在那狂风骤雨之中去深入漆黑的海底寻找不存在的灯塔。
  某条看不见,摸不着的线开始松动了,有人在低沉地发笑。
  苏晓樯抬头看见三只不同角度扑过来的鳄蜥死侍,她丢掉了霰弹枪,抽出马格南手枪快速连发,大威力穿透性的子弹精准地命中了两只鳄蜥死侍的双眼,暗金色的子弹顺着破裂的晶体直接钻入颅骨内摧毁大脑神经,而剩下的一只鳄蜥却是做了一个小幅度的低头动作,用坚硬的颅骨挡住了这一枪!
  苏晓樯反复扣动扳机,双眼死死地盯住那颅骨上的弹头尾,剩下几颗子弹准而又准地重叠命中相同的地方,强行推着那颗子弹穿透了死侍坚硬的颅骨!
  鳄蜥死侍在死亡之前奋力朝着苏晓樯扑过来,这时她的子弹也打空了,两者的距离拉近到都能数清楚那上颚骨里有多少颗尖利的牙齿。
  就在这时苏晓樯忽然感到强烈的失重感,眼前狰狞的鳄蜥瞬间被拉爆了几十米的距离,包括身后的那些原本不断接近的死侍群居然快速地甩开了!
  不是死侍慢了不想追了,而是路明非加速了!
  苏晓樯被反着扛的,看不见路明非身上发生了什么,但她却敏锐地察觉到了一股相当令人浑身汗毛倒竖的危机感从路明非的身上蔓延开,一直以来她脑海内的危险报警系统现在疯狂地在提醒她远离、远离、远离!
  她有那么一刻都不敢和身下的这家伙搭话,好像在某一个瞬间扛着自己的路明非被掉包了,现在扛着自己的只是一个名叫路明非的其他什么东西。
  但这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感觉很快就消退了,因为路明非在短暂的爆发后突然一个急停刹住了脚步。
  高德导航提示直行通道还有不到50米的距离,前方道路宽敞,可路明非却不再往前奔逃了。
  虽然看不见前面是什么情况,但他忽然这么做恐怕只有一个理由——前面出现了比死侍尸潮还要麻烦的东西。
  路明非扛着苏晓樯惊疑不定地望向前方出现在黑暗中的人影,她从50米外的岔路口悄无声息地走了出来,停在了他们转弯的必经之路上,站定。
  肩膀上的苏晓樯扭身过来也注意到了50米外的那个人影,她下意识就抬起马格南手枪用上面的照明手电对准过去。
  巨大的光圈中,苏晓樯和路明非看清了那个人影的模样,站在斜对面路坎上的她穿着一身纯黑色的连帽户外冲锋衣,背上肩后能看见疑似冷兵器的刀柄,纯黑工装裤上绑着黑色的束带,带子里插满了两指长的钢针,当她也抬头用那瑰红的黄金瞳看向两人时,他们一下子认出了对方的身份一个怎么也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正统,赵筎笙。
  路明非对上了那双瑰红的黄金瞳,他感受到的不是威严和恐怖,而是一种令人心悸的阴森感!就像在与一个死人对视!
  这个女人真的是那个接待过他们的,温柔和善的正统向导吗?
  后面的鳄蜥尸潮汹涌而来,数秒就已经冲到了相当危险的地方,路明非正想大喊让她快逃,却没想到话还没出口,他就感受到一个领域从对方身上激发了出来,以一个难以言喻的速度贯通了他们身后的整截下水通道。
  对方释放了言灵,不知正体,但却危险到极致!
  女人抬起脚,轻轻踩在了地上。
  以她踏下的那一步为分界线,往后的整个下水通道墙面在同一个瞬间,悄无声息地裂开了成千上万的裂痕。
  “路明非快跑!我们要被波及了!”苏晓樯吼道,她现在脑海中就像有一口洪钟在摇荡轰鸣,提醒她巨大的危险降临了!
  路明非骤然往前一个爆冲,离开了领域的覆盖范围,同时他下一刻就感受到自己被大地狠狠地“打”了一拳!双脚一弯差点就摔倒在地上!他猛地回头,看见身后那可怕的一幕发生——就像是无数级的压力难以找到宣泄的通道口,亦或者被恐怖的水压撑到零界限的水管,上千米的下水通道水泥面在一瞬间整体轰然爆开!巨大的压力将所有攀附在墙面上的鳄蜥死侍冲飞,尽数尖啸啼哭着在地震般的天地摇晃中落下掩埋进了碎石堆里!
  对方头也不回地走向了那些被阻断的鳄蜥死侍潮,看都没有看路明非和苏晓樯一眼,像是他们是未相识过的陌生人。
  而路明非和苏晓樯也在这时候确定了,这个正统的女人就是杀死了成百上千的死侍,铸造了前路那些地狱般景象的狠人!

第一千两百七十九章:河图
  “我靠。”路明非在堪比地震的地动山摇中脚下没站稳,差点摔在地上,肩膀上的苏晓樯落地就蹲下双手按着地面保持平衡,她感觉在看不见的地层下似乎有一条蛮龙在疯狂地游动,水泥和钢筋混合的建筑每一处脆弱的点都被精准爆破。
  无论鳄蜥死侍们的抓地力再牢靠,也在这种蛮不讲理的力量下被震落下来,在余波结束之前它们甚至连站稳都做不到,尽数拥挤在地面和水渠中匍匐着在这地动山摇中苟延残喘,一整波尸潮就在这轻轻的一脚下停止了,宛如只身撼停了汹涌的潮水。
  “这是什么力量?”苏晓樯低声质疑道,目不转睛地盯住那个和记忆中正统的女孩相吻合的“赵筎笙”。
  就算是林年也不可能做到她刚才做的事情,那几乎根本没有出力迹象的一脚轻踏就造成了这种级别的动乱,只靠混血种的肉体是不可能做到这种事情的,那么答案就只有一个了,刚才的异象和她的言灵有关。
  崩碎的岩石下不少粗壮庞大的黑影爬了出来,他们汇聚在碎石堆上黑压压一片堵满了长长一截下水道,甩脖子抖动身躯,将鳞片上的碎石和弯曲的钢筋抖落下去,碰撞的杂声一时间此起彼伏。刚才的塌方并没有对他们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只是阻拦了他们前进的脚步而已。
  这个数量的死侍群路明非看了也只能跑,精炼血统不是永动机,这个数量的敌人已经是他在地铁站时遇到的数倍以上了,而且还是这么狭窄的地方,换他来或许能杀个三分钟或者一半,但持续下去只能是扑街惨死。
  赵筎笙在一脚停下尸潮后,揭开了自己冲锋衣的连帽,一头黑瀑的头发披散在身后的帽檐上垂落,双手从口袋中抽出左右捏拳相互按了按指节,轻轻侧了侧脖颈,迈步走向了化作废墟的几乎被鳄蜥死侍群填满的下水通道。
  瑰红的黄金瞳倒映着黑暗中密密麻麻的暗金瞳眸,里面全是死气。
  “这是.发疯了吗?”苏晓樯低声说,有些惊疑不定。
  路明非没有说话,只是半蹲伏在苏晓樯的旁边望着这一幕静待着会让人感到匪夷所思的一幕上演。
  在路明非的认知里,有资格面对这种规模的危险敌人不跑反而还向前踏一步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林年,另一个是正统的“月”,任何这两个以外的人敢做出效仿那都是脑子不正常了,疯掉了,就算是希尔伯特·让·昂热也没有这个资格,老家伙的确变态,但却离怪物还有一段距离。
  赵筎笙,这个正统里名不见经传的普通狼居胥干员凭什么会狂妄到只身一人面对这种堪称“灾难”的局面?
  就算路明非和苏晓樯现在已经将赵筎笙和造就之前他们所看到的尸山血海的狠人联系在了一起,但他们的认知和直觉都在下意识地否定这个答案——他们不能接受在身边居然一直以来藏着一个这样危险的人物,正统的底牌到底有多少?“月”之外还有什么不可见人的大杀器吗?
  “我们走?”苏晓樯压低声音到微不可闻的地步询问路明非的意见。
  路明非微微抬了一下身侧的左手,贴地手掌轻轻张开抬起朝着苏晓樯,意思是等一下。
  他要确定这个赵筎笙的底子,以及她出现在这里的目的,正统和秘党的关系看似牢固实则脆弱,尼伯龙根涉及龙王的利益,正统必然有暗手,这是林年在暗地里亲口告诉他的——他要探正统的底,这是一个机会。
  下水道中渐渐安静了下来,废墟之上无数只暗金色的瞳眸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前方走来的女孩,那双瑰红的黄金瞳不断地扫视着它们,就像是在锁定、记录着什么,冰冷,毫无情感。
  赵筎笙走过一堆碎石,碎石缝隙的黑暗中,一双亮眼的瞳眸睁开,一只假死潜伏的鳄蜥死侍循着地面脚步的震动,在猎物走到自己最佳的伏击点时,瞬间暴起冲开了顶上的碎石掩护,以惊人的100毫秒的速度进行扑杀,这个速度比蛇类的扑击还要短一倍,快到像是黑色的巨大闪电击来。
  “小——”苏晓樯话还没有出口就刹住了声音。
  路明非死死盯住了发生在不远处的匪夷所思的一幕。
  赵筎笙不知何时右手向侧面伸出了,食指搭在中指上以另类的“剑指”方式准而又准地点在了那暴起扑来的巨大死侍额顶。
  鳄蜥死侍的扑力大概能从侧面掀翻一辆主战坦克,几十吨的爆发力全部汇聚在了赵筎笙纤细的手指上,然后.泥牛入海。
  万籁俱寂。
  巨大的鳄蜥停止在了半空中,它就像被静止了一样凝滞在空气里,整个身躯呈发力时的笔直姿态,在静止的状态下甚至能看清力量在它的浑身上下分布均匀,皮鳞在爆发姿态下的微微颤抖,整个身体都被拉长了一小截绷直。
  赵筎笙点住鳄蜥额头的食指与中指向下一甩。
  鳄蜥死侍轰然坠地,周围的空气都为之扭曲模糊了它那因为巨力而变形的身躯,在坠地之后那沉重庞大的躯体包括四肢紧紧贴在地面上没有一丝缝隙!它扭动着试图抵抗,身体像是桥一样拱起,不到半秒时间又轰然坠平。它努力抬头,那椭圆的脑袋费劲千辛万苦翘起一点弧度,就像一根橡皮筋套在那脑袋上用力地往上牵拉,在橡皮筋到达极限绷断时,那脑袋又砰的一声撞在地上,贴紧,慢慢变得扁平,脑组织和骨骼挤压在一起颤抖着混匀。
  这个时候这只鳄蜥死侍其实已经死了,就像是有看不见的空气墙把它的尸体继续按在了地上慢慢挤压,体腔内骨骼碎裂和肌肉断裂的声音开始噼啪作响,鳄蜥的皮肤甚至开始向内侧翻卷,就像体内出现了一个质量奇大的黑洞,一边翻卷着皮膜,一边它他向着地面死命地拉扯,逐渐形成了路明非和苏晓樯熟知的样子。
  “啪。”
  一声水球爆裂的声音响起,一具崭新的肉泥蝴蝶在地上盛开了,就连那些飞溅出的鲜血也被那无形的力量拉拽到了地上,没有多射出一毫米。
  赵筎笙收回了手,自始至终没有偏头看一眼这只偷袭的鳄蜥死侍。
  “我操。”路明非说,声音有些抖。
  苏晓樯哑口无言,她的表情和反应与路明非一样震惊,他们猜想过那些蝴蝶形状的肉泥是怎么来的,现在真正看到过程时也不免被这凶残的画面给震慑得生理、心理双重反胃恐惧。
  废墟上的鳄蜥死侍们在血蝴蝶成型的刹那,就被拉爆浆的血腥味给刺激了,它们没有半点恐惧,反倒是发狂不安地嘶叫,最前面的几只更是直接踹爆了脚下的废墟碎石冲向走来的赵筎笙。
  赵筎笙躬身,然后加速朝着那尸潮冲了过去,抬脚就揣在了当头的一只鳄蜥死侍头上,分明没有出力多少,两者的接触甚至没有力与力相互作用时的停顿和抵消,但那只鳄蜥死侍就像炮弹一样倒飞了出去!被撞到的死侍不约而同都向后崩飞,就像多米诺效应一样,赵筎笙一脚就在黑压压的尸潮内清出了一个三角形的冲积扇形的真空区域!
  赵筎笙飞踹完落地,五只鳄蜥死侍从四面八方扑来,她在落地的瞬间双腿就扎稳了步伐,身子前后轻轻一摇,然后扎根定住,肩部和肘部的松垂,再提膝如松以闪电般甩出挂打,击中了那已经迫身的五个怪物!
  力量不大,但快,五道砸地的闷响,那五只鳄蜥能把钢柱撞成钢条的扑击力量、惯性全部消失,被赵筎笙一击打在了地面动弹不得!从动能图上来看这是相当不可思议的现象,五条象征直线运动的射线在同一时刻90°断崖下坠,没有抛物线的弧度,直来直下。
  地上的五只鳄蜥死侍挣扎了不到三秒,都被那未知的力量给压爆成了血蝴蝶,赵筎笙向外跳出,一枚炮弹一样的死侍就已经冲着她撞过来了,她落地身体微微后倾,不紧不慢地退步下压掌精准按在了那时速超过了360公里的死侍后脑上,手一压,那死侍就直接垂直撞击在地上爆成了蝴蝶形状的血泥。
  左脚下踩,弓步向前,野马分鬃抱球起,一前一按斜上举。
  混元一气。
  选修是太极的路明非瞬间就认出了对方打的居然是太极,刚才出手的应该是太极的四十八散手里的提膝挂打.只是太极拳有这种刚猛的威力?
  赵筎笙眼波不兴,看也不看地上的尸体,上步打右捌劲,右侧的死侍被拍中直接旋转着飞了出去撞住一个同伴余势不减撞在了墙壁上,硬生生挤压着那个挣扎的同伴一起在侧面的墙上爆成了血蝴蝶,骨肉融合在一起绚烂又血腥。
  相当老练的48散手,几乎可以说是宗师级别的太极高手了,但这玩意儿不是健康养身的打法吗?卡塞尔学院里不少老教授都打这套太极拳用来理疗骨质疏松、类风湿性关节炎一类的老年病,路明非也学过,教官还特地提醒了这是养身功法,实战记得打另一套三盘秘诀。
  可现在他眼前赵筎笙呈现的却完全颠覆了他对太极拳的理解。
  弓步前跃接穿心肘,被顶到的死侍直接倒飞出去,撞中四五个同伴一直向后飞,直到飞到下水道漆黑的深处不见,在尸潮中撕开了一条真空线。
  双开肘接下砸拳,两侧墙壁上瞬间爆开两朵血蝴蝶,地面上多了一滩匀净的肉泥。
  立肘扫脚开路,大片死侍被踹到的瞬间倒飞出去,直到接触地面或者墙壁被碾压成血泥。
  双风贯耳,被拍中的死侍像是左右都被看不见的墙壁碾压了一样,以站立的姿态爆成了立体的血蝴蝶,然后忽然垮塌下来成为了一堆小土堆似的肉泥。
  轰响不断!震动不停!每一次接触都像是高速路上逆行的撞车事故,赵筎笙冲进了死侍的包围圈里,太极散手架势的她以站桩架打的姿态迎接那些潮水般的攻势,所有致命的撕咬、扑击、囚抱都被她一一化解——以柔硬打刚,万千泼水不沾一滴!
  动静的完美结合,路明非敢保证现在在他眼前呈现的是他有史以来看过的最完美的太极拳,他甚至怀疑杀死那些死侍的就是传说中太极拳练到出神入化后从身体中产出的名叫“炁”的东西,在一招一式中“炁”会在肢体内流动,接触到敌人时,分明以极静的动作触碰,却能爆发出刚拳都难以企及的力量一击毙敌。
  被正面散手挥中的死侍直接炮弹一样被发射出去,撞在墙壁上崩烂了数十米的墙面,那坚硬的骨骼和和鳞甲混合着血肉“啪”一声响就泼散在了墙壁上渗进了裂痕深处堵塞填满了缝隙。
  松活弹抖,被太极震出的死侍就像被高铁全速撞到一样!在地上、顶上、墙面上砸出一个个大坑然后爆成血泥。就连顺水推舟一个随意反手耳刮子都能把全力扑来的鳄蜥给掀飞撞残废数只死侍,这种太极.不对劲吧!?
  沾着就死,碰着也是死,没有伤残一说,任何实质性的接触都可以将对方一击毙命,这就是赵筎笙现在的杀戮,以太极拳为炮架,言灵为炮弹,柔刚结合,动静分明,穿梭在死侍的潮水中,掀起一片片死亡的波涛汹涌!
  与此同时,他的视线中赵筎笙肩膀上也终于冲刷出了血红色的数据流!
  【攻击:63000
  防御:65
  敏捷:90
  能力:真言术·河图、太极拳VI。
  瑕玷:愚戆之忠、剑走偏锋(极中之极)。
  危险性:极高
  评语:她是守护财宝的那只毒蛇,要么毒死所有觊觎财宝的狂徒,要么被狂徒剁下她美丽的头颅。
  (特别批注:哥哥,给你点个醒,有些时候能力的多寡并不决定一个人的危险程度,你现在眼前的这个女人能在你这辈子遇到的所有危险人物中排进前五,不要接近她的财宝,你没有必要和她对上)
  构筑进度:2%5%】
  月蚀构建过的看得见数字的面板里,路明非见到过除林年那个变态以外,正常人规格里破坏力最强的当属李获月,足足32000的数值依赖的是那个名叫“剑御”的言灵,能把战列舰抽起来当飞剑丢出去,有这种数值实至名归。
  但现在路明非见到更夸张的了,整整63000的数值,几乎两倍于剑御,这个名叫“河图”的言灵到底真实效果是什么?要是全面爆发的话难道能堪比那些绝密的言灵?
  龙马出河,遂则其文以画八卦,谓之‘河图’。
  路明非知道河图的来历,但却无法单单依靠河图这个描述来推断出这个言灵的具体效果,但就从对方那离谱到惊世骇俗的“攻击”来看,他已经断绝了和这个女人对上的想法了。
  在死侍群中大杀四方的赵筎笙现在活像是《侠客行》中所描述的“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她在狂乱如海啸的死侍围攻中,一身黑衣混圆步根深入地,看起来娇弱的身躯在太极的姿态架势中就像暴风雨里的蒲柳,那种一甩一拖的力劲,配合被她打飞出去爆成一摊又一摊变成血蝴蝶的死侍,呈现出了一种诡谲的暴力美感。
  被赵筎笙击中的死侍都很“自然”地死亡了,赵筎笙把他们拍向地上,他们便在地上爆成肉泥,赵筎笙把他们打去天上,他们便化作下水道中的一场血雨,赵筎笙把他们推向远方,他们便消失在黑暗的尽头太极的一招一式下,一朵诡异的花正在徐徐绽放,盛开飘香的是纯粹的死亡。
  “她能杀完这些东西。”路明非下了判定。
  太极拳连绵不断,没有断续,完整一体,太极拳《十三势行功心解》中说:“以心行气,务令沉着,乃能收敛入骨;以气运身,务令顺遂,乃能便利从心。”以及“行气如九曲珠,无微不至。”等语,均是这个“连绵不断。”
  路明非见过真正的太极高手能将42式散手从日出打到日落,收式的时候身上没有一点汗珠,反倒是身体的精气神达到了一天内的最顶峰状态——这是养身拳法,而不是攻杀技巧,它的出力技巧和动作都不需要消耗太大的体力,甚至可以达到降低人体一天内必要的体力消耗的作用。
  赵筎笙的太极一摆出架势,那身体的律动以及动静结合的优美,让路明非立刻就知道这个女孩可能是他所认识的人里最年轻,也是太极造诣最高的宗师级人物,她完全可以在这里打上几十个小时的散手完全不休息!
  绵绵无绝的太极散手配合上必杀的未知言灵,路明非算是知道什么叫强中自有强中手了,正统的怪物似乎比他想象的还要多,这个千年以上的庞然大物到底还藏了多少东西没有翻出来?
  “走。”路明非决定不能在这里久留,面板构筑的速度极慢,这意味着那个名叫“河图”的言灵恐怕已经到了逆天级的效果了,想等到面板构筑完成,恐怕对方连死侍都杀干净了。
  他可是注意到了赵筎笙的面板的血红色的,这意味着对方极有可能对他们抱有不利的动机,所以现在趁着对方处理死侍,他们就得趁机离开了。
  苏晓樯看了一眼导航的指路,转身和路明非起身就开始狂奔离去,头也不回。
  扫手推飞数只死侍撞进尸潮中翻滚着在地上爆成血泥,身处包围圈中周围却是一片真空地带的赵筎笙看也没有看这些畏惧、嗜血的丑陋死侍一样,转头眺望向了苏晓樯和路明非奔逃的背影,瑰红的黄金瞳平淡一片。
  直到两人消失在了黑暗里,她才放下了太极拳散手的架势,转而左腿后撤弓步半蹲,抬头,左手抓住了肩膀一侧支出的绑带刀柄将那把雁翎刀抽出刀口向内,刀刃搭在了左手手臂上,右手横推而出定住虚步抱刀,瑰红黄金瞳低垂。
  下水道中渐渐响起了只有精神层面才能察觉到的吸水声,就像水渠放水后那极速旋转的漩涡不住地发出高速的嘶响。
  乾坤倒转,云海逆灌。
  下一刻,巨大的领域极速收缩回拢,以三川汇流之势聚为一点!
  赵筎笙周遭包围得水泄不通的鳄蜥死侍们整齐抬起身子,颅骨两侧的瞳眸呆滞地望向周围,浑身如雕塑般凝滞。
  半秒不到,尖啸啼哭爆发响起!所有的鳄蜥死侍不约而同转身就四肢并用地爬行逃跑,它们将挡路的同伴狠狠地扯到脚下踩爆肢体,互相冲撞,互相踩踏,互相撕咬着想要挤出去一条路。
  这些死侍像是察觉到了灭顶之灾即将来临,尽可能地远离领域收缩到终点的那个人。
  可惜晚了。
  赵筎笙吐出了一个响亮的音节,那是言灵的咏唱压缩后的嘹鸣,发音接近中文里的一个字眼:
  “坤。”
  逃出了数百米远的路明非猛回头,他们在黑暗中什么都没看见,却强烈感受到有什么东西接近了,以一个非常快的速度扑来!
  “怎么了。”同样狂奔的苏晓樯侧头大喊问。
  “跑!跑!跑!”转头看向后面的路明非眼睛都瞪大了,他在黑暗中好像看见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目眦欲裂。
  苏晓樯下意识回头,什么都没看见,但是她听见了由远至近的.风暴的声音。
  那是无形、庞大、不可阻挡的力量顺着下水道汹涌而来!它几乎填满了下水道的每一个角落,火车头似的轰鸣着,顺着通道向前横冲直撞!任何那股力量经过的东西都被不可思议的压力碾爆!那截截爆开、崩塌、碎烂的下水道墙面标记出了它不可撼动的前进路线!
  轰鸣!崩坏!毁灭!死亡的气息扑面而来!
  路明非兀然伸手想去够到苏晓樯,但才伸出手,他和苏晓樯一齐被那道看不见的力量撞到了,仿佛是一场十二级的风暴正面砸来,两个人完全没有抵抗的余力,两脚一轻,破布一样天旋地转地飞了出去!被这股力量压迫着向着不知深度的下水道尽头高速撞去!

第一千两百八十章:前任文化
  水流过胸口传来微凉的感觉,但这种凉意丝毫没有带走让人喘不上气的重压感,路明非睁开了眼睛,第一个看见的东西就是一根差几公分就插到他瞳眸的生锈钢筋尖头。
  好像,没死。
  “咳咳咳——”路明非侧开头避开钢筋尖头用力咳嗽了两声,身上压着的厚重石板随之震动簌簌落下灰尘让人呼吸道里全是沙尘的不适感。
  他左右扭头看了看自己的情况,发现自己是胸口以上陷在水渠中,往下的部分全被石板压在了路坎上,差一点就成了断头台。
  “苏晓樯!苏晓樯?”路明非深吸口气大吼了几句,结果漆黑一片没人回应他。
  下水道里寂静一片,只有流水冲刷碎石的咔咔响声。
  路明非想慢慢挪出去,结果一动,腹部就传来了剧痛让他瞬间停住了动作,下颚尽可能往下低从缝隙里去瞥,结果发现石板上有根钢筋完整地穿透了他的腹部。
  这个伤口的位置,恐怕少了颗肾。
  “啊。”路明非相当烦躁无奈又委屈地仰头叹了口气,然后平静下去。
  静默了几秒,他双手贴住胸前的石板,闭上眼睛调整呼吸,再睁开的时候瞳眸滚烫如火,贴平的手掌瞬间握拳上砸,几乎零距离爆发出完整的力量将石板震裂粉碎。
  大堆的灰尘中路明非从爬了起来抖干净身上的碎石和水迹,他低头看了一眼腹部连接着石块的钢筋,抓住钢筋中段闭上眼睛呼了口气,然后猛地发力一扯,鲜血飚射在地上的灰尘中被吸干。
  “嘶——呼——”路明非脸色唰白,疼得有些浑身发抖,昏迷的一段时间里肾上腺素已经褪去了,没有这些分泌物麻痹痛觉真的要人命。
  他捂住伤口一边督促着暴血给自己自愈,捡起了水渠里因为重量没被冲走的色欲,东张西望扫视漆黑的崩塌隧道。目力所及之处全都是乱石堆,下水道里跟大灾震后没什么区别,再来一次小震这里多半就会彻底垮掉。
  “苏晓樯!还活着没有!活着就吭个声!”他铆足劲儿大喊,顶住吼叫时腹部被牵扯的疼痛,声音在下水道里回荡。
  刚才那场暴风过境彻底震晕掉了他,在灾难发生的瞬间他是有想去抓住苏晓樯的,但还是手脚不够麻利慢了一步,后面即使在被卷入气流的过程中他也有试图在空中扯住对方,但现在看起来是失败了。
  忍痛喊了一圈都没有回应,这让路明非有些上火着急了,虽然那种意外太过突然,硬要算过错也不在他,可怎么说苏晓樯都是在自己手上弄丢的,万一有个好歹他这么找林年交代?
  “.别急,别急,她可能只是昏过去了,那妞儿一直福大命大,不可能莫名其妙折在这种地方。”路明非自言自语强行安慰了自己一波,他甩了自己几个耳光,忘记手上还有腹部捂的血,导致脸上全是血手印,但这样做也成功让自己冷静了下来。
  想想林年会怎么做,想想林年会怎么做。
  路明非沉思片刻后直接跪了下来——不是当场求神拜佛什么的,而是把耳朵贴在了地面上屏息凝神在水声回荡的下水道中仔细聆听一切动静。
  腹部的伤口愈合地很慢,有些时候疼痛反而能让人精神更加集中,路明非慢慢过滤传入耳朵里的杂音,就像是在千丝万缕中剥丝抽茧,渐渐的他捕捉到了一个重复的、单调的心跳声。
  “还活着,还活着。”路明非睁开眼睛,抹了抹额头的冷汗,腹部伤势也不顾了,赶紧拔腿跑向了心跳声的来源——前面一段水渠正上方呈三角堆积的乱石堆。
  一点点清理开碎石堆,路明非扳倒最大两块石板,一眼就看见了躺在水渠里最深一段的苏晓樯,整个人平躺在水渠里就只剩下面部浮出水面,这排水渠的水再深一点恐怕就能把这妮子给淹死在这里。
  “福大命大啊。”路明非一眼就看出了这些乱石堆非但没有威胁到苏晓樯的安危,反倒是在危机到来时保护了她,她被暴风卷过来最开始应该是直接摔进了排水渠里昏了过去,两块厚重的石板从左右两边倒下来构成了一个相当稳定的三角结构,其余的乱石堆掩埋在上面不过是加固了这个结构让其更稳固不受余波的影响。
  比起路明非直接少了一颗腰子,苏晓樯身上最多的恐怕就是擦伤了不对,左手臂的形状有点问题,应该是脱臼了,但也不排除骨折的可能性,但脱臼肯定是没跑的,骨折的话就看是哪种类型的骨折严不严重。
  路明非蹲下去拍了拍苏晓樯的脸蛋,发现没什么用,于是就按着战场急救课上老师教的唤醒手法,直接开始掐人中和拉扯眼脸,顺手再捧了点水浇她脸上,百般手段都用了对付的睫毛才抖了抖有了苏醒的反应。
  苏晓樯睁开眼睛看见了路明非鬼头鬼脑的样子,还没开口说话就剧烈咳嗽了几声,坐起身来侧起干呕了几下。
  路明非心说你睁开眼睛看见我就干呕是不是太侮辱人了,结果发现苏晓樯的干呕状态不断,还渐渐吐出了带血的胃酸就知道坏事了,这是伤到内脏了。
  “我没事应该没事。”苏晓樯预判到了路明非想说什么,提前堵了他的嘴,在想抬手擦嘴角的时候才发现左手使不上力气了。
  “没事?没死才对吧,现在的确没死,你再头铁下去就不一定了。”路明非埋怨着蹲过去给苏晓樯看了看手臂的伤势,捏了捏骨头发现好像只是一般的脱臼,才安心地一拐一抽,把脱臼的骨骼和对方的冷汗一起抽进了水渠的流水里。
  “没想到你还有这一手。”苏晓樯轻轻活动了一下被复原的手臂,虽然还是很疼,脱臼的地方因为时间过久也有了明显的肿胀,但好歹现在可以自由活动了,要让她自己给自己复原还真有些麻烦,“现在是什么情况?”
  “你问我我问谁?”路明非张望了一下四周,废墟一样的下水道根本没什么辨认的途径,那些死侍也没声儿了全军覆没在了之前的那场动乱里。
  言灵·河图。
  那到底是怎么样的权能可以霸道不讲道理到这种程度?赵筎笙难道是正统私下派来尼伯龙根里讨伐龙王的秘密武器?
  纵然路明非一肚子疑问,但现在想得到解疑也得等再遇到一次对方了可说实话他是真不想在遇到那家伙了,月蚀的构筑也是够慢的,单纯构筑那一个言灵的速度就比得上完整构筑别人的整体,如果真遇到动起手来,他能不能撑到构筑完成都是个问题。
  “对了,你的手机。”苏晓樯忽然摸起了身上的口袋,结果最后掏出来的手机已经碎掉了,电路板和芯片泡水都快泡发了,就别提想要再点亮屏幕。
  “要不你试试?”苏晓樯迟疑了一下把手机递给了路明非。
  “你以为我是什么?尤塔尼恩教授还是阿笠博士?这玩意儿谁来了都不好使。”路明非摆弄了一下手机,发现烂的透彻,只能丢进了水渠里沉底。
  他的确有些时候能开一点小外挂,但开挂这种事情也是要按照基本法来的。况且.地图挂这种东西并不硬性要求需要硬件作为载体。
  路明非回头看了两眼分不清前后位置的破烂下水通道,盯了一眼苏晓樯,摇头叹了口气再她的注视下低声缓慢念出了那独属于他的言灵:
  “BLACKSHEEP WALL.”
  他的黄金瞳中浮现出了复杂的纹路,不断地在视网膜上变化,最终组合定型。
  苏晓樯没玩过《星际争霸》自然不知道这是游戏的作弊码,但作为一个言灵的咏唱词是纯英文这已经足够让人不可思议了,完全颠覆了她在《言灵学》上反复嚼烂的那些晦涩内容。
  这就是林年这么信任路明非的原因么,所以当初在仕兰高中的时候林年就已经看清了路明非和他是同一类人,所以两人才会形影不离到她都心生呃。
  苏晓樯拍了拍脸颊,甩了甩脑袋让自己清醒一点。
  “这算是否极泰来了么?”路明非在念诵完属于他的专属言灵后,忽然扭头看向他们背后的通道口方向,“出口离我们很近这是把我们给卷到终点来了?”
  苏晓樯从水渠里爬了起来,感觉浑身上下被人毒打了一顿一样疼,但她也只能强撑住不适感和路明非互相搀扶着顺着他指路的方向往前走。
  她看得出来路明非状态也不好,这家伙除了腹部少了一个腰子外,五脏六腑和骨骼也多了许多创伤,现在完全是靠暴血撑着才没垮.暴血不烧血这个特性已经赢太多了。
  边走她还边能听见路明非一直碎碎念着“等着吧.等林年来了好好收拾你们。”什么的。
  行吧,你比我更像林年的女朋友,还是受了委屈的那种…我大人有大量不跟你比这个。
  走走停停好一会儿,路明非和苏晓樯终于找到了一个甬道口,路明非怕有什么埋伏还小心翼翼地站在口子里往里面探脑袋观察,直到确定里面没危险才敢带着苏晓樯走了进去。
  在甬道内没有灯,没有任何照明,路明非苏晓樯一前一后,以搭肩膀的方式避免走丢,走进入了一段很长的直行路后开始下坡,走累了,苏晓樯就拍拍路明非的肩膀示意他停下来休息一下,休息够了再拍两下站起来继续走。
  到现在为止他们都快要精疲力尽了,之前出现的赵筎笙的问题他们也没力气去讨论,现在多说一句话都在压榨他们的体力。
  苏晓樯这边是饱受身上各种小损伤的折磨,抛出那些出现在她身上吊诡的小能力,皇帝能给予她的也不过只是一些在皇帝游戏规则下的庇护,像是赵筎笙这种意外因素导致的危险是真的随时能要了她的命所以说赵筎笙的出现算是不在皇帝的计划之中么?她能成为破局的关键吗?
  脑袋里不断地整理思路,串联线索,苏晓樯和路明非终于在这无尽的下坡路中看到了亮光,由于在黑暗中长途跋涉的时间太长了,在走进亮光时两人都情不自禁地抬手遮了遮眼睛,等到适应后定睛一看发现外面是一个月台,和之前所有的月台一样废旧、空荡,立柱上贴着“7号线-8号线”的转站提示。
  “等等,这是去8号线的月台?”路明非揉了揉眼睛确定自己没看错,月台的立柱上的确贴着转站提示。
  打德州扑克赌命是5号线,《求生之路2》版本死侍潮是6号线,那么按理来说通过了6号线的他们应该直接是抵达6号线转到7号线的站台,然后坐站台停靠的地铁前往7号线,怎么他们这一下子就走到了前往8号线的月台了?7号线就这么被跳过了?
  莫非是刚才的暴风阴差阳错地把他们给刮进了什么隐藏通道了吧?就像是《超级马里奥》一样存在着跳关的说法?
  还真是否极泰来了啊,这下。
  路明非喜出望外地往前踉跄了两步。
  “这里的确是去8号线的站台,至于7号线的内容嘛我只能说还是没有白白跳过那么好的事情的,当然你身边的后门玩家除外,如果她单走说不定还真能找到隐藏路线什么的。”
  一个女人的声音在路明非身边极近的地方悠然响起了。
  路明非骤然甩手把苏晓樯护到身后,伸手摸向后腰的色欲,结果摸了个空。
  他兀然抬头就看见甬道出口的边上,一个身材高挑,穿着暗蓝色牛仔夹克的漂亮金发女人倚靠在墙边,手里把玩着那把暗金色的肋差,微卷发丝遮挡的黄金瞳饶有趣味地看着路明非和苏晓樯这两个灰头土脸的难民组合。
  “怎么是你?”路明非一眼就认出了这家伙,目光诡异。
  “是你!”苏晓樯也认出了这个人。
  路明非下意识看了苏晓樯一眼,他还真不知道她跟曼蒂·冈萨雷斯这个坑爹货居然打过照面。
  他倒是是在火车南站见识了这个传说中的“林年的绯闻师姐”,就那一次他就差点被这女人给坑死,可谓是印象深刻…林年身边的女人都特么不是省油的灯。
  但苏晓樯又什么途径认识她的?守夜人论坛扒过八卦吗?那些八卦不应该在曼蒂·冈萨雷斯被确认叛逃后被诺玛精准抓关键词屏蔽完了吗?剩下的档案都在执行部的全球通缉令名单里了吧。
  “是她,就是她,是她,就是她,那个不要脸的小王八。”面对苏晓樯和路明非相同的反应,不同的态度,曼蒂·冈萨雷斯相当有自我调侃幽默地唱了一套贯口,“真没想到你们能这么快走到这儿啊,不过怎么就你们两个人,我师弟呢?”
  “你师弟?”苏晓樯忽然发出了质疑的声音。
  路明非忽然心里咯噔一下,意识到现在情况好像不那么对劲。
  坏了,坏了,坏事儿了,前任现任私下撞面了。

第一千两百八十一章:该吵吵该撕撕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你就不怕被学院的人给抓回去么?”为了控制事态的发展方向,路明非抢先抛出了问题,这也是他内心里的疑惑。
  曼蒂·冈萨雷斯这个女人可不是省油的灯,在执行部的通缉令名单上她是有史以来活得最潇洒的一个了。
  往常被执行部这个暴力组织盯上的危险混血种基本都没什么好下场,在诺玛全球定位到具体位置后,能逃脱那张悄无声息铺散大网的人十不存一。
  但曼蒂·冈萨雷斯恰好就是那个遁去的一,因为她很难被诺玛定位。
  要知道大部分逃逸的危险混血种其实一直都是处在被锁定状态的,只是因为执行部常年人力资源紧张,所以才没有在锁定的第一时间将那些锁定的混血种罪犯给缉捕。
  一般情况下诺玛会根据锁定目标就近七天的行动轨迹来智能分配合适的抓捕时机,这就导致经常发生罪犯在最后一步就能完成犯罪计划的时候,执行部的专员天降神兵直切命脉一举拿下目标。
  当罪犯被按在地上冷笑着说这次算你们运气好,下次就没这么好运的时候,专员们都会冷冷地扫他们一眼,再转身跟直升机驾驶员说:师傅麻烦可以预热发动机了,诺玛观测到隔壁罗马斗兽场地下的核弹已经被启动了,现在玩呢过去的话刚刚好能赶上最佳的拆弹时间!
  在地上罪犯目瞪口呆的注视下,专员门鱼涌而入直升机内起飞赶场下一趟,在直升机起飞的风中轰鸣,给罪犯造成心理和人生上的双重打击,你并不特殊也并不重要。
  很显然曼蒂·冈萨雷斯不在这些失败者的行列里,因为她压根就没怎么被诺玛定位过,执行部引以为豪的人脸识别系统在这个女人身上失效了,她就像是某种电子病毒能绕过超级计算机的所有识别,传统的人脸识别没法找到她的踪迹,想用传统的痕迹法来循她的尾巴又无从下手,这女人的反侦察技术比大多数专员都要厉害,导致很长一段时间执行部都对她无从下手。
  其实曼蒂也有过被执行部的专员猎犬寻到踪迹过的时候,甚至也发生过正面的冲突,但最后的结果就是曼蒂这边先给执行部的人留了一次面子,而后再被找到又落入下风的时候,她就会想办法让对面执行部的人有机会给她面子.就算不看她的面子也得看林年的面子。
  林年在曼蒂·冈萨雷斯被通缉之后的整整半年内,超过十数次向执行部部长提出暂缓和撤销通缉令的要求,但都被否决了,这是人尽皆知的事情。
  执行部里和林年出过任务的人都对他有高度评价,再加上林年本身自带的光环,让他风评最好的地方不在卡塞尔学院的学生群体,而是恰恰好就在执行部这个极度慕强的圈子——大家都认他是执行部的王牌,而他们的王牌认曼蒂·冈萨雷斯的事情里有隐情,所以这件事大多数人已经心照不宣了。
  关系社会不管在什么地方都是关系社会,林年死保的人上面不给面子,但下面的人会给,而且给的面子很足。
  ——值得一提的是,曼蒂其实早也为了后面的叛逃做了铺垫,守夜人论坛上《林年和他的绯闻师姐不得不说的日本游记》那篇在被诺玛删禁之前火爆全论坛的帖子就是她操刀写的,大多执行部混的哥们儿高强度刷帖都拜读过,这也给后面的执行部专员抓她的时候顾于他和林年的关系,以及那篇游记中隐晦提到过她是身不由己,所以频频手软做了一场伏地千里的伏笔。
  “这是一个相当有心机,狡猾的犯人。”这是冯·施耐德给予曼蒂·冈萨雷斯的评价。
  狡猾,心机,但唯独没有危险。
  起码对执行部的同僚,曼蒂·冈萨雷斯是没动过狠手的,她很清楚自己的安全线在哪里,只要在线前徘徊,偶尔踩一下线但绝不跃过,那么在秘党这边她必然算得上是安全的。
  毕竟她现在可是忙得很,满世界都在跑,很难不留下一些痕迹,要是惹毛了执行部光是应付那些认真起来的专员就有够头疼的,现在她还能再北亰街头喝豆汁吃焦圈全是依赖于她够皮,皮到大家都不想正经去对付她,觉得她好像可有可无,并不碍事儿。
  可曼蒂·冈萨雷斯真的是可有可无的角色么在她消失的这段时间里,她究竟在忙些什么,做些什么,为谁工作?
  路明非不太确定曼蒂·冈萨雷斯现在的立场,所以在撞见之后即使对方先抛了话头,他接住的同时也相当小心地拉开了距离。
  曼蒂似乎也看出了路明非的顾忌,扫了一眼他身后伤痕累累满是疲态的苏晓樯,手里的炼金肋差当匕首一样旋转把玩,看得路明非眼皮一跳一跳的不知道该不该提醒对方这刀刃挂到口子可是有剧毒的。
  曼蒂盯着两人看了好一会儿,嘴角挑起一抹笑,手腕一拐肋差就旋转着抛向了路明非,路明非抬手抓过刀柄,伸手轻轻抹过刀刃确定刀上没被做手脚,不留痕迹地抹了一滴冷汗才把刀收到了身后。
  “结果到头来还是让你跑进来了,师弟知道这回事吗?还是说瞒着他来的?”曼蒂歪头视线跃过路明非望着狼狈不堪的苏晓樯。
  “师弟.你认识林年么?”苏晓樯望着这个金发的女人。
  她刚才能认出曼蒂是因为这家伙就是之前在德州扑克的游戏里坑过她一笔筹码,然后潇洒地赎身跑路的西班牙女人的。
  “别跟我说你没查过我,在学校里你也应该打听过一些我的事情吧?别跟我说你一点都不关心你现任男朋友的绯闻。”曼蒂瞅着苏晓樯笑得很开心。
  路明非已经开始头皮发麻了,他站在苏晓樯前面疯狂给曼蒂打眼色示意她别说不该说的话,但很显然曼蒂完全不care他的小眼神。
  “自我介绍一下,曼蒂·冈萨雷斯,林年的师姐,也算是你的师姐,毕竟我们的老师都是曼施坦因教授他就一次都没跟你提过我?”她走上来伸手跃过路明非递向苏晓樯,满脸陈恳和微笑,那张漂亮精致的西班牙特色美人脸蛋搭配一头顺滑的金发很难让人升起坏印象。
  苏晓樯看了一眼面前的手,指节修长有力,伸手握住,心平气和地说,“原来你就是林年的那个师姐,我问过你的事情,只是导师不太愿意提起你的事情,最多就说过你一句他没教好你,不管是做人还是学习。”
  “那看来诺玛是把我的档案删干净了,不稀奇,你看起来也不像是什么八卦的人,不会去执行部的独立资料库里挖我的个人档案什么的。”曼蒂收回的右手手肘随意靠在路明非的左肩,右腿拐在左腿前,倾斜着身体靠力在手肘。
  她比苏晓樯高一些,所以撑着路明非的肩膀微微俯视苏晓樯,说话的方式就像是街边搭讪美女,路明非就是个给她拗姿势的石墩子又或者说是应急避难时的大耳刮子阻挡器。
  “林年倒也不会太高兴你翻旧账什么的,你没这么做倒是好事,不然就踩他雷区了。但我还是想先事先说一句,也算是帮师弟说一些他的性格绝对不会跟你说的事情——比如,他跟我的确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你在网上看到过的八卦和风言风语全是假的。”
  “顺口提一句,免得你膈应,我老早就想跟你这个现任说一说这件事了,只可惜一直都没机会,要么就是时机不好。”
  这金发女人的脸上全是诚恳和善意,挑不出一点毛病来。
  “这种事情跟我说干什么?不过你和林年以前有过什么事情我也不介意的,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现在是现在。”
  “师妹你能这么想就太好了,我害怕你因为那些风言风语不爽我呢,我就说嘛,师弟挑女人的目光一直都不差!”
  “还好吧,人都是会成长的,不管是作为男友的方方面面还是看人的眼光什么的,毕竟遇到了那么多烦心事,我都是看着他一件事一件事跨过来的。”
  “跨过来好啊,师弟这人有些念旧你也是知道的,能跨过来最好。但说实在以前的事情的确是我这个做师姐的不太好,有些身不由己了,我一直在找机会跟他说明白一些事情,说不定这样能让他释怀一些过去的事情。”
  “我觉得大可不必了,毕竟现在你的身份接触他有些敏感,会给他带来麻烦。”
  “不麻烦,哪里麻烦,你这话我师弟可不爱听,他从来不是怕麻烦的人。”
  “但这不代表就可以给他找麻烦,你说是吧师姐?”
  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路明非抬手虎口用力从眼睛前抹了过去,从右脸颊重重地刮了过去,就像是要甩掉一把不存在的汗水,虽然失血过多加上重伤体温一直在流逝,但现在他已经汗流浃背了,实在是没绷得住开口说道,“这样吧,姐妹们,要不你们打一架?我保证不插手。”
  “拱火啊你。”曼蒂侧头看了一眼路明非打趣道,收起靠住他的右肘,向苏晓樯轻轻颔首示意,“都是同门师姐妹,哪儿来的什么矛盾,聊会儿天而已,开些玩笑活跃一下气氛,免得师妹以为我这个当师姐的是什么古板无趣的人,而且我和师妹这才是第一次见虽然早已经神交许久就是了。”
  “师姐,为什么我感觉你很高兴看见我在这里?”苏晓樯盯着曼蒂的黄金瞳,对方认她是师妹,她就叫对方师姐,起码当下的环境下认这个身份没有什么坏处,她拎得清。
  “没,我只是单纯看到你很高兴,你在哪里并不重要。”曼蒂耸肩,“算了,不扯这个了。”
  她转身背对苏晓樯和路明非招了招手示意他们跟着走,“你们都这副样子了还硬要闯到这里来,证明你们不管遇到什么都想要通关这个丧心病狂的游戏吧?”
  “你是指尼伯龙根吗?如果是的话,我们都有要通关的理由。”苏晓樯点头。
  他们顺着月台靠近隧道的黄线向前走,身旁立柱一根接着一根路过,安静空旷的站台只能听见三人的脚步声和交流声,空荡,荒凉。
  “路明非是为了找他的小老婆所以甘愿拼命都要当真男人下到第九层(路明非此时突然抬了抬头),那你呢?师妹。”
  “我?”
  “林年应该百般提醒过你要优先保全自己,在尼伯龙根外不给他添麻烦就是你能做的最大的帮助了吧?为什么还要执意拉着路明非冲到这么深的地方来冒险?”曼蒂的语气平淡,但路明非听着直冒汗,这女人当真说话是一点面子都不留,有些大家都清楚,但却不好说的话她直接就往人肺管子里捅。
  苏晓樯垂在身侧的手悄无声息地抓紧了下脏兮兮的衣摆,“我有我自己的理由。”
  曼蒂走在前面悠然说道:“就算给林年添麻烦也要一意孤行?你刚才不是才说了我们这些‘被保护的人’要避免给林年找麻烦么?现在你可就是标准的‘麻烦的女人’哦,说难听点就是不知好歹的‘累赘’.别当双标狗哦师妹!控诉我麻烦的时候又在自己给人找麻烦。”
  “我们.不一样。”
  “狗屁的不一样,别太自以为是了。”曼蒂懒散地说,“这年头谁又没有一点自己的理由?谁又能保证自己不会把那个正当理由给搞砸?出发点好的就不是给人找麻烦了?都是成年人了,拿结果论说话,给人找麻烦了就是找麻烦了,承认就好。”
  她顿了一下,然后释怀地笑了笑,“也对,反正他又不舍得骂你,你惹祸他也会给你擦屁股,他最温柔的嘛,完美男友的嘛,当女友的作一点也没什么,反倒是可以凸显男友的能力,你看,换这种说法是不是就舒服多了。”
  苏晓樯沉默,她想说什么,但却没有开口。
  “好了,都少说两句!”路明非捏了捏鼻梁,终于忍不住说话了。
  “妈的,为什么这种关键时候林年不在.他在这里你们再这样吵一个试试?别当着一套背着一套好吗?要吵去找林年吵,都什么破事情。”
  他这个看电视节目都会因为内容尴尬到转台避过的人,哪里见得这种场面?有些烦躁和郁闷,打心底里可能觉得这些女人事情真多。
  哪像他们男人,有架就吵,有事情就说,闹完了都几把哥们儿拍拍肩膀就去上网了。
  “女人都是这样的,当着一套背着一套,男友面前当然要装乖乖女,男友背后该撕逼撕逼,该吵架吵架,你看的那些白莲花从头到尾的完美女主角是不存在的。”曼蒂饶有趣味地回头看了一眼路明非,“你以为陈雯雯在背底下就没跟她的闺蜜聊过一些尺度夸张,八卦长八卦短的破事?你在苏菲拉德披萨馆里装大的时候,同桌有女生小声讨论你好帅想要联系方式,你猜陈雯雯有没有偷偷抓裙摆用厌恶的表情看她们?但她有想过自己以前是怎么样对你的吗?”
  路明非觉得自己就不该开口的。“.你怎么知道陈雯雯的事情?”
  “我知道她在尼伯龙根里,具体在哪里不清楚,如果你们在前面的关卡没遇到她的话应该就是到后面去了吧。”曼蒂摇了摇头,似乎没兴趣刺挠路明非这个寻妻跟丧妻似的倒霉蛋。
  “陈雯雯在尼伯龙根里?她怎么会在这里?”苏晓樯兀然站住了脚步看向路明非的背影,刚才曼蒂提到什么路明非为了女友闯九层的时候她就想问了,现在提到了陈雯雯的名字让她有点始料不及。
  路明非也停住了脚步,不说话。
  “意外被带进来的,应该没死,正统的下一任‘月’跟在她身边,没意外的话不会出什么意外。”曼蒂摆了摆手,“但再这么拖下去就不一定了,那男孩虽然靠谱,但能力还是有限,在尼伯龙根里撑不了多久,所以你们想找人就得赶紧了。”
  “你刚开始说的跳关没那么简单是什么意思?这里不是通往8号线的站台吗?”路明非开口问。
  “当然不是,这里就是7号线,也是想通关尼伯龙根的人必须通过的第7关,喏,BOSS就在前面了。”走在前面的曼蒂停了下来,站在月台黄线边上冲着不远处吊灯下抬首示意。
  路明非和苏晓樯循着看了过去,然后浑身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寒意从尾椎骨里串了起来直通天灵盖。
  他们看见了那白色光圈下孤坐在那里的瘦骨嶙峋暴露粉红牙床的钉子头怪人,仿佛感应到了他们的目光,那黢黑深陷的眼窝也抬了起来盯住了他们。
  吊灯下,那张国际象棋的棋盘黑白棋子停放完整,只等待着新的玩家入座。

第一千两百八十二章:分工明确
  「这是什么东西?」
  在看到钉子头怪人的第一眼,路明非就把手按在了***的刀柄上,身体微沉做好了战斗的准备,同时看向前面带路的曼蒂不懂对方什么意思,害怕里面有诈什么的。
  「第一时间没有后退而是把身体重心向右撤了两步的距离,挡住后面的苏晓樯。不错嘛,路明非,自从上次不见之后你成长了这么多啊,是有人教会你什么事了吗?」曼蒂没有回头,只是手叉着腰望着吊灯下光圈里孤寂又恐怖的钉子头怪人,「放心吧,他没什么威胁,前提是你不主动参加他主持的游戏,也就是这一关的内容。」
  「这一关...你的意思是这里就是7号线的...」苏晓樯听懂了曼蒂的话,也明白了现在是个什么展开,看向那个外形狰狞暴露的消瘦怪人蹙起了眉头。
  「死亡棋局。」路明非忽然说道,他盯着那个怪人好像渐渐地把这个东西和自己记忆里的某一部分对上号了...是了,在电脑上看直播cG的时候有些出戏的剥离感,现在一下子见到了实体的东西难免第一眼没有认出来,可注意力放在那张国际象棋的棋盘上时,他再迟钝也该反应过来了。
  「看来下尼伯龙根之前做过功课啊,那就不用浪费我很多口舌了。」曼蒂双手忽然合掌拍了两下,「你们之中谁有下国际象棋的经验吗?」
  「我下过一点,林年没事做的时候挺喜欢找我下国际象棋。」苏晓樯说。
  「是吗?」曼蒂意外地回头看了苏晓樯一眼,然后转头回去叹气,「他还是那么喜欢下国际象棋,只可惜现在不能跟以前一样继续教他了。」
  「算了,苏姐,要不算了...」路明非立刻转身按住苏晓樯肩膀低声劝,即使对方面无表情,但他还是生怕在这个节口两个女人吵起来,现在大敌当前应当一致对外。
  苏晓樯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那么容易动肝火,吵架归吵架,什么时候该吵什么时候该忍她还是分得清的。
  路明非有点纳闷了,这曼蒂·冈萨雷斯是脑子有病吗?从一开始见面就疯狂攻击他们,尤其是攻击苏晓樯,你要说情敌见面分外眼红,这家伙有眼红到这种程度么?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先来的,要知道苏晓樯可是高中就认识林年的好伐,后来的人是你吧?
  「女人的嫉妒心啊。」曼蒂·冈萨雷斯在前面微不可闻地嘟哝调笑着。
  硬要归类曼蒂·冈萨雷斯气量小也合理,毕竟路明非跟这个女人交情不深,只止于见过一次面,说不定对方从一开始就是这种小肚鸡肠的人也说不一定了?
  但是,路明非作为男人的第七感(女人有第六感,男人有第七感,《圣斗士星矢》是这么说的)告诉他曼蒂的针对好像没表面上看的那么简单,也就是说...这个女人似乎藏着一些事情。
  在对苏晓樯尖酸刻薄的底下,她似乎有着什么特殊的目的。
  「林年的棋的确是我教的,你跟他下棋胜负几几分?」曼蒂似乎也懒得阴阳怪气了,递话给苏晓樯问正经事情。
  「没赢过他,他玩这种东西一般是不让人的,只会在赢之后指导输的人哪里错了。」苏晓樯正常回答。
  「符合他的性格,大事都可以让,小事也能忍,但游戏不行,游戏一定要分个高低。」曼蒂抬手捋了捋打卷儿的金毛,语气平淡,「路明非你呢?国际象棋会下吗?」
  「会...不了一点。」路明非相当光棍,「我下中国象棋的,上学的时候每天在小区公园里看大爷们走棋,对中国象棋还是有那么一点信心的,中国象棋和国际象棋两者有什么共同之处吗?」
  「不能说完全没有,只能说毫无瓜葛,唯一的共同之处就是他们都是棋类游戏,都靠将杀来赢。」曼蒂伸了个懒腰,浑身的骨
  骼轻轻咔咔作响,似乎是在这里待太久了身体都生锈了,「一个外行,一个水平一般...这样吧,先预演一下,摸一下唯一会的人的底。」
  曼蒂双手揣兜,带着苏晓樯和路明非转了个弯从那钉子怪人一旁走了过去,在经过时,两人的视线都是忍不住停留在那张恐怖的苍白人脸上的,那人脸的视线也随着他们走过而移动,深邃眼窝里的视线让人不寒而栗,可也没有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干扰他们这三个经过的人。
  在这个距离上路明非可以看清楚这个钉子头怪人那脸上钢钉折射的冷光,撕开的嘴角牙床粉红的血管还在不断地跳动着,敞开的排骨一样消瘦的身躯,没有乳首的光板胸膛,那种人体的鲜活感让人打心底里涌起不适和排斥。
  「不要尝试构筑它。」曼蒂突然转头看向望着钉子头发神的路明非淡淡地说道。
  这一句话把目光正要飘向钉子头肩膀的路明非给惊得抬起头来,对上了曼蒂淡金色的瞳眸,「...你说什么?」
  「我说,不要构筑它,你的言灵‘月蚀"的确很厉害,但在尼伯龙根里你应该知道有些东西不是单靠一两个作弊码就能通过的,有些时候乱开挂是要被bAN的。而最坏的情况,官方监测到你的作弊行为后会亲自下场‘戏弄"你一下,相信我,这种‘戏弄"一点也不会温柔和善意。」曼蒂沉声说道,「只要不招惹他,他就不会攻击我们,所以理论上来说这里算得上是一个安全屋,只是没有补给,但你想待多久待多久。如果你想从这里离开,情况就另说了。」
  真正的冷汗顺着路明非的脖颈流了下去,苏晓樯倒是不怎么意外曼蒂知道路明非的言灵,但她也不知道路明非真正悚然的是曼蒂吐出的「作弊码」这个词...她是不是知道点自己身上的秘密什么的?
  他们走到了距离钉子头怪人大概二三十米外的站台服务中心,在服务中心的台子上摆着一副丐版的国际象棋,为什么说是丐版,那是因为棋盘是用台面的灰尘画的,棋子则是用石子雕刻的,路明非注意到曼蒂的指缝里有一些碎石灰,不难猜到这就是对方的杰作。
  从台面的划痕上可以看出,曼蒂必然在他们到来之前,一个人在这里模拟下棋很长一段时间,估计假想敌就是那个钉子头怪人。
  这意思是说,就连曼蒂也没有十足的把握赢过对方吗?
  曼蒂翻到了台面后去和苏晓樯对立,「我们两个下一把,我摸一下你的水平,再考虑接下来该怎么做。」
  「一定要下这把棋么?不能干脆一点...」路明非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悄悄回头看钉子头怪人那边,但他视线投去时却恶寒地发现对方也在回头看他,而且是身子不动脖颈扭180°地回望,雪白的脖子上因为旋转而扭出的漆黑褶子让人不寒而栗。
  「这个就别想了,经过一段时间的测试,钉子头是杀不死的,而且攻击他会让你成为‘祭品"。」曼蒂随手挪动了棋盘上的石子,伸手示意苏晓樯动子,两人就着这张棋盘下了起来。
  「‘祭品"?什么意思?」路明非觉得这词儿不妙,他很不喜欢。
  「字面上的意思,之前哪一关游戏不玩儿命了?这个尼伯龙根奉行的规则便是「以生命来交换价值」,用性命作为筹码去换取价值和意义,身处这个舞台的人都是玩家,投进游戏机里的硬币就是活生生的性命,理所当然的,一盘普通的国际象棋也是需要祭品的。」曼蒂挪动棋子说,「既然你下过中国象棋,那你应该知道棋类大部分都有计时器的吧?两个弈手在一整局棋里都有着自己的下棋时间,当你用完了属于你的时间,即使你棋面大优,只要棋局没有结束,你就会被判负。」
  路明非点了点头,这个他
  还是知道一点的,初中的时候自不量力报名参加了市里的象棋少年组比赛,结果跟他对弈的对手每一步快棋对他来说都是一次长考,也就是那一次后他体会到了多大碗吃多少饭的至理名言,自此退出象棋界转战obA。
  「死亡棋局,就用你说的这个名字,这个游戏里也是一样存在着计时器的,你的下棋时间就是‘祭品"的死期,在棋局开始之前,会有一个倒霉蛋成为开始游戏的祭品,它通常会被限制在一个危险的境地里,比如缓慢注水的水箱,列车一次挪动一点的铁轨,墙壁渐渐塌下的密室,你每消耗一点时间,祭品就会离死亡越近一步,直到你输掉游戏或者时间耗尽,祭品完全死亡你也会被判负。」
  「被判负会怎么样?」路明非忧心忡忡地问。
  「不会怎么样,因为祭品替你死了,你只是下棋的人,输了就投币再来呗?你以为为什么我还能坐在这里。」台面后的曼蒂踢了踢脚下沉重的东西,路明非好奇走过去看了一下她的脚下,瞬间表情就难看起来了,因为在台面下居然藏了一具泡发掉的男人尸体,已经有初步巨人观的迹象了,颜面肿大、眼球突出、嘴唇变大外翻,看起来让人难受无比。
  「他...」
  「没什么他不他的,下棋下输了,又擅自攻击关主,就被丢进了一个坚固的水箱里成为了下一个祭品。」曼蒂淡淡地说,「然后我本着有便宜不占王八蛋的想法就去试了试,然后试试他就逝世了。」
  路明非已经没有精力去吐槽曼蒂的中文已经算是学得出神入化了,艰难地把目光从尸体上拔开,「你就这么...不把人命当人命吗?」
  「别瞎扯淡,我不下总有人会来下,如果我都下不过,那么这个世界上就没多少人能下过了。」曼蒂平淡地说,「我在工作丢了之后选择给自己放假的一段时间去过冰岛找退役的鲍比·费舍尔下过几盘棋,虽然我见他的时候他已经时日无多了,但棋力还是在的,老家伙有两把刷子...于是我就把他的刷子给偷了过来。现在这个世界上能国际象棋下过我的人不超过一个巴掌,在这个尼伯龙根里我是最有资格去尝试的人,虽然输了,但也得到了许多,他的牺牲也不能说完全没意义吧。」
  路明非能从这个女人平淡的话中听出绝对的自信乃至于自傲,那是不容置疑的骄傲,但对于她是否珍重人命这件事上,路明非依旧持怀疑态度——主要是她说话太轻佻,不可靠了,那种轻浮无所谓的感觉让人完全摸不着头脑她到底是认真的还是在开玩笑。
  「你输了。」曼蒂随手挪动自己的皇后将死了苏晓樯,对此苏晓樯也是默然不语。
  她全程专注在棋局上,一句话都没功夫去闲聊,就算如此全神贯注但最后依旧是惨败,曼蒂和路明非聊着天漫不经心地就把她速杀了,每一次挪动棋子压根没怎么考虑过,就像背过一张名叫苏晓樯的棋谱,苏晓樯挪什么地方,她照着棋谱下就简单拿下了。
  「惨败啊。」路明非看了一眼棋盘,就算他不懂国际象棋,但从棋子的数量差距上来看也能分辨出苏晓樯是被杀了个丢盔卸甲。
  「这水平也就1500多分,业余中游水准吧,去就是送菜的。」曼蒂靠在台面上拍了拍手上摸石子棋子儿留下的灰尘,「我差不多知道该怎么做了。」
  「你想怎么做?把我其中一个人当祭品,然后再试一次?」路明非有些不怀好意地后退半步看向曼蒂。
  「对啊,你怎么知道?」曼蒂笑嘻嘻地走上前去,在路明非浑身鸡皮疙瘩都冒出来的状态下伸手搭住了他的脖颈,「你是林年的哥们儿,我也是林年的哥们儿,四舍五入我们两个也是哥们儿,你们男人不是讲得为兄弟两肋插刀吗?我不要你插刀,你帮我喝点水就行了。」
  「什么
  叫喝点水?」路明非浑身不自在,勉强地看向这个师姐范儿十足的女人。
  「看见那边那个水箱了吗?」曼蒂揽着路明非走近一些钉子头怪人,指着不远处靠近立柱的一个打开着的大水箱,形制基本等同于路明非小时候在电视频道上看见过的大卫·科波菲尔水下逃生的那种密闭水箱,水箱里还放着打湿的生锈镣铐让人相当不安,「一会儿你主动走进去里面戴上镣铐,棋局就会开始,你懂我的意思吧?」
  「我跟你说,你想都别想!」路明非说翻脸就翻脸,挣脱开曼蒂的手退开,「你怎么不进去当祭品?」
  「我进去了就没人下棋了啊,凭你们两个的技术想下过关主基本就是天方夜谭。」曼蒂叉腰看着路明非叹息,「你们不是赶时间吗?想要通过这里只能被迫跟那玩意儿下一场公平的棋局,如果你不相信你也可以试着找其他的出口或者直接跟它动手,我是不会阻止你这么做的...又或者说我反倒是乐意看见你冒冒失失地给它来一刀,然后被关进水箱里,这样还省了我的嘴皮子功夫。」
  路明非皱眉看向曼蒂,似乎是在思考着什么,期间还看了一眼苏晓樯。
  「路明非。」苏晓樯开口了,她抬头注视笑吟吟的曼蒂,「我觉得她说的是真的,她是我们过关的关键。」
  「聪明人,我唯一喜欢你的一点就是,你相当识趣。」曼蒂看着苏晓樯眯眯笑,「中国有句古话叫作,识时务者为俊杰!」
  「我可以去当这个祭品。」苏晓樯在沉思片刻后颔首赞同了对方的建议,「其实我也很好奇,师姐你是不是真的想顺手在尼伯龙根里害死我。」
  「害死你林年不会放过我的,师妹。」曼蒂悠然说,「我可不会做掉好感度的蠢事,毕竟我又不能SAVE\/LoAd,掉好感这种事情做一次就够了。」
  「不是谁当祭品的事情,是凭什么我们出人当祭品,你去下棋过关?我们跟你很熟吗?跟你熟的人是林年好吧?」路明非决定还是说重话划分清楚界限,越接触他越觉得这个女人很麻烦,拉近距离的手段娴熟得要命,稍微一走神就得被对方卖了还要帮她数钱。
  「我觉得你说得在理,我也考虑到了这一点,所以要不这样。」曼蒂手指交叉食指互相抵住指向路明非,「你负责当祭品。」她又指向苏晓樯,「你负责坐在关主的面前下棋。」她手指轻轻抵住自己的下颚,微笑,「而我负责帮你们支棋,先送你们其中一个人通关,以示合作的诚意,如何?」

第一千两百八十三章:会赢吗?
  严格意义上来讲,国际象棋和中国象棋对比起围棋来说都算是小棋种,难度也在围棋之下,但总的来说国际象棋的难度是略高于中国象棋的。
  由于规则的限定问题,中国象棋的棋盘上危机是相比起来更容易察觉的,而国际象棋则是因为棋子的移动太过自由导致局面不确定性增大,套路和棋谱也变得丰富了起来,所以更显得步步为营和危机四伏。
  但不管国象,围棋还是象棋,都经历了同样狂放、浪漫的青春期,在那个时代所谓的定式还不存在,各种千奇百怪的杀招层出不穷,每一天每一盘棋上的博弈都像是在混沌的黑暗中摩擦绚烂的火花,每一次的形状和颜色都不同,无数奕者都为那一瞬间的花火绚烂痴迷疯狂,
  但直到今天,无数名局的拆解,各种系统地分析和解构,逐渐让人们明白了那些花火迸发的原理,逐渐地挖掘出了那些精妙绝伦的想法的底层逻辑,拆解,重组,分析,手术般冷漠的定式出现了,这也意味着棋类游戏脱离了狂躁的青春,迎来了冷静、理性的成熟期。
  “下棋比的就是算力,每个人都有计算力,能够看到很多个方向,由经验来选择大方向,然后靠算力去整合每个方向后面的变化,你的经验越足,就越能找对大概的方向,再通过算力去计算哪一个方向是胜算最大的,根据对手的棋路来找到属于你的胜机。”曼蒂看着缓缓坐下棋盘前的苏晓樯说,“到了二十一世纪的今天,人类早已经不是最强的棋手了,所谓的棋圣也不过是血肉之躯,真正摇身一变立于顶峰的是各国的超级计算机,只要经过大量的棋谱和对局投喂训练,他们就能成为碾压人类棋手的真正不败棋圣。”
  “你这是在建议我让诺玛来帮我下棋么?”苏晓樯调整了一下姿势,双腿叠在屁股后面脚面朝上让自己重心趋于平衡更适合长时间久坐集中精力。
  “我也想,但这里连不了网,不然我早就这么干了。”
  “你的学籍不是被ban掉了吗,还能拨打诺玛的求助热线?”
  “不打紧的,我背得了林年的学号,执行部紧急求助的密码本我也知道,想必诺玛会愿意给我一个面子。”
  “你面子可真大。”
  “彼此彼此。”
  “那什么,能关心一下我这边吗?我这是直接进去还是怎么搞?”不远处站在大水箱前的路明非手叉着腰,摸了摸后脑勺有些踌躇,转头看向那边聊得开心的两个祖宗问,“我听你们说下棋就是比算力是吧?那么那玩意儿的算力是个什么情况?按你说他强得离谱,是偷偷作弊连线了AI给他支招了吗?”
  “不不不,他不是作弊用AI了,而是他本身的算力就是AI级别的,甚至他本身就可能是AI。”曼蒂摇了摇手指更正了路明非的说法,他看向棋盘对面相当安定的骇人钉子头怪人,“我跟他下过一盘棋,两边都是西班牙开局,一直兑子,直到中后盘我们的胜率基本都是在49的51之间浮动,最大差距不会被拉开到2%,我都以为要平局了,但后期他放了一个兵过来给我白吃。我当时扫了一眼局面,按照经验判断他是不愿意接受和局的场面,给个诱饵兵想让我露出破绽,吃了之后不到五步就会丢后,所以我没吃...但直到我错过那一手后,他就开始将我强行兑子,等到兑完所有的车马后象之后,场上只剩下兵,之前我当做诱饵的那个兵有了位置优势一路势如破竹地完成了晋升,我的胜率瞬间就只有8%不到了。”
  “我复盘了一遍那场棋,结果得出的结论是,如果我选择吃掉了那个兵,我即使丢后,也会占据到棋子位置上的优势,反倒是有机会进攻将杀,再坏也能力求理论和局或者重复局面——我往前推到了中盘才捕捉到了他改做升变战术的意向,意思是他中盘的时候就已经看到残局的画面,从而选择开始做局,这种算力我从来没有见过——起码从来没有在‘人’身上见过。”
  “简而言之?”苏晓樯说。
  “要么这家伙算力比AI还可怕,要么我怀疑他脑子里装了一台超级计算机,要么...就和你说的一样,的确是作弊了,屁眼里塞了个震动传感器让后台的计算机给他支招。”曼蒂下了定论。
  “那总不能掰开他的脑子或者屁眼检查一下。”扒拉着水箱里那生锈镣铐的路明非头也不回地吐槽。
  “掰脑子一定会算恶意攻击关主,但掰屁眼不一定,要不你出卖一下色相?在正常的做爱中,走后门应该算是不怎么出格的玩法,所以应该不会被判定攻击,这样我们也能排除一个可能性。”曼蒂深思熟虑后看向路明非中肯建议。
  路明非给出的回应是一根中指,他越来越觉得这妞儿太跳脱了,属于是性转芬格尔,贱皮子,欠抽。
  他总算知道平时为什么身边那么多人不待见他的烂话了,事关性命,尤其是自己性命的时候身旁有个不断飙烂话真的很搞人心态,让人心里无限没底。
  “烂话说完了,那么,大家准备好了吗?”曼蒂搓了搓手掌算是在热身。
  “你到底有没有把握?”路明非还是忍不住多问,他真不太乐意往水箱里钻,自从青铜计划之后他就老不愿意下水了,尤其是深度会没过胸口的深水,他去澡堂子洗澡都洗较浅一点的温水区!
  “别担心,你知道为什么我要让你去当祭品吗?不就因为你皮糙肉厚耐操嘛,如果要被淹死了你就想办法打破水箱出来!”曼蒂笑嘻了,这种行为一般在路明非的老家叫怂狗下茅厕。
  “这东西怎么弄来着...嗯?”路明非嘀嘀咕咕骂骂咧咧地把那沉重地镣铐戴上了手,但在戴上去的瞬间,镣铐叩拢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声,一个领域骤然从镣铐内扩张开,那携带的锁链就像有生命一样捆绑住了他的双腿,蛇一样开始缠绕发力,陷入了他的裤腿以及肌肉中勒出清晰的痕迹让他动弹不得。
  “靠。”
  路明非眼睛一瞪想要暴血,但却惊恐地发现原本无往不利的血统精炼如今水温无限趋于零,血管中的血流安静而温顺地流淌着,那些躁动和嗜血的龙血因子就像被冰封般寂灭消逝!
  路明非脸色“唰”一下就白了,正惊慌失措地回头想喊什么,结果才回头就发现一个黑影占据了自己的视线。
  他抬头就看见那张能止小儿夜啼或者干脆啼到明夜的钉子脸,苍白脸颊上深邃的眼窝中有一道难以言喻的目光盯着他,在他以为自己要出事的时候,对方伸手在他的胸口上一推。
  路明非摔进了水箱里,坐在湿漉漉的钢铁底部,水箱大门轰然关闭,他用力挣扎着手上的沉重枷锁,生锈的镣铐纹丝不动,直到他撞磕掉了一些锈迹后他才看清楚了下面镣铐的质地居然是青铜,上面还有被磨蚀严重的炼金纹路。
  “缚龙索...曼蒂·冈萨雷斯我操你妈!你没跟我提过这一茬!”路明非贴近水箱玻璃就朝着曼蒂那边吼,但声音却密闭在了水箱里丝毫传不出去。
  “严格意义上来说那不是缚龙索,正版的缚龙索就只有苏美尔文明里出土的那一根,这种炼金囚具早在很久以前就大批量地生产过,用作于囚禁混血种或者部分龙类。”曼蒂听不见路明非说什么,但看口型还是能对出他的脏话,悉心地为他上了一课龙族文明小知识课堂,完美扮演了师姐的身份。
  坑师弟嘛,师姐专业的。不骗财,不骗色,那骗你一条命总值当吧?
  苏晓樯心里有些发寒,看着从水箱前慢步走回来的钉子头怪人,对方怎么移动过去的她真的是一点轨迹都没捕捉到,莫名的她想起了林年的“时间零”,或许当人快到极致的时候表现出来就是这种幽灵般的效果。
  一旁的曼蒂却是早预料到了这一幕,单手抄在裤兜里脸上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望着这个可怕的东西坐回棋盘前。
  “冈萨雷斯,你真的有把握吗?”苏晓樯看了一眼水箱里不断找寻打破玻璃方法的路明非,又看向曼蒂沉声问道,之前她同意路明非进水箱是因为她觉得以路明非现在的水准不应该能被这种东西困住,可谁也没想到会有缚龙索这种类型的东西出现在这里。
  “有,但不多,下棋这种事情本来不确定因素就大,在进入残局之前谁胜谁负都说不一定。”
  “那进入残局之后呢?”
  “AI算法已经将国际象棋七子以下的残局穷举完了,只要是七子以下存在将杀的残局,AI优势无限大。”曼蒂说,“所以,尽量别被逼到残局,中盘就奠定优势,中后盘直接将杀。”
  “但我还是需要一个说法。”苏晓樯坐在棋局前,“虽然祭品已经确定了,但只要我不和他握手,这把棋就没法开始,路明非就是安全的。”
  钉子头怪人已经坐下来了,他抬头望着苏晓樯,伸出了苍白的右手跨过棋盘定住,那修长苍白的骨节就像枯槁的树枝,但皮肤却细腻得如同白玉。
  “说法,你的意思是,你想知道我的胜算在哪里是吧?”曼蒂点头表示明白,“我是不是说过,现在坐在你面前的这个东西,下棋的算力堪比AI,甚至我怀疑他就是AI本身?我承认AI的确很强,算力就是一切,你算十步,人家能算一百步。只要你算得没有对手多,那么在你看来正常的一步棋,在对方看来就是巨大的漏洞。这一点尤其在围棋上显得明显,因为围棋的变数是无穷多的,人类算力限制的弊端会被无限制地扩大,所以在围棋盘上与AI对弈,人类永远九死一生。”
  “那你还...”
  曼蒂抬起了苏晓樯的右手打断了她的话,慢慢把她的手放到了棋盘上那只苍白的手臂前。苏晓樯想要缩回手拒绝,但她侧头对上了曼蒂·冈萨雷斯的目光...那是何等自信的目光,强烈的信心和不容置疑的骄傲甚至压过了那双黄金瞳的辉光——她信赖自己的棋力胜过她自己的血统。
  “AI必胜的说法也仅仅只在围棋上,但幸亏我们现在玩的是国际象棋。”曼蒂淡淡地说,“你面前这张棋盘可是我的领域,我要是不想输,对方就不可能赢。以及,告诉你一个秘密,其实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赢我两次。”
  苏晓樯收回了目光。
  棋盘上的两只手相触,相握,苏晓樯没有感受到想象中的阴森和冰冷,反倒是感受到了温暖的体温。
  双方收回手,一触而分。
  钉子头怪人收回手,轻轻做了一个“请”的动作,示意持白的苏晓樯先。
  与此同时,水箱那边,路明非头顶水箱的水管兀然喷洒出水流开始注水,表示着计时器已经开始工作了。
  “怎么走?”苏晓樯没有功夫再纠结曼蒂是不是在哄骗她和路明非了,现在棋局已经正式开始,只能硬着头皮往下走。
  “E4。”
  苏晓樯执棋上步的落子的同时,水箱里的水管停止喷水,路明非脚下积累了浅浅一层积水。
  钉子头怪人没有做思考,直接推兵走c5,西西里防御成形,水管继续喷水。
  “马F3。”
  钉子头上马c6,曼蒂冲兵,双方兑子,冲兵,马c3,象G7,进入一个西西里防御新龙式的情况。
  曼蒂不断发号施令,苏晓樯精神紧绷着按照她的说法挪动棋子,钉子头怪人下棋也是几乎不带考虑的,双方下棋的速度就像是在下快棋,几乎不带思考地就下到了这个地步。
  白方象E3,黑方马F6,白方象c4,黑方短移位,白方退象。
  定式已成,该钉子头怪人下棋,他难得的陷入了沉思,水箱里的水也不再继续放,路明非已经放弃折腾那炼金镣铐了,脸贴在玻璃上眺望着这边棋盘似乎想看清楚局势...即使他根本不懂国际象棋。
  现在棋盘上这个局面很多特级大师都下到过,也就是高度重合的局面,下到这一步,水箱的水甚至没有漫过路明非的脚面,这也意味着曼蒂从一开始就已经选择好了下棋的方向,向着她所认为的胜机狂奔而去。
  “AI这种东西是有漏洞的。”曼蒂在钉子头思考的时候望着它幽然地说道,“有些时候他们会陷入优势的逻辑黑洞,又或者相当执着于它们所学习的定式和套路,只要你能找到它的漏洞,那你就能轻松赢过他——这个理论无论是对人还是对AI都有用。”
  这番话的意思不言而喻...经过上一次的失败,曼蒂经过复盘已经找到钉子头下棋的漏洞了。

第一千两百八十四章:赢了,但也仅仅只是赢了
  国际象棋棋盘上的落子速度渐渐地慢了下来,从一开始的基本不需要思考就挪动棋子,到现在的每一步双方都需要考虑大概15秒左右才落子。
  好的一面是,执棋的苏晓樯从棋盘对面的钉子头怪人身上感受到了那股由自己亲手施加的压力,那种思考的时长以及挪动棋子的迟钝做不了假,面对曼蒂的棋路他相当谨慎,如果它脑子里真的有处理器的话,那么现在应该已经加温到可以将脑子煮沸了。
  可坏的一面是,水箱里的水已经快要过半了,没过了路明非的胸口,这让他感到很不安但却没有任何办法,炼金镣铐的坚固程度超乎了他的想象,他也没有像电影里的神偷一样习得钢丝开锁,况且他身上也没有钢丝。
  她现在不得不承认曼蒂·冈萨雷斯这个素未谋面的师姐在国际象棋上的造诣真的算是惊才绝艳,从她的棋路上能看出很多林年和自己走棋时的风格来,就和曼蒂说的一样,林年的下棋技术全是对方倾囊传授的,而林年恐怕也只学到了一些皮毛。
  就算曼蒂·冈萨雷斯不是混血种,那世界国际象棋棋坛上也该有着她的一席之地,说不定还能成为有史以来第一届国际象棋世界冠军赛的女性冠军,但可惜,混血种的人生限制了她在棋盘上发光发热,即使她的棋力超人一等也只能成为闲暇时的兴趣爱好。
  但钉子头怪人也不是什么能轻松击败的对手,相反,他很棘手,尽管曼蒂每一步棋都带着超前的布局和算力的考虑,但苏晓樯一直下棋,一直觉得对方的阵势简直是滴水不漏,每一次吃子都是无意义的兑子,基本不存在给她双捉拿优势的机会。
  棋局顺利,但是僵持,水箱里的水越来越多。
  苏晓樯看在眼里,没有办法,而曼蒂...她从头到尾都没看过一眼水箱,她的眼里只有这张棋盘,黄金瞳内闪过低沉的辉光。
  「兵G4,扩大后翼空间。」曼蒂说。
  苏晓樯挪动棋子冲兵,水箱里的注水暂时停止,蓄水中的路明非抹了一把脸,浑身上下都湿透了,看起来很焦躁,除了深水ptSd,如果他还有幽闭恐惧症那将是绝杀,但他从小自闭惯了,蹲个水箱还不至于发狂。
  在钉子头怪人低头盯着棋盘陷入沉思时,苏晓樯听见曼蒂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向她提问,「一张棋盘上,如果投入两个算力相同的AI,那么最终谁会取胜?」
  「平局?」苏晓樯说。
  「不,在国际象棋的棋盘上,算力相同的情况下,白方胜率29%,黑方胜率18%,和棋几率:56%。」曼蒂说,「在分出胜负的棋局中,中国象棋先手胜比后手胜多出45%,而国际象棋则是多出60%,所以应该说国际象棋的先手优势。」
  苏晓樯看了一眼自己这边的棋子,幸运的是,他们执白,是占据优势的一方。在棋局开始前,钉子头怪人甚至没有要求过猜先手,很自然地就把先手送到了他们的手上。
  「因为你很弱,所以为了保持平衡,你可以优先获得白子权力。」曼蒂说,「在我下的那一盘棋里,我是后手,我可以肯定,如果我坐在你的位置上,那么我每一把都会是后手——我比他强,所以他需要用先后手来平衡我的胜率。」
  「也不能光看数据吧?先手的优势可能因为局面的变化被扩大或者削弱,胜率不能完全说明。」苏晓樯也是业余中上水平的国际象棋选手,算得上是入了门,所以对棋局也有一些自己的看法,国际象棋瞬息万变,可能一个漏招就能将胜率拉到19开,先后手的胜率自然就不复存在了。
  「那是在棋手会失误的情况。」曼蒂淡淡地说,「两边下棋的人如果默认都不会失误,那么永远都是先手的优势大,因为无论如何,我抢一先,一先有些时候就能让对方陷入两难
  的情况,比如捉双。」
  钉子头怪人终于思考完了,跳马回防。
  曼蒂望着棋盘上由于马回放而露出的两口气命令,「上马进缺口。」
  苏晓樯手放在马上却没有抓下去,而是看了棋盘上的边线一眼,她很明白这一步上马进对方的王翼侧面是为了造成威胁性和压力,但当她跳马后,对方的车就可以直接命中他的h4兵,然后双捉同一条线的兵和暂时未动过的车,不想白亏子她就只能上车去兑车,对方处于一条斜线上的皇后就会斜踩过来换子,但这样一来对方就等于在兑子的时候顺便把最强的皇后送进了苏晓樯这边的腹地,他们之前取得的先手优势就会变成被动防御,这是相当不利的,等于失了一先。
  这是很自然的下意识算子,在曼蒂支招后,苏晓樯顺势往后推演了大概七八步的样子,怎么算,怎么防守都是劣势。
  「信我,下吧。」曼蒂说。
  苏晓樯手指微动,还是捏住了马跳进了对方暴露出来的缺口中。
  钉子头忽然抬起了头,看向了...曼蒂·冈萨雷斯。
  这让苏晓樯心里惊了一下,看起来对方并不是纯粹的程序设计好的AI,而是有着自我认知的怪物,他清楚现在和他下棋的人其实是站在旁边的曼蒂·冈萨雷斯,那么这是否意味着他会将这种支招判定为违规从而攻击他们?
  钉子头盯了曼蒂好一会儿,最后还是选择了上车吃掉了白兵,同时自己的车也暴露在苏晓樯车的路径上,但只要苏晓樯去吃车,对方的皇后就能兑子的同时撕进来,这就和苏晓樯之前预料的一模一样。
  苏晓樯伸手去摸车要开始兑子,但曼蒂却忽然说,「兵G5,顶他的他皇后。」
  苏晓樯瞬间就愣住了...这是要强行兑子?
  在曼蒂说出兵G5的时候,钉子头再度抬头看了曼蒂一眼,那张苍白惊悚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而曼蒂也没有看他一眼,全部的目光都投在棋盘上,全神贯注。
  苏晓樯上兵将对方的黑后纳入攻击范围,钉子头顺理成章一路直线破到最底层的防御线吃掉苏晓樯的车,同时横线继续锁定了苏晓樯的皇后,这个时候白皇后已经被卡死了动弹不得。
  「杀后。」曼蒂说。
  苏晓樯兵斜上踩掉了对方的后,同时对方破入内线的车也吃掉了她的皇后,下一步该她走,她另一侧的车自然而然可以吃掉这只破五关斩六将的黑车,然后对方反手宰掉自己吃掉皇后之后暴露在马蹄下的僭越白兵,这算是互相兑子了,但其实怎么看苏晓樯这边都亏了子。
  就在苏晓樯下意识伸手要捏住车换子的时候,曼蒂却说「别怕,继续上兵,捉马准备升变。」
  升变?
  苏晓樯突然看向那个杀进敌方腹地的白兵,在杀了黑皇后之后暴露在马蹄下的它距离棋盘的尽头只有两步之遥,只要再进一步就可以完成国际象棋中最有趣的规则「升变」。
  黑白双方的兵只要走到棋盘的尽头就能完成「升变」,可以变成除了国王以外的任何一个棋子,而基本大部分人都会选择升变成那个最强力,权力最大,最自由的棋子——皇后。
  苏晓樯将冲兵,同时捉了对方底线的马和升变的空格,这何尝又不是一种双捉?
  钉子头盯着棋盘安静了许久,然后选择了继续挪动杀到苏晓樯底线的车,吃掉了白方最后一个车的同时杀王。
  这个时候即使苏晓樯知道只能挪白王避开车轮的威胁,她依旧抬头看了一眼曼蒂等待指示。
  「不管他,继续升变。」曼蒂说出了让苏晓樯惊掉眼镜的话。
  「兵是不能升变成王的,我们被将军了。」苏晓樯忍不住出声提醒,她担心曼蒂这个
  棋力强到不可思议的家伙是不是对规则有什么小误会,还是说她平时下棋有着她们自己的私规,把坏习惯带到正式棋局上来了。
  「哦,你也知道我们被将军了啊?那还看***什么,上王啊。」曼蒂看向苏晓樯露出了一个无奈的笑容,「有点主见好不好?不要什么事情都听别人指挥,下棋方向选择也很重要,我不是说过了吗?」
  苏晓樯被噎住了,瞪了这个坏心眼的女人一眼,然后把王向上挪动规避掉对方车的威胁,同时主动权又回到了她们的手里。
  黑车还想继续将军是不可能的了,现在黑方依旧得面临他腹地里那个即将升变的白兵的威胁。
  局面瞬间大优,苏晓樯屏住呼吸,疯狂复盘之前的棋路,心中对曼蒂·冈萨雷斯的棋力无限制地拔高。
  「要么让兵变成皇后,要么被杀一条马,然后看着兵带着更多的功勋变成皇后,选一个呗。」曼蒂看向钉子头淡淡地说。
  「第一次和你下棋我就意识到了,你很喜欢通过兑子的方式来悄然获得位置上的优势,通过兑子来打开自己真正有威胁的强子移动的空间,但你却很容易踩弃子攻杀的陷阱,并且你也从来不这么做...你有逻辑上的死定性,一个巨大的漏洞——你不愿意吃亏,你只想赚,一直赚,赢,小赢,最后大赢。」
  逻辑漏洞?苏晓樯似乎听明白了什么。
  「的确,我见过你有些时候还是愿意丢出一两个微不足道的小子去换得大子的位置优势,但一旦涉及大子,你就会异常地谨慎乃至...小气。你可以接受兑子,但不能接受吃亏,就算你知道送出一两个大子可以得到长线的利益,可你依旧不愿意这么去做。因为你不想亏,你只想赢,无论小赢还是大赢,你可以牺牲你棋盘上的所有一切,都不想丢大子,因为这似乎触及到了你另一个的底线...你莫名其妙的骄傲。」
  钉子头微微歪了歪头颅望着苏晓樯,就像是学生一样聆听着对方的教诲。
  「你太自傲了,那是从你根底里冒出来的自傲,难以遏制的自傲。但我觉得这很正常,你有自傲的资本,你惊人的算力,以及国际象棋上整整56%的和棋几率。这意味着你只要一直兑子,不失误的情况下,你总能把游戏逼到场面上只剩下王与王,兵与兵,无限接近和局的状态。那是你的理想游戏终局的状态,在那种情况下你的对手恐怕也没有‘时间"了吧?就算有时间,最终也会判定和棋...恐怕也是你赢,因为和棋的人照样无法通过这里。」
  曼蒂缓缓说道,「而想赢你,其实很简单,甚至出人意料的轻松,那就是利用你的自傲这个逻辑漏洞就行了。弃子攻杀,这是你挡不住的战术,故意放大子给你吃,让你拿到暂时的优势,让你长驱直入进薄弱的腹地,然后在一瞬间揭开杀招逆转局势...」
  她停顿了一下,「我怀疑以你的算力,你应该知道那一步上马那是陷阱吧?在我选择上马的时候以你的算力应该能看穿后面所有的路数,但你在思考片刻后却依旧选择吃下我送的子...给人一种似乎不吃子就是认怂的感觉,你的逻辑漏洞,你的骄傲不允许你认怂,你认为就算不示弱,陷入了劣势,到后面你也能把胜算扳回来。」
  钉子头双手搭在身前,安静地听着曼蒂说话,他礼貌到没有走棋放水去打扰对方的训诫,只是坐在那里用那双看不见眼球的深邃眼窝望着曼蒂·冈萨雷斯这个国际象棋天才。
  「如果跟你下棋的是别人,可能你的确有机会抓失误转败为胜,但对不起,我说过,这是国际象棋的领域,这是我的领域,我的确比不上你的算力,但我的经验和天赋再加上自己的算力足够让我从头到尾不犯一点错,不漏算一种可能。」曼蒂·冈萨雷斯说,「相反,只要你犯一次错,我就能赢
  你,并且一直赢下去。」
  「我承认你的算力的确惊人,但这不代表你强到无解,因为你有几乎不可能完善的逻辑缺陷,那就是你的自傲和对敌人的蔑视...这会导致你明知道这是陷阱,但却硬要去为了自己的...威严?即使吃亏也不会愿意退让...」曼蒂声音越说越小,越说越慢。
  「...而这一个小错,就能成为棋盘上...点燃导火线的...」
  她抬头看向钉子头,忽然沉默不言了起来,黄金瞳倒映着这个怪异的东西。
  她似乎从棋局上联想到了什么东西。
  「怎么了?」苏晓樯察觉到曼蒂好像情绪变得不对劲了起来。
  她的骄傲和自信,好像...逐渐消退,直到消失不见了。
  「啪。」
  钉子头挪动棋子,棋还没有下完。
  曼蒂在陷入沉默后,不再滔滔不绝地说话了,只在支招棋路的同时不断地将目光在棋盘和钉子头之间来回闪动,偶尔盯住已经渐渐大优的棋局面色肃然,这种态度搞得苏晓樯以为自己没看懂棋盘,分明趋近碾压的局面难道还隐藏着什么陷阱?
  走到棋局后盘,曼蒂依旧攻杀凶猛,在拥有一个皇后领先的情况下甚至二度弃出自己的皇后来换取对方的其他大子,同时又让自己另外的兵杀入底线完成升变造出第三个皇后,然后再用这第三个皇后去兑掉对方的大子!最后以多出黑方一个兵的优势再度造出了第四个皇后,一把对局三度弃后,三立皇后将敌人逼上了死局。
  「checkate.」
  在曼蒂的指导下,苏晓樯挪动场上唯一的皇后前进一步,完成将杀。
  钉子头怪人将黑王横放在棋盘上。
  另一侧的水箱轰然打开,已经浮在水面顶上努力呼吸的路明非被水流带着冲刷了出来,手上的镣铐也应声打开破除了限制的领域,路明非趴在地上动弹不得,死狗一样喘气,等待龙血的恢复给自己带来足够充足的体力。
  赢下了对局,本该欣喜若狂,但棋盘前却是死一样的寂静,曼蒂·冈萨雷斯盯着已经结束的棋局久久不言,最后凝视那坐在吊灯下好整以暇地看着她的钉子头怪人。
  苏晓樯去水泊扶路明非,路明非剧烈的咳嗽和骂娘,站在原地的曼蒂无视了一切的嘈杂,余光投向那倒下的黑王,用微不可闻的声音叹了口气说,「...倒也是,这是国际象棋,这只是国际象棋。」

第一千两百八十五章:伪命题的信任
  “赢了?我们赢了?”路明非终于把气喘匀了,抬头看向棋盘前沉思的曼蒂,一度暴血保持着热机模式,精炼的龙血就像燃油一样给他提供着源源不断的动力,让他从一开始的虚脱渐渐地缓了过来,不需要苏晓樯扶也能站起来。
  他第一件做的事情不是骂曼蒂·冈萨雷斯坑他,而是关心到底赢没有赢,在苏晓樯肯定的点头下,他长松了口气,原本的不忿都消失不见了。
  赢了那都他妈是哥们儿,你卖我那不叫卖,叫战术。但如果输了的话,就别怪我族谱大点兵了,说翻脸就翻脸。
  “有东西的啊姐妹儿!”路明非甩着身上的水走到棋盘边搭着曼蒂的肩膀看见棋盘上对方放倒的黑王顿时喜出望外,之前曼蒂把这钉子头怪人往死里吹还让他有些忧心忡忡,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嘛。
  一直在沉思的曼蒂感觉到肩膀上的压力才回过神来,不留痕迹地卸开了那湿透了的手肘,“赢棋而已,正常操作,要是输了才奇怪了,毕竟这只是国际象棋的棋盘,我基本可以算透所有棋路。”
  “没事,按照学姐你的天赋,就算是更难的围棋也能乱杀吧?”路明非看起来心情大好,有惊无险地渡过了这一关,皮都没蹭掉一点,这让他选择性无视了曼蒂的坑爹处,服服气气地叫了曼蒂一声学姐。
  “围棋不行,我赢不了。”曼蒂拒绝了路明非的吹捧,如果是平时她肯定会顺着话茬猛吹自己,但在这盘棋下完后她似乎有些情绪不佳,原本脸上标志性的常挂微笑都不剩下多少了,“围棋的话我肯定会输,算力的差距在围棋上会被无限放大,国际象棋能赢是因为大家都能算透棋路,比的是谁先犯错,但围棋我算不透,对方即使算不透也能算得比我远,我先天就是劣势,更别提还会犯错。”
  “没事,反正现在下的是国际象棋,我还不信他还能掏出一张围棋棋盘出来?”路明非狠狠地看着这个钉子头,就是刚才对方推了他一把,该说不说的他还是有些杵那幽灵般的移动方式,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背后的时候可以推他一把,也可以抹他的喉咙或者打断他的脊椎。
  “这里的游戏只有国际象棋,没有其他,这是早就验证过的了...那么现在你们打算怎么办?”曼蒂双手环抱着侧头看向苏晓樯和路明非,“现在你们已经有一个人获得了资格,等到下一班列车停靠站台就能去下一条线了。”
  “她不能单独行动,我得和她一起我才放心。”路明非当机立断就否定了这个选择。
  “那你还得下赢他一把。”曼蒂偏头看向钉子头怪人。
  “学姐,你看...”路明非沉思了片刻,然后表情瞬间一改,苍蝇搓手看向曼蒂,表情那叫一个谄媚,突出一个卑鄙无耻,被关进水箱之前还在侮辱曼蒂的妈妈,被放出来就一口一个学姐了。
  丢人吗?不丢人!路明非觉得巴结小嫂子是应该的,都自己人,门关起来谁知道丢脸不丢脸?
  “一个问题。”曼蒂竖起一根手指,“谁当祭品?”
  路明非愣了一下,然后目光在曼蒂和苏晓樯身上横移了两次。
  “我可以...”苏晓樯举手,但立刻就被曼蒂打断,“你觉得你还有当祭品的资格吗?”
  苏晓樯愣了一下,最开始她以为曼蒂是说她身为林年女朋友这个身份没有资格去当祭品,因为在场的路明非和曼蒂都是很在乎林年的人,不会让苏晓樯这个现任女友去冒这个风险...但很快她反应过来了曼蒂不是这个意思,而是她的确没有“资格”去当祭品。
  “能当祭品的人只有准备挑战这张棋盘的人,你完成了7号线的通关后就已经没有资格再参加这场游戏了,不能坐在棋盘前下棋,也不能成为祭品,这是这里的规则,不信你可以试试。”曼蒂指了指不远处的水箱,示意苏晓樯进去。
  苏晓樯还真就不带怕的,走了过去把那镣铐拿了起来戴在手上,但无论怎么用力都扣不拢,回头看棋盘前低着头坐着的钉子头,对方也没有动弹的迹象。甚至水箱的大门她站在里面也无法合拢,就和曼蒂说的一样,这里的规则拒绝了她成为祭品。
  路明非明白了曼蒂的意思,如果苏晓樯成为不了祭品,那么想要进行棋局曼蒂和路明非其中一人就必须进水箱里,路明非想要通关就必须坐在棋盘前,可曼蒂如果进了那个隔音的水箱,又怎么观察棋局给路明非支招?
  “怎么办?”苏晓樯看向路明非,踌躇了一下说,“要不我先...”
  “不可能。”路明非打断了苏晓樯想说出口的提议,看向这个女孩表情很平静,“我不可能让你一个人往深处闯,你出事了我不好跟林年交代。”
  “说不一定苏晓樯身上的伤就是因为碰到你,和你一起行动才留下的,如果她一个人的话,暗地里大概会有人愿意给她大开方便之门?现在受伤主要还是因为和你同行了,有些方便不好行,所以才遇到了那么多危险。”曼蒂抱着双手站在两人一旁给出了一个相当新颖的思考角度。
  “这些我不管,这只是你的推测,只要有百分之一的可能性她遇到不能解决的危险,我就不可能放她一个人走,如果是林年他也会让我这么做。”路明非在这件事上保持了绝对的态度,从眼眸和表情上都能看出“没得谈”三个字。
  虽然没人让他对苏晓樯负责,苏晓樯出了事也不会有人怪到他的头上,但在这种事情上,他觉得自己先天就要背上责任。
  “那怎么办...要么你自己试试能不能下过他?”曼蒂歪头看向钉子头怪人,“除了很吃弃子攻杀这一套之外,他的下棋水准是特级大师水平,一般人恐怕撑不到中盘就可以投子认负了。”
  路明非垂首沉默了片刻,轻声说,“我下不下得过不是最大的问题...问题是祭品。”
  曼蒂顿了一下,看向路明非,发现对方也缓缓抬头看向她,“我需要一个祭品。”
  苏晓樯兀然转头看向路明非,这家伙不是说他不会下国际象棋只会中国象棋么?怎么忽然就盘算起这一出了?没有曼蒂支招他岂不是睁眼瞎,连棋子怎么动都搞不明白?
  而且不管曼蒂支招不支招,路明非只要想开始这盘棋,无论输赢都需要一个祭品,而苏晓樯在无法成为祭品的情况下,唯一一个能进水箱的人就是...
  “......”曼蒂的脸上渐渐重新挂起了那个熟悉的微笑,黄金瞳看着这个沉默着,没有主动提出那个过分要求的男孩。
  让曼蒂·冈萨雷斯成为自己下棋的祭品。这句话路明非说不出来,就算他其实有办法下赢这个钉子头怪人,他也不好说出这种没道理的话出来。
  他可以愿意成为祭品是因为下棋的人是苏晓樯,为了苏晓樯能通关,他可以去承担风险。但让曼蒂去为自己承担风险,这种事情是没道理的...人心隔肚皮,他和曼蒂真算不上熟,让对方把命交在自己的手上,对于这样一个狡诈机灵的女人来说真的有可能吗?
  “其实我可以去当这个祭品。”曼蒂说出了意料之外的话,“想让我去给你担这个风险,其实也就需要满足三个准则。”
  “第一个准则,是你要让我相信你有足够的棋力下过关主,这样一来我主动成为祭品不会是白白送死的愚蠢行为。”
  “第二个准则,是你得说服去相信你不会害我,棋力够了是一回事,但会不会刻意放水输棋害死祭品这才是真正重要的问题,毕竟下棋输了死的人只有祭品,下棋的人是不会有任何损失的。”
  “第三个准则,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我骗你做一次祭品,摸清楚了关主的底,送了苏晓樯一个过关的名额,这算是一次扯平,我们互不相欠,但这一次,你会欠我一个人情。”
  路明非看着曼蒂手弯上倚靠着的三根竖起的手指,“好像这三个准则都不是我说了能算的...除了最后一个,最后一个我可以同意欠你个人情,不过我的人情真的有价值吗?”
  “这你就别管了。”曼蒂淡笑着放下三根手指,“第三个准则我算你同意了,那么前两个准则想要完成也很简单,你和我下一盘棋,我大概摸清楚你的水平,觉得你行,那么第一个准则自然就通过。”
  “关键还是第二个准则吧?我退一万步说路明非有实力可以下过那个怪人,你也不像是会把命交到别人手里的类型,你为了保命连林年都骗过...我是知道一些内幕的虽然不多,但还是多少了解一点,你这样的人真的会愿意把命交给别人做赌注吗?”苏晓樯认真地凝望着曼蒂的眼眸问。
  “你的确只了解我一点,但不多。”曼蒂瞥了这个女孩一眼笑了笑,“不过你说的倒也算是对了,干我们这一行的人,信任这种东西简直就是毒药,什么时候你对谁有了信任把他放进了心里,就意味着你把毒药喝到了肚子里,死只是迟早的事情。”
  “那你信任林年吗?”苏晓樯问。
  “信任也不信任。”曼蒂给了一个古怪的答案,“毕竟他并不纯粹是他,所以我信任他也不信任他。这是一个伪命题,所以没有准确答案。”
  路明非和苏晓樯顿了一下,居然都听明白了曼蒂的这个谜语,表情有些难以言喻,看向曼蒂的眼神也有些奇怪...大概是没想到这个女人知道的事情居然这么多!
  “所以?”苏晓樯决定直接要个答案,“先不说棋力的问题,你相信路明非不会害你吗?”
  “相信...也不相信。”曼蒂看着路明非的眼眸淡淡地说道,“你的问题同样是个伪命题。”
  苏晓樯怔住了,转头看向路明非,而路明非的表情相当平静...甚至可以说是面无表情,他望着曼蒂,仿佛是要从这个女人的黄金瞳里看出什么秘密来。
  “其实这个问题,得由我来问。”曼蒂说,“路明非,我可以相信你吗?”
  苏晓樯能感觉到,路明非如果点头,那么曼蒂就会毫不犹豫地同意进入水箱成为这个祭品,而路明非现在也该是该立刻点头...但他居然沉默了。
  “我...给我一点时间。”路明非忽然转身离开了,踏着步子离开了吊灯下,一直沿着隧道边的黄线走到她们看不见的地方去,脚步声越行越远。
  “......”苏晓樯盯着路明非离开的方向,心中有了一个难以置信的猜想,曼蒂只是垂眸默然地站在原地等待着。
  不过多时,远处的脚步声再度回来,路明非走向了曼蒂·冈萨雷斯,然后伸出了右手,“你可以相信我,我为我这句话负责。”
  “你确定你能为这句话负责?”曼蒂看向路明非伸出的这只手。
  路明非颔首,目光坚定,给予了相当肯定的回答。
  “希望如此吧。”曼蒂随手轻拍了一下他的手,转身走向月台的深处,“先来摸一下你的底子,看看你到底有没有资格去下这盘棋。”
  “你真会下国际象棋?之前你怎么不说?”苏晓樯跟在路明非身后低声问。
  “刚才是刚才,现在是现在,你忘了我的言灵是什么了吗?”路明非盯着曼蒂的后背...最主要是盯着肩膀的位置目不转睛地回答。
  苏晓樯仿佛通悟了,但又残留着一些疑惑,“你的言灵...不是模仿混血种的言灵吗?”
  “我可从来没有说过我能模仿的只有言灵。”路明非缓缓说。
  在他专注的视野里,曼蒂肩膀上绿色的数据面板最底部,构筑的进度终于逼近了100%...然后完成。
  同时他的脑海中出现了无数不属于他的碎片,他快速地翻阅,闭眼去回忆咀嚼这些东西,就像往常无数次做过的一样,体验它们,接纳它们...成为它们。
  曼蒂站在了服务台内,面前的石子棋盘已经归位了,“走超快棋,各40秒,我执白,没问题吧?”
  “没问题。”路明非走到了棋盘前,睁开眼,他的瞳眸中已经点燃了光火,这代表着“月蚀”这个言灵已经全力发动了,曼蒂所会的一切技能、技巧都以难以形容的方式附加在了他的身上,两人的黄金瞳在对望时刻的瞳仁模样,虹膜颜色都惊人的相似。
  很好的眼神。曼蒂心想。
  那些燃烧的虹膜就像被点燃的狮子鬃毛,让人感到相当的...可靠。
  “自己心里记数,谁时间先用完谁输。”曼蒂挪动了棋子,同一时刻,路明非也快速挪动。
  超快棋开始了,两人40秒,共计80秒一分半不到的时间就要决定这盘棋的胜负,这是国际象棋中最为疯狂,也是处于鄙视链最下层的玩法,虽然最正统的还是慢棋长考,但快棋也有着它独到的精彩之处——闪电般交锋的急智和数倍于慢棋的博弈压力,所有的布局和推断都压缩几十倍在短短几十秒内完成,那些爆发出的灵感绚烂如烟火。
  两人挪动棋子根本不思考,几乎是纯靠本能在下棋,速度快到如闪电,两只手全部用上不断地兑子,进攻,防御,攻杀在石子快速的挪动和扫出中完成。
  从气势、落子的姿势,甚至拿子的动作习惯都仿佛复刻一般,站在旁边的苏晓樯一瞬间幻视有两个曼蒂·冈萨雷斯在对弈!
  她几乎看都没看清棋局的变化,在最开始她还尝试分辨一下局势,但超过十五秒后她就放弃了,转而背身徘徊了一分钟后再在曼蒂开口的一声话中转头回来。
  “你输了。”曼蒂淡淡地说。
  路明非手上抓着的棋子还没落下去,现在棋盘上的局面也是他劣势,毫无疑问他输掉了。
  40秒的下棋时间已经用完,曼蒂·冈萨雷斯那边还剩下大概秒不到的时间,这证明路明非就算拷贝了曼蒂的经验和技能也在下棋时多花了琐屑的时间去思考和运用。
  这是必然的事情,抄来的东西,尤其是这种技艺经验上的东西运用起来本就不如原主流畅。
  “但没差了,就这个水准一样能下过关主,只要记得弃子攻杀这个套路就行了,你用一次他吃一次。你现在构筑的面板应该有我下赢他那盘棋的经验,再复刻一次对你来说应该没什么难度。”曼蒂拍了拍手扫空了桌上的棋子,意味着她不再需要这些模拟工具。
  “记住一件事,我愿意信你,是因为林年信你,听证会上你表现得不错,没有辜负他的信任,所以我也选择相信你一次。但你欠我一次人情。”曼蒂翻出服务台,从路明非身边走过时瞥了他一眼,“我的人情还起来可是很要命的,到时候可别后悔了。”
  路明非跟在了走出服务台的曼蒂身后,对方没再说什么废话,一路穿到站台前,走进了那个敞开的湿漉漉的水箱里,顺手拿起地上的镣铐就挂在手上,黄金瞳熄灭的同时反手拉住水箱的门,抬头望了一眼棋盘前的钉子头怪人嚷了一声,“我自己来,不用你操心了。”
  说着,她就关掉了水箱,百无聊赖地坐了下来,正式成为了下一盘棋局的祭品。
  路明非没有浪费时间,坐在了棋盘上,看向钉子头,而对方在观察了路明非好一会儿后,相当绅士地让路明非先手。
  在看见对方这个动作时,路明非心中就已经默然说道。
  赢了。

第一千两百八十六章:白日不到处
  没有什么吊诡的忽然被翻盘,作为关底boSS的钉子头怪人也没有稀奇古怪的二段变身,如果真有的话路明非估计就得现场打投诉电话了,曼蒂都能一次车过去,凭什么他就得打二阶段?总不能曼蒂在进二阶段之前直接力大飞砖斩杀了吧?
  只是下棋的话「月蚀」的消耗反倒是没那么大,在智力问答那一关他补充了不少糖分,足够支撑他再使用这一次言灵完成这把棋局。
  就和曼蒂·冈萨雷斯点拨的一样,弃子攻杀的确对这个钉子头怪人来说是必杀手段,只要刻意放子给他他就真敢吃,这无疑在这种水平的对局下是送死的行为...并且路明非也感受到了为什么曼蒂会说换围棋来,就算对方会犯错她也赢不了,这真不是自谦,就算通过做局拿到了优势,路明非也下得小心翼翼,靠曼蒂的经验和技术避开对方留的一堆坑,拆掉一个又一个布局,但凡漏掉一个,那么局面就会直接翻盘。
  但结局还是好的,路明非最终还是赢了这一局游戏。
  「checkate.」按照构筑后曼蒂的习惯,路明非重重放下升变后的皇后,金光绚烂的瞳眸直视钉子头,说出了那句致胜的宣言,完成了最后的将杀。
  钉子头怪人没有表现出狂躁和不服气,只是轻轻握住了棋子放倒,它的确没什么攻击性,只要在规则范围内,它就只是一个纯粹的下棋工具。
  水箱打开,过半的蓄水一口气冲了出来,浑身湿透的曼蒂从里面走了出来甩掉了手里的镣铐,抬手捋了一下湿漉漉的长发扎了个马尾起来,走向棋盘前黄金瞳渐渐熄灭的路明非,「我还以为会更快一点。」
  「月蚀」的效果结束,那些清晰的下棋经验也渐渐从路明非脑海中褪去,只留下了一点正常的记忆,但根据这些记忆路明非也算是初步掌握了国际象棋的下法...这算是他言灵的隐藏效果,如果他不会游泳,但构筑一次游泳冠军后,多半他就能初步地学会游泳的技巧并且记住那种发力感觉。
  「多谢师姐。」路明非心甘情愿地朝着曼蒂喊了一声师姐以及道谢,不管曼蒂什么目的,以及对方的嘴巴有多让人膈应,但就从她现在为止所做的事情来看,路明非该诚心诚意地进行道谢。
  曼蒂·冈萨雷斯在遇到他们之后做了什么?吵架和嘴碎不谈,在涉及正事上,她提出了交涉,在双方都同意的情况下,先保送了苏晓樯获得了进入下一关的资格,然后自己成为祭品再帮路明非得到资格。
  那么曼蒂实质上得到了什么呢?
  路明非的一个人情,两次可有可无的下棋实战经验(路明非怀疑,其实曼蒂早就百分百确定能下过钉子头怪人),除此之外就没了。她现在甚至不能让自己通关,因为苏晓樯和路明非获得资格后就不能再成为祭品。
  冷静下来后,苏晓樯也发现了这个金发的女人虽然说话做事都有一种刻意惹毛他们的感觉,但做出来的事情却完全是利于他们的。这让她看向曼蒂的眼神变了,不知是在怀疑对方的目的性不纯,还是打心底里开始重新审视这个名义上的师姐。
  「我们两个走了...接下来你怎么办?」路明非看向脱掉牛仔外套,只穿着一件白色内衬拧水的金发女孩问道。
  「我?不用管我。」曼蒂光膀子两只手臂上肌肉线条在吊灯下清晰漂亮,短内衬露出的马甲线里留着水痕,她把拧干的牛仔外套攥成条搭在肩膀上看向两人,「我到这里就好了,没必要像你们一样往里走,7号线是一道坎,能通过7号线,前往最后两关的名额是有限额的,这些名额也早就内定完了,很显然我不在名单里,不像你们两个。」
  「内定名额?」路明非闻到了阴谋的气息...好吧,这根本就是扒蒜后的辣味冲眼睛了,很明显最后的两关就是个大坑!
  坑到曼蒂·冈萨雷斯这种狡猾惜命的人根本不愿意去试一试。
  「8号线...没有资格的人去,谁去谁死。」曼蒂说出了一个相当危言耸听的结论,「你们两个不必担心,你们是被内定的人,8号线虽然会对你们造成不小的麻烦,但你们只要不犯病,基本都能顺利通过。」
  「所以8号线到底是什么情况?你知道吗?」苏晓樯直接问了,她是相当反谜语人的类型。
  「我不知道。」曼蒂相当光棍地摊手,「不是我不想跟你们说,也不是我说了之后会有什么坏事发生,而是我真的不知道,我从我信息渠道来源那里得到的消息就是,8号线相当特殊,有资格者通过,无资格者沉沦。」
  「你的意思是,你就不往深处去了?那你进来尼伯龙根的目的是什么?」路明非疑惑地问道,「总不会是来观光的。」
  「哦,我是来找人的,和你一样,只是我要找的人还没下那么深,所以我在这里等着就行了,刚好这里也够安全。」曼蒂在路明非和苏晓樯睁大眼睛的注视下,从口袋里掏了一根巧克力棒出来撕开包装就叼在了嘴里。
  「你...这...」
  撇了一眼路明非,曼蒂嘴里嚼着巧克力含糊不清地回答,「智力问答那关走之前要的,你们没要吗?虽然提前离开带不走奖品,但带点吃的走是不影响的,节目组也不在乎这一点零食,做人嘛,脸皮要厚,会伸手的孩子才有零食吃。」
  「我能不能...」路明非吞口水舔嘴唇,眼都绿了。
  战斗,逃亡,以及言灵的维持让他的体力再度见底了,不说饥饿的体感问题,曼蒂提到了8号线的危险,那么他很难保证自己的状态够不够支撑到下一条线进行正常的战斗消耗。
  「不能,这根是我的,你们没有。」曼蒂吃得那叫一个津津有味,她看向一旁的苏晓樯,苏晓樯立刻就侧开了视野,表情很绷得住,看起来是个有操守有坚持的女孩。
  「不过除了这根以外,其实我还有其他的。」曼蒂又从牛仔裤兜里摸了两根巧克力棒出来,朝着苏晓樯笑着招了招手,「师妹,过来。」
  苏晓樯偏过头,斜眼看着笑眯眯的曼蒂,心里估计觉得这家伙没安好心,但在一旁路明非那狗一样的视线和口水滴答中,她只能内心叹了口气,按捺住自己的情绪,走了过去。
  「叫声嫂子。」曼蒂嘻嘻笑,手里夹着的两根巧克力棒不断摇晃。
  苏晓樯脸瞬间就黑了,转身就走。
  说实话,没给这臭金毛一个耳刮子都已经是她脾气好了,她可从来没有见过撬墙角这么明目张胆的!这已经是挑衅了!
  「咳咳...师姐,其实我吧...」路明非往前挪了两步,然后看见面无表情从身旁走过去的苏晓樯,犹豫了一下还是长叹口气,摸了摸后脑勺算求。
  「过来。」曼蒂叫住了他,瞬间让他喜出望外了起来,转身就屁颠屁颠跑了过去,但还没走近额头就忽然被曼蒂抬手用并拢的食指和中指戳了一下,相当用力,把他脑袋杵得往后扬了一下。
  「干嘛?」路明非后退半步站稳,捂住额头看着曼蒂一脸愣神。
  「没什么,给你加个bUFF而已。车要来了,准备上路吧。」曼蒂收起了巧克力棒,完全没有要慷慨解囊的意思,把路明非给看yue了,觉得这个女人再性感也遮不住那恶毒和狡猾的本质!
  「会不会说话,什么叫上路,准备出发不行么?」路明非嘀咕,也走到了黄线前。
  不用曼蒂提醒他的五感也先一步听见了那模糊接近的异动声响。
  通关者已经产生了,那么迎接他们前往下一关的使者也该如期而至。
  月台旁一直空荡漆黑的隧道
  里渐渐响起了铁轨的震动声和风的呼啸声,整个站台的地面都在微微颤抖,棋盘上翻倒的棋子滚动到那只苍白手指的边上停下,地铁铁轨上的煤渣跳动的幅度越来越大拉扯出残影,轰隆声由远至近。
  不时,废旧的铁皮列车带着狂风冲出了隧道口,白色的亮光一节节打在黄线前路明非和苏晓樯的脸上,曼蒂·冈萨雷斯咬着巧克力棒,单手揣兜里站在他们身后不远处,看着两人的背影,忽然摇头轻松叹了口气,抬头喊,「喂,路明非。」
  路明非回头,看见曼蒂那张带着淡笑的漂亮脸蛋,她站在吊灯前,背光的缘故那张脸庞上带着一些模糊的阴影,让人看不清一些更深的东西,「记得,你欠我一个人情,我需要你还的时候...你可不要怪我!」
  「你只要别让我去做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就好!先说好,违法乱纪的事情我可不干啊!还有,校规不让干的事情我也不干啊!」路明非被提起这一茬,也赶紧给这事儿打个补丁。
  曼蒂摆了摆手,路明非也不清楚那是不用担心还是什么其他意思。
  列车停在了两人的面前,在黄灯闪烁中,车厢门打开,里面的废纸屑被风吹着滚到他们脚底。
  苏晓樯和路明非接连走进了车厢,扫了一眼空空荡荡的废旧列车,那种慌败感和阴暗所带来的不确定的未知和恐惧,让他们心中也不免为之后要迎接的挑战而感到沉甸甸。
  在车厢门要关闭之前,两根巧克力棒从缝隙里飞了进来,路明非反手就抓住了,转头看向合拢车门玻璃外站台上已经回头,抬起右手摆了摆径直走向深处的曼蒂·冈萨雷斯。
  「真够意思。」他小声说。
  结果论来看,白送了他们两个过关,还给补给,代价就是被她嘴几句和欠一个鬼知道多久才能兑现的人情...起码这个师姐当的,该做的事情是做到位了,看来上次坑了他是意外咯?
  路明非撕开了巧克力棒分了一根给苏晓樯,苏晓樯沉默了片刻还是接受了这份来自自己潜在情敌兼师姐的好意,她对这个女人的主观感觉也相当复杂,她的确不喜欢这个人,但却觉得这个人似乎也没坏到透顶...是不是坏女人给人的感觉都是这样让人捉摸不透的?
  地铁开始缓慢发动,路明非和苏晓樯对坐在列车的长椅上,手里各拿着一根巧克力棒小心翼翼地吃着,享受着这来之不易的甜分补给,这种热量最直接的甜食简直是缓了他们的当务之急。
  吃完了巧克力棒,连手指也舔了一遍,路明非正寻思自己是不是太邋遢了,抬头就发现苏晓樯也在偷偷舔指肚,顿时就悄悄叹了口气。
  妈的,这什么日子啊。
  就连那个小天女都能给逼到吃根巧克力棒都小心翼翼了。
  要知道以前小天女可是出了名的消费狂魔,吃一碗倒一碗恐怕形容的就是这种富婆,不说铺张浪费,但挥霍无度肯定是没跑的了。
  每逢过生日,或者手下的闺蜜们过生日,全班都能享受到一顿零食和肯德基盛宴,要不是还得上学,她能在外面的私厨给大家摆一桌,学校的规章制度限制了她的豪横,小卖部的限购约束了她搬空小卖部的野望。
  换作那时候,别说什么巧克力棒了,小天女想吃巧克力,她干矿场生意的爹能专门买一条生产线下来专门给她生产巧克力,想要什么口味有什么口味,榴莲的,草莓的,白桃的,全看公主喜欢吃什么。
  路明非记得最清楚的一次是苏晓樯有一次从他这里从旁侧击打听到林年喜欢吃甜食,尤其喜欢巧克力的情报,当即就问,在林年过生日的时候推一尊林年的1:3放大版本黑巧克力塑像到操场上这个主意怎么样?
  路明非当时就对小天女的脑回路惊为天人,连忙劝说姐妹别这么
  下头,咋们循序渐进的来,你送一盒德芙都成,巧克力塑像什么的,林年还年轻,吃不得社死的苦。
  ...哈,这么一想起来,林年喜欢上苏晓樯好像也正常。
  路明非忽然想。

第一千两百八十七章:青春恰自来
  按林年的个性,本身就是自傲中带着一丝自卑,自傲来自他本身的本事和性格,而自卑则是来源于他的家庭以及生活状况。关于这一点路明非其实挺感同身受的,寄人篱下的他本身也带着一些自卑,那是原生家庭有问题的孩子们在成长中都会染上的心理毛病。
  这样的人在成长时最需要的是认同,这种认同一半来源于自身的努力,另一半来源于周围人的肯定,路明非是通过摆烂和逃避来躲避那份自卑感带来的负面情绪,而林年则是不同,他太想证明自己的价值,来否定和对抗那份自卑了,而在这个过程中,他无疑得到了一个重要人的帮助。
  在那段特殊的日子里,在高中这种攀比以及价值情绪最浓厚的人生阶段,承载着年轻人思维最为敏感,想法最为飞扬的阳光明媚的日子里,还是一个执着又愚笨男孩的林年得到的最多的认同是来自小天女的。
  林年那段时间从苏晓樯身上得到的认同感简直是爆棚级别的,在小天女的追求下,基本没有人拿过林年的家境开涮或者冷嘲热讽,因为当一个人无法得到某种东西的时候,旁人可以去嘲讽他的这个硬缺点,但他随手可以得到但却主动拒绝的时候,这个缺点似乎就变得可有可无了,无法成为被攻击的点。
  或许那段时间林年也很感谢苏晓樯吧?自己最大的自卑硬生生被那个女孩给踩到了最深处,在该骄傲,该自信的年龄,可以肆无忌惮地去骄傲,去信心百倍。
  路明非侧着头看着苏晓樯发呆,而苏晓樯似乎也注意到了他的目光,舔指肚的动作停止,抬头看了过来,不怀好意地发问,「盯着***什么?你没舔你的手?」
  「哦,不是。」路明非下意识就把剩下没舔的大拇指塞嘴里了过了一遍,「我是在想...算了,没什么。」
  苏晓樯不留痕迹地擦了擦手指上的口水痕,盯着这小子眯了眯眼,觉得他刚才绝对在想什么很不对劲的事情。
  「对了,小天女...」
  「你叫我这个外号干什么?是在阴阳怪气我么?」苏晓樯偏了偏头瞅着路明非,寻思自己好像没得罪他吧?
  「什么叫阴阳怪气,我们不一直都是这么叫你的吗?」路明非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了。
  「那是以前,现在就算了吧。」苏晓樯淡淡地说。
  路明非顿了一下,随后就释然了。
  但他还是笑着摇了摇头,「其实现在叫你小天女还是没什么问题的...不过你不喜欢就算了。」
  「所以你想问我什么问题?」苏晓樯揭过了这个话题。
  「你觉得如果你没来卡塞尔学院,现在在干什么?」
  「其他大学读书呗,还能在干什么?」
  「你觉得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苏晓樯抬眸看向路明非,「有什么问题就问好吧,别拐弯抹角,我不喜欢猜谜。」
  「其实我想问的是...你后悔过接触这些稀奇古怪的事情吗?」路明非双手撑着两侧的金属椅面,抬头看向这辆在漆黑的怪物食道里呼啸冲刺的列车,身后车窗外一闪而逝的深邃黑暗与白灯模糊而失真。
  「什么叫后悔接触?我不明白你的意思。」苏晓樯沉默了一下问。
  「我的意思是...如果你没有来卡塞尔学院,那天没有突发奇想进那条巷子撞见倒霉催的那些事情,你现在大概率是考一个不错的国内大学,或者你爹花钱买一个国外常青藤的位置,让你去留学,然后回国好好发展吧?不管是在国内还是国外,你都还能是那个...嗯,以前的小天女,而不是像现在一样。」
  「现在一样?现在我很差吗?」苏晓樯问。
  说完她又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然后发现,哦,好像的确
  挺差的。身上脏兮兮的跟矿难逃出来的矿工似的,原本都要用牛奶和精油呵护的皮肤到处都是裂口,那些灰尘和肮脏的东西几乎腌进了伤口和皮肤里,这让她情不自禁抬手擦了擦脏兮兮的手背。
  「也不是说很差了...只是明明能过更好的生活。」路明非耸了耸肩,也把话说开了,其实他很少跟人说这种直白的话,以前唯一的人选是林年和芬格尔,「虽然我不知道你平时每天在想什么,但我看得出你压力很大,你和林年,你们这两口子眉毛在我印象里几乎就没松开过,每天都跟世界末日的前一天一样忧心忡忡的。」
  「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没来卡塞尔学院,你的日子可能过得更好...当然我的意思不是说拿你和林年现在的关系来置换那些好日子,毕竟别的大学你也可以联系林年,他也是喜欢你的,你锲而不舍一点说不定能熬到他毕业,然后把他娶回家?」
  苏晓樯微微低头,片刻后摇头,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反问,「那你呢?你也明明可以过更好的生活,现在一样出生入死。我说句心里话,你在我看来现在跟以前已经不是一个人了,你上课纸削到手指流血都能跟林年大呼小叫好一会儿,还让他给你包扎手指,跟要死了一样...现在呢?我感觉你被捅穿肺管子都要逞强说:没事情,小问题!」
  「路明非,你觉得这样的日子比以前更好吗?」苏晓樯轻声问。
  路明非张了张嘴,挠了挠头,叹了口气,「也不是这样说的了...我进卡塞尔学院其实是必然的事情,我本来就在诺玛的录取通知书上,林年只是顺道来接我的,所以好像没差的。」
  「可这不意味着你一定会成为现在这样的人。」苏晓樯侧头看向窗外呼啸而过的黑色气流平淡地说,「虽然你用了很多问题来打掩护,不断地增加前提来避重就轻,但你真正想问我的是,我有没有后悔跟着林年一起撞进这边的稀奇古怪的事情里吧?」
  「是的。」路明非点头。
  「那你呢?你后悔听林年那些建议,去当出头鸟,去卖命打打杀杀最后落得一身伤吗?」苏晓樯看向他破破烂烂,浑身血迹的模样问。
  「这个啊...怎么说呢?我和你的情况其实有些不一样,你硬要说我听林年的意见什么的,好像他也没啥我...呃...就是...」路明非又开始挠头了,头皮不痒,脑子有点痒,隔着头发头皮和颅骨挠不到脑子,所以越挠越痒,最后放弃。
  「我不知道诶。」路明非光棍地回答。
  这算是逃避了这个问题。
  「那你问我的问题,我的答案也不知道了。」苏晓樯看向路明非笑了笑说。
  她很少笑了,路明非见到她笑也微微愣了一下,然后自己也忽然笑了一下说,「其实吧...也没差,你以为你来卡塞尔学院就不是小天女了啊?大家背地里还是叫你小天女,没差的。」
  「真的?我怎么不知道?」苏晓樯愣了一下。
  路明非抱起手偏头闭上眼睛假寐,故意不回答这个问题。
  他其实知道苏晓樯对于刚才自己的问题早就已经有了答案,对方说不说出来其实也没差了,这个档口没有直接说出来,算是在这场互相提问中给他留了一个不确定的余地。
  如果他路明非的回答是不确定,对方的回答却是毫不迟疑的肯定的,那是否就显得路明非在觉悟上,在友情上,在许多方方面面上显得优柔寡断和不爽利呢?所以她也回答不知道,路明非也回答不知道,结束了这个话题。
  路明非不清楚苏晓樯想没想到这莫须有的一层,是不是在刻意给他留面子...也可能是自己想多了吧?为什么自己会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呢?
  他听着地铁的隆隆声有些出神,自己这是心
  烦意乱到害怕了吗,没有底气了吗,想要把即将迎来的失败归咎于某个事物身上吗?
  他问苏晓樯的那个问题,真的是在问苏晓樯,而不是在问自己吗?
  他不清楚,脑子有些乱糟糟的,放在身侧的双手也有些脱力地垂着,指甲里干涸的血迹随着长椅的震动轻轻脱落出来,滚落在铁椅上,震碎,跌落。
  「休息吧,8号线上不知道还会遇到什么麻烦,先保存一点体力。」苏晓樯缓声说,靠在了椅子上侧着头闭上了眼睛。
  「嗯...」路明非点了点头,但也没有闭眼休憩,只是倚靠着列车的玻璃窗,感受着地铁在隧道中行驶的震动,视线斜斜地顺着黑暗的隧道向前、向前,一直到被黑暗淹没的地方。
  —
  其实吧。
  话...也不能这么说啊。
  什么叫不听林年的意见,自己就会过得比现在好?林年告诉过他,他本来就在诺玛的录取名单上,希尔伯恩·让·昂热也早就盯上了他们,只是林年的情况特殊一些所以先被卡塞尔学院找上了,路明非不过安稳了半年不到的时间,那张录取通知书也随之而来...一切都是被注定的,他的想法和主见还是和往常一样不在自己手中,被别人,被那些他不认识的,甚至从未见到过的高高在上的人主导。
  林年教了自己什么呢,给了自己什么建议呢?如果说只是让他路明非要坚定自己的想法,去获取能打破枷锁的钥匙也是错误的话,什么才是对的呢?任由那些陌生人操纵,在一个又一个局中做好棋子的身份,被挪动,被吃掉,或者吃掉别人...那种日子会更好吗?
  是啊,会更好么?或许会,又或许不会吧。起码可以不思考那么多了,不去主动争取那么多了,放任发展,随波逐流,别人当给予我的,我收下,别人掌掴我的,我承受,事情总有一个结局,名叫路明非的男孩在那本书里总有一个确定的结局,我现在做的事情可能会改变那个结局,也可能只是枉然...但我会后悔去改变吗?去尝试吗?
  嘿,说起来,问苏晓樯的这个问题,可能最该问的是自己。
  路明非呀,当那个叫林年的混小子坐着直升机来到电影院门口时,你该拉住他的手,让他帮你完成曾经你那些狂躁的、放荡不羁的、张扬无度的、青春不切实际的幻想吗!
  会更好吗?
  会更好吗?
  不在卡塞尔学院的,不出风头的路明非会做什么,他的日子会过得比现在滋润吗?他会得到比现在更多的东西吗?爱情?友情?还是更多、更多的其他的东西?
  可人生里并不是每一件事都是要算清楚的,去做那些值得的事。
  他是知道这个道理的。
  路明非闭着眼睛,听着列车的轰隆,风声的呼啸,头皮在玻璃上颤抖在颅骨中带来的震动,都像是搅拌机一样把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打乱进了五颜六色的脑髓里,那浮在表面的斑斓互相浸染,碧波荡漾的想法,绚烂得就像夏天的阳光照在眼晕里荡漾出的漂亮的光弧一样。
  他还是忍不住去幻想了,就如女孩说的那样,假如啊,假如真的有那样一段故事,平庸的,充满期望的,不失热血的故事发生。
  那么那一切都还是要从那个春天,那个阳光灿烂的春日开始,毕竟那一天在他的记忆力如此的印象深刻。
  每每想到那一天,记忆就像翠绿的爬山虎在日照中疯涨,他穿着一身白色短体恤配洗得发白的牛仔裤,站在绿荫的阴影里抬头看着那狂乱藤蔓的痕迹,试图从里面寻找自己未来人生的形状。
  如此清晰的记忆痕迹,直到许多年后兀然回头,也能在时光的碎片里瞥见的一抹留影。
  路明非闭眼觉得脸上有
  些温热,困乏,却又不太敢睡着。
  可那温热感还是那么舒适,随着时间的推移在他的脸颊上攀爬,就像绿藤在墙面上生长,光线的偏移,温度的变化,那么的真切,现实,让他心悸,有些害怕沉溺进去。
  「算了...我不睡了,免得睡死了错过下一站。」路明非睁开了眼睛侧头对苏晓樯说,但他一侧头,没有找到苏晓樯,也没有找到他的现实。
  他找到的是一扇门。
  「苏晓...樯。」他的话停在了口中,与他的思绪在一起。
  他面前是一扇大门,暗蓝色的防盗门,上面贴着红色的倒福字,猫眼坏掉了满是浑浊,从圆孔的玻璃里能模糊看见外面绚烂的阳光。
  门。
  这扇门。
  怎么会在这里。
  他的思绪忽然清空了,被超乎常理的所见现实冲刷成了平静的湖面。
  他鬼使神差地伸手,握住了门把手,按着记忆逆时针旋转拧开了那扇门。
  那扇他住了十八年,婶婶家的防盗门,在门外是楼道,楼道连接着小区,以及那个...回不去的春日。
  「呲呀。」门开了。
  有风吹了进来,打在脸上,很凉爽,青涩。
  —
  路明非一脚踩着门槛,一脚站在推开的门后,右手里拽着门把手,他望着安安静静的走廊,春日下午的阳光从楼道尽头的窗户里照进来,暖洋洋地洒在身上干净的白体恤上,楼道里晒着象牙白的床单,窗外小区里风吹着绿油油的树叶,哗哗地响。
  「一箱打折的袋装奶,半斤广东香肠,还有鸣泽要的新一期的‘萌芽",买完了赶快回来,把桌子上的芹菜给我撅了!还有去物业看看有没有美国回来的信!还玩游戏?自己的事情一点不上心!要没人录取你,你考得上一本么?在你身上花了那么多钱有什么用?」
  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在背后大声地响起,犹如魔音灌脑。
  路明非下意识走了出去,关上了背后的门,那中年妇女的唠叨被门隔断在身后,仿佛另一个世界的事情。
  恍如隔世。
  「啊?」他忽然发出了奇怪的声音,在空无一人的楼道里回荡。
  楼道里的空气里有股杜鹃花的香味,很淡,略涩,轻盈和愉悦的感觉,仿佛于置身于青色花海的春日之中。

第一千两百八十八章:查无此人
  “明非,都说你要去留学啊?”报摊大爷坐在报亭里的椅子上,找了个太阳晒得到的地方眯着眼睛,左手蒲扇右手搭在白色汗衫罩着的肚子上,有搭没一搭地跟外面的路明非聊天。
  “嗯嗯。”虽然以报摊大爷美人醉卧的角度看不见外面那小子,但还是能听见他敷衍回答的声音。
  “出国留学好啊,留学回来就是海龟,赚钱多。”
  “嗯嗯。”外面时不时响起翻书的声音。
  “听大爷一句劝,好好读书,能出国留学就多去学点人家的核心科技回来,不像大爷我,什么本事没有就只能看报摊,赚不了大钱嘞。”
  “嗯嗯。”外面的小子依旧敷衍。
  报摊大爷也不气恼,毕竟他不是真要和这天天抬头不见低头见,见面就猛蹭他免费杂志的年轻小孩交心,只是上了他这个年纪,闲来无事总会嘴碎,身边有个听客就行了,无论是小区里没出息的衰小子,还是长了耳朵的石头墩子。
  “大爷,你这儿除了这《萌芽》之外,还有《小说绘》吗?”
  “《小说绘》?没进多少,外面摊上没有就是被买完了,现在年轻人不都看《萌芽》吗?看啥《小说绘》啊!过气的东西了。所以说人啊,也要与时俱进,不然就会被淘汰,你去留学就是个明确的选择,都说国外领先我们多少多少年,你去留学多看看,多走走,毕业回来好建设我们的国家,让我们也进步进步,落后就要挨打啊。”报摊大爷优哉游哉地打着蒲扇,话题发散性极强。
  “大爷,我多问一句,今年几几年啊?”外面那小子问。
  “2018年啊!怎么,读书读傻了,日期都记不得了?”
  马路牙子上的路明非没有搭大爷的茬,而是合上了手里新一期的《萌芽》,抬头仰望绿茵里投下的碎片似的阳光,觉得自己的认知也和那阳光一样被切得有些支离破碎,整个人都显得很幻灭。
  大街上戴着绿牌的新能源汽车呼啸而去,不带一丝尾气,环保又干净,马路上森女风的漂亮女孩们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嘻哈文化和脏辫的酷男孩酷女孩们手抄在口袋里蹦跳着走过,聊着昨天的《有嘻哈》里谁最炸,谁被淘汰最不公平。
  2018年...怎么会是2018年!
  疯狂挠头但却挠不到脑子的路明非觉得要么是世界疯了,要么是自己疯了。
  他从马路牙子边上呼得起身,然后左看看,右看看,仰天长啸,“路鸣泽!给我出来!”
  人柱力中了幻术,首先想到的当然就是求救自己肚子里的租客,路明非也不例外。
  可他的声音被公路上车流的呼啸给掩盖,春风吹起绿叶糊在他的脸上似乎是在嘲笑他的慌张无措,他扒拉开树叶发现没有人回应他,那个随叫随到的小魔鬼似乎不在服务区,这个世界剩下的唯一的“路鸣泽”似乎只存在于他刚才离开的小区老房子里,那个横竖都是160的堂弟。
  倒也是啊,如果是那个时间段的“路明非”,的确身边还没有那个名叫路鸣泽的小魔鬼出没,整个世界就只有他和阳光下自己的影子。
  “要走了吗?”报摊大爷眯着眼睛轻轻摇着蒲扇,“15块钱,自己扫吧。”
  “扫?扫什么?”路明非手里抓着那本新的《萌芽》回头下意识问。
  “支付宝、微信都可以,喏。”报摊大爷伸手指了指摊面上放着的塑料薄片,里面夹着一张打印成图片的二维码,“不收现钱啊,哦,也不是不收,是没零钱找不开。”
  路明非摸了摸口袋,发现身上没零钱,再摸裤子口袋,摸出来了一台触碰手机,屏幕比他以前用的iphone5大到不知道哪里去了,设计也是美感十足,这让他再度怀疑起了世界的真实性,这是他能用得起的电子设备?
  虽然不知道微信还能支付,但支付宝他是知道怎么用的,在二维码上扫了15块钱,大爷报摊里立刻响起AI女声提醒:支付宝到账15元。
  这一切都把路明非看得一愣一愣的,手机上的日期清晰地显示着2018年5月,有种今夕是何年的感觉。
  一切都好像显得熟悉...又陌生。
  —
  坐在小区门口马路牙子的路明非双手抱着脑袋低头呈自闭状态,他左手放着一箱打折的袋装奶,右手放着塑料口袋装着半斤广东香肠和一本拆掉包装薄膜的《萌芽》,完美融入了小区门口那一排石墩子里。
  好的,让我们重新梳理一下现状。
  别急,路明非,按照《卡塞尔学院任务手册中文版》里《特殊情况对策指南》里讲到的,当专员执行任务时遇到类型A的特殊情况该怎么做?
  “冷静,冷静,还是他妈的冷静。”
  首先,我们明确一点,这里还是尼伯龙根里吗?回忆一下,在来到这里之前自己在哪里?
  “一辆地铁列车上。”
  很好,列车是通往哪里的?你当时的目的是什么?
  “列车通往尼伯龙根的8号线,我的目的是去救误入尼伯龙根的陈雯雯,以及解决龙王。”
  很好,记忆没有出现什么大问题,这代表思维感官还在正常运作。那么有头绪自己是怎么到这里的吗?有没有什么征兆或者特殊的记忆点?
  “没有,和苏晓樯一起在列车上休息了一会儿,眯了一下再睁开眼睛就出现在这里了。”
  那么,你觉得这里是哪里?你现在处在什么环境中?
  “这里是老家,准确的说是婶婶和叔叔的家,虽然有很多细节不一样,但大体上还是那个地方,我不可能记错,小区过街对面直走300米的农贸市场都还在那里,不然我的打折酸奶和广东香肠哪儿去买?”
  但是,你也感觉到异常了是吧?
  “废话,我遇到任何人他们都给我说现在是2018年,这特么都7年后了,但我现在还是18岁,还在高三!这还不够异常?而且很多事情的细节都变得似是而非了起来...感觉就像是...”
  就像是量子力学课程上弗朗西斯教授提到过的平行宇宙概念一样,在某一个可能存在的宇宙,2018年的路明非正满18岁,惆怅着出国留学和即将无疾而终的爱情,高三的学习压力以及青春的蠢蠢欲动让他的身心在那个飞扬的青春里撒欢似的奔腾。
  然后,另一条世界线上在尼伯龙根里被死侍撵狗一样追得嗷嗷直叫的战损版路明非从天而降,穿越到了这个平行时空里...
  路明非抬起手一巴掌抹在脸上,有点幻灭,“不,应该不可能,小眯一下就穿越什么的事情...这又不是那些大火的穿越小说桥段!我也没见着穿越后有风魔狼给我打啊!这里应该是类似幻觉的场景,现实里我应该还在地铁上...我是受到了某种有致幻效果的言灵袭击?”
  他按照自己最能接受的猜想去假设,去解释一切的不合理,在一系列的自问自答后,路明非也终于冷静下来了,他撇了一眼身旁的打折酸奶和广东香肠,记忆里他没少帮婶婶和叔叔买过这些东西,但那都是在以前了,也就是他高中的那段日子里,每次跑腿路鸣泽都会嚷嚷着让他记得带一本《小说绘》,但不知道什么原因,《小说绘》变成《萌芽》了,他压根都不知道还有《萌芽》这种杂志。
  先收集信息。
  路明非自诩是个渐入佳境的预备执行部成员,虽说考核没过,但考官都说自己未来可期了,以后进执行部是板上钉钉的事情,所以遇到事情就得发挥出他执行部专员的优秀素养出来。
  路明非摸出了那部大屏手机,翻看了一下正面和侧面,确定这玩意儿不可能是他那个年代的产物,这东西就显得很“概念机”,只在一些大厂画大饼的演示视频里看过,但在这个世界,他手里居然有一台实机,并且延伸思考一下,就连他都用得起这种手机,那么代表这种概念机已经科普到了家家户户,甚至不算是高端产品了。
  解锁屏幕,点开设置,找到了关于本机的选项,点开后果然是路明非不认识的牌子,“红米?”
  好像是小米的牌子?2018年的未来小米手机已经进化到可以跟苹果打擂台的地步了吗?还是说国产手机真的有朝一日能吊打美国生产的那些智能机?
  路明非觉得设计这个环境的人肯定是个爱国主义者,他倒也没有嘲讽抨击这个现象,谁又知道以后国产货能不能摆脱“盗版”和“劣质”的标签一跃而成国际上的潮流硬通货了?今天造手机,明天是不是就能造汽车和电脑了?
  哦...电脑还是算了,芯片那玩意儿的确有点不好攻克。
  获取信息,电子设备是最好的途径,路明非决定从这部应该是属于他的手机上入手,首先他点开的就是聊天工具,还好18年的今天,这个世界的路明非还是在坚持用qq,熟悉的图像,新鲜但还是换汤不换药的界面,点开后许多群聊和私聊就跳了出来。
  然后路明非自然而然就看见了被手动置顶的聊天界面,左侧代表头像的圆圈里,戴棒球帽的女孩头像是灰色的,聊天栏留着上次聊天记录和他这个账号向对方发出的最后一句留言:
  【后天晚上的文学社活动你要去吗?[好奇emoji]】
  路明非抬手就捂住脸,不用去思考时间线了,看到这条留言后死去的记忆瞬间跳起来凌空猛扇了他几个嘴巴子,将那段血泪的记忆给从嘴巴里抽吐了出来,浑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在开合,脚趾都快把马路牙子给抠出沟壑来了。
  这特么不是那段时间时候的事情吗?就,就电影院,表白,飞机之前时候的事情。
  他忍耐住尴尬快速浏览其他的聊天记录,这种感觉就像是在偷窥别人的私生活,但分明这个账号和这些好友都是属于他“路明非”的。
  在尴尬癌发作之前,路明非熄灭了手机,脑袋埋得更低了。
  他确定了,现在他所处的时间段绝对就是在被卡塞尔学院录取的前夕,那段日子里文学社的群聊里讨论着聚会的内容,高三群里老师唠叨着志愿选填的问题,还有...
  路明非轻轻点亮屏幕,看见那个依旧亮着彩色的头像。
  那是一个贱贱的大头熊猫头像,备注是“老唐”。
  老唐还活着。
  “靠北啦。”路明非喃喃说。
  他忘记了这是哪个地方的脏话俗语,但既然是脏话,那么现在说就是符合语境的。
  坐在小区门口当了好一会儿的石墩子,晒够了记忆里那个春天的太阳,路明非把手机放在口袋里,提起了那箱打折奶,右手也扯上了那口袋的香肠和文学杂志走向了小区物业的门亭,他还有几件重要的事情要确定。
  走着记忆里熟悉的小区的路,晒着那如出一辙的阳光,明明是家的样子,路明非却像是个外地人,走走停停看看,偶尔还贴近花坛里的红花串猛吸几口,再古怪地掐自己一下,扇自己一耳光,疼得龇牙咧嘴后又垂头丧气地走到了物业的门亭。
  “有我的信吗?mingfei Lu。”
  “有,美国寄来的。”门卫甩了一封信出来。
  路明非心说果然,拿过那薄薄的纸,撕开后扫了一眼里面的那张打印纸上的内容:亲爱的路明非先生,感谢你对芝加哥大学感兴趣,但你被拒了,上帝又来关门然后开门,我们卡塞尔学院老牛逼了,精英教授古德里安马上打飞车过来给你奖学金和卖身契,您校长的专业狗腿子诺玛。
  大致内容都是这样,大差不差的,路明非扫了几眼,叹了口气,觉得自己是在走马灯,也不是没有尼伯龙根里坐在列车上被藏起来的死侍或者危险混血种给阴了,现在他看到的经历的一切都是死之前的走马灯什么的...
  “是不是还有一个包裹?”路明非把那封信对折塞在了牛仔裤的后口袋里。
  “有,签收一下。”门卫丢出来一张单子和一个联邦快递的大信封。
  路明非随手在单子上留下了自己练得一手好花体签名,得到了门卫惊叹的夸奖,在撕开大信封后从里面果然倒出了一部手机,不过不是他想象中的诺基亚N96,而是一部崭新的iphone,他似乎有些习惯了这些细枝末节的变化,但还是忍不住看了一眼系统里的关于本机,发现这是一部“iphone x”!见了鬼了,他那边还在用iphone5,这边就用上x了!
  iphone x里的电话簿上存着唯一一个联系人,“prof. Guderian”,古德里安教授。
  路明非看了一眼电话号码,吊诡的是这号码还和他记忆里的古德里安教授的手机号对上了,很多细节变了,但不该变的东西也没变,这是不是意味着...他心神一动,打开拨号盘,输入了一个背得滚瓜烂熟的手机号,然后点击...拨打!
  “嘟嘟。”
  “嘟嘟。”
  “咔。”他抬头。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是空号,请查证后再拨。”手机里传来了冰冷的播报。
  路明非愣住了,看向手机。
  自己拨错了?
  他重新输入了一遍,拨打,然后手机里机械的播报再度响起,“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是空号,请查证后再拨。”
  路明非没有第三次输入,而是打开电话簿,首选查找字母“L”,然后...没有找到他想找的人。
  “什么鬼?”路明非皱眉看着手机屏幕,发现自己手机上居然没存林年的联系方式,不仅是电话簿,就连聊天软件都没有对方的好友...他原本的qq还给林年设置了特别关心!现在连他那个“飞上蓝天”的qq号都找不到了!精准搜索qq号也是查无此人。
  电话和qq不对,那么还好说,但联系方式都没有,莫非这个版本的路明非跟林年闹掰了?两人老死不相往来,互删了联系方式?
  手机上自己找不到林年,路明非在电话簿里再翻了一下,首字母选择“S”,一眼就看到了“苏晓嫱”的号码,点击拨打。
  遇到超出常理的情况,能自己解决就解决,但如果能摇人路明非肯定毫不犹豫地摇人,去西天请林年佛祖你以为这句话是开玩笑的?能把林年摇过来他为什么不摇?
  找不到林年就找苏晓樯呗,这是常识。如果他记得不错,他高三的这个时间段,林年应该提前进入卡塞尔学院念了半年提前班,然后和楚子航一起上了一年级,现在大概在国外,手机拨打全是空号也可以理解,那万一别人的电话没变就林年的变了呢?也不是不存在这种可能。
  “咔”这一次电话等待了不到数秒钟就接通了,对面传来了记忆里熟悉的小天女的声音,只是显得有些奇怪和不耐烦,“嗯?路明非?你给我打电话干什么?”
  “苏晓樯?你那边什么情况?”路明非赶紧问,同时心中也期望着,如果他莫名其妙处于这种搞不清楚状况的环境,那么跟他同在车厢里的苏晓樯会不会也一样?那样起码他能找到一个靠谱的战友一起思考出路。
  “什么叫我这边什么情况?你在说什么?”让路明非失望了,电话那头的苏晓嫱显得很浮躁,有种不太乐意接这一通电话的样子,“你到底有事没事?没事的话我挂了。”
  “你现在在干什么?有空见一面吗?”路明非察觉到对面的通话质量似乎有些差,好像处于喧嚣的环境。
  “你管我干什么...哦,是路明非的电话...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给我打电话啊...喂,路明非,你到底想干嘛,莫名其妙给我打个电话,我跟赵孟华在cbd商圈这边找后天文学社的活动地点,很忙,你要没事我就挂了啊!”对面回话明显很急躁了,似乎是不想被身边的人引起误会?
  “等等,等等,你跟谁在一起?”路明非呆住了,听到了不得了的名字。
  “赵孟华啊,文学社搞活动不都是我们两个策划么...你到底要干嘛啊?我真挂了啊。”苏晓嫱语速很快,不耐烦快要溢出来了,看起来是真要挂电话了。
  “你先别挂,你先把林年手机号码发给我。”路明非觉得脑仁疼,确定这个苏晓樯不是他认识的那个小天女了。
  “林年?”电话那头忽然顿了一下,“那是谁?我怎么会有他的电话?”
  路明非猛抬头,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
  “林年是谁?你这是人话?苏晓樯你疯了?你男朋友电话你没有?”他快速追问,心中强行否定了心中涌起的那种猜测。
  “你才疯了吧?你别乱说话啊,什么我的男朋友,本姑娘到现在还是单身呢...哦,没事,没事,路明非发疯而已,神经病,他问我有没有什么‘林年’的电话...喂,路明非,我挂了,就这样了,你要发疯找其他人发疯,别找我,后天文学社活动要是找不到地方开不起来都赖你!”对面的苏晓嫱满是不忿地草草挂掉了电话,让这边的路明非还想说的一大堆话憋进了肚子里。
  “等等,苏晓樯,你他妈的...”路明非急得骂脏话了,但对方挂电话的速度比他快,手机听筒里只剩下单调的“嘟嘟”声。
  心中不好的预感成真了。
  路明非放下手机,再度拨打电话过去,结果这一次对面压根没有接直接挂断了,他不信邪再拨打一次,结果发现自己被拉黑名单了,无论怎么拨打都是占线。
  站在门卫室门口的路明非魔怔了一样,开始疯狂在手机里的聊天软件、短信箱、电话记录里寻找着一切他想要看到的痕迹,但无论怎么努力,到头来得到的结果都是一样:
  查无此人。
  这个世界上,名叫林年的人好像蒸发掉了,又或者从来没有存在过。
  见了鬼了。
  “你没事吧?”门卫似乎察觉到路明非站在太阳底下好一会儿了脑袋伸出来问,倒也不是怕他中暑了,主要是对方一直站在这里有些占道了,一会儿要是有车进来又得按喇叭,吵得人心烦。
  “我有事。”路明非头都没抬,疯狂地戳着手机。
  “要打王者荣耀的话赶紧挪个地方,别挡着进出口。”门卫看着脑袋都快要钻进手机里的路明非烦躁地摆了摆手。
  “我说了,我有事,你听不见吗?”路明非转头盯了门卫一眼,随后顿住,偏头挪开视线,“...不好意思。”
  他深吸了口气,双手捧着的手机也垂了下来,地上的打折酸奶和香肠也不管了,步履匆匆地快步离开。
  门卫室里,门卫呆呆地维持着伸头的动作,他浑身僵硬得就像死了三天一样,直到路明非离开好一会儿,冷汗才从背后“唰”的一下涌出打湿了保安服,不自主屏息到极限的肺部疯狂地抽动,吸入空气让酱紫色的脸恢复正常。整整数十分钟才缓过神来的他惊魂未定地看向路明非离开的方向,空白一片的大脑里全都是那个男孩与自己四目相对时瞬间的面目狰狞,以及那双非人的熔红摄人瞳眸!

关于修订版·龙族 世界线的探讨和科普
  先科普一下,《龙族》自从《龙王:世界的重启》之后就是默认存在多世界线的,以及在章节感言里,南大也认可过作者们创造的“泛路明非宇宙”,也就是即《龙族》这个IP的OAA不反对平行时空,多世界线的存在。
  所以这下就很清楚地延伸出了多世界线:
  旧·龙族世界线。
  修订版·龙族世界线:
  以及各位熟知的由两条主世界线树干上枝开叶散的,我们的林年·龙族世界线,林年·龙族·末日世界线以及路明非宇宙·龙族世界线和其他世界线。
  林年·龙族世界线是在旧·龙族世界线上发生的故事,所谓的旧·世界线,也就是大多数读者最初接触到的那个龙族的故事。
  而修订版·龙族这条世界线上有许多细节和旧世界线不同,比如故事发生的那一年不再是2009年,而是变成了20XX年,是的,修订版的原文便是“20XX年”;路明非从联邦快递的大信封里倒出来的不再是那部黑色的N96,而是一部iPhone;苏晓樯不再是苏晓樯,而是苏晓嫱,嫱与樯字有分别,修订版的是女字旁的嫱,既然名字不一样,所以个体也该进行区分,此苏晓嫱非大家所熟知的彼苏晓樯,别跟我扯什么牛头人,人都不是同一个;还有最经典的,龙二提到的游戏不再是《魔兽世界》而是《英雄联盟》,以及“王者都没玩过师兄你的人生真是个悲剧”的变更。
  很显然,路明非到的世界线是修订版·龙族,至于为什么到这個线,不是我觉得修订版不如原版,只是单纯我觉得很乐,以及修订版的时间线可以正大光明用很多新梗,以至于这段剧情过去之后路明非也能吐出很多新梗而不会出戏或者成为BUG什么的。
  当然,别问这个世界线到底是幻象还是真实的...我不会回答的,因为这算是个伏笔(迫真)。

第一千两百八十九章:没有林年的世界(一)
  地铁站3号线坐到终点站出地铁再坐公交车。
  路明非记得林年当初第一次给自己指路到他家的场景,林弦和林年,那对姐弟自从离开孤儿院后就住在这座滨海城市靠内陆的城郊,那是一片不存在小区物业制度的换房小区。
  所谓的换房小区就是因为城市建设规划而拆迁后的住户在得到赔偿款后,通过下发的建设工程规划许可证,以及国有土地使用证,在被划分所得的土地上,按照城市建设规划草图重新修建自建房。
  原本这里还是一片荒地,但现在已经有些年生的老房子一排排的并立在一起,高的七八层,矮的就四五层,在充当着居民楼的同时,底层的门市大多也被出租成了早点铺子或者火锅店,街上生机勃勃很有生活的烟火气息。
  路明非的目标很明确,他不知道来过多少次这片小区了,每一块地皮都到了踩熟烂的地步,哪家早点铺包子皮薄肉厚,哪家油条绝不用地沟油绝对算得上门清,包括现在他就站在街口处的薄饼摊前发呆,做薄饼的大娘还是和记忆中的一样戴着那顶像模像样白色厨师帽,手艺娴熟,薄饼香气扑鼻,只是摊位上不再有那个收零钱自己找钱的铁盆,有的只是一张简单的二维码。
  路明非捏了捏鼻梁觉得头晕,薄饼摊的大娘见他站了老一会儿了亲切地问他要不要买一点,他婉拒之后随口问最近林年有没有来买过东西吃,结果本该对林年有很深刻印象的大娘却是一脸疑惑,林年?是哪家的娃儿?不认识,不晓得。
  他抱着沉重的心态走进了街巷里,四周都是他熟悉的景色和布置,唯一区别就是店家的装潢由于时代的进步而更显得精致了许多,但大体不该变的都没变,以及...最后路明非站在的那家麻辣烫楼下,招牌名是「好兄弟麻辣烫」,似乎昭示着路明非和林年友谊的开始,他们没少在这里吃过麻辣烫,老板经常给打折,由于林弦以前在这里打过短工的缘故,看在老朋友和老邻居的面子上,他们两个还被免单过一两次。
  都是烂熟的记忆,路明非穿过麻辣烫的门市走进了里面通往楼上的楼梯,一路向上爬到了四楼,在那扇熟悉的防盗铁门前停住,看着上面倒贴的福字心中有些莫名其妙的紧张。
  他敲响了铁门,不时里面传来了脚步声,然后是铁门门锁被打开的「喀拉」响,门被推开了,路明非下意识后退一步,然后...看见了一个秃头的大叔穿着拖鞋挠头往外瞅,「拉过哦(谁啊?)。」
  「不好意思,请问这里是林年家吗?」路明非内心已经沉到了谷底。
  「林年?哪过?认求不到,你是不是找错了哦?」秃顶大叔一口正宗的四川话,奇怪地看着门口的这小子,「这儿一直都是我们在住哈,你娃儿应该找错地方了,问清楚了再来尻门,清晨八早嘞...」
  防盗门被关上了,路明非站在门口好一会儿,楼道外的光照在他的牛仔裤上有些发白反光,他缓缓地蹲了下来,双手抱着头原地闷了好一会儿,之后忽然又站起来,转身就咚咚咚地跑下楼,冲出麻辣烫店铺后一路向着地铁站狂奔。
  地铁3号线坐到观音庙然后转2号线,下车后坐12路公交车三个站台到市少年宫站下车。
  路明非一口气都没歇,直接跑进了少年宫,直奔剑道馆,门卫岗亭刷短视频的门卫抬头看了一眼。
  不一会儿后,门卫又看见路明非原路跑出去了。
  上地铁,转站,下车再一路奔跑,路明非这一次又站在了仕兰中学,他的母校门口,今天没有课所以大门是关闭的,他绕了一大圈来到了以前和林年一起溜晚自习去上网的低矮围墙外,一个冲刺起跳单手翻了过去,落地后转头看了一眼围墙内侧边上那个坏掉的监控,再头也不回地跑向教学楼。
  上楼,
  进教室办公室,找到自家班主任的工位,从抽屉里翻出了不知道三模还是二模的试卷快速点翻了起来,苏晓嫱、陈雯雯、柳淼淼、徐淼淼、梁问道...熟悉的名字一个个翻过,越是翻得快路明非的表情就越沉,直到最后一张卷子点完,他猛地就把卷子摔在了桌上,「不对...他这个时间点早就离校了...」
  他想到什么似的,拉开了抽屉翻找出了一张班级照,确定右下角的时间戳是入学时候的照片,再从照片里阳光灿烂的笑脸上一个个找,最终愤然一拳砸在桌面上,整张桌子不堪重负在「吱呀」的断裂声中应声垮掉!
  路明非站在办公桌的废墟前,看着地上照片里的自己孤零零的模样,往后一屁股坐在那张二手市场淘来的人体工学椅上扶额捂脸深呼吸。
  办公室里墙壁上的时钟「滴答、滴答」响,路明非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不知道多久,他才忽然站起身,离开了。
  当他走出教学楼时,外面已经是夕阳西下。
  —
  「一定是骗子搞的!而且是小区里的熟人!熟人才知道我们家的情况!」婶婶一掌拍在信上,语气不容置疑。
  「那个楚子航不也出国留学了么?那就说明这种联谊学院的招外国学生的。」叔叔说。
  「肯定是骗人的!去年我们学校的神人楚子航出国,去的就是芝加哥大学的一个联谊学院,那种名校的联谊学院都跟常青藤差不多的,美国人都很难进去!」路鸣泽难得如此关心自己哥哥的未来。
  婶婶家难得的召开了一次严肃的家庭会议,为的就是路明非带回来的那张面试通知书的真伪,路明非坐在一旁一句话都没说,默默地看着这一家三口口水唾沫飞溅的模样。
  婶婶、叔叔还有路鸣泽,三个路明非最熟悉的亲人都是记忆中的模样,几乎没有改变,他试图在这三人身上找到点什么纰漏,就像程序的漏洞或者BUG什么的,但很可惜的是,他的直觉告诉他,这三人是真货,而不是什么幻觉。
  这一幕路明非并不陌生,除了一些细节不一样,比如当初家庭会议讨论面试时,几乎是对真伪这个问题没有什么争议,因为带来通知书的是林年,作为卡塞尔学院已经入学一年的学生,林年几乎没费多大力气就让路明非一家相信了有这么一间芝加哥联谊大学的存在。
  现在林年似乎从这个世界上「蒸发」了,自然而然的,卡塞尔学院是否存在,面试通知书的真伪问题也成为了最大的争议。
  路明非有种感觉,好像如果世界上蒸发掉有关林年这个人的一切,按照蝴蝶效应的影响,他所遇到的事情似乎真的就会按照现在面前的一幕幕有序上演——没有明珠塔事件,没有水蛭药剂事件,自然他也不会提前和苏晓樯接触那边的乱七八糟的事情,他会老实地在家里等着一封封被拒的美国大学回信,直到这封像是霍格沃兹录取通知书的面试信寄来,只不过送信来的不是猫头鹰,而是联邦快递。
  路明非起身离开了桌子,家庭会议的最后的结论是什么他并不关心,无论如何这出面试他是会去走一趟的,因为他想见的人也会出现在那场面试中,他还有一些事情要确认。
  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客厅,打开门没有下楼,而是一路沿着安静的楼道往上走,越往上走空调机组的「呜呜」声就越响,两侧堆积着旧家具,需要踩着那些家具继续攀爬,直到来到天台的大门前,用力拉开一条缝隙钻了过去,迎面而来的是万里星光和夜空下灯火辉煌的城市。
  路明非抬手挡了挡天台的风,走到了峭壁般的边缘,一脚踩在上面转头看向了天台的角落,那里空荡荡的,下面的条条大路就像明亮的光流延伸向繁茂的钢铁森林,光流里每一点流过的光就是迷路的萤火虫,在这片森林里寻找自己的出口
  。
  路明非低头看了一眼手掌,正反面都翻覆了一次,在城市的光照不到的阴影里,剑盾形状的绒毛在他的手掌上磁流体般翻涌起波浪,最后沉寂在皮肤之下,紧皱眉头下的黄金瞳全是困惑不解,以及烦躁很沉闷。
  站了好一会儿,吹够了风,没有等到他想等的人,他离开了。
  下楼,客厅里的讨论非但没有停止,反而越演越盛,可甚至他们的主角都不在桌上。路明非径直回到了自己的房间,路明非翻开了桌上那台熟悉的二手笔记本,摸了摸键盘上的包浆,他连上QQ想要最后一次翻找林年的痕迹,但却看到了棒球帽女孩的头像跳动着。
  点开聊天栏,看见了简单的一行字:
  「去啊!后天见。」
  后天,路明非自然知道后天是什么时候,但很显然眼下不是思考这种细枝末节的事情,尴尬这种情绪想要出现也是得挑时候的。
  「切一盘?」《星际争霸》的群里,一个大脸猫的头像忽然向他发起了私聊,并且震动了聊天框弹到了电脑页面的最上层,对方的ID显示是「诺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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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两百九十章:没有林年的世界(二)
  「......?」路明非愕然地看着「诺诺」这个ID,很显然,他觉得自己这辈子认识的人里似乎就只有一个人叫「诺诺」,恺撒·加图索的女朋友,学生会的女主人,那个精通侧写,性格洒脱不羁的红发女巫。
  脑袋转了两圈,他反应过来了现在是什么情况...所以说,如果林年不存在的话,那么来面试自己的人就会成为诺诺?卡塞尔学院的面试条例里规定过,面试具有潜力的新生时需要两个执行部任职的面试官,一个负责最后审批的任职教授。
  当初来面试他们的是维乐娃·赫尔辛基和林年,负责审批的是古德里安教授,基本算得上是内部爱了,他过去走个过场都能轻松通过...可现在好像面试官变成了诺诺?他记得诺诺这个时间段似乎才读完一年级转二年级吧?怎么会有资历成为面试官。
  路明非察觉到了异常,扫了一眼对方的「切一盘」的留言,很明显是要找他打《星际争霸》,这算得上是很好的打开陌生人之间话题的方法——寻找一个共同的爱好点。
  他还真不知道诺诺会打《星际争霸》,可现在他也委实没有这个兴趣去开一把游戏,自从进了卡塞尔学院之后狗屁倒灶的事情多了起来,他游戏都很少打了,也就偶尔在寝室里和芬格尔那根废柴插着PS的手柄玩玩拳皇和战地什么的。
  路明非手放在了键盘上,思索该说什么话比较好。
  直接表明身份,以自己的角度阐述他所遇到的一切?
  有点蠢,对方会把自己当***,同时他也想不出这样做,除了让卡塞尔学院那边觉得‘S"级新生可能有着某种预知言灵失控的隐患之外,还对自己有什么好处。按照林年告诉他的那些学院校董会的脑回路,恐怕他表现出异常之后第一时间就会被骗去借口控制住,再就是富山雅史一系列的「催眠」和各种测谎和审问。
  ...那群疯子真干得出这些事情来,毕竟现在他路明非还只是路明非,而不是「天命屠龙者」路明非,在和林年一起干掉青铜与火之王之后,他们两个人才在国际以及整个混血种世界上有了一定的影响力,让校董会不敢轻举妄动。
  先试探一下。
  路明非快速扣字,「没时间打游戏,你是谁?我在群里没见过你。」
  发送完毕后,路明非手平放在键盘上等待着对面回复。
  不到三秒,「诺诺」弹出了一句话:「新加群的,听说你星际打得很厉害,赐教一下?」
  「都瞎说的,我水平一般,要玩的话找别人吧。我最近在忙着考虑面试国外大学的事情,没功夫打游戏了。」路明非强调了面试的事情,看看对方会不会借题发挥。
  「面试?面试什么学校啊?美国、德国还是加拿大?」果然「诺诺」上套了,可能她本就想找路明非聊这些相关的话题。
  「美国的,说是芝加哥联谊的一所大学,听起来很不错,面试信也很有诚意,你怎么看?」
  「试试呗,能和芝加哥大学联谊的一般都是常青藤级别的吧?不过你行动力挺强的啊,就不怕这是什么仙人跳的陷阱?」
  「谁会来骗我啊,我一穷二白的,也就一副腰子恐怕能割去卖点钱。」
  「那万一对方就是看上你的腰子了呢?最近几年人体器官行业很火热啊,一颗腰子能卖出七八十万的高价,有钱人总是把命看得更重要。」
  腰子...去卡塞尔学院恐怕看上的就不止是他的腰子咯。不过路明非盯着键盘上那拱火的字句寻思这诺诺到底想不想让自己入学了,如果换以前的他可能还真会被恐吓住,不过考虑到他对诺诺的了解,这红发女巫多半是性格发作了,喜欢耍人,尤其是耍后辈。
  「那你觉得我该去还是不
  该去?」他打字把问题抛了回去。
  「去嘛,看看也没什么,不愿意的话再说呗...不过我很好奇,这可是出国,你身边就没什么念想吗?说走就走?」诺诺有意从旁侧击了起来。
  念想?路明非顿了一下,硬要说的话,设身处地地思考,他这段时间唯一的念想恐怕就只有电影院的那场告白了吧?但最后还是以告吹为终,给他的悲剧情史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要不是林年拉直升飞机来接他,他真不知道自己该用什么表情推开那扇电影院的大门。
  「没什么念想。再说吧,我下了。」路明非确定这妞儿只是闲得无聊拿他寻乐子,他以前刚进学院的时候对方也没少干这样的事情,后来自己进了狮心会后介于立场问题,他们的这种交际就少了,正常的交往都是处在学院安排的正事上的,属于熟悉,但也仅仅是食堂见到了会打个招呼的地步。
  草草结束了和诺诺的对话,然后开启了隐身模式,他准备继续寻找一下林年可能留下的痕迹。
  路鸣泽走进房间,看见路明非快速地在笔记本电脑上点击、切屏,以为他又在打那款破游戏了,不耐烦地说,「爸给那个古德里安教授打电话了,说后天去丽晶酒店面试,让你好好准备一下。」
  路明非看了路鸣泽一眼,点了点头,之后就全身心地投入进了翻找各种聊天记录和学校贴吧论坛的工作里,偶尔的时候他的目光会停留在悬浮一旁QQ界面上那个贱贱的大熊猫头像,但每次都是一次深呼吸避开了视线继续钻研手上的事。
  —
  第三天早晨,丽晶酒店。
  从街道旁早点铺里走出的路明非低头面色凝重。
  这已经是他来到这个似是而非的错误世界的第三天了,第一天他勉强接受了现实,拿到了那张象征命运齿轮开始踩油门爆缸转动的通知书,在情报缺失的情况下,他没敢轻举妄动,只能老实地在婶婶家那张自己躺了不知道多少年的床上度过夜晚。
  第二天天一早,他就谁也没打招呼地离开了那个家,满城市地跑,几乎林年曾经所有有过痕迹的地方他都跑了一趟。
  经常去的篮球场里的哥们儿说没见过这号人物,你真的是在说一个高中生而不是说黑曼巴吗?那突破和得分该去打NBA了好吧?城郊的孤儿院说不晓得什么林年,在电脑的人员登记册上也找不到这么一个人。就连林年的姐姐打工的那家咖啡店他都跑了一趟,以一杯咖啡为代价,从前台的小哥哥口里得知了这家咖啡店从头到尾都没招收过女员工的事实。
  是的,经过昨天一整天的奔波,路明非终于认定了一件事。
  林年没了。
  在这个似是而非的世界里,从头到尾就没有林年这个人,乃至林弦这个人也是不存在的,那两姐弟就像是泡沫一样在路明非醒来这个世界时飘到春日的阳光里炸开掉,那些成百上千的飞沫融在了光晕里干涸消逝,不留一点痕迹。
  路明非边走进丽晶酒店,边从口袋里掏出肉包子一口咬了一大半,韭菜猪肉馅,香疯了,这是北亰尼伯龙根地铁里做梦都好的一口,现在能在这边大快朵颐也不知道算不算不幸中的大幸。
  首先申明一点,不管现在所处的世界有多真实,一切事情发生得多符合逻辑,打死路明非都不会真的相信他穿越了,来到了一个没有林年的平行时空——事情是不能这样发展的!哪儿有一边勇者马上都杀到魔王城了,忽然就让勇者穿越回新手村,然后在一个没有厚米的世界里重新再走一遍以前的路子?
  再怎么你也该让勇者把魔王宰掉,或者同归于尽,又或者败亡后再来这一出啊!这样才符合剧情逻辑嘛!
  所以,路明非断定,这特么就是尼伯龙根中的某一个坑!并且他已经做出了
  一个相当靠谱,且准确率极高的猜测:
  他现在恐怕已经身陷所谓的「尼伯龙根8号线」了,也就是《九重鬼域》的第八关。
  从这个角度一思考,好像很多事情就合理了,他清楚记得曼蒂·冈萨雷斯提到过,第八关的特殊——有资格者通过,无资格者沉沦。
  而沉沦这个词,似乎相当符合现在他的处境。
  路明非是没少看各种千奇百怪的网络的,里不都这样写了么?主角每逢挑战什么难关的时候,总会上来一道「问心关」类似的玩意儿,帮助主角勘破心中的迷雾,随后修为大进,最终一路杀到BOSS前,吾心吾行澄如明镜,所作所为皆为正义,一刀做到大BOSS最后抱得美人归。
  那么如果事情是按照这个方向发展的...问题来了,他问心到底要问啥心?他好像也没做什么亏心事,也没什么多大的遗憾...哦不对,遗憾还是有的。
  老唐的事情。
  但这种事情已经不是来一个「问心关」能解决的东西了,你就算再来一百次,到了那个危机的时候,你路明非是动手还是不动手?不动手林年就挂,世界毁灭,动手林年保住,世界保住,死一个发疯的青铜与火之王,好像这种事情本来就没得选。
  退一万步说,没有林年存在的世界,给他一把「暴怒」,他干不***硬要吟唱烛龙的康斯坦丁和诺顿?那不废话吗?他有的选吗?只不过是让他更加痛苦,更加自责罢了。
  路明非有点搞不清这个尼伯龙根的第八关是要考验他什么了。
  其实他心底还是有一个模糊的答案的...这个世界除了年份以外和他认知里的世界基本一致,而唯一一个不同就是林年不存在了...那么如果想要去寻找一个问题来作答,那么问题通常都是出在那个最大的矛盾点上的...
  「林年...」路明非低声念出了他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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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两百九十一章:没有林年的世界(三)
  面前的电梯门在悦耳的「叮」响中打开,入眼的是行政层红地毯铺的等候室以及17把放得规规矩矩的椅子,这对应着17个面试的人,不多不少。
  陈雯雯,苏晓樯,赵孟华,柳淼淼都在...还有些是在学校里见过但叫不出名字来的人,也有几张完全陌生的面孔,可毫无疑问他们都是出自仕兰中学的学生。
  很合理,路明非现在再回头看这一幕觉得诺玛的安排的确很严谨,当初如果直接点名道姓单独录取路明非和苏晓樯两个人,那么就显得卡塞尔学院目的性极强,可如果把仕兰中学的一批人拉过来进行面试,再走个后门让苏晓樯和路明非通过,大家只会觉得路明非走了狗屎运讨好了面试官才得以捡到这个惊天大漏,而苏晓樯嘛...矿老板的女儿,懂得都懂。
  路明非踏步走了过去,认识他的人见到他都惊疑地喊出了他的名字,路明非不管不顾地走到了苏晓嫱旁边的空位前,在小天女愣神的注视下拿起了座位上的表格和铅笔坐了下来。
  「路明非。」一旁三个位置外,陈雯雯向前轻轻探身和路明非打招呼,似乎也有些惊诧他能出现在这种场合。
  今天的陈雯雯细心搭配了衣服,水蓝色的裙子,白色丝巾,带蕾丝花边的白袜子和平底黑皮鞋,头上珍珠母贝的发卡闪闪发光,完美符合路明非心中那个又乖又可爱的白月光形象。
  「嗯...」
  但对于陈雯雯的招呼,路明非只是有些敷衍地应付了一声,余光瞥了一眼那个女孩光洁的手腕,正眼没去看她一眼。
  不是不想看,而是不敢看。
  他没有忘记自己要找的人现在还在未知的危险中,现在每多看一眼这个陈雯雯无疑都是在给他好不容易压下的焦躁火上浇油...越急越慢,他是知道这个道理的。
  服务员送上茶点,夹芝士的牛角面包和一杯热奶。路明非拿起牛奶微微向服务员示意感谢,喝了半口,态度很自然,但他身旁坐着的人相当不自然。
  「你坐我这里干什么?还有那么多位置。」苏晓嫱相当不自在地扭动了一下身子,瞪了坐在自己旁边的路明非一眼。然后她就发现往常怂到骨子里的衰仔这次非但没有打哈哈避开她的去死去死视线,而是反眸凝视住了她的眼眸,这反倒是让她浑身不舒服了起来。
  莫名其妙的,她有种错觉,身边坐着的路明非跟他认识的路明非好像有点差距?具体差在哪儿他说不出来,那个记忆里的衰仔坐在那里不说话,不懂,每一个眼神和动作的细节都会透露出衰到家的倒霉劲,让她看一眼就不想看第二眼。
  可现在她身旁今天的这个路明非,她总觉得这个男孩是「绷着」的,不是说他很紧张,无所适从,而是像一张弓一样「绷着」,满弦开弓,就算是静态都能从那弓腰以及弦筋上感受到那种能开山裂石的力量。
  开弓满月,蓄势待发,恐怕说的就是这种状态...平时这男孩看人该躲,该弯腰,该避讳,但现在他坐在这里就让人情不自禁地主动想避开他,想低头错开他的视线,想远离他免得被...伤害到?。
  她不喜欢这样子的路明非,让她很不适应。
  「一个问题。」路明非放下牛奶说,「苏晓樯,你真不认识林年?对这个名字一点印象都没有?」说罢他一言不发地盯住苏晓嫱,希望在对方眼里看到某种挣扎,或者不情愿的情绪。
  「我不是说过了么,我不认识什么林年,你别乱给我扯这些有的没的啊,我警告你!」苏晓嫱一把就扯住了路明非的袖子,强迫他弯腰下来说小话,同时余光还往赵孟华那边撇,似乎是担心那边听见这里的对话产生什么不该有的误会,「你不应该坐去那边跟陈雯雯一起么?过来骚扰我是脑袋发烧了?」
  「...看来你的确不是我认识的那个苏晓樯。」路明非看着近在咫尺的小天女眼中还是免不了有些遗憾。
  这个女孩和他认识的那个小天女根本就不是一号人...喜欢赵孟华的苏晓樯,真别太扯了,没有林年的世界小天女的眼光变得这么低了么?赵孟华那货可是喜新厌旧的浪里白条啊!就算林年消失了,那你也该...
  路明非闭眼,深吸了口气,停止了心中滋生的不满和怨忿,这些情绪不该朝着这个陌生的苏晓嫱身上发泄,对方的确是另一个人,平行时空的人...但只是忍不住想到苏晓樯不喜欢林年喜欢别人这件事,他就膈应,有种要大打出手拨乱反正的欲望。
  如果这边世界的苏晓嫱不是他认识的苏晓樯,那正版的那个小天女哪儿去了?也和他一样身处类似的似是而非的世界中么?
  「你发病了吗?在说什么鬼东西?」苏晓嫱纳闷地松开了路明非,坐正了,她完全听不懂这小子在说什么,「小点声,面试官要出来了。」
  「柳淼淼到了么?」会议室的门推开了,瘦瘦高高的男孩走了出来,中文流利,剑眉清秀,一张典型的中国脸。
  「...叶胜学长?面试官不是诺诺么?」路明非盯着走出来的叶胜忍不住低声说道,心中有些诧异。
  「你认识面试官?」苏晓嫱听到了路明非的窃窃私语,忍不住问。
  她其实还是对卡塞尔学院也挺有兴趣的,虽说就算这家外国学校没有给她发面试通知书,她也能靠着自家老爹的关系去上斯坦福,但谁又不想通过自己的努力和优秀去争取来更好的未来了?心高气傲的她自然希望能给自家人证明一下自己的能力。
  「算是认识吧,但他认不认识我就不清楚了。」路明非目不转睛地看着一身卡塞尔学院春季校服的叶胜回答。
  就算知道这个小天女不是他认识的那个,但和苏晓樯唠嗑的习惯还是留了下来,在卡塞尔学院里他们那几个仕兰高中出来的学生都挺抱团的,偶尔苏晓樯也会邀请楚子航,路明非去咖啡厅喝点东西什么的,再加上都是狮心会的人,关系是相当的熟络。
  「他筛人严不严?你有没有什么兴趣爱好的消息?」苏晓嫱决定刺探点情报,说不定平常默默无闻的小衰仔还真认识点人脉了?人际关系是这种事情谁又说得准。
  「筛人严不严我不清楚,他算是卡塞尔学院的毕业生,毕业没几年,在执行部负责外勤工作,搭档是亚纪学姐...亚纪学姐也来这次面试了么?」路明非记忆里叶胜和亚纪基本都是扎堆出现的,自从那次青铜计划后两人实为情侣的身份就曝光了,被施耐德部长按着执行部的规矩残忍地拆分掉了分组,可这依旧没影响他们两人的感情和日常交往联系,听说再过一两年就要结婚了,也不知道会不会给自己发喜帖。
  「你还没入学呢,就叫上学长学姐了?」苏晓嫱对路明非这种不要脸套近乎的行为表示鄙夷。
  「......」路明非没说话,只是默默地注视着叶胜,似乎想从对方的身上看出一些端倪来。
  正在过目等候室众人的叶胜,仿佛也感觉到了等候室角落里那如针如刺的目光,他的训练痕迹让他条件反射地回头就对上了那个胆大包天的小子的双眸。
  是他?叶胜认出了路明非,诺玛分发资料上那个「S」级的预备学生。
  在路明非那双褐色的眼睛里他居然感觉到了一股「审视」的意味,那是从头到脚的评头论足,解剖刀一样凌厉的视线...这种目光,他只记得在他们执行部部长,那个雅利安人的铁灰瞳眸中见到过。
  他想要用同样的目光投还给这个初出茅庐的小子,但越是和那目光对视的越久,他心中就越有一个声音在警告他不要这么做,正确的
  做法应该是...叶胜主动避开了路明非的视线,心中莫名有些沉甸甸的,同时略微浮现起了一些期待和敌意?
  看来校长这次真的是挖到东西了,不知道古德里安教授又会是什么反应?
  叶胜稳定了一下心神,照本宣科地对等候室的人进行了自我介绍,转身带着紧张到有些同手同脚的柳淼淼走进了会议室里。
  路明非望着他的背影一直沉吟不语,似乎思考着是不是应该主动去产生一些变数,来让他猜测的方向更加明确。
  十分钟不到的时间,柳淼淼被刷出来了,钢琴女神的眼眶有些红,带着一股我见犹怜的姿态低头离开了,路明非余光瞥见赵孟华的视线似乎一直跟在对方的身后直到进电梯。
  哦,原来有些苗头从现在就开始了啊,浪里白条兄,碗里的都还没进口就看锅里的是否有些不讲道义了?
  赵孟华身旁坐着的陈雯雯偏头看向路明非,而路明非已经错开了视线,随口鼓励了两句被点名的苏晓嫱目送着这位小天女被叶胜带进屠宰场。
  苏晓嫱五分钟被斩于马下,出来的时候愤恨无比,留下了败犬的狂吠之后,闷着头离开了。
  路明非看着离开的苏晓嫱不由略微皱眉,没有林年的世界线里苏晓嫱甚至过不去卡塞尔学院的面试?搞什么飞机?
  赵孟华成了下一个被点名的人,信心满满地走了进去,在他站起离开后路明非和陈雯雯之间的位置就空了出来。
  两人隔着三四个板凳坐着,没有说话,也没有换位接近。
  路明非很坐得住,虽然他心里有些不舒服,但他还是强迫自己别跟他不认识的陈雯雯有什么交集,这会让他有一种莫名其妙的背叛感,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己哪门子就背叛了...可本能告诉他,有些人和事情,不该接触就少去起念头,最好一点也不碰。
  陈雯雯见到路明非如此坐得住,也略微低头玩着自己的手指,她的确感觉事情有些奇怪,也察觉到了今天的路明非和往常有什么不一样...可以前都是路明非主动来找她抛话题的,似乎她还有些不习惯由自己去主动接触对方是什么样的感觉。
  会议室大门打开,赵孟华一脸茫然地走出来,叶胜带着微笑念出了陈雯雯的名字。
  陈雯雯起身,走向叶胜身旁,在进去之前她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座位上的路明非...发现路明非也在看她,目光中的情绪很奇怪,那是一种...疏远,平淡又陌生的目光。
  「好运。」
  陈雯雯见到对方小声说,那这祝福非是真正的祝福,只是出于视线对上后礼貌性的祝福。
  大门关上了,第一排的座位上只剩下路明非一个人,他手指间快速地转着那根2B铅笔,默然地思考着许多事情,直到十五分钟后陈雯雯推门而出,他直接起身走过去,从女孩的身边擦身而过,没给对方把想说的话说出口的机会就走进了会议室。
  陈雯雯站在「咚」一声关闭的门前,愣神地看着路明非进去的地方,原本想要主动透露她刚才遇到的面试题也被迫得吞咽回了肚子里。
  今天的路明非...好像真的有些奇怪。她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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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两百九十二章:没有林年的世界(四)
  记得上一次坐在这个会议室,自己被林年、林弦还有维乐娃·赫尔辛基三堂会审的时候问了哪些问题来着?
  哦对了,好像是问的有关明珠塔的事情,还有「月蚀」这个言灵的相关信息,但那些问题其实都无关紧要了,他参加卡塞尔学院的面试真正被问到的,永远都是林年最后那个发人深省的提问,那个问题直到现在他都还记得:
  路明非,你为什么会坐在这里?
  你为什么会选择参加卡塞尔学院的面试,是什么驱动你坐在这张椅子上个去窥伺和期待那混沌而危险的未来?
  那时候自己是怎么回答的来着...
  「砰。」
  背后的门关上了,路明非抬头看见了站在会议桌前亭亭玉立的那个女孩,酒德亚纪,他认得这位师姐,他们在青铜计划里并肩作战过。
  他的世界线里叶胜和亚纪作为他和林年的预备队员跟随着3000吨级护卫舰北川号前往了飓风席卷的夔门,也算得上是战友情了,战役结束后偶尔他们也会聚一聚吃个饭什么的,过命的交情总会给彼此带来不错的友谊。
  「我叫酒德亚纪,也是这次的考官。」亚纪走了过来,向路明非弓腰行礼。典型的日本礼节,成为朋友之后倒是没多少次见这女孩这么生分了。
  「路明非...考生。」路明非等亚纪直起身子后伸手向她,两人轻轻握了握。
  「你看起来很自信的样子呢,之前的同学们都显得有些怯场。」酒德亚纪收回手垂在身前,轻轻侧头笑着打量着路明非,那种姐姐般的亲切感让路明非感到久违和熟悉。
  「古德里安教授没来吗?我在诺玛发给我的面试通知书上看到了他的名字。」路明非侧了一下身子让开路,叶胜从他身边走过和酒德亚纪一起坐在了办公桌后翻开了一台记录用的苹果轻薄笔记本,看向路明非,「古德里安教授现在暂时被一些公事绊住了脱不了身,这并非对这边的不重视,希望你能理解。」
  「不影响。」他说,然后上前几步坐在了那张给自己准备的椅子上,左顾右盼了一下,确定这房间里没藏着诺诺,试探问道,「还有一个人呢?」
  「没有其他人了,我们两个就是这一次的面试官。」酒德亚纪说。
  「你认为应该还有谁?」叶胜坐在亚纪身旁,双手手肘靠在桌面上十指交叉反问道。
  「没什么,我以为面试官一般会有三个人或者更多。」路明非不打算说出「诺诺」这个名字,陈墨瞳的确事先接触了他,但这不代表她一定是跟着面试团队来的,她的老家也是中国,说不一定她只是闲得无聊在这座滨海城市旅游呢?透露过多了不该掌握的信息会让对方起疑心。
  没能完全掌握大局情况之下,路明非不太想引人注目。
  「没有其他问题的话,那我们开始了,我会问问题,亚纪会记录。」叶胜说道。
  酒德亚纪看了叶胜一眼似乎有些奇怪,但还是没说什么,将笔记本电脑挪到了自己的面前。
  路明非注意到了酒德亚纪那一撇神情,如果他猜得没错的话,原本记录和提问的分工是倒过来的,但叶胜现在主动接下了提问的职责,这是要做什么...给自己找麻烦吗?
  他看向会议桌后叶胜的眼睛,果不其然,对于情绪捕捉很敏锐的他在里面察觉到了一股敌意——那并非情敌或者护食的敌意,而是倾向于一种棋逢对手的胜负欲?就像是紫禁城上的叶孤城见到西门吹雪时的感觉,惊艳,欣赏,同时敌意满满,迫不及待的要争一下天下第一剑的名号。
  路明非低头拇指轻轻刮了刮眉毛,觉得这场面试应该不止是走过场了,他忍不住怀念起林年监考的考场,大家聊聊天,喝喝茶,吹吹牛逼,讨论一下人
  生和未来就轻松过掉,这叶胜和酒德亚纪两人现在明显是把自己当外人了嘛!
  也没办法,没有林年就没有明珠塔事件,他也不能提前公然暴露在卡塞尔学院的视野里,现在除了顶上知情的一批人,比如古德里安教授和昂热校长他们以外,其他的人对自己应该还是考察的态度。
  「第一个问题,你相信外星人吗?」叶胜沉声问道。
  嗯?
  路明非伸了一下脖子,动作很明显,因为他的确被这个问题杵了一下...他没走过正式的学院面试,当然不会想到面试题会这么奇怪。
  「外星人?你问我相信不相信外星人?」路明非确定了一下对方的问题,免得是自己产生幻觉听错了。
  「是的,你相信外星人吗?」叶胜的表情很认真,像是毕设答辩上眼镜反光的导师。
  「嘶——」路明非陷入了沉思。
  外星人...哦,等等,这题他好像考过,准确的来说,他上课的时候上到过。考古学那边其实对于龙族文明的存在有一些创新的看法,比如龙族这个种类是天外来客,即地球的土壤是无法诞生龙族这种变态生物的,所以自古以来大家探讨的外星人真实身份就是龙族文明。
  虽然这个观点提出来的时候可是受到了考古学以及各个学界的强烈抨击,将解决不了的难题抛给外星人是业内极度鄙视的外行人做法。一时间提出这个观点的教授成为了笑话——但直到巴格特教授在恰蒂斯加尔邦的一个洞穴中挖掘出了一幅1万年前的岩画,上面清晰地记录着龙族文明以及带起落架和天线的UFo的图形时,这一观点才渐渐被人认真看待。
  乃至之后从龙墓中频频挖出超时代的炼金科技以及宇宙飞船浮雕时,这个课题才渐渐地被重新提起,因为在大局层面上来看,龙族文明如果被认证为天外来客,这就意味着人类与龙族的战争并非地球的「内部战争」,而是一场跨星球,乃至跨宇宙的侵略战争!
  这意味着解决地球上的人类还无法解决燃眉之急,因为保不准万里星空的尽头就有那么一颗满是龙类主导的高级文明,地球上的龙族杀干净后仅仅只是一个开始,高层们,幕后黑手们思考的成为新龙族的想法也成了空谈。
  路明非很清楚记得这个理论,因为那节课是他少有的一点混也没有打,从头到尾听得津津有味的考古学课,再加上讲师又是一个模样很年轻(实际年龄是个谜)相当成熟性感的大波***教授,导致他对那段考古历史以及理念争论学得很透彻。
  哦...所以说,现在面试的这个问题是在考验这方面的学识么?
  嘶...也不对劲啊,没接触过龙族的人怎么想也不该了解这个考古学分支理论,这很明显超纲了啊!难道这个世界线的路明非在以前接触过类似的事情...又或者这个路明非干脆被龙族绑架过...还是被外星人绑架过?!
  路明非闷声大脑开始风暴狂涌,右手捏着下颚,眉头紧皱,瞳孔深沉到让人看不懂。
  叶胜和亚纪对视了一眼,有些茫然,寻思着这个问题有这么困难吗?这已经算是上面为路明非编写的***面试题了,其他充数的学生面对的课题可都是相当不讲道理的。
  比如陈雯雯的第一题是「谈谈你对科技革命推动全球经济的看法,以及论证浅析截止2018年经济全球化的本质、逻辑、过程。」第二题是「2018年当下全球重大武装冲突和军事形势评估。」以及最后第三题「怎么看待中国国际关系大变局和未来世界多极化?」
  那些问题一看就是不想让人过的,但路明非这边几乎就是少儿百科全书里抽的题目了,上来就是你相不相信外星人,叶胜觉得对方只要回答相信,那么就默认是认为世界上有非人类的种族存在
  ,毕竟混血种在人类眼中算得上是不折不扣的「超人」,这也侧面论证面试者对混血种存在的认可和接受程度。
  但现在路明非感觉是在考公,眉头皱得能拧水,似乎在细细地拆分这个问题里隐藏的陷阱。
  「麻烦定义一下外星人。」路明非忽然抬头看向叶胜认真地说道,「为了我的回答够准确,你得告诉我外星人是什么吧?」
  叶胜战术后仰,似乎被这个反问给惊到了。
  还有考生能在面试里把问题抛回给考官的说法?
  但路明非这个反问着实是把他给问到了,他的手里没有标准答案,这导致他也不清楚这道问题的「外星人」到底是在代指龙族还是混血种,亦或者纯粹就是大众理解的「居住在地球以外的高智慧生物的物种」。
  他看到这道题的时候,作为考官的角度分析,主观认为所谓的「外星人」应该是在代指混血种和龙族,想要通过「外星人」来试探面试者本身是否遇到过某些超乎常理的事情——假设你是一个隐藏在社会中的混血种,你意识到了自己的不同,但却不知道原因,在这种前提条件下有人问你「你相信外星人吗?」这个问题,这个「外星人」可以代换成「与普通人类存在差异的类人个体」,而作为混血种的你,是否会下意识地回答相信?
  这是叶胜对古德里安教授出的这道题目的拆解,也仅仅只代表他个人对这道题的拆解,具体答案是什么还得看那位有些脱线的教授的最终版本。
  路明非看着叶胜,很明显对方不给他一个定义,他就打死不会回答这个问题...而叶胜和酒德亚纪可没有权力pASS掉这个校长点名要的潜力股,所以他们怎么都得给一个答案。

第一千两百九十三章:没有林年的世界(五)
  「外星人传统意义上是指居住在地球以外的高智慧生物的物种,但最近的外星人文化渐渐趋向于包容性,不少学者认为穴居在传说中可能存在的‘地心世界"的地底人也算作是外星人,不少都市灵异恐怖爱好者也宣称‘Alternate(伪人)"和‘Slenderan(瘦长鬼影)"等等类人型传说为外星人,所以硬要给外星人下一个定义的话,大概宽泛一些就是‘与人类相近但却存在着差异的类人个体"?」叶胜认真地回答道。
  负责记录的酒德亚纪相当惊讶地看了一眼叶胜...她是在惊讶自己的搭档居然能鬼扯那么多有的没的,然后硬生生把这道题的题干拆掉,揉成碎沫喂给路明非吃。
  表面风轻云淡的叶胜已经背后流汗了,希望路明非别看出他是在鬼扯。
  「那我相信肯定是有的!」路明非一拍大腿,你要把外星人代指龙族,就算他相信这个课题,甚至了解研究过他都不敢轻易去回答,但你要说代指混血种...那就可以有,他自己不就是混血种么?在普通人眼里他也算是「外星人」。
  「为什么相信有?」酒德亚纪帮助擦汗的叶胜补充问道。
  「我有个朋友,他反应和速度快得惊人,我一直都觉得他是外星人来着!」路明非回答。
  「你那个朋友...是谁?」叶胜忍住了问,你说的朋友是不是你自己。
  「林年。」路明非说,「他不在这里面试我真觉得挺遗憾的,他比我更优秀,说不定他也是你们要找的人?」
  叶胜和亚纪忽然抬头对视了一眼,然后沉眸看向路明非,而路明非则是相当自然地回视。
  怎么感觉...这小子是在递话呢?这是在暗示他知道类似「外星人」的存在,或者说借用他这个朋友来表现出自己就是他们要找的人?
  林年。
  无论如何,酒德亚纪在笔记本电脑上记录了这个名字,并且标红加粗,准备事后让诺玛调查一下,路明非的确是他们这次的首要目的,作为疑似混血种的资格者,他本身应该是有的「血之哀」的,在这个条件的影响下他还主动去提到这么一个「林年」,他们有理由怀疑这号人可能是被诺玛漏掉的潜在混血种。
  路明非看见酒德亚纪在笔记本上敲打字符的顺序,清楚自己的诱导成功了,控制着表情自然,平静,不露出任何破绽。
  他找不到林年,那就干脆不留痕迹地让卡塞尔学院来帮自己找,诺玛作为超级计算机能调动的资源是几何倍大于他人工去搜寻的,万一他们就找到了可能因为蝴蝶效应而遗落到世界不知道哪个角落的林年呢?
  「很好,那么下一题,你相信超能力么?」
  路明非顿了一下,确定这是在套身份了,第一题是混血种对于身份认同的问题,而第二题就是在挖作为混血种的内核了...但他是个很严谨的人,「能不能定义一下超能力?」
  叶胜抬手很想一巴掌拍脸上,但还是保持着矜持和绅士的优雅,轻轻地放在额头上抹了一下,「超能力还需要定义么?能够做到一般人所不会和不能做到的事物不就是超能力吗?」
  「那大胃王算超能力么?我特能吃,来的时候吃了五个韭菜猪肉包子,刚才还喝了一杯牛奶。」路明非举反例。
  「不算...不,或许也算?如果你还能再吃几十个包子的话。」叶胜很想否决,但他突然发现好像也不能轻易否决,因为部分体力优势的混血种相当能吃,一顿能吃数十倍于常人的食物,身体所储存的热量也是相当夸张的,这导致爆发力和体重都会达到一个相当离谱的数值,这其实也算是混血种的特质,也是所谓的「超能力」。
  「几十个包子吃不了
  ...但我相信还是有人能吃的,所以我相信超能力。」路明非认真地回答。
  叶胜已经想拍桌子说你是来捣乱的是吧?但奈何路明非的回答其实并没有什么错,他让叶胜给个定义,叶胜给了,然后顺着定义回答了问题,你能说他错了吗?没有吧,人家只是按照规则来办事的。
  叶胜还想说什么,但他发现酒德亚纪在桌下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角,他顿了一下,看向女孩在死角里指着的电脑屏幕,上面记录的文档里打着几个加粗的大字:
  【他在逃避问题,他不愿意正面回答我们的问题】
  逃避问题?为什么要逃避问题?答案只有一个,因为不想暴露。
  叶胜忽然就发现自己似乎被心中莫名的胜负欲给影响到了,他轻轻深吸了口气冷静下来看向路明非...拐着弯的不想回答这个问题,莫不然这些问题每一个都直指受问者本身?所以才会通过下定义来规避掉这些问题最直截了当想要剖析的部分,来巧妙地躲开他们的试探。
  「我就不问为什么相信了,我们继续下一个问题吧。」叶胜说。
  「不,还是问一下吧,显得严谨一点。」路明非赶紧说。
  叶胜有些惆怅,觉得自己不该主动接替酒德亚纪来提问的,也怪路明非在外面瞪了他一眼,弄得他有些想试探一下这位传说中可能被评为「S」级资质的新生。
  「好吧,你为什么相信超能力?」
  「因为我觉得我朋友就有超能力。」路明非说,「他总能做到一些不可思议的事情。」
  「你说的那个朋友...」
  「林年啊!我早说过你们该请他来参加面试了。」路明非说。
  又是林年。
  叶胜和亚纪对视了一眼,再度给记录里的【林年】这个名字加了一个双斜杠,这下不得不查一下这号人物是什么情况了。
  「第三个问题,你觉得人类生存的基础是唯心的、精神和灵魂的,还是唯物的,物质和肉体的。」叶胜照本宣科问第三个问题,同时寻思着这你不能再让我下定义了吧?
  他心中暗暗做打算,如果路明非再有什么下定义的把戏,他就冷着脸面无表情地警告他这是考场,考生要有自主的判断,不要像是三岁小孩一样什么事都要考官提示!
  可出人意料的,路明非面对这个问题没有作妖,而是骤然死死盯住叶胜,右手垂向了身后。
  这是要干嘛?
  叶胜忽然坐直了,桌上放着的手也收了回去,下意识左手在坐下挡在了身旁坐着的酒德亚纪的身前,这是条件反射地保护性动作,意味着他感受到了威胁。
  至于威胁从哪里来。
  路明非忽然微调的坐姿,他交感神经系统导致的瞳眸收缩,虹膜被微不可查的化学元素影响色素,不自主地侧身以缩小被攻击面,肌肉收缩导致贴身的t恤表面有褶皱滚动,向前弯腰以备更好的蓄力,双腿脚趾在鞋内缩紧提供更大的抓地力,从而连锁导致双后跟微抬让身躯向前了微小的3°。
  这一切的一切在整体上似乎没多大的变动,对房间的局面也没什么改变,但对于经验十足的执行部干员来说,出生于枪林弹雨和生死危机的他们来说,这些足够让他们产生窥见毒蛇般的警惕。第一时间就算主观没有察觉,但只要那些元素累计到足够多的时候被观察量记入,大脑会跃过思维自动地产生本能动作。
  这就是所谓的生死经验,而经验告诉叶胜,不做好准备,下一秒这个房间里要死人的。
  「有什么问题吗?」叶胜问。
  他此刻的思维还没有对身体主动做出的反射做出判断——他还没有认为路明非存在危险性,即使他的身体做了回避动作,这个
  过程也是需要几秒或者十几秒的,他现在最多也只觉得路明非好像情绪不对劲...
  路明非眯眼盯着叶胜,淡淡地问,「这个问题是谁出的?古德里安教授还是卡塞尔学院的校长或者校董会?」
  「你对题目有什么问题吗?」叶胜问。
  「你坚持要问我这个问题吗?」
  「当然。」叶胜眼神平淡地看着路明非,语气略微警告,「不要再玩什么下定义的把戏了,请你认真面对这次面试,回答这个问题。」
  有什么问题么?
  问题当然有,而且大了。
  权与力。
  龙族世界中最终极的问题,路鸣泽那个小魔鬼天天在他面前叨念的东西。
  你现在问我的本质是权与力中象征唯物、物质和肉体的「力」,还是唯心的、精神和灵魂的「权」...你觉得这个问题合适吗?
  路明非凝视着这个叶胜,似乎想从对方那张英俊帅气的脸庞下看出点什么,心中的攻击欲望已经拉满到了下一秒就可能动手的程度,血管里躁动的东西已经在横冲直撞了,沸腾蒸发到他全身的东西叫做杀意。
  问他这个问题的人到底是卡塞尔学院,还是借着叶胜和这个子虚乌有的世界刺探我的...皇帝?掌管尼伯龙根的人十有八九就是皇帝,那么这是不是意味着他现在所见的一切,都是那个该死的***可以随意捏造拨弄的?甚至以幻境为载体来诱导自己,刺探自己的内心?(皇帝ptSd。)
  酒德亚纪敲键盘的双手停下了,平放在键盘上,一直对着电脑屏幕的她,此刻也忽然察觉到了房间中那些悄然改变的东西...那些漂浮在空气中的危险因素。
  然后她听见了身旁叶胜的低声喃喃自语:「...喂喂喂,这是在开玩笑么?」
  反正都是幻境一样的世界,这种过家家酒不可能一直持续下去,现在尼伯龙根里情况未知,他每浪费一点时间都会让陈雯雯的生还几率滑落深渊一些。他拖不起时间,如果这是什么办家家酒游戏,那么他现在该做的事情就是加速、加速,然后再加速。
  现在对方主动暴露了漏洞,他也有了掀桌的机会和动机。
  他想动手了,或者说他早该动手了。
  在叶胜和酒德亚纪的注视下,路明非的瞳眸点燃了,熔红的瞳孔锁定了他们两个中的叶胜,杀机凌然。
  叶胜的思维终于跑过了身体的本能反应,猛地起身想向身旁的酒德亚纪吼叫些什么,可他慢了一步,在他起身动作完成之前,路明非已经动手了。

第一千两百九十四章:没有林年的世界(六)
  “叶胜和亚纪被俘虏了?”
  阳光从舷窗斜照进来,坐在阴影中的人手持着电话,端起的红茶又放了下去,就连靠在椅背上的姿势也不由调整到坐直,似乎对这通远洋电话传来的消息感到愕然和不可思议。
  电话那头是古德里安教授,昂热很信任的一位下属,虽然平时有些脱线,但为人的品质以及对秘党的忠诚却是无可置疑的,所以不存在电话诈骗什么的可能。
  古德里安跨洋致电卡塞尔学院的校长,也就是希尔伯特·让·昂热,这位一手将“S”级潜力股新生交到他手上的上司。从头到尾,原原本本地告知了对方,本应该万无一失的面试如今出了大问题,叶胜和酒德亚纪这两位面试官在对“S”级新生路明非进行面试时受到了对方的突然袭击,伤亡不明,下落不明。
  根据后来的执行部专员所见,那间位于“丽晶酒店”行政层的会议室内就像狂风过境,但根据留下的痕迹来模拟推演冲突发生的过程,可以预见战斗是在一瞬间结束的——位于会议室靠近大门一些的单独座椅上的“袭击者”爆发出了难以想象的加速度,直接崩碎了椅子以及整个房间地上的瓷砖,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就解决了叶胜和酒德亚纪这两位“A”级专员。
  执行部专员采样了房间内的瓷砖碎片,确定原房间的地铺都是高温烧制的瓷质砖,相当抗冲击、抗耐磨,这意味着瞬间起步均匀崩掉整个房间地面瓷砖,大概需要在秒不到的时间对地面施加一辆时速120公里轿车正面冲撞产生的力量。
  无论如何,现场观察采样的执行部专员认为,拥有这种爆发力的袭击者在会议室这种窄小的空间,同时受袭者还未身着武装的情况下...叶胜和酒德亚纪生还几率小得可怜,即使现场没有留下尸体,但叶胜的血迹还是在瓷砖裂缝里成功取样,代表着他负伤的事实。
  “冷静,古德里安,没人问责你的失误,这是谁都预料不到的意外。路明非忽然这么做,你们有什么头绪吗?在你们接触到他之前,他有什么异常的举动,或者跟什么不明身份的人接触过吗?”昂热侧头看向舷窗外,天堑般的山崖之间,浩浩的江流带着这条船行驶在倒映的蓝天白云之间,很明显意外发生的现在他无法第一时间赶到现场。
  “没有么,那么现在先找到路明非为优先事项,他对于我们来说很重要,不能有什么差池,我和你一样相信他是个善良的孩子,不会伤害到叶胜和亚纪,他会这么做可能有他的理由或者苦衷。”昂热说,“找到他,古德里安,然后带他回来,诺玛会全力配合你,我会下放一部分中央控制室的权限给你,你通过联络日程表上当日的值班教授,他们会帮你找到路明非。”
  电话挂断,昂热缓缓放下手机,表情漠然。
  “如果是我,我不会称之为俘虏,那是绑架,对执行部专员直接造成生命威胁的恶劣举动。”
  一直坐在他对面的中年男人开口了,“事态现在很严重,叶胜和亚纪如果有什么差池,施耐德带领的执行部一定会遵照章程出动,到时候的场面恐怕会很难看。”
  “不用太心急,曼斯。”昂热抬眸看向这位老友,“叶胜和亚纪不一定有事,现在还不到动用执行部的时候。很多人都在关注我们这边,一旦我们自乱阵脚就会在敌人面前露出破绽。现在我们要做的是暂缓事态,将事情尽可能压下来,再慢慢从轻解决,说不定这一切都只是一场误会。”
  “校长我很尊重您,一开始我的确不明白您执意将那个孩子确定为‘S’级是什么道理,但现在我逐渐明白了,同时我也想提醒您在中国一直有一句话叫做‘玩火自焚’。”曼斯也看向对座的银发老人说,
  “在我看来,您现在就在玩火。一个拥有可以瞬间击溃两位‘A’级专员的暴力,但却不能控制自己情绪和行为的危险混血种,这放在任何的地方都是一个定时炸弹——就算是我,也无法保证在全副武装的情况下10秒内镇压叶胜和亚纪两个人,他们是执行部新生代的精英,但却在路明非手下没走过一招,只有超过临界血线的危险混血种才可能有这种表现!”
  “曼斯,你认为我在同样的情况下面对叶胜和亚纪,能不能在1秒内结束战斗?”昂热问。
  “您的话...恐怕秒就够用了,但这是依赖于‘时间零’这个奇妙的言灵,这并不一样。”曼斯否决了昂热这种不平等的举例平正手段,“一旦您真的将他招收进学院,这将成为校董会抨击你作为校长是否合格的有力把柄,说不定他们现在已经在准备召开弹劾大会了,就等那个男孩入学程序走完的那一刻。”
  “我相信路明非,他一直以来都是一个好孩子。”昂热说,“我认为我可以说服校董会,毕竟直到现在,我这个校长还算做得不错。”
  “这句话您得向校董会陈述,毕竟他现在表现出来的行为也不像是您所说的‘好孩子’,校董会也对您已经积怨已久了,夸张的报账单、无视命令的行动、放任学院成为自由主义者的乐土和殿堂什么的...”曼斯顿了一下,眼神淡漠了下来,
  “我了解过路明非的生平,他过去十八年人生的履历相当平平无奇,简直就是一个——一个平凡的普通人!可刚才电话里提到的发生过的事情证明我看走眼了,不止是我,许多人都看走眼了,这不得不令我们思考,那些平淡无奇的履历是否是伪装,亦或者有心人的伪造?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这都对那个孩子之后进入混血种世界的道路铺满了荆棘和泥泞。”
  “这次的意外谁都想不到,包括我。”昂热平静地说,即使茶几上那杯放凉的大吉岭红茶证明着他现在不如表现的那样平静,“可往好处想,起码他这一次的行动证明了我们没有看走眼,他的确有着匹配‘S’级的优异资质。”
  “这是在自欺欺人,校长。”曼斯抬头看向端起红茶的那位银发老人,“卡塞尔学院顶部的人,校董会,元老会,乃至那些暂时冷冻的教授、资历者们是不会容忍您招收危险血统进入学院。”
  “首先我们要定义一下什么叫危险血统。”昂热对曼斯的话持有不同的观点,缓缓说,“我可以保证路明非正常的状态下血统并未超过临界血限,这一点,甚至可以要求诺玛作为中立方进行鉴定,他不是所谓的危险血统,用不上《亚伯拉罕血统契约》的那些条例,或者日本分部那种严苛管制手段来处置,我可以成为他的担保人。”
  曼斯微微皱眉,“可他现在表现的样子就是危险血统!除非您能找到一个合适的理由,去解释他在面试时对叶胜和亚纪的袭击。”
  “假设,我们假设一种可能。”昂热在沉吟许久后淡淡地说,“路明非在连我都瞒过去的背后自己挖掘出了自己血统的潜力,在没有经受过系统的科普,去告解他身上发生的那些变化,作为一个18岁的年轻人,他肯定会惶恐,会隐瞒,那些焦虑会日复一日地积累在胸腔,直到有朝一日被一群自称卡塞尔学院的人给戳破,巨大的压力在找到倾泻口时瞬间爆发,才导致了现在的这场事故。”
  “您是说‘血之哀’么。”
  曼斯微微颔首,他垂头思考了一会儿,点头,“好吧,这个说法的确说得通,一些隐藏在社会中没有和我们族群接触的新生混血种在暴露身份时表现出应激的不在少数...但这一切的前提都要建立在他们的应激没有造成什么不可饶恕的罪孽,比如祸及无辜,又或者伤害到我们的同胞。”
  “叶胜和亚纪的安危决定了路明非在发生这次意外后是否能正常入学吗?”昂热点头,“我懂你的意思,还是刚才那句话,我对他有信心,他是我看着长大的,以他的性格,叶胜和亚纪或许会吃点苦头,但绝对不会有性命上的危机。”
  “性命之忧暂且不谈,之后的夔门计划又该做出怎样的变动?现场采集到了叶胜的血迹,这代表叶胜负伤,如果伤势较为关键,可能会直接影响他和亚纪下水的计划——那是涉及君王遗迹的秘密计划,容不得一点差错,校董会也势必会对此进行跟进和问责。”曼斯低声说。
  “我会考虑备用计划,‘夔门’照常准备,我们这些年的准备和布置不能白费,这是秘党能抢先世界觐见四大君主的机会,多一分拖延都可能导致可能处在沉睡中的君主完成孵化。”昂热断言。
  “校长...您刚才说您是看着那个孩子长大的,这也是您对他有信心的理由。可您有没有想过,这几乎也代表着他隐瞒了你数十年之久,直到今天才暴露血统。这是否意味着,你对之有信心的路明非,根本就不是当下我们所认知的这个路明非?”曼斯轻声说。
  昂热对此的回应是沉默,端起骨瓷杯放到嘴边,在嘴唇接触到已经冷透的红茶后停住,船舷外响起江河会船时的汽笛轰鸣,在险峻的山间回荡。
  “路明非...他是个好孩子,我对他有信心!”

第一千两百九十五章:没有林年的世界(七)
  而昂热口中的好孩子路明非现在在做什么呢?
  反正他在做的事情和好孩子一点都不搭边。
  「喂,长得像是叶胜的家伙,快说,你到底是不是‘皇帝"伪装的?」一根棍子戳在了叶胜的脸上,把他英俊的脸蛋戳得嘟了起来。
  「我要说多少遍,我不认识你说的什么‘皇帝",这是什么奇怪的试探吗?」叶胜视野中的路明非一晃一晃的,甚至还出现了部分重影,这不代表路明非学会了那部已经过气的完结动漫《火影忍者》里的影分身之术,而是叶胜现在因为脑充血所以看什么东西都带重影。
  他被路明非倒掉了起来,吊在这么一间废弃的工厂里,四周都是砖瓦泥沙,以及破掉的斗车和露出了毛坯砖石拆到一半的红墙,他和亚纪在丽晶酒店的会议室里失去意识后,再睁开眼睛就出现在这里了。
  如果他猜得没错的话,他和亚纪在受到了袭击后就被绑架到了这处偏僻的地方,他被用铁链捆成了粽子倒掉了起来,而让他松一口气的是亚纪似乎得到了善待,没有享受同样的脑充血套餐,但也是双手双脚被捆住靠坐在角落屈着腿无奈地等候发落。
  对方没有杀他们,很显然是要做拷问工作,但对方第一个提出的问题就让他摸不着头脑。
  皇帝?谁是皇帝?是某种代号吗?还是某个人的名字,类似‘黄迪"什么的,谐音皇帝,所以被他理解成了皇帝?
  「你说不说。」路明非蹲着,眯眼看着面前这颗倒过来的脑袋,「你不是‘皇帝"为什么会问我那些奇奇怪怪的问题?别想糊弄我!我可不是吃素的!」
  叶胜盯着路明非有些无奈,他确定自己和亚纪是时运不济撞上神经病了,你哪儿能是吃素的啊?吃素的能像你一样跺脚就爆了整个房间的地面,0.1秒都不到的时间就完成了百公里加速,跃过会议桌打断他鼻梁的同时来了一发大脑震爆,再反手敲晕酒德亚纪?
  他现在确定面前这男孩是货真价实的「S」级,想想看在面试之前他还有过跟这个传说中校长看中的新生较较劲的可笑想法...他本身就知道昂热校长是个十足的变态(指战斗力上),能被老变态看中的候选人必然也是个小变态了!他和亚纪都被那人畜无害的履历以及红底照片给欺骗了!
  他就该提他的双枪格洛克来面试路明非的,虽然不一定能改变结果,但好歹能开两枪在自己的同伴面前挽尊不是吗?
  「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叶胜望着蹲在自己面前的路明非低声说,「如果你不放我下来,很快就会有很多人来找你,那些人的手段会很激进,到时候场面会一发不可收拾,那是我们谁都不想看到的局面!」
  「你别唬我,执行部的老家在伊利诺伊州的学院本部里,虽然在每个国家和主要城市都设有分部和安全屋,但在中国这边也就和正统建交后才陆陆续续在一线城市内正式设下据点,距离我们这儿最近的分部据点应该是在广州,离这里直线距离再怎么快都得半天才能到——但这也是在和正统建交之前。现在这个时间段,诺顿和康斯坦丁都还活着,白帝城也没被挖出来,学院在国内哪儿来的正式据点?」路明非哼哼着说道。
  他现在也算是半个执行部老货了,虽然预备专员的考核没过,但他的出勤成功率可是超过了九成的老专员们,且每一次出勤的任务等级就没低于「A」级的,执行部里面的门道他早摸清楚了,早已经不是当年的小白了!
  果不其然,叶胜震惊了,他震惊在于路明非居然如此清楚地知道卡塞尔学院的内部情况,以及执行部据点分部这种核心到一般的学员都无法接触的情报,而诺顿和康斯坦丁这两个名字,以及白帝城也让他大脑都发生颤抖了...隐蔽到就连
  校长都得亲自背书的夔门计划居然被这个衰小孩一口道出!
  「你...你是怎么知道这些情报的?」
  「爷重生来的?没想到吧?」路明非没好气地用木棍继续戳叶胜的脸,一不小心把他鼻子上染血的oK绷给戳掉了,又伸手给他黏了回去,再在裤腿上擦了擦蹭到的鼻血,「你们这些幻境里的人物怎么这么逼真?这是在借用我脑袋当cpU跑,还是说尼伯龙根里‘皇帝"和龙王联手搞了几台超级计算机当算库?」
  「什么幻境?你在说什么?」叶胜敏锐地察觉到路明非的思维方式以及行动模式好像有些异常。
  「啧啧,不跟你说这些...你确定你不承认自己就是皇帝吗?」路明非放下木棍盯着这个男人,「再不承认,告诉我怎么过这一关,接下来我会让你很没面子!」
  「你要干什么?」叶胜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他其实很想试探路明非更多的想法,但对方那阴着的脸以及忽然站起身的行动让他感到浑身不自在。
  「扒你裤子,让你很没面子。」
  「等等...这和扒我裤子有什么关系?」叶胜懵了,「你神经病吧!」
  「当皇帝的都应该很怕丢脸吧?你再不承认你是皇帝,我就把你裤衩子扒了,就算这是幻境,但你也在我面前丢了脸吧?下次遇到林年他们的时候,我就跟他们大说特说,皇帝在尼伯龙根的幻境里试图套我的话,但被我抓到吊起来扒了裤子风吹蛋蛋裤衩凉。」路明非站起身,双手抓住叶胜的校服裤子面目狰狞(他自认为的,但叶胜的角度其实看不到)地威胁道。
  「***的...你不能...你...」素质涵养相当出色的叶胜也忍不住说了粗口,余光更是瞥见了角落里被捆住的酒德亚纪,对方正一脸茫然和无奈地看向他这边。
  亚纪也很想帮忙,但路明非的手段太过畜生以及经验丰富了,袭击得手后直接把酒德亚纪的双肩给整脱臼,捆人用的还是指头粗的铁链子,压根不存在什么用尖锐的石块磨断的可能。
  「说!这个幻境要怎么样才能通过!陈雯雯和司马栩栩现在到底在尼伯龙根的哪一块地方!」路明非解开了叶胜的裤腰带,一把抓住他的裤子让冷风灌了进去,冷得后者一哆嗦。
  「我不是你说的什么皇帝!除了看甄嬛传之外我就没看到过什么皇帝了!」叶胜觉得自己要发疯。
  在执行部那么多年,他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不慎落难,什么鞭打拷问,辣椒水老虎凳,他都有信心顶住的同时向对方脸上吐一口口水冷笑着说继续来啊!但***,在自己搭档面前被扒裤子放鸟吹风这种终极侮辱,执行部手册里没教过怎么应对啊!这是人格侮辱啊!你甚至不敢用美人计来尝试一下!
  路明非扒了一半叶胜的裤子,暴露出了那条灰色的四角裤衩,皱着眉头看着努力挣扎和辩解的叶胜...说实话,他也不觉得这个叶胜是皇帝假装的了。
  主要是,皇帝可以俯身凭依,以寄生虫的形式去夺舍,但对方也可以自由地选择离开,这一点在听证会的安德鲁身上就证实了。退一步说,在面试环节时,皇帝降临了叶胜这个个体,然后向他提出了那个挑衅以及试探意味相当浓厚的敏感问题,他暴起的瞬间,皇帝就可能离开了,现在被绑在自己面前的就只是一个幻境版本的叶胜。
  路明非觉得自己神经绷得有些疼,在听证会结束之后他很长一段时间看谁都像是皇帝附身,那种神出鬼没的权能实在让人恐惧,谁也不想莫名其妙就被夺舍,然后删掉脑袋里的记忆和人格,想想都让人后怕。
  所以这个幻境到底要怎么才能打破?他现在已经在这里浪费了三四天的时间了,现实里自己的情况又是如何?这三四天里一直在那辆列车上循环吗
  ?可这样的话他岂不是会被饿死,现在他本身又感受不到饥饿...相当烦躁,焦急热油一样灼烧着耐心。
  路明非随手把扒下来的校服裤子丢在地上,留着只剩下裤衩子的叶胜挂在那里,转身捂住下颚疯狂思考现在的对策。
  要不...把水弄得再浑一点?反正现在都已经干了,不如干得透彻一点,把这个幻境世界整个天翻地覆!
  比如跟卡塞尔学院对着干,执行部的那批人的确很强,但在情报不对等之下,拥有「月蚀」和血统精炼技术的路明非基本处于不败之地,除非希尔伯特·让·昂热亲自上场抓人...但只要给他机会构筑校长的言灵,他就有机会连校长都一起拿下!毕竟他可是实操过「时间零」这个权能的,突然袭击的情况下,校长真有很大概率会吃瘪。
  又或者...挟持一个媒体电视台,向全世界公布龙族文明的存在,按照守夜人论坛上那群无聊的学长们的政治推演,一旦龙族文明暴露,那么世界大国就会针对混血种世界进行强势介入,被侵犯利益的混血种世界的幕后黑手们必然会掀起底牌,和世界大国进行交涉、局部战争,最后要么妥协,要么激化到人类与混血种内部战争打响的程度。
  核弹和炼金武器的对轰,时间零对首脑的刺杀,催眠对于军队高层的控制,君焰对正面武装的爆破...第三次世界大战应声打响,到时候谁胜谁负不一定,但这个幻境必然会被搅得天翻地覆,在那种情况下自己是否能找到通关的契机?
  路明非脑子里闪过一个又一个疯狂的想法,叶胜和亚纪只是看着他的背影,就能感受到一股巨大的混乱和压力在这个男孩的身上孕育诞生,这让他们心急的同时又无能为力...谁叫他们现在只是一介俘虏呢?
  就在路明非想要拍板做决定的时候,他忽然敏锐地抬头看向废旧的工厂外,同时伸手摸向后腰...七宗罪·***没能带进这个幻境,所以他握到的是一把银制的christofle餐刀,他从行政套房里顺出来的,算是临时武器,对于现在的他来说,任何开锋的利器都是致命的武器。
  在工厂外的远处,一个脚步声由远至近传来,靠近这边的人没有要掩盖脚步声的意思,路明非可以肯定,来的人绝对不是流浪汉或者故意来八宝山郊区探险的孩子,因为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都不会穿着一身prada的春季成衣进这种杂草丛生的地方,同时走进来的时候还双手高举着一副投降的姿态。
  「陈墨瞳?」路明非直接念出了对方的名字,眉目里有些奇怪,「你还真来了。」
  被叫出名字的诺诺很明显顿了一下脚步,她举着双手扫了一眼工厂内的情况,确定了叶胜和亚纪两人没有性命危险后,才重新看向路明非,非常小心翼翼地审视,似乎在观察随时可能发狂的恐龙,「我应该不认识你吧?我是说...我们两个应该从来没有见过面吧?」
  「qq上那次不算数的话,你也可以这样认为...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路明非看着红发女巫举双手向自己投降的模样感觉到一种莫名其妙的喜感和荒谬,起码在他认知的现实世界里,基本不会有可能发生这种诡异的情景。
  「你身后没有其他人么?你是通过诺玛找到我的,还是一个人自己找来的?」路明非表情没有变化,但心中已经生起了警惕,虽然他的认知里执行部最快也不可能在这个时间点完成集结突袭这里,可谁知道这个世界有没有什么他意料之外的变化呢?毕竟林年都不存在了。
  「我是一个人自己找来的。」诺诺立刻回答,冷静地看着路明非。
  「不是,我来的痕迹全抹消了,监控摄像头都没拍到我,路线也是精心挑选的,你是怎么知道我藏在这里的?」路明非纳闷了,难道是自己的反侦察还没学到家?
  「我有我的手段。」诺诺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
  但她不知道的是,她的这个回答已经成为了答案。
  「哦对。」路明非被这句话提醒了,眯眼看向陈墨瞳,「你好像懂侧写来着...林年跟我提过这件事!」
  「果然和我侧写的结果一样。」陈墨瞳对路明非的话没有感到丝毫的震惊,暗红的瞳眸望着这个男孩轻声说,「你好像对我们每一个人都了如指掌,尽管我们从没有见过面...就好像能未卜先知一样!」
  路明非皱眉了,看向陈墨瞳瞳眸渐渐地点亮了让后者为之呼吸紧张的黄金瞳。
  「等等,我可能可以帮到你!」陈墨瞳在事态发展到她也即将成为俘虏之前,立刻喊道,「从酒德亚纪在受到袭击前最后一刻上传至诺玛的面试录音和记录上来看...你似乎一直在寻找着一个叫‘林年"的人,以及你似乎对现在所处的环境抱有巨大的‘焦虑"和‘质疑"心态对吧?」
  路明非一顿,陈墨瞳见到自己说对了话题,赶紧顺延下去说,「我可能可以帮到你!就看你愿不愿意相信...但我需要你告诉我有关那个叫‘林年"的人一切,以及告诉我你对你当下的处境抱有的‘焦躁"和‘忧虑"从何而来,我可能可以给你一个让你满意的答案。」

第一千两百九十六章:没有林年的世界(八)
  五个小时前。
  诺诺拉开了警戒线,走进了行政层的会议室,入眼就是满目疮痍的房间,她用自己的高跟鞋跟子划拉开了容易踩到崴脚的几块碎片,走了进去看见古德里安教授在会议室的中央来回踱步不断挠头,活像是在产房外得到了难产通知的倒霉丈夫。
  “可能是习俗的问题,我们中国这边面试完后的房间是不用拆迁的。”诺诺用一个不合时宜的黑色笑话引起了古德里安教授的注意。
  “诺诺!谢天谢地你终于来了,之前你跑哪儿去了?”古德里安教授转头看见诺诺就像是见到救星一下,立刻快步过来,途中还绊到了支出来的地下埋的钢筋,差点摔倒,还好诺诺眼疾手快伸手搀扶了一把让这个老家伙站稳。
  “一个老同学请我吃饭,盛情难却,主要是我借了他一段时间的pista,虽然这都是小事情,但拿人手短再爽约有点说不过去,在我们这边人情世故是核心科技,不得不品尝。”诺诺走到了会议室里最大的一块裂痕前,也是所有冲击的原爆发点。
  她蹲下来检查了一下地上被巨大力量崩坏掉的楼层,“叶胜和亚纪的尸体找到了吗?还是完整吧,不然那份遗体遣返保险就浪费了。”
  “别胡说!叶胜和亚纪没死呢!他们只是被...俘虏了!对!被俘虏了!应该没什么生命之忧。”古德里安教授嘴硬地辩解。
  “教授,我知道你对那个‘S’级新生有着堪比隔代亲的强烈喜爱之情,但我们还是要搞清楚状况,你的学生...还没有正式成为你学生的那个家伙,袭击了学院的在编专员,现在两位专员生死未卜,他又暴露出了相当强劲的血统,你觉得执行部的猎犬赶到战场还需要多久?”诺诺叹了口气,虽然古德里安在电话里跟她简单说了一下这边发生的事,可就现在看来,电话里古德里安已经算是避重就轻了,估计他向学院那边汇报时也是这么做的。
  “这瞒不了多久,教授,我想知道终身教授的职评对你来说有那么重要吗?重要到可以用叶胜和亚纪的性命来换,作为学生的我就要批评一下你的这种不负责行为了...”诺诺还是决定有什么说什么,毕竟这件事闹大基本是注定的,她也得考虑到底是要置身事内还是抽身事外,“还好我应了邵一峰的饭局,虽然有被他的土味表白给无语到,但如果我也在现场的话,估计现在也成为了被俘虏的人之一了吧。”
  这算什么,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么?看起来事后还得感谢一下邵一峰多年不见后始终如一的死缠烂打?
  诺诺有些啼笑皆非,但心里也是沉甸甸的,虽然当时不在现场,可共感能力出色的她,现在只是站在这里,就能感受到作为面试官也是受袭者的叶胜和亚纪当时在一切发生的时候承受的压力和恐惧有多么巨大。
  “我相信明非不会伤害叶胜和亚纪的,他突然失控也一定有他的理由...明非,是个好孩子!行差踏错的难免的事情,但现在还有挽回的余地...诺诺,你能帮我吗?”古德里安教授认真地说道。
  “教授,我很想说你这执着得比邵一峰还下头诶...但...唉,算我欠你的了,谁叫我坐不住硬要让你带上我一起来面试这位新生呢?”诺诺长叹了一口气,“我开始怀疑新生是不是对你下了什么暗示性的言灵了,又或者说他其实是你年轻时犯的错误遗落在中国的私生子什么的...”
  古德里安见诺诺站了起来,并且忽然安静了下来,心中一喜立刻后退了几步,退到了会议室的大门口屏息等待。
  “好吧,让我看看...”诺诺闭上了眼睛,呆呆地站在原地,过了好一会儿,她转头看向古德里安,“教授,麻烦搬一张椅子进来,就外面等候室里的椅子就行。”
  古德里安抬了张椅子放在了诺诺的身后退开,诺诺重复了刚才的屏息凝神,然后睁开眼睛,此时她的瞳眸里的情绪变了,变得谨慎,同时按捺住一些烦躁,坐在了身后的椅子上,抬头看向了前方。
  古德里安注意到房间里的氛围变了,有一种淡淡的压力萦绕在他的皮肤上,他最开始以为这是错觉,但很快就明白了那是诺诺带来的变化——她进入了“侧写”的状态,通过超人无数的细节捕捉和信息观察力,将一个空间内前者留下的所有痕迹统合起来,在模拟的感官中重塑并且去根据现有的情报来模拟那个人的想法和感受。
  来吧,这次的侧写应该会很简单,毕竟一个过往背景完全透明的青春期的男孩有什么复杂的侧写理由呢?无非是自尊心或者其他的原因导致了爆发,可以推测的理由随便一想就是一大堆。
  诺诺阅读过有关路明非的情报,在出事不到半小时,古德里安教授那边已经将诺玛搜集到的以为情报都发送给了诺诺,因为他清楚在执行部介入这件事之前,能帮到他,能帮到路明非的只有这个女孩。
  那份情报里也包括了当时面试时的一些情况,酒德亚纪忠实地记录了他们和“S”级的所有对话过程,直到袭击发生的一刻上传到了诺玛的云端,这也使得这次的袭击没有成为一个无从下手的谜团。
  古德里安见识过诺诺的“侧写”技巧,他也了解这个技巧的掌握相当的不容易,普通人的侧写和混血种的侧写几乎是两码事,混血种在大脑开发和身体素质受到龙血影响的情况下侧写这个能力得到了巨大的提升,甚至可以说单就一个侧写的效果甚至能比肩一些言灵,在执行部内懂得这个技巧的人凤毛麟角,诺诺如果在毕业后有加入执行部的倾向,那么基本都是一律绿灯连开直接拿证上岗跑外勤。
  但同时,多大的优点也伴随着多大的风险,古德里安看向椅子上诺诺的背影有些担忧,侧写这个技巧是有缺陷的,越是优秀的使用者缺陷越大,那就是在全身心投入共感模拟的时候,血液循环会加速,同时出现体温上升,大脑前部分谷氨酸积聚超标以及脑供血过量的现象,一旦无法及时停止侧写状态,等待侧写者的就是脑溢血休克死亡,几乎无法抢救。
  古德里安不可能眼睁睁见着诺诺在自己的面前出现这种危险,在诺诺进入侧写状态后他就时不时地看手腕上的石英表,心中掐算着安全红线的极限时间。
  诺诺坐在椅子上平静地看着前方,在古德里安看不见的正面,在等待得觉得差不多的时候,古德里安动迈步上前准备叫醒诺诺,而诺诺却是忽然抬起了手示意古德里安不要接近,另一只手按住额头忍耐住因为供血过多而出现晕厥和恶心头疼的脑袋,强行撑住了侧写的状态。
  诺诺垂首的表情变化快得惊人,时而茫然,时而沮丧,而更多的时候是痛苦和愠怒,她仿佛在非常短的时间内经历了很长的一段波折。
  直到她浑身上下都在颤抖,似乎是达到极限的时候,古德里安不得不强行打断了她的侧写,双手按在了她的肩膀上摇动的同时厉声阻止,“诺诺!停下!你已经到极限了!”
  红色的发丝被摇散,诺诺忽然全身松懈了下来,然后猛地偏向一边干呕,呕到脸部出现窒息的紫红色,再用力抽气深呼吸剧烈咳嗽,这一套流程结束后,她才缓缓坐直了,扫了一眼侧面的地板叹息,“可惜了中午那顿鹅肝...”
  “诺诺,血...!”古德里安骇然看见诺诺嘴唇到下巴糊满的血,那都是从鼻孔中流出的,意味着刚才的侧写可能已经对她的脑部造成了不小的损伤。
  “没什么大问题,应该只是鼻腔的部分毛细血管冲破了,脑子暂时还没问题。”
  对自己的能力以及身体状况相当了解的诺诺抬手用袖子擦了擦那大片的血污,“失策了,碰到硬茬子了,古德里安教授,你确定当天面试的人是路明非而不是其他什么人吗?”
  “肯定是路明非,虽然会议室内没有监控,但根据酒店电梯和外面的监控探头可以确定来面试的人是路明非!叶胜和亚纪也是提前得到了路明非的资料,所以基本没有认错人的可能。”
  “那你们就该好好查查那个叫‘林年’的人是谁了。”诺诺接过古德里安递来的纸,按在鼻上仰头止血,淡淡地说。
  “林年?我在亚纪上传的面试记录上的确看到了这个名字,可根据诺玛的大面积普查结果来看,我们在整座城市内筛选出了21个同名的人,全省和全市的人就更多了,现在诺玛还在进行排查这些备选,想要得出结果还需要一段时间。”
  “去除22岁以上,16岁以下的候选人,那个叫林年的人年龄应该就在这个区间,和路明非基本属于是同龄人,这样寻找起来的效率应该会更快。”诺诺望着裂痕布满的天花板说,“尽可能找到这个人,他可能是路明非出状况的关键。”
  “你的意思是,在我们接触路明非之前有人提前接触了他?才导致他出现今天这样的意外?”古德里安机警地问道。
  “我不能给你一个肯定的答案,但我可以告诉你的是,我们的‘S’级恐怕不找到这个叫林年的人不会善罢甘休...我还是多嘴想要问一句,教授你确定你给我看的有关路明非的材料是原版本吗?”
  “为什么会这样问?资料是诺玛收集的,校长审核无误后通过执行部下发到了我的手里,在我拆开之前都是处于印泥密封的状态,不存在被替换或者错漏的可能。”
  “我总觉得我侧写出来的东西和在资料上阅读到的东西根本就算不上同一个。”诺诺说,“货不对板...不,其实在一些比较细腻的地方还是可以对得上的,比如说刻在骨子里的优柔寡断和善良,那股18岁高中生的矫情和涉世未深的纯洁...但那种痕迹已经很淡了,我可以断定,之前坐在这根椅子上的人,绝对不可能是资料里陈述的那个人!最起码资料里空缺了一大段很重要的经验履历...比如上过战场什么的。”
  “上战场?中国那么和平哪儿来的战场给他上?”古德里安觉得诺诺得到的答案有些荒谬。
  “这我就不知道了,那是学院和教授你们才应该关心的问题。”诺诺止住了血,将手中大团吸满鼻血的废纸丢在了地上,表情不太好看,明显还有头疼的后遗症,“我只知道我看到了一个满腔愤怒和焦急,同时对周边的一切充满了敌意和怀疑的战场创伤后遗症患者,也就是ptSd,这种例子在执行部里不要太多见,如果没有得到富山雅史教员他们的心理辅导,恐怕那些专员们呈现出来的状态就是这样的...易怒、躁动、疯狂。”
  “情况还能更糟糕一些么,路明非在国内上了这么多年的学,去哪儿患得上ptSd?”古德里安觉得自己快要头秃了。
  “当然还有更糟糕的事情,比如那些患上ptSd的人一旦失控就是巨大的麻烦,因为他们多半都是混血种中的精英!侦查、反侦查、多环境作战的技巧一应俱全!你知道吗,教授,我认为你看作新生的那个路明非,选择动手的原因有一部分是他相当自负,恐怕认为自己有着足以短暂颠覆一个政权势力的能力!甚至,我觉得他还有潜在的反社会情节存在!危险混血种这个词简直就是为他定义的!”诺诺毫不留情地将这个素未谋面的师弟给打成了危险混血种,不带任何偏见和恶意地去评价,就她侧写得到的结果足以支撑这个论点成立。
  “诺诺...你能先执行部一步找到他们?我想跟他谈一谈!”古德里安教授带着一些祈求咬牙向这位学生请求帮助。
  果然,诺诺陷入了沉默,就在古德里安失望地想要主动撤回这个不合理的请求时,诺诺却忽然说,“虽然侧写只进行到了一半,他的情绪和经历在短期内太过复杂,我模拟起来实在是烧脑,但我起码也能明白他的底层行为逻辑。叶胜和亚纪百分之九十的可能性没有死,现在应该是被抓到了城市外偏僻的地方进行拷问...让诺玛把这座城市的交通路线和地图发给我,再给我一些路明非生活在这座城市以前的出行轨迹,我有七成左右的把握推算出几个他可能藏身的地点,到时候一个一个找过去总能找到人,运气不错的话的确可以赶在执行部出动之前找到他。”
  “这么说你愿意帮我?这可真是...”古德里安教授那叫一个激动,“你帮我推算出藏身地点,接下来我去劝导他归放叶胜和亚纪就行了!”让随行的学生涉险有失师德,该冒险的时候古德里安是不会有丝毫含糊,能自己上就自己上,毕竟路明非是他认定的学生。
  “不,这也是我唯一的条件。”诺诺摇头说,“如果找到了路明非的藏身点,我希望能由我去劝说他!”
  “为什么?”古德里安教授愣住了。
  “因为...我觉得这太有意思了。”诺诺抬了抬眉毛,虽然显得很虚弱,但精神却是格外的焕发,硬要举例子就是睡得迷糊的猫咪被猫条给馋醒了一样,“假如,我说假如,路明非这个人的资料全是真实的,那么他现在变成这个模样,要么是受到了某种未知的言灵影响,要么就是他在谁都不知道的情况下,短时间接受了海量的信息!”
  “这些信息等同于给予了他一段丰富的人生经历!在那段经历里他得到了训练,同时了解了自身血统的运用方法,更是接触了一些现实里压根可能不存在的人!那个林年就是个例子,在侧写中我感受到他对那个林年的情感是集合着依赖、信任、感激、仰慕、甚至有一些...呃,我不明白我是不是把他对林年的感情和其他人搞混了...算了...就当我没说吧,反正林年这个个体对他整个人,甚至整个人生来说都是不可或缺的部分!”
  “我可以肯定,他不找到这个叫林年的人是绝对不会停手的,所以我认为想要劝阻他进一步进行疯狂的举动,这个林年是关键点。他现在整个人的状态很焦急,我也不知道他的急躁从何而来,他好像也在抢时间,心中好像有一个倒计时的钟表,我不知道倒计时结束后会发生什么,但他至时势必会做出更疯狂的举动是十有八九的事情。”
  古德里安教授听得一愣一愣的,最后问,“但我们找不到这个林年怎么办?说实在的,从诺玛的普查结果来看,我估计十有八九,这个林年压根可能就不存在!如果真有一个这样的人接触路明非,那么卡塞尔学院是该最先知道的!因为路明非一直都在校长的关注中!”
  “这我就不清楚了,这也是最大的疑点,我在侧写的过程中试图去挖掘这个谜题,但得到的结果就是差点把脑袋给烧掉了,现在我们所掌握的信息还是太少,能推算到这一步已经很不容易了。”诺诺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她实在想不到出来半出勤刷学分半旅游也能摊上这样的麻烦事,还不如听恺撒的,假期间留校帮校工部打下手算了,起码那样还能有稳定不出意外的学分进账。
  “可以,就按你说的办,我现在马上让诺玛把地图和交通传到你的手机里。”古德里安眉头满是愁闷,现在他们基本是在和执行部抢时间,校长交给他的学生他怎么也不愿意看到最后落得锒铛入狱,甚至进入那可怕的审讯部的下场。
  “以及再查一下他近期社交软件的聊天记录,他在面试时的急躁总需要一个合理的解释,从他就近在互联网上留下的痕迹着手会是一个不错的方法。”诺诺提醒。
  “没问题,我这就和诺玛传达。”古德里安教授已经拨打了诺玛的专线,在电话接通之前他还是颇为犹豫地看了一眼诺诺,“诺诺,你确定要亲自上么?还是说到时候我们两个一起去,我可以做你的支援。”
  “比起一个头发花白乱得跟爱因斯坦似的奇怪外国老头,盛装出席的和他年龄相仿的年轻漂亮女孩才更容易让他放下警惕性吧?”诺诺把之前被古德里安摇乱的头发一把抓着束起来扎在后面,“得等我去换一身衣服洗个澡,亲自出马。”
  “要注意安全,叶胜和亚纪现在已经出事了,你要是再出状况...我没法和曼斯交代!”
  “他虽然疯狂,但却保有了理智,我会说服他,给他开出无法拒绝的条件,但这要拥有诺玛权限的教授你支持和配合。如果我真出事了,那你就告诉导师这是我自己的决定,他会理解你的。”诺诺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转身走向会议室外,“最坏的情况不过最多在你职评的时候说上你一些坏话,和投反对票什么的...”
  在古德里安的注视下,诺诺走出了房间,在拐到行政楼层的专用电梯上时,不等电梯门关闭,她就腿一软摔在了地上,原本止住的鼻血再度喷涌而出,直到电梯到达了总统套房的楼层时,她才虚弱地站了起来,用力地擦了一下脸上的血污。
  侧写的反噬比想象中还要大,按理来说她应该能控制住侧写过程中身体出现的危险状况,但实际上,当她走进了那间屋子之后,进行侧写的过程中像是被什么东西影响了一样,在她血管中龙类基因的一部分像是活性化了一样给她提供了类似血统精炼的效果,让她的侧写能力几乎倍增于平时,一口气推出了她平常不可能得到的那些巨量的情报,对于路明非的人格甚至都有了初步的构筑和模拟!
  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情已经发生了,就像是一只幕后黑手在牵丝拨线,诺诺在侧写的时候出现了这种感觉,并且相当剧烈...或许这种感觉正是通过侧写路明非得到的共感传递给自己的!在寻找林年和焦急的抢时间之间,路明非对于这个周边环境的质疑和不可信绝大部分都来自警惕那张无形的黑手!
  恐惧吗?
  可能有一点。
  但更多的是兴致盎然,因为在侧写得到的结果中,有一项很隐秘的猜测诺诺并没有给古德里安教授提到过——那就是她怀疑路明非似乎早就知道了卡塞尔学院,甚至早就认识了她陈墨瞳,面试官叶胜、亚纪,古德里安教授乃至许多他根本就不该知道,或者没有接触过的人!
  “预知未来?类似‘先知’的言灵?还是什么其他东西...”陈墨瞳从电梯中搀扶着墙壁走了出去,虽然虚弱,但她满是血污的脸上却满是求知欲和好奇心,暗红的瞳眸里被点燃了相当兴奋的火焰。
  混血种全都是疯子,现在的路明非不过是疯的比较严重的一个。
  陈墨瞳不介意舍身陪君子,帮古德里安教授捞一把这个神秘的‘S’级新生,她有预感,一旦路明非成功入学,将会瞬间成为一颗氢弹在秘党这片本就波澜壮阔的海平面上再度点爆一次天际线!

第一千两百九十七章:没有林年的世界(九)
  「所以,你们愿意利用卡塞尔学院的资源帮我找到林年?」篝火前,路明非双手平伸,两个手肘夹在肋前整个人缩在一团烤火取暖。
  整个废弃的工厂都被地上那团烂木材混搭肥料点起来的篝火给照得橘红飘摇,工厂外黑漆漆一片,偶尔有鹧鸪和蛐蛐啼鸣。
  「不仅仅是找人,只要你投降...我是说,只要你听候学院安排,你的那些要求根本就不是要求,不瞒你说你在学院里的阶级诺玛预给的是罕见的‘S",作为‘S"级诺玛天然就开放了很大一部分权限给你,到时候你会有一张学生卡,用那张学生卡你可以调动很多资源去做你想做的事情!」诺诺也蹲在篝火旁双手塞在怀里蜷缩着,活像是冬天里揣手取暖的猫。
  两人明明上一刻还是一副谈判专家和悍匪对峙的状态,但现在已经过渡到冬天大家一起包饺子的氛围。
  主要是在对峙的过程中诺诺没有忍住打了很多个喷嚏,然后主动举手冷静地提议要不要生一团火,大家坐下来慢慢聊。她出来的时候只考虑了搭配的衣服好不好看,没考虑滨海城市昼夜温差大不大,再加上一些原因身体有些虚,再吹一会儿风可能发烧感冒。
  路明非相当体贴和善解人意,从叶胜扒下来的裤兜里摸了个打火机找点废料和木材搭在一起,浇上点铁桶里的陈年老机油一团篝火就完成了,诺诺就像是见了小太阳的猫一样嗖一下就蹿了过去蹲下烤火。
  路明非见着这毫无戒心的妞儿也有些没法子,只能一起蹲下来,谈判谈得跟拉家常一样,但前提是要无视篝火旁倒吊着的叶胜,怎么看怎么觉得他像是一条烤炉里的板猪。
  「你别唬我,‘S"级的学生证虽然的确有权限,但每走一项权限都会被更上级的权限审核,诺玛的最高权限一直都是被握在校长和校董会以及更高管理层手里的,也就是说我想做什么,都得向上审报,去走人工审批流程,通不通过还是别人一句话的事情。」路明非哼哼地说道。
  他第一次用‘S"级权限的时候是被芬格尔和一群狮心会的兄弟们忽悠着把学生会驻地正在举行party的安铂馆的总电源给断掉,他在诺玛那里报了自己的学生卡号,不到三分钟,就接到了来自学院管理层的电话,认真严肃地问他是不是在三分钟前动用了‘S"级的权限,如果是的话,他们会把路明非的申请需求如实上报给校长和校董会进行审批。
  「你怎么那么清楚学院的事情?你不是还没入学吗?」诺诺侧头看着烤火的路明非,「你能未卜先知?」
  「我们抛开未卜先知不谈...」路明非规避开了这个话题,他不太想认真地解释自己的情报来源,很复杂又很容易让别人认为自己是疯子从而不好好和他交流,「现在你们那边什么个情况?就我绑了叶胜和亚纪,他们就派你来谈判?按照正常情况,不该是通过诺玛调用卫星锁定逃犯的位置,然后执行部那边制定策略,诺玛逻辑跑一遍检查策略漏洞,然后实施?」
  「这样的话黄花菜都凉了,走完这一套程序起码需要十二个小时,虽然已经算是很快了,但一旦程序敲定那就意味着你被正式挂上了执行部的通缉名单,那是我和古德里安教授都不想看到的事情。」诺诺摇头说,「看来你真的很了解我们学院的一些规章制度,虽然我不知道你是从哪里搞来的这些情报,但你最好以后别这么张扬,否则上面一定会让你给一个合理的解释。」
  「你觉得我该怎么解释?」路明非反口问。
  「如果我是你,且这些情报来源不想透露的话,我就会借口说我的言灵是‘先知"咯,在被要求测试之前都不会被人怀疑。」
  「那感情好,就用这个理由。」路明非觉得可行
  ,他记得当初和他同一批的大一新生里,那个叫「奇兰」的印度人,他的言灵好像就是‘先知",只要在被卡塞尔学院要求验证说法之前构筑一次他就能用这个套话给糊弄过去。
  「你可真是心大,我从来没有见过像你这样的新生,还没进学校之前就已经准备好把一切都搞得天翻地覆了。」诺诺看着路明非那张被火光照亮的沉思侧脸感慨,「作为你的预备师姐,我想问问师弟你到底为啥要发神经把叶胜和亚纪给绑到这里来?」
  路明非觉得诺诺套话的技巧就像东北大哥,绿棒子一开,烟一递,起手就是老弟,咱们哥俩说句掏心窝子的话。
  不过他也不反感这种拉近乎,因为他本就和诺诺认识,那种天然的近乎感是抹除不掉的,且是双向的,恐怕诺诺在和路明非一搭话的开始就意识到了对方似乎并不反感自己,所以才直接提出了起篝火瞬间拉近距离的手段。
  「没什么理由。」
  「那能不能也没什么理由,想放就放了?古德里安教授那边很着急叶胜和亚纪的情况,我们都想在执行部介入之前把这件事给处理了,只要能证明叶胜和亚纪没什么大碍,那么这件事就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诺诺直截了当地说道,同时看了一眼被倒掉的叶胜,被扒光裤子的模样显得相当悲剧。
  「嗯...」路明非看了一眼叶胜,又看了一眼缩在角落里抵御着温差和寒风,视线从没有从叶胜身上移开过的酒德亚纪。
  说实话,在确定叶胜不是皇帝之后,他就对两人不感兴趣了,抓他们的举动可以说是一时冲动,也可以说是被叶胜那略带敌意的态度,以及暧昧不清的问题给激了一下,后来他听说这问题是古德里安教授从校长那边拿来的,才意识过来,真正想试探他的人是谁。
  他现在也渐渐冷静下来了,ptSd过去之后他意识到说不定接下来最好的选择还是加入卡塞尔学院,现在对方主动递出了橄榄枝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这算是对方主动退步了,他没理由再去拒绝。
  「我先跟你说你放了叶胜和亚纪后我们能做到的事情。」诺诺见路明非的态度松动,干脆了当地开始推筹码,
  「我看了你面试时候的记录,你很多次提到了‘林年"这个人是吧?就和我刚才说的一样,我们可以动用手上的资源帮你在全国,乃至全世界的范围找这个人,只要你提供他的个人资料,我相信很快诺玛那边就能给你一个结果——这个权限是校长下发的,校长很看重你的入学,所以现在跟你谈判所开出的条件大部分都是在校长的授意下进行的。」
  「不够。」路明非思考了片刻决定加价,「再在诺玛检索的关键词里加上‘皇帝"‘正统"‘林弦"‘九重鬼域"。」
  「没问题。」诺诺一口答应,同时记住了这些关键词,决定事后私下查一下,「然后呢?」
  「然后...呃。」路明非顿住了。
  诺诺盯着路明非有些愕然,「就没了?你唯一的要求就是帮你找人?除此之外不要赎金什么的?」
  「不然呢?你真以为我是绑架犯啊?要赎金的话去抢银行都好过绑架执行部的专员好吧?」
  路明非还真没什么硬性要求,他现在只想搞清楚自己身处的环境,以及该怎么脱离这个环境,这一切都依赖于情报,他想要的还真就只有情报,在这个世界里一切的东西他都不在乎,也带不走,说他现在的状态是个「圣人」也不为过。
  「好吧...好吧...」诺诺按了按额头,觉得有些荒谬,「这个条件不算过分,如果事情能就这么顺利解决的话,的确这件事可以被压成‘意外"来处理,毕竟叶胜和亚纪现在也没什么大事情。能
  放他们下来吗?再这么倒吊着,我害怕没事也会变成有事。」
  路明非抬头看了一眼叶胜,捡了地上一块碎砖片在地面磨了磨边缘,手腕用力甩向吊绳...然后砖片碎掉了,他忘记拿来栓叶胜的是铁链。
  拍了拍脑袋,路明非站了起来老老实实地给叶胜解绑,被放下来的叶胜直接趴在地上话也没说,脑充血和缺氧带来的后遗症不是盖的,如果他是个普通人,现在放下来的估计就是一具尸体了。
  路明非也考虑到了这一点,一直都在检查叶胜的呼吸以及身体机能,就算诺诺不主动去提,他也会在对方到极限之前把他放下来。虽然质疑这个世界是幻境,但他下意识地还是没有去草菅人命,尤其还是自己认识的熟人,总感觉这么做的话就会失去点什么。
  诺诺向角落里的酒德亚纪招了招手,女孩赶紧跑过来顺道还不忘记把叶胜的裤子给捡上,照顾着脑袋晕晕乎乎话都说不出来的叶胜穿裤子...这一幕诺诺看在眼里,心里不由为叶胜感到悲哀,恐怕之后一辈子他都会被亚纪拿这件事来取笑了。
  「怎么说?现在我们没事了吗?」诺诺看向路明非然后伸出手。
  「记得你们的承诺,帮我找到林年。」路明非看了一眼诺诺在火光中伸出的手说。
  「但在这之前你势必是要加入卡塞尔学院的,这点毋庸置疑吧?既然你知道很多我们这边的事情,那你也应该知道未注册的混血种都会受到诺玛的监测,比起一直受到监视和限制,以你现在的情况加入学院说不定是个最好的选择。能一手拿到你想要的那些信息,同时也可以借用学院的资源去做你想做的事情。」诺诺适当地提了一些不算要求的建议。
  「可以。」路明非想了一下,同意了,然后握住了诺诺的手。

第一千两百九十八章:没有林年的世界(十)
  「不过我还是很好奇,也算是我个人的好奇心,那个‘林年"到底是谁?对你来说这么重要,我看过你的档案,从头到尾你的身边根本就没有出现过这个人,忽然在一夜之间,你就跟发了疯一样试图找到他——诺玛调阅了你社交软件的聊天记录,发现你是从三天前的中午忽然开始满世界查找这个人的,毫无征兆。」诺诺看向路明非的眼睛问。
  「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解释这个问题。」路明非沉默了片刻后说,「你可以把他当做是我的兄弟,出生入死的战友,因为一些原因我现在找不到他了,又或者说他在这个世界上忽然蒸发掉了,有关他的一切都不见了踪影。这是很不对劲的事情,所以我要解决这个错误。」
  「......」诺诺盯着路明非,她内心在假设这个男孩会不会是患上了突发性的人格分裂或者精神病,在混血种之中,尤其是血统纯粹的混血种之中突发精神疾病是常见的事情。
  「你现在大概在想我会不会是人格分裂了吧?」路明非瞥了一眼诺诺就猜出了她的想法,「随你们怎么想,只要你们能帮我去找到他就行了。」
  「一个可能压根不存在的人,不是说找到就能找到的啊...」诺诺幽幽地叹了口气,「虽然我们现在达成了一致,我也就没必要再说一些刺激你的话了,但我还是忍不住想提醒你一句,起码在我们的视角来看,林年这个人是从头到尾都不存在的,这是毋庸置疑的事实,就算诺玛根据你的要求去全世界范围寻找,恐怕得出的答案也不尽如意。」
  「那也不是放弃的理由,该做的事情怎么都得做。」路明非说,「如果我不见了,林年也会这么做,不过和我的做法不同的是,他会把刀架在你们的脖子上逼你们这么做,而不是像我一样还有谈判的机会。」
  「你说的那个林年似乎有暴力倾向?」
  「执行部混的人哪个没有暴力倾向?」
  「我总有种感觉。」诺诺偏头看着路明非,「你从那一天中午开始后,对身边的一切事物态度都发生了巨大的转变,就像是...被困在了一款真人扮演游戏里,你对身边的一切都抱有质疑和不信任的态度,一直在试图寻找一个‘出口",而林年这个角色从某种意义上来讲正好代表了这个‘出口",所以你相信找到林年,就能找到解决一切的办法。」
  路明非看了红发女巫一眼,不得不承认,拥有侧写的混血种在这种心理揣摩上表现出来的效果简直趋于读心术,他们分明只见面了一次,对方就基本摸清楚了他的所想。
  「最后提醒你一句,你的血统应该是可控的吧?不会莫名其妙有什么嗜血的想法和杀戮的冲动吧?」
  「为什么这么问?」
  「如果有的话,我建议你最好收拾一下跑路,学院是不会招收不可控的危险血统进入的,如果在入学的时候你被检测出了危险血统,那么我们之前一切成立的诺言都会作废,他们会极尽所能地围剿你,到时候进了我们大本营的你可就插翅难逃了。」
  「这是作为卡塞尔学院的学生该跟我这个潜在逃犯说的?」路明非愣了一下,相当有意思地看向诺诺。
  诺诺没回答,只是耸了耸肩,「看你自己了,我只是随口一提。」
  诺诺知道自己其实不该说这些话的,但她莫名其妙从路明非身上感到了一股亲近感——并非她对路明非的亲近感,而是对方给自己的感受,就像是你走在路边遇到了一只微笑的大金毛,他站在路边虽然没有主动接近你,但你一眼就能看出他没有恶意,虽然很躁动,不断地扑腾着,可你就是不会认为他会对你造成什么威胁。
  没有正常人会对主动对自己释放善意的东西抱有恶意,诺诺也不例外,她觉得该提醒路明非
  一句,因为如果他们身份置换的话,她觉得路明非也会同样提醒她。
  大概这也是共感的坏处,侧写有些时候会极大的影响使用者的判断,可现在也说不上这种判断是好还是坏。
  「不说这些了。」
  路明非站起身来,拍了拍屁股上不存在的灰尘,看了一眼一旁篝火处取暖的渐渐回过神来的叶胜以及照顾着他的亚纪,「师姐,麻烦你给古德里安教授打电话报平安吧,就当我冲动了一次,和学院交代的套词你们来想,到时候稿子发我一份我照着背书就行了。」
  这一套他相当熟练了,跟林年混的时候,但凡闯祸了,他总会得到一篇稿子,被林年叮嘱别人问什么你就照着稿子上的回答,如果稿子上没写,你就说你要见你的律师。
  「这就叫上师姐了?真是自来熟啊...」诺诺掏出了电话,按亮屏幕准备和古德里安教授汇报这边的情况,但才刚刚点亮屏幕,她的手机就震动起来了,上面提示古德里安来电——倒也是巧了,自己还没打电话过去,对面就打回来了。
  「你这出任务不关机可是个坏习惯啊。」路明非看了诺诺来电的手机嘴了她一句,「执行部规章制度没背过的吗?」
  「我又不是执行部的专员,哪里背过那些东西?」诺诺吐槽了一句接起了古德里安的电话放到耳边,「教授,我这边搞定了,路明非的情绪很稳定,叶胜和亚纪也没事,应该只是一场误会,你派一辆交通工具来接...」
  诺诺话还没说完,电话那头就响起了古德里安急躁的声音:「诺诺!快让路明非离开那里!他那边已经不安全了!诺玛把你的行动路线上传到了执行部,执行部已经特派了专员介入这件事了!他们很可能循着你的脚步找到路明非!」
  「执行部出动了?来了多少人?现在他们到哪里了?你那边能通过诺玛查到他们的位置吗?」诺诺瞬间起身对着电话快速提问。
  路明非的动作也为诺诺的话为之一顿,站定在了篝火旁,身影被火焰拖拽得很长。
  「我...我不知道!诺玛的权限被校董会覆盖了,我从校长那里得到的下级权限受到了限制...让路明非赶紧离开!他现在不能和执行部的人对上,不然等到伤亡出现一切就晚了!」
  诺诺拿着电话眉头紧锁,抬头看向路明非然后怔住了,而路明非也注意到了她的眼神——她没有在看自己,而是在看自己身后,准确得来说是他身后靠上方废弃工厂顶棚横贯的钢梁,在篝火提供的微弱光亮下,顶棚上似乎有一团黑色的影子在悄然移动接近他们的正上方。
  「上面!」诺诺突然吼道。
  她的声音就像是发令枪,顶棚横梁上趴窝着的影子察觉到了自己的暴露,骤然翻下鹰一样朝着正下方的路明非扑击而来!在路明非和诺诺专注聊天的时候,他已经潜伏到了最佳的袭击位置,占据了高处的他在动手的刹那间拥有着难以抹去的优势!
  路明非回头就看见猎鹰似的扑击,黑色的风衣敞开就像黑色的大翼,鹰喙在火光的折射下闪耀出致命的冷光——那是一把长刀,弧度优美,刀锋冷冽。
  对方瞄准的是他的脖颈,他拔刀的弧度很大,双手举过了头顶,斜上方的刀身和弯曲的右手臂的架势,远远看上去就像有一只巨大的蜻蜓停在右肩上,这是古流剑术中的蜻蜓八相,追求的是最短时间的杀伤,所以每一次出刀都极尽简练!
  没有闪避的空间,示现流派的剑术追求的就是最简洁的剑术动作,省略一切的步骤只为切下敌人的头颅!他已经夺得了先先之先,被锁定的路明非要么硬吃这一刀,要么就只能想办法用什么东西来抗下那足以开山裂石的鹰喙!
  路明非瞳仁深处裂开了一条缝隙,从那里面喷涌出了熔红的岩浆
  一瞬间染红了整个瞳孔,和袭击者想的一样,他没有去进行无意义的躲闪,而是选择了硬接。
  路明非身体骤然‘塌陷",以仆步的姿态尽可能压低了自己的身姿,延迟那示现一刀命中的距离。
  在刀锋快要落到他头顶的瞬间,猛地加速往前蹿,以一个反斜向上的弧度右手铁钳似的抓住了袭击者握刀的手腕。0.1秒不到的误差时间里,路明非抓着那持刀的手腕对冲发力,那完全不讲道理的暴力硬生生将这只雄鹰给摘了下来,把那几乎贴到他头皮的刀锋给止住了!
  执行部的特派专员松开握刀的手,那把锋利的长刀随重力落下,同时他右脚用力横踹在刀柄上,整把长刀旋转了起来,刀刃如轮般强行分开了两人!
  同一时间,路明非俯身左腿扫腿,在对方抬手避让的同时,双手支撑地面,右脚直接抡圆了踹向脑门,但这家伙的反应也不差,或者说是预料到了这是巴西战舞中的佯攻踢,提前举右臂架挡,但却依旧低估了路明非的力量,直接被这一脚揣得飞了起来,往后倒退三四米才站住脚步。
  旋转的长刀落地,刀锋插入地面立住,两者之间的距离以长刀为界限分开。
  路明非从地上缓缓站了起来,看向对面的特派专员,表情满是复杂。还没说什么,对方就已经冲向了他,顺道拔起了地上的长刀,快而狠的袈裟斩切来,刀刃走线如僧侣上半身领口,要给路明非穿上一身血红的佛衣。
  路明非猎豹一样扑了上去,巨大的力量和匪夷所思的速度直接让他和对方撞在了一起,手腕互扣,举起的长刀扬起却无法落下,那双熔红的瞳眸对上了对面摄人的黄金瞳。
  篝火中木柴爆裂,摇曳的火光下,执行部特派专员默然地凝视着那双熔红恐怖的瞳眸,永不熄灭的黄金瞳里倒影着那张他熟悉又陌生的男孩的脸,手中握住的御神刀·村雨不断地因为力量的僵持而颤抖不已。
  巨大的力量在刻意的维持下保持着微妙的平衡,路明非盯着近在咫尺的那张面无表情的冷漠脸庞无奈地低声说,「说真的,如果可以的话,我真不想在这种情况下对上你啊...楚子航师兄!」

第一千两百九十九章:没有林年的世界(十一)
  楚子航很少在卡塞尔学院中遇到可以正面和自己角力的对手,恺撒·加图索算一个,提上他的猎刀狄克推多,在正面硬刚上也会被他压制,但现在他终于遇到了一个在纯粹暴力上能压过他一头的对手了。
  路明非左手扣住了楚子航握刀的手腕,右手也被楚子航的左手给扣住了,两个人都在发力,结果却是楚子航在后退——他的鞋底和地面的摩擦力难以支撑路明非的力量,整个人几乎在以平移的方式往后挪动。
  在察觉到这一点后,楚子航快速收力,同时右脚踹向面前路明非的胸口,但回馈给他的感觉却像是踢到了一块山岩,对方一点都没有摇晃,他只能硬顶着往后空翻了一圈,空中村雨悄然斜切头颅,但却被识破,路明非轻轻后摇一闪就避开了,楚子航只能干脆落地重新拉开距离。
  路明非甩了甩手腕,习惯性动作,只是有点没活动开,这点强度的战斗甚至算不上热身运动。
  “楚子航,先停手,情况已经控制住了,不需要执行部插手。”旁侧已经退到安全地带的诺诺低声喝道。
  楚子航侧头看了一眼诺诺,潜伏在工厂房梁上时他就认出了对方,他不清楚恺撒的女朋友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但这并不影响他继续完成自己的任务——无关者的一面之词是无法阻止执行部专员的行动,这一次任务的优先级是“A”,由校董会直传冯·施耐德指定楚子航这个预备专员为任务执行人,而校董会的命令只有一个——扫除障碍,俘虏目标。
  当任务目标通过传真送到楚子航手上的时候,他一度以为校董会弄错了目标,但现在看来搞错一切的是自己,这个“路明非”似乎不再是自己认识的路明非了。
  “校董会的命令优先级大于一切。”路明非很明白楚子航现在不可能停手,唯一有权叫他住手的恐怕除了校董会之外就只有冯·施耐德这个执行部部长。
  诺诺看了楚子航右耳一眼,提高了自己的声音喊,“施耐德部长,你应该在听吧?我是陈墨瞳,如果可以的话,让楚子航停手可以吗?我觉得场面没必要搞得那么难看吧?这样对谁都不好。叶胜和亚纪都没什么事情,我觉得这是一场误会。”
  楚子航的动作没有什么变化,提刀架势已经做好了,相比他右耳深处的微型耳麦里对面的人保持了沉默,看起来校董会给到的压力比想象的还要大。
  “诺诺,刀给我。”路明非盯住楚子航目不转睛,向身后诺诺的方向伸手。
  “什么刀?”诺诺顿了一下。
  “别跟我说你没藏武器就来谈判了。”路明非勾了两下手掌,“我可不想试试村雨够不够快。”
  “不是怕你应激么?”诺诺舔了舔嘴唇,伸手从鞋侧的袜子里摸出了一把藏着的侧跳爪刀,这是她的后手打算,如果来谈判的过程中路明非有什么异常举动或者手脚不老实,她就能用这把刀尝试一下能不能阉掉对方。
  路明非听见风声,抬手抓住了背后飞来的爪刀,食指扣进爪刀尾部的圆圈指环里,握拳的同时让整把爪刀的刀身贴在手腕上藏了起来,“楚子航师兄...虽然我在这边还没入学,但还是叫你一声师兄吧,先提个醒,别打急眼了,见红是很正常的事情,我们尽量点到为止。”
  很友善的开战提醒,楚子航听不听就是另一回事了,他沉身,然后身体前倾用缩地的姿态冲了过来,速度很快,那双永不熄灭的黄金瞳迫出了相当凌厉的气势,就像空气墙一样横推而来,让路明非身后的诺诺感到了巨大的压力!
  路明非无视了这股由黄金瞳催生的压力,他的血统在楚子航之上,该有压力的是对方而不是自己。
  他往前探步,在剑道部他和楚子航不乏对练的机会,所以他很熟悉楚子航的刀术,挨打挨多了自然就知道怎样才能挨打挨轻一点,比如在正面交手的时候视线永远要盯住楚子航的手,而非他手上的村雨,刀势是会骗人的,但手腕的变化永远无法隐藏。
  路明非以出拳的姿势出刀,手指按动爪刀的机关,刀刃从斜面弹出,直接撞上了村雨的刃口,考虑到村雨是炼金武器,所以刀刃相接时主动倾斜了一定的角度,可以保证不会一次交锋就被对方断掉武器。
  楚子航握刀的手止不住的向后扬起,那股作用在村雨上的力量是难以想象的,就在他准备强行稳住手臂重新架刀的时候,他的眼前忽然一白,视线被遮蔽住了,同时腹部传来剧痛,整个人倒飞了出去跪倒在地上好一会儿没能爬起来。
  后面的诺诺人都看呆了,没想到楚子航居然在路明非手里没走过第一个回合就吃瘪了!
  地上的楚子航弯腰面无表情,但却忍不住生理反应微张嘴做出了干呕的动作,他左手捂住腹部抬头看向前方,发现篝火前的路明非不知何时赤裸上身,那身扯烂的白色t恤被他松散地缠绕在了左手。
  刚才他们近距离交锋的时候,路明非左手直接扯烂了身上的t恤翻卷缠绕,扬起白布遮挡了他的视线,然后再往他肚子上用力蹬了一脚....恐怕收力了,如果以会议室那个爆发力来看的话,刚才那一脚其实可以把楚子航肠子都踹出来,五脏六腑全部给闷碎成一锅粥。
  西班牙脏刀术,也叫小人刀,创造的目的是不择手段地用最隐蔽,最阴险的方式杀死你的敌人。这种刀术不一定比其他的匕首术要快、要狠,但他一定是最毒辣的,最适合歹徒和小人使用的。
  路明非对脏刀术颇有涉猎,这招是林年教他的,在剑道部他对上楚子航一直都被毒打,林年就给他支了个招,对于楚子航这种反应极快,战斗素养很好的人来讲,正面搏斗你是很难有机会赢他的,最多也就是两败俱伤,所以你得玩阴的,自古正人君子都是死在了暗箭上。
  和恺撒·加图索玩多了武士对决的楚子航也有这个毛病,当有人和他堂堂正正的对决时,他也会把心态摆正去堂堂正正地赢对手,就是这种心态是相当致命的,当时林年也算是借着路明非的手来提醒楚子航这种心态要不得的,执行部任务里遇见的那些危险混血种可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失误一次就是生死永隔。
  刚才那一次交手其实已经胜负已分了,高手没什么你来我往,只有一招,路明非刚才能把楚子航踹跪下,就能把刀送进他的肚子里,只是手下留情了。
  路明非看着慢慢从地上爬起来的楚子航不由感慨历史是如此的相似,他第一次打过楚子航就是靠的这手阴招,现在算是一比一复刻了名场面。
  楚子航抽刀,举在肩旁做突刺的架势,但看见路明非左手不断晃动的白t恤,又慢慢把刀架放低,侧在了腰边斜斜地点着地面。
  很明显不太服气,莫名其妙栽在了一个“老同学”的手里,换谁都不会服气,所以他决定再来一次。
  那就再来一次。
  路明非看见楚子航那双永不熄灭的黄金瞳忽然扩散了一下,就像是失去了集中力,无与伦比的力量从解冻的大河中喷涌而出,沿着血管传递全身。
  他暴血了,路明非意识到了这一点。
  初次的吃瘪让楚子航意识到了路明非不是一个随便就能解决的敌人,对上这个男孩他随时随刻都有着生命危险,如果不全力以赴,那么等待他的将会是更难堪的败北。
  路明非清楚楚子航是个什么样的人,看来不把他打趴下他恐怕是不会愿意放弃这个任务的,“脏刀术手黑,得罪了,师兄。”
  楚子航点步靠前,路明非也往前,爪刀在右手上飞快地旋转,而楚子航的视线只有路明非的整个上半身,在那撕烂的t恤扬起遮他视线的时候,他斜点地的村雨直接逆袈裟大范围斜切上去,撕开了大片的白布扬起露出了后面的路明非。
  楚子航顺袈裟斩追击路明非,在距离拉近之后势必发生的就是武器优势方对劣势方的缠打,同时他也精准控制着两者之间的距离,不会给路明非拉得太近再度变成角力的机会。
  路明非不断后退避开那凌厉的刀光,他视线一直盯住楚子航的手,熔红的黄金瞳默然分析着面前这个楚子航的水平,纯粹力量和速度上基本差了他那个版本的楚子航几个level,就算精炼血统之后也就那样——路明非现在的状态也是一度暴血,可他分明能感受到楚子航现在的平均提升差他几乎一个档次!
  他扫了一眼楚子航左肩深绿色的数据流,瞥见了对方大概的数据面板,脸上不自觉出现了一个怪异的...笑容?
  这边的楚子航...就这水平吗?
  那这样的话就别怪他下手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