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十六章徐心眼儿多

类别:历史小说 作者:知白字数:6202更新时间:25/01/15 14:44:38
第四百九十六章徐心眼儿多
  长安城的小雨淅淅沥沥的,好像是想洗刷掉什么。
  陛下的车驾顺着大街一路往雁塔书院那边过去,距离越近,车内车外的人心情就越是复杂。
  除了皇帝和太子之外,似乎每个人都觉得有些不自在。
  陛下的举动,稍显反常。
  四海堂宴请诸国使臣这事,陛下之前的态度很笃定不会出席,现在又突然临时起意,完全不像是陛下作风。
  如今跟随在陛下后边来赴宴的,哪个不是顶级朝臣,从陛下说要去四海堂的那一刻起,大家就都在揣摩其中含义了。
  队伍浩浩荡荡,徐徐如林。
  第二辆马车里,独自坐在车里闭目养神的徐绩也在思考。
  但他看起来好像并不担忧,脸色平静。
  算计着距离书院已经没多远了,徐绩睁开眼睛吩咐了一声:“派个人先去看看鸿胪寺对于诸国使臣的座位安排,告诉他们我的意思,把突玉浑使者的位子撤到最后,距离陛下要远些,把深毒使臣的座位往前靠一靠,最起码要让陛下能看见。”
  说完这句话之后,徐绩再次闭上眼睛休息。
  车外随行的侍从立刻答应了一声,先是离开车队,然后小跑着从围观的人群后边往书院那边赶过去。
  不多时关外月就接到消息,听闻之后脸色为之一变但很快就恢复过来。
  座位早就已经安排好,突玉浑国力强大,西域,南疆,北疆,诸多小国的使臣座位,多数都排在突玉浑后边。
  突玉浑与大宁建立邦交的时间也不算短,以前两国往来也不算少,虽然大家都觉得突玉浑这几年有些膨胀,使臣的态度始终谦逊。
  突然把位子给挪到后边去,还要把深毒的位子挪上来?
  “寺卿。”
  手下人压低声音问:“之前已经带各国使臣看过位置了,现在突然换了......”
  关外月貌似随意的说道:“按照徐相的吩咐去办。”
  徐相说的,还能不听?
  原本深毒使臣和突玉浑使臣的座位是挨着的,这也是突玉浑使臣与鸿胪寺沟通之后的结果。
  为了能挨着,突玉浑使者表示就算座位靠后些也没什么,当然,只能是稍稍靠后些,毕竟他觉得深毒使臣的位置不会太靠前。
  可现在何止是靠后,直接给搬到门口了,距离大宁皇帝陛下最远......以今天这个宴请的规模来说,要是不配千里眼可能都看不清大宁皇帝。
  “叶千办到了吗?”
  “还没。”
  “到底催了没有?”
  “回寺卿,不是不催,是......催也得找到人才能催。”
  关外月叹了口气,刚要吩咐人再去找,就听到一阵阵的铜锣响声,声透长安。
  陛下车驾已至。
  开路的禁军骑兵已到书院门口。
  有的人将手放在胸口俯身,有的则直接跪了下去,所有使臣之中,唯有深毒和突玉浑的使臣没有弯腰低头。
  他们互相看了看,还对视一笑。
  “这个叶无坷......”
  关外月心里嘀嘀咕咕。
  陛下都到了你还没到。
  这也就是陛下看重,若是换个讨人厌的,身为鸿胪寺少卿在这种场合竟然缺席,只这一个过错就能卷铺盖卷回家。
  陛下的御辇从街口出现的那一刻,身为鸿胪寺卿关外月高声喊了一句。
  “恭迎大宁皇帝陛下!”
  原本就已经低头的各国使臣,身子压的更低了些。
  突玉浑使臣和深毒使臣在这一刻又对视一眼,然后同时俯身下去。
  在到达书院正门之前,太子李隆势将车窗关好。
  御辇一侧,一名大内侍卫压低声音说道:“陛下,刚刚徐相派人将突玉浑使者的座位挪到最后边去了。”
  皇帝与太子对视一眼,都忍不住笑了笑。
  皇帝道:“刚才朕说,西蜀道那边威胁只有你看清楚了,朕收回这句话。”
  太子也笑道:“徐相看事,还是有独到之处。”
  皇帝嗯了一声:“有独到,但做法还是小家子气了些。”
  若是旁人听到这句话,大概会问陛下一声是不是把徐相安排的座位再换回来,毕竟现在各国朝臣都在门外迎接,时间还来得及。
  可太子不问。
  这事既然徐绩已有安排,那就这么安排。
  若徐绩安排换了座位,陛下得知之后再让人把座位换回来,那总得有自以为聪明的,觉得这是陛下对徐相不满意。
  再说了,陛下只是说了一句未免显得小家子气,没说是错的。
  “持念。”
  皇帝语气平和的说道:“你在徐相身上能学到些东西。”
  太子道:“我多学。”
  皇帝嗯了一声,然后补充一句:“挑着学。”
  太子忍不住被这句话逗笑了。
  “父亲今天决定在四海堂见诸国使臣,徐相马上就能反应过来,父亲是要把隐患在大典之前清理掉,不然留在大典上让突玉浑的人闹起来不好看。”
  “车海国使臣在长安城里不安分和突玉浑关系巨大,这本就是突玉浑的计策。”
  太子道:“车海国的人如果不处置,那各国使臣就会觉得大宁可欺,在长安城里都由得他们放肆,那以后边关他们会更放肆。”
  “突玉浑唆使车海国的人闹事之后,在大殿上,他们就会以此发难,斥责大宁对待使臣粗暴野蛮。”
  “事情到了这一步也足以说明,突玉浑在暗中联络了不少盟友,他们在大典上发难,盟友随之跟进。”
  “大宁如果不想大典被破坏,大概就要对他们做些让步,不然,他们就闹的更难看。”
  他看向皇帝:“徐相应该早就想到了这一层。”
  皇帝道微微点头。
  太子继续说道:“所以徐相让人把突玉浑使臣的座位调换,为的就是让突玉浑人觉得受辱,提前把事闹起来,如此一来,也就不会到大典的时候再闹了。”
  就在这时候,御辇停稳。
  鸿胪寺卿关外月的声音再次响起。
  “恭迎大宁皇帝陛下!恭迎大宁太子殿下!”
  皇帝离开座位的时候说道:“小算计,徐相没人能比,大眼界,也没几个人比得上。”
  在大宁皇帝陛下从御辇下来的那一刻,哪怕他说过百姓见他不必行跪拜之礼,可四周的百姓还是忍不住跪了下去,那是一种发自肺腑的感激和敬畏。
  随着百姓们跪了下去,诸国使臣大部分人也都跟着跪了下去。
  每个人都很激动,哪怕是来自诸国的国君在这一刻也无法保持平静。
  人间帝王,威望如此。
  唯有关外月,时不时的往身后看看,叶无坷那个家伙......还没来。
  四海堂。
  这里看起来已是焕然一新。
  主楼原本破旧,但规模很大,经过四海堂的弟子们亲自动手修缮,如今已经恢复了往日雄伟。
  可能谁也没想到,作为四海堂院长,叶无坷教弟子们的第一件事是......自力更生。
  如今四海堂看起来非但宽阔洁净,而且景色极美。
  建筑是弟子们修的,路面是弟子们垫的,花圃是弟子们种的,主楼门前宽敞平坦的空地是弟子们铺的。
  皇帝这还是四海堂重修之后第一次来,但并非是陛下第一次来,以往这里是什么模样还记忆犹新,此时再见,陛下都有些震惊随即是满怀欣慰。
  他早就听说了那位叶院长的与众不同,弟子们到了四海堂第一件事居然是干活儿。
  “徐相。”
  皇帝微微侧头。
  徐绩小步上前:“陛下,臣在。”
  皇帝笑道:“四海堂该嘉奖。”
  徐绩故意提高嗓音回头吩咐道:“记下来,陛下说,四海堂的弟子们都该嘉奖。”
  太子李隆势听到这话忍不住笑了笑,心说徐相果然还是收买人心的高手。
  徐绩故意没说四海堂的人都要嘉奖,说的是弟子们都该嘉奖。
  果不其然,恭立两侧的四海堂弟子们听到徐绩话全都喜不自禁,整齐俯身。
  “陛下万岁!”
  迈步进门,皇帝特意驻足仔细看了看这曾经几乎坍塌的旧楼,如今已换新颜。
  “修缮旧楼,用了多少银两?可是从户部拨款?”
  “回陛下,修缮四海堂没用户部拨款,是鸿胪寺自筹,且所用极少,几乎没有采买什么新的东西。”
  “只换了些实在不能用的砖石和木材,原本的东西大体能用的都用上了,花圃与草地,都是弟子们驱车到长安城外野地里采来的。”
  回答的是关外月。
  皇帝笑道:“鸿胪寺筹款?关寺卿,辛苦。”
  关外月道:“臣不敢贪功,筹款的事叶少卿出力更多些。“
  皇帝再次驻足:“他多数时候不在长安,如何筹款?”
  关外月张了张嘴,没说。
  皇帝笑着点了点头:“你不说,回头朕让他细说。”
  关外月道:“就......漠北出使,西域开战,草原征讨,叶少卿的手......总是,总是比别人快些。”
  皇帝哈哈大笑。
  后边跟着的人不知道大宁皇帝陛下为何如此开心,但每个人心里都松了口气。
  陛下开心,那今天气氛就一定不错。
  若陛下阴沉着脸,今日这宴席怕也好不到哪儿去了。
  皇帝落座之后,满朝文武与诸国使臣按照鸿胪寺和礼部之前就安排好的位置也陆续坐下来。
  徐相要代表大宁皇帝陛下致欢迎词,所以缓步走向台前。
  看到徐相缓步上前,场面逐渐安静下来。
  可就在徐绩刚要开口的时候,忽然听到一声怒喝。
  “欺人太甚!”
  突玉浑的使臣气的脸色煞白,大声喊道:“是谁把我的座位撤了!难道我突玉浑在这连一席之地都没了!”
  徐绩脸色一寒:“怎么回事?”
  突玉浑使者大步上前:“徐相!刚刚我明明看到座位在此,为何现在没了?若大宁不欢迎我突玉浑人,何必如此羞辱,直接将我们赶走了不更好?”
  徐绩看向关外月:“关寺卿?”
  关外月起身道:“突玉浑使者的座位临时做了些调整,不是撤走了,而是换了位置。”
  他看向手下:“还不快领突玉浑使者归位?”
  鸿胪寺的人上前,伸手道:“请跟我来。”
  要不领着过去还好,看到自己的座位被摆在挨着门口的位置,一偏头,人都能出去了,突玉浑的使者立刻就炸了,脑袋嗡的一声。
  “欺人太甚!真是欺人太甚!”
  他转身看向皇帝:“大宁皇帝陛下,今日这事还请给我一个说法,如果没有说法,我今日就要退出会盟,离开长安,突玉浑与大宁再无往来!”

第四百九十六章斩
  突玉浑使者沿芒脸色铁青,看得出来他是真的动了怒气。
  “大宁皇帝陛下,我相信这不是您的本意,我也相信这不是大宁帝国的待客之道。”
  他朝着御座那边走了几步,两名御前侍卫手已经扶在刀柄。
  沿芒看到了,所以驻足。
  “我是受大宁鸿胪寺的邀请来到长安参加大宁九月庆典,鸿胪寺的人再三保证归给予我突玉浑应有的地位和尊重。”
  沿芒昂着头大声说道:“可是陛下,把我安排在这个位置,难道是大宁看不起突玉浑而故意羞辱吗!”
  见大宁皇帝不说话,沿芒心中不平更重。
  他打算加筹码。
  “陛下,突玉浑对大宁历来尊敬,对大宁皇帝陛下视如宗主,可大宁待客如此令人心寒,外臣实在难以忍受。”
  “这般待遇,非但是对外臣的侮辱,也是对突玉浑的侮辱,如果我接受了大宁这样的待遇,那就是让我突玉浑皇帝陛下蒙羞。”
  “如此待遇,不只是我突玉浑难以接受,我突玉浑的盟国也难以接受,我相信,他们不会眼睁睁的看着他们的盟友受辱而坐视不理。”
  说到这他看向深毒使臣。
  深毒使臣没看他。
  因为他坐的很靠前。
  这也是深毒使者拉吉普特之前没有想到的事。
  刚才他还在雁塔书院门口和沿芒两个人眉来眼去,此时沿芒看向他,眉来了,他眼没去。
  深毒确实是先造访了突玉浑,确实也与突玉浑在很多方面达成了盟交。
  可是这次拉吉普特来大宁也有他的使命,他不能什么都没干呢就陪着沿芒直接走人。
  “沿芒殿下。”
  徐绩此时开口道:“你因为对安排的位置不满而在陛下面前咆哮,此举是否欠妥?”
  沿芒一听就来气了:“徐相,你是说,是我无礼在先?”
  徐绩道:“若沿芒殿下觉得自己遭受了不公平的待遇,那我想请问,何为公平?”
  他从高台上缓步走下:“请沿芒殿下按照您心中的排位来告诉我,你应该坐在什么位置,理由又是什么?”
  不等沿芒说话,徐绩继续发问。
  “殿下心中的排位,是按照什么来确定?是国家的大小,地位,人口,经济,军事?”
  “如果是的话,那请问殿下,突玉浑应该排在谁的前边谁的后边?你是如何判断其他国家的实力地位不如突玉浑?”
  徐绩走到沿芒面前:“刚才殿下还说是有人换了你的位置,那我请问殿下刚才坐在什么地方?”
  沿芒对徐绩之前的几个问题部想回答,他听的出来这些问题里都是坑。
  所以他只回答了徐绩最后一个问题:“那里!”
  他指了指比较靠前的位置。
  徐绩道:“如果按照殿下所说,位置在那边是不受辱,在这边是受辱,那就说明,殿下认为从那边到这边之间,这上百位使臣的国家都不如突玉浑?”
  沿芒脸色一变:“我没这么说!”
  徐绩问:“那殿下依据是什么?”
  沿芒道:“依据......依据便是我突玉浑不能被如此对待。”
  徐绩笑了笑:“所以殿下还是认为,突玉浑高于其他国家?”
  沿芒觉得不能再回答了,再回答就被徐绩挑拨突玉浑与其他诸国关系。
  他是来捣乱的,不能没捣乱却被徐绩三言两语挑拨了。
  徐绩继续说道:“大宁对诸国是一样的尊重,从未有厚此薄彼的想法,鸿胪寺如此安排座位,都是为了照顾诸国使臣。”
  “其一,诸国使臣的饮食习惯不同,所以上菜顺序,菜品,也都不同,饮食习惯基本相同的使臣,会被安排在相邻座位。”
  “其二,诸国使臣的语言不同,为了方便交流,使臣的座位也要按照习惯语言来区分。”
  “其三,这次有四百多支使团进入大宁,有些国家的使臣彼此并不熟悉,安排的座位也有如此考虑,尽量安排认识的人邻座,如此不会显得生疏无词。”
  他看向沿芒:“沿芒殿下,我这样解释你能理解吗?”
  沿芒笑了:“先说饮食,深毒与我突玉浑接壤,饮食习惯虽有差别但可互相兼容,再说语言,深毒与我突玉浑在多年前就已建立邦交两国文化交流互有往来,再说熟识......深毒使者拉吉普特与我是朋友。”
  他看向徐绩:“徐相,为什么要把我们两个分开?”
  徐绩看向拉吉普特那边,仔细看了看那位深毒使者。
  然后又回头看向沿芒:“殿下是觉得深毒使臣不该坐在那边?是因为他坐的距离大宁皇帝陛下近了?”
  沿芒脸色再次变了变。
  他发现自己不知不觉间还是中了徐绩的奸计。
  徐绩这老狐狸,三言两语就不停的挑拨他与诸国使臣关系,现在,他更是挑拨突玉浑与深毒的关系了。
  “徐相!”
  沿芒道:“我不想牵扯到别人。”
  徐绩问:“那你为何屡屡点名深毒使臣?”
  拉吉普特此时已经皱眉。
  徐绩道:“你真的不是因为觉得深毒被重视了,而你不被重视,所以心怀不满?”
  沿芒深吸一口气,忽然笑了。
  “徐相名不虚传。”
  他看向徐绩说道:“我早就听闻大宁宰相有诡辩之才,今日总算是领教了,我沿芒,代表突玉浑郑重表明......”
  “突玉浑从未对任何国家有任何不满,只对自己遭受的不公平待遇不满,如果今日大宁没有合理解释,突玉浑将因受辱而与大宁断绝来往,且将受辱之事公告天下。”
  “因此事而引发的任何纠纷矛盾,都非我突玉浑所愿,哪怕将来会有战争,也非我突玉浑的过错。”
  说完他扫视众人:“与我突玉浑有盟交关系的诸位使者还请仔细思考,今日大宁如此待我,明日是不是就要如此待你。”
  徐绩问:“殿下是想要一个什么解释?我与你解释你又不听。”
  沿芒挺起胸膛:“我要一个道歉。”
  徐绩问:“要谁道歉?”
  沿芒猛然看向坐在高处的大宁皇帝陛下:“我要......”
  “麻烦让开。”
  沿芒的话还没说完,忽然感觉自己被扒拉了一下。
  他身强体壮在突玉浑也是有名的勇士,可被扒拉这一下竟然毫无抵抗之力就到旁边去了。
  正要上前接替徐绩与沿芒过招的关外月一看到把沿芒扒拉开的人,先是喜了一下紧跟着就惊了一下。
  只见叶无坷大步上前,百办卓牧云带着他手下的十余名兄弟抬着几个捆绑起来的人在门口等着。
  “臣,廷尉府千办、鸿胪寺少卿、执金吾,叶无坷,叩见陛下。”
  皇帝原本还想看看关外月如何应对这沿芒的挑衅,关外月还没出场叶无坷先到了。
  他问:“为何来的这么晚?”
  叶无坷俯身道:“回陛下,臣刚才查到了一些极重要的案情所以耽搁了。”
  “嗯?”
  皇帝问:“今日四海堂待客,你身为鸿胪寺少卿却去查案是否有失礼节?”
  叶无坷道:“臣身为鸿胪寺少卿,怠慢使臣确实不妥,所以.....”
  他忽然一伸手将头上梁冠摘下来:“臣请辞鸿胪寺少卿官职。”
  这句话一出口,包括徐绩在内所有人都惊了一下。
  只不过是迟到,居然辞官?
  “臣愧对陛下厚恩,愧对朝廷信任,任鸿胪寺少卿以来,鸿胪寺内诸多事务臣少有协理,尸位素餐,轻慢懈怠,今日又有冒犯失礼,实无颜再任鸿胪寺少卿官职。”
  说到这,不等任何人说话,叶无坷从腰带上将廷尉府千办的腰牌摘了下来。
  “臣任廷尉府千办赴西蜀道查案,接连铸下大错,没能将通匪通敌之国贼绳之以法,以致右前卫一营战兵及校尉张金简惨死。”
  “连......张金简的妻子苏琴依也被贼人所杀,只留幼-女张蝶蝶一人不远千里孤身到长安鸣冤。”
  “臣不配为廷尉府千办,请辞千办之职。”
  这一下,所有人脸色都变了。
  连要大发脾气的沿芒都决定忍一忍,看看这到底怎么个事。
  皇帝还是没说话。
  徐绩说话了。
  “叶少卿,你这是何故?只不过是迟到些许,陛下也并未见怪,你为鸿胪寺少卿,使漠北,出西域,会盟草原,怎么能说尸位素餐毫无作为?你在西蜀道查案,身负重伤还能铲除巨寇此事朝臣亦有目共睹。”
  他看向叶无坷:“怎能在陛下面前有如此草率之言,如此唐突之举?”
  叶无坷道:“徐相,我实乃有罪之身。”
  他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刚才我已说过,就因为我查案不严而使国贼漏网,导致忠良被杀百姓惨死。”
  徐绩道:“今日四海堂宴请诸国使臣,这案子上的事你可稍后再向陛下禀明。”
  皇帝淡淡道:“既然说到了这,朕就听听他辞官不做的理由到底是什么。”
  叶无坷回身看向门外:“卓牧云,把人带上来。”
  卓牧云也没想到今天会见到大宁皇帝陛下,更没想到会是以这样一种方式。
  他鼓足了勇气,带着手下人将那几个绑的结结实实的提了进来。
  叶无坷道:“臣请将供词呈递陛下。”
  皇帝看向冯元衣,冯元衣快步走下高台将供词拿了回去。
  叶无坷此时猛然看向谢无嗔:“西蜀道道丞谢无嗔,勾结匪寇屠杀百姓诈取军功,串通外敌出卖关防试图谋逆!”
  说完这句话他又看向西蜀道道府南宫敬廉:“西蜀道道府南宫敬廉,暗中勾结域外之敌试图分裂大宁疆土,为掩盖罪证杀害无辜百姓。”
  “此二人身为朝廷重员封疆大吏,却有不臣之心,行不轨之举,试图谋逆,颠覆大宁!”
  皇帝粗粗看了一遍供词后递给太子李隆势,太子接过来后仔细看了起来。
  “你们两个,可有话说?”
  皇帝看向南宫敬廉和谢无嗔。
  这两位二品大员全都起身,紧走几步又同时撩袍跪倒。
  “陛下,这实乃叶无坷栽赃陷害。”
  “陛下,臣以为是叶无坷实有谋逆之心,要陷害忠良。”
  南宫敬廉脸色煞白:“陛下,叶无坷就算不是谋逆,也是贪功陷害。”
  皇帝道:“是不是陷害,查就是了。”
  他看向归元术:“刑部尚书,你与大理寺和御史台联合办理此案。”
  归元术还没说话,就听到刷的一声刀出鞘。
  “陛下!”
  叶无坷仗刀向前:“依照陛下西蜀道剿匪旨意,凡证据确凿者,无论官阶品级,不必复审,杀无赦!”
  眼见着他持刀向前,大内侍卫纷纷抽刀。
  叶无坷一脚将南宫敬廉踹翻在地,踩着他胸膛死死压住,同时伸手抓了谢无嗔的头发一拉,一刀将谢无嗔人头剁下。
  “臣执金吾叶无坷诛杀国贼,事毕请辞。”
  他将龙鳞黑线刀双手捧着放下。
  然后猛然回头看向沿芒那边:“臣死之前,请陛下严查,是哪国使臣勾结国贼试图攻取大宁西蜀!”
  沿芒脸色发白,看了看那地上血糊糊谢无嗔血糊糊无头尸体,慢慢后退,退到他门口的座位那边坐下,端端正正。
  深毒使臣拉吉普特尽力往后挪了挪,悄悄擦掉汗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