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八章 围攻
类别:
历史小说
作者:
柯山梦字数:11266更新时间:25/01/15 14:49:28
第三百二十八章 围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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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松酆家店的小市镇外喊杀震天,成千上万的流寇如地毯一般铺满了山坡下的田野,正一层层的向山坡涌动。
在酆家铺南坡下,陈于王锁子甲上满是血迹,他刚刚将一名逃窜的手下官兵杀死,身边的地上堆积着双方的尸体,一群流寇刚刚涌过壕沟,几名红衣的管队大声嚎叫着,驱逐衣衫褴褛的步卒前进。
陈于王身先士卒,挥舞着腰刀将一名越过翻过壕沟的流寇砍翻在地,手下的家丁出现在两侧,拥挤的双方冲撞在一起,这一段战线上惨叫四起,人群中不时喷出阵阵血雾,陈于王不停怒喝,将挡在面前的流民一个个杀死。
多处卷口的腰刀再次刺入一个流民的胸膛,那流民咳着血水死死抓住了刀身,浑身浴血的陈于王左手从腰间抽出云梯刀,从那人的耳侧猛扎一刀,血水喷涌之际,陈于王眼角看到左前方人群露出一个空隙,后面就是那名红衣的贼首,他拿着一杆截短的线枪,一边叫喊一边抽空刺杀家丁。
面前流民软软的要倒下,陈于王丢了腰刀刀柄,只握着云梯刀大步从空隙中穿过,那贼首也是老寇,虽全神贯注于正面,仍发觉一个人影冲自己而来,此时陈于王已飞快接近,贼首经验丰富,只看此人行动气势就知不易应付,不及收回线枪,果断的丢下枪身,飞快的从左侧抽出腰刀,就势一个横劈,动作连贯而熟练,中间没有任何耽搁,他想要阻挡此人靠近,先行稳住阵脚,之后或战或逃。
陈于王看也不看刀锋,挥动右手一格,腰刀当一声砍在铁臂手上,有这短暂的瞬间,陈于王已到达贼首身前,他不给对方退后的机会,云梯刀猛地刺入贼首腹部,那贼首一声惨叫,不等他叫完,刀子已经抽出,陈于王对准脖颈连续两刀,那贼首全身瘫软,圆睁的双眼中满是恐惧。
身后的家丁突进阵线上这个缺口,已经失去血勇的群寇惊叫着溃散,用他们来时一样的速度飞快的逃窜,陈于王指挥家丁追杀,南坡的这一波攻势就此崩溃。
只追出数十步,陈于王便领兵返回,方才在坡顶观阵时,看到流贼后方有一片尽数红衣的阵列,他知道那是闯塌天的老营,其中不是积年老贼便是战技娴熟的新锐,一旦追击过远,这些人将截断退路,如果自己这些家丁失陷,整个南坡就岌岌可危。
此时流寇那边敲起锣,一些管队将惊恐过度的流民就地斩首,接着才开始出来收拢人马,陈于王已经有了经验,流寇组织一次进攻费时不短,今日最多还能再来一波,但锐气已失,守住当无问题,乘着这个空闲,叫过两名军官准备重新布置阵线。
整个阵线上布满尸体,受伤未死的双方士卒惨叫声此起彼伏,还有人在歇斯底里的大哭,陈于王连自己的说话声都听不见。
他回头看去,从军服看就是自己营中的士兵,闭着眼不停发出尖锐的嚎叫,声音都沙哑了还不停下,他的营伍虽算是江南兵马中的精锐,但受制于钱粮,同样并不足额,就这不足额其中也有近半数是拉来的乞丐之类,这些人既无精良准备,又无严格操练,跟着壮声势可以,但绝对当不得堂堂之阵,否则就是眼前这般模样。
此时顾不得许多,流贼几面合围,血战之后士气本就低落已极,那哭声更扰得人心神不宁,陈于王朝面前军官一个眼色,那军官点点头,抽出腰刀转身而去。
片刻后哭声戛然而止,陈于王松一口准备布置,正在此时山上跑来一个士兵,他对着陈于王大喊道,“程大人将令,金山营败了,着陈将军领精锐救援东坡。”
陈于王脸色一变,眼睛狠狠盯着那士兵,待他来到面前,不等他继续开口,一耳光扇过去,打得那士兵一个趔趄。
陈于王压低声音怒道,“谁教你传令时这般叫嚷,怕兵将不知道败讯么!”
那士兵捂着脸惊恐的看着陈于王,呆了片刻后才低声道,“金山营和常州标营败了,流贼马上要攻上东坡,程大人着陈将军救援。”
陈于王咬牙切齿的低骂两声,让把总去汇集家丁,对着面前的士兵骂道,“他三个营守一个东坡都守不住,败了待往何处逃?”
“小人看他们往北边逃了。”
“都是些杀千刀的狗才,流贼留一个北边不围,那边全是山,进山又待往何处逃去。”
那士兵不敢回答,陈于王也不想再骂他,抬头看了一眼山顶方向,程龙的认旗还在飘扬,但从开战以来一直没有用旗帜号鼓指挥,都是这般口头传令,因为江南兵马营头繁杂,又从未合练过,不但旗鼓不通,互相间也缺乏信任。
眼前便是现成的例子,金山营和常州标营甫一交战便即溃散,流寇围三厥一,留下不便进攻的北面给官兵逃窜,昨晚夜间已经逃走上百人,甚至程龙派去北坡阻拦的士兵也逃走一部分,陈于王只感觉处处都不稳妥。
今日血战一天之后,可以想见晚间会有更多人逃走,如果按照今日的进攻强度,陈于王很担心是否能继续固守。
片刻后五十名家丁汇集齐,陈于王留下一个把总重置阵线,亲自领兵去了东坡,很快赶到那里,满坡都是乱窜的人影,官兵和流寇交杂着,其中有些拉来充数的士兵甚至没有胖袄,根本分辨不清,陈于王顾不得许多,领兵一路砍杀,将攻上坡来的百余名流贼又赶下去。
好在金山营和常州标营的家丁仍在坡下坚守,防线没有全部溃散,接着程龙派出自己的家丁,终于稳固了东侧的阵线。
东坡外的流寇不知是哪个营头,人数相对少一些,金山营、常州标营和安庆军勇营仍损伤惨重,程龙的家丁留下一部分,陈于王还要顾及自己的阵线,又匆匆将家丁调回南坡,自己则往山头赶去,到坡顶的副将认旗下时,却没看到程龙,倒见到了先来一步的蒋若来。
蒋若来守卫西坡,驿道从西而来,这个方向坡度十分平缓,是流寇攻势最猛的方向,除了蒋若来所部,还有福山营、镇江陆营一部、安庆新勇营,激战之后蒋若来同样是浑身浴血,正在用一张帕子擦脸上的血迹。
见到是陈于王,身形干瘦的蒋若来咧嘴笑了一下,接着上来帮陈于王从锁子甲下摆扯下一支箭,陈于王自己都没有留意到,用手在大腿位置摸了一下,感觉没有伤口。
蒋若来丢了箭,又把帕子递给陈于王道,“某也是刚来,程副镇去了北坡阻杀逃兵,便等他一等。”
陈于王接过帕子,把脸上擦了一把,稍稍消减那种血液凝固后的不适,“贼子的掌盘子、管队层层督战,我家丁死伤三成,这流贼几时这般拼命过?”
“怕是无路可去,我抓到几个贼子问了,他们一路从湖广来便未抢夺到甚,在黄梅围攻寨堡十余处,他们以前几时如此围攻寨堡过。”
蒋若来压低声音,“车马河的城河堡、土峰寨也被他们打下来了,但仍是不够他们吃的。”
陈于王哼了一声,皱起眉头道,“可惜咱们也没啥吃的,昨晚粮没送上来,省着吃也就是两三日。”
“这般打法,兴许不等把粮吃完”蒋若来左右看看,“抓的贼子交代,曹操也来了。”
陈于王脸色阴沉,“果然如此,他们便是要引我等前来,只要不惜死伤胜了这一仗,安庆便任他们往来。”
蒋若来指指东边,“定是如此,他们已经在驿路上挖沟。”
陈于王回头细细一看,果然东面的驿路附近有大批人影,人群中尘土飞扬,显然是要截断驿路,把官兵困死在此处。
此时西边突然一阵喧嚣,两人一起往西看去,只见驿路上红衣如潮,如同红色的河流奔涌而来,尽数都是马兵,引起周遭流寇大声欢呼,山上的官兵一阵阵骚动,气势极度低落,如果不是还有工事可以稍微依靠,此时就会完全崩溃。
两人对望一眼,八贼已在山下,如此众多的马兵,来的定然就是曹操,流寇骑兵力量越发强大,江南援剿兵马大多都是步兵,要想撤退已经很难。
“为今之计,只能于此固守待援。”
陈于王缓缓出一口气,“不可作撤退之想。”
“许自强未必靠得住。”
“那庞将军还是可靠的,守备营乃江北强军。”
“那守备营不过二三千人,家丁想来不过三百上下,流贼声势如此浩大。”
蒋若来停顿一下道,“陈将军还是要有所预备的好。”
陈于王嘿嘿笑了一声,“老子打了几十年仗,建奴也没要了老子的命,便看这些贼子有否这本事,某与庞将军在滁州出生入死,他乃少年英才,定然会来的。”
蒋若来眼睛眯了眯,没有继续劝说,山下又一阵喧哗,两人回头看去,一面曹字大旗在骑兵人潮中越来越近。
宿松以东十五里蹄声滚滚,数百名骑兵以三列纵队拉出长长的线条,在官道上蜿蜒前进,队列中骑枪和旗帜交杂,周围尘土飞扬。
队列之后是数十辆马车,杨光第大步走在路上,额头上满是汗珠,前方一声放铳,接着传来一声号音,速度稍稍慢了一些。
“狗日怎地回事,一会快一会慢的,早到早交差不是。”
杨光第转头看了一眼,只见他们的谭总甲不知何时上了马车,靠坐在豆料包上,随着马车的行进虽不停摇晃,仍往嘴里放着干黄豆。
“曾爷跟我说了,骑马走路要时快时慢,好让马回力,不然跑到地方没力就打不过贼子,庞大人让人试了好多次怎么赶路。”
杨光第想了一下又道,“总甲,方才那兵爷说了不许人坐车上。”
“兵爷兵爷,你听谭爷的还是听兵爷的,你惹得起我么你。”
谭癞子白了他一眼,突然眼睛一亮,“快点,那里有一块兵牌,快些捡来。”
杨光第顺着方向看去,地上果然有一块木牌,样式就是守备营的,赶紧跑去捡了递给谭癞子,谭癞子接过看了看,得意的一笑后收入了怀中。
“总甲你一路捡这些东西作甚?”
“谭爷的心思你自然是不懂的。”
谭癞子嘿嘿一笑,“你这小娃不识字罢了,谭爷可是识得的,守备营这军律里面,丢了兵仗、兵牌、椰瓢、衔枚这些东西,又要挨打又要罚银子的,谭爷我此番捡着了,上面有营伍姓名,老爷做好事,届时寻了过去,那兵丁只好拿了银子买回去,好歹免了一番板子,谭爷我得了银子,正是两利之事,你捡了这么几下,总也要赏你些铜板。”
杨光第抓抓脑袋,“我记得打仗是不管丢兵牌的,到地方只点兵仗甲衣。”
谭癞子眼睛转转,思索片刻突然骂道,“谭爷我会错么,你个小娃懂个屁,不就是几个流贼来了,咱们这许多官兵过去,贼子调头就跑了,这就不算打仗,到时回去还不是要点。
我再告诉你说,咱们守备营打流寇跟杀鸡一般,骑马的自顾自就跑了,丢下你这般的小娃和女人,上次张三棍都跟我说了,流贼里面有婆子营,抓了来不好杀了,都叫我去管,嘿嘿,管婆子营你懂不懂,你这小娃该是不懂的。”
“婆子都是老婆子,我不懂。”
杨光第仍是疑惑的道,“你寻去要银子,那兵将打你一番,把兵牌抢了回去怎办?”
“他敢!”
谭癞子坐起身来怒道,“没王法了他,掉东西还敢打人,再说你谭爷我是什么人,他惹得起我么。”
这时前方又一声号音,队列又快起来,杨光第朝着驮马屁股一鞭,车速立刻加快,谭癞子一个不稳,哎呀一声跌下马车去。
第三百二十七章 汇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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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松县城南门外的官道边,长长的步兵队列坐在道路上休整,一些扛着重甲的水手摊倒在地,剧烈的喘息着,因为要保证重甲兵的体力,庞雨抽调了船上部分水兵和民夫,让他们当苦力运送甲胄,以增加获胜的几率。
这就苦了那些水手,但庞雨无暇顾及,他此时的心理压力,已经超过曾经历的最激烈交易,即便云集寺那晚他也没有如此紧张,因为那时他至少有情报上的优势,而清流河边则有卢象升作为心理依靠。
“大人,骑兵到了。”
庞雨闻言大步走上官道,接过郭奉友递过的远镜往东看去,镜头中已经可以看到骑兵的认旗,不由长长舒一口气。
骑兵到达的时间比预计的晚了一个时辰,从长安埠到宿松的途中,庞雨一直处于焦躁中,守备营部队被分成三个部分,陆战兵和第一司在赶往二郎镇途中,庞雨率领的主力中包括有重甲的亲兵司,虽调动了部分水手扛甲衣,但仍大大减慢了行军速度,第三个部分就是骑兵。
他手中缺少足够的哨马和塘马,连前锋和骑兵的位置也无法掌握,骑兵如果不能及时到达,他对流寇的攻击手段就十分有限。
宿松县城虽然不在流寇的主要行进方向上,但仍有不少抢掠队伍,随着守备营深入内陆,双方接触渐多,情报陆续传来,现在庞雨可以确定程龙的位置就在酆家铺,距离二郎镇仅二十里,庞雨不能从容的等待军队汇齐,从而给流寇反应时间,只能在不知骑兵位置的情况下就派出前锋攻击二郎镇。
在这个没有无线电的年代进行分进合击,庞雨第一次体会到指挥官的难处,焦躁中不由自主的会想到很多种可能,大部分是坏的,比如有流寇一部前往偷袭石牌,与骑兵在半路遭遇,造成行进受阻,整个战役中都无法运用骑兵,甚至可能骑兵被流寇击败,目前流寇正在攻击空虚的石牌,之后就是从石牌攻击府城,那整个安庆都会糜烂,自己也就谈不上什么胜利了。
好在骑兵终于赶到,那些担忧都可以打消,现在大军变成两个部分,突袭计划的开初部分已经基本成功,下一步就是最重要的二郎镇。
此时接近午时,庞雨计划两个时辰内行军至二郎镇,如果前锋未能夺取目标,主力就发起第二次攻击,只要天黑前控制二郎镇,以流寇的规模和组织程度,庞雨相信他们没有能力在夜间组织起有效的攻势或调整。
但这只是备用计划,最好的仍是一举夺取二郎镇。
“让步兵让开路面。”
庞雨对谢召发吩咐道,那谢召发立刻找来传令兵,他已正式任命为赞画房司隶。
此时没有塘马,几个传令兵只能撒开脚丫子跑去几个步兵司,步兵陆续起身,那些躺平在地上的水手和民夫艰难的爬起,让开了路面。
乘着这点空闲,庞雨自己动手捡来几块石头摆在地上,有用腰刀在石头之间划了路线,抬头之时陈如烈一马当先来到庞雨面前,跳下马对庞雨道,“路上遇到几股抢掠的流贼马兵,耽搁了些时候”“前面的事打完仗再说。”
庞雨用腰刀指着地面的大石头,“咱们眼下在宿松县城,陆战司和第一司担任前锋攻击二郎镇,骑兵不能休整,立刻追赶前锋,汇合后听从姚动山指挥,共同夺取二郎镇。”
“大人明鉴,骑兵司天亮前就出发,今日已行军七十里,到二郎镇尚要攻击,就怕伤了马。”
“不要说伤了马,跑死了马你也不能停。”
庞雨腰刀顺着河流往北,指着最大那块代表二郎镇的石头,“我营清晨登陆时,已有附近流寇马兵见到,如果他们回去报信,传递及时的话几个贼首已经得知消息,他们虽不知我要打何处,但必定会收缩防线集结精锐,二郎镇若一攻不下,他们就确认了我的目标,必会全力救援,所以二郎镇要一鼓而下,前锋的力量必须要加强。”
庞雨的腰刀在二郎镇的西侧和北侧各点了一下,“越早夺取二郎镇形势越有利,本官争取在天黑前控制墨烟铺,压缩流寇的活动范围,增加他们的混乱,骑兵司则要力争在天黑前突袭二郎河西岸或隘口的敌人,减轻明日二郎镇的防守压力,今天是拼杀的一天,入夜后你们才能休整。”
陈如烈再看了看地形,见庞雨态度坚决,点点头道,“是,大人。”
他又从怀中拿出两封令信双手奉上,“有史道台两封令信至石牌,道台大人仍在太湖,随行只有许总镇所领吴淞兵马,命我营克期两日抵太湖,与许总镇合兵策应程副镇。”
庞雨匆匆抽出看了,“他信在前日,现流贼与程副镇在酆家店交战,不知他是否还在太湖,但旧县里应当还能通行。
宿松县城东北方有去旧县里的行人道,本官没有塘马,你派五个骑兵走那边去太湖县,找到史道台就说石牌遇袭,本官追击残敌至宿松,现准备自二郎合围流贼,让许总兵无论如何堵住旧县河上的桥梁,与本官一起聚歼群贼。”
想到许自强,庞雨觉得心中一阵发虚,对这位大哥能否堵住旧县里极度怀疑,但现在只有他可以依靠,只能祈祷许大哥大发神威了。
此时骑兵大队赶到,庞雨看人马都略有疲惫之色,但此时不是顾忌这些的时候,陈如烈没有多余的话,跟几个百总略作部署,把马车队留下,骑兵又向北滚滚而去。
官道上烟尘四起,路边等候的步兵纷纷把头偏在一边,四百余名骑兵很快过完,路上散落着马匹粪便。
蹄声未远,中军所在的地方也一片嘈杂,兵房命令马车队腾出车架,给亲兵司的每个小队配一辆马车,用于运送重甲,马夫们忙碌一阵,随即庞雨又取消了这个命令,因为这段官道宽度不足,马车须行进在车辙中,占据了路面之后步兵无法与马车并行,这样马车就与士兵前后混杂,需要花时间调整队列,而亲兵司处于行军序列中间,他们不准备完毕,其他两个司也无法前进,庞雨耽搁不起,仍是命令那些水手和民夫扛甲胄,这样披甲的时候他们还能辅助穿戴。
有些放下豆料的马车又重新装载,到处乱糟糟的,后勤部分一时理不顺,庞雨也顾不得了,步兵的行粮装了三艘漕船,将顺河拉纤去二郎镇,运送非常高效,但骑兵行粮当时考虑不周,采用马车随行,也是因计划变得太快,如果他开始就打算攻击二郎镇,就会把这些骑兵物资装在船上,骑兵轻装前来就快得多。
因为有吴达财那个局要阻截车马河方向的行人道,此时还留守在县城,庞雨只另留第三司一个局随行护卫辎重。
守备营步兵随即回到大道,一声变令炮后,三个司的步兵往二郎镇的方向继续行军。
留下的后勤队伍一片混乱,到处都在叫喊,因为后勤计划不周全,步兵登陆的时候又带来了部分行粮,几个兵房的赞画忙个不停,要分派到各个马车上。
吴达财在人群中穿行,跟在前面一个兵房的赞画身后,抽空说着什么,喧闹声中那赞画根本没听进去。
吴达财不敢发怒,他既讨厌这些人吵闹,又有点不希望他们那么快走,因为这个车队一旦离开,宿松县城就只剩下他的局一百来人。
可能有十万流寇就在二十里外的驿路上,他离主力却有三十里,又不在湖边的长安埠,更没有坚固的城墙,随便来一个流寇营头就能让他好看。
按照吴达财的计较,早上登陆时就有马兵知道消息,如果是去车马河报信,现在就已经到了,而流寇并不知道守备营要打二郎镇,他们很可能从车马河派骑兵过来,甚至可能比二郎镇还先交战。
他刚才已经确定了车马河行人道的方向,必须尽快赶到路上,找一个有利的地形设险防守,提高保命的可能。
但此时他才想起没带锄头和铲子,行粮也只有干米,还没来得及跟王增禄说,这个上级就匆匆走了。
现在还有个指望,就是路上这些马车,骑兵各局有火兵小队,司部有火兵旗队,都有锄头铲子这些东西,还有设险用的标枪和毒蒺藜等等,对他守路大有帮助,马车上还有熏肉米豆,都是他需要的,不过他没法直接拿骑兵司的东西,只能求助前面这个兵房的文书,请他从中协调。
那赞画本就是兵房的人,平日见的都是中军的人,此时有自己的事情要忙,对这个小百总没有任何耐心,一路快步走着,大声叫嚷着安排自己的事,现在似乎有一门炮的车架坏了,他在忙着找人去帮忙更换。
总算等他说完这件事,吴达财抓住机会赶上去,一脸讨好的把自己的要求说了。
“停下停下!”
那赞画皱眉瞪着吴达财,“我不管你守哪处道路,你一个第二司的人,凭啥要骑兵司的器械,还叫老子去说,方才陈把总在这里你怎地不说,王把总在这里怎么不说,现在来要东西,若是给你了,到了二郎镇那骑兵司就来责怪本官,你想得倒美,把本官当傻子么?”
吴达财被一通抢白,顿时张口结舌,那赞画说罢一挥袖子,忽然又想起一事,转身就对一个马夫道,“你去城门口左边那个院子里面,问裁缝那几面左字旗做好没有,做好就给本官拿来。”
他说罢不再理会吴达财,匆匆往前赶去,这时马车队那边有人叫喊出发,那马夫呆了一呆,也顾不得那赞画安排的事情,跟着车队走了。
吴达财朝着那赞画骂了两句,忿忿不平的回到城门,他的旗队在那里等候,手下的三个旗总见没要到东西,脸色都不太好。
吴达财也没有解释,他自己心情也烦闷,早上事情发生太快,他一时没反应过来,路上细想越来越不是味道,这个脱离主力的方向最为危险,第二司四个局为何偏就选中他,侯先生那个态度让他更是忧虑,上次太过冒失,大概是把整个文书官系统都得罪了,或许王增禄忌惮文书官,不再把他当做心腹,所以将这个危险的任务交给自己。
心中又后悔又有些害怕,气了片刻之后,吴达财抬起头来,此时最要紧的还是得到行人道找有利位置,正要下令出发,突然想起刚才那赞画的话。
“做的左字旗”吴达财眼睛一亮,想起上个月来过的左家军,“左良玉!拿他吓流贼的。”
吴达财转身又想去找那赞画,希望自己分一面旗帜,但随即又停下,然后调头疾步往城门方向走去,看到左侧的院子后径自走进去,院子里用床板搭了三个台子,七八个裁缝正在忙活。
他大咧咧的道,“旗帜做好没?”
一个裁缝回头看到是个军官,也未想及其他,马上就回道,“刚做好了一面,这位大人是”吴达财怒道,“几面旗帜而已,怎么这么慢!”
“大人,实在是太过仓促,一时找不到红布,这还是用了几面百总旗拼的。”
“罢了,庞大人等着急用,做好的先拿给我。”
那裁缝不敢耽搁,马上双手奉上,“就是还没装上旗杆。”
吴达财一摆手,从桌子上抓了一把针线,取了旗帜大步出门而去,回到自己那个局的时候,吴达财往北面官道看了一眼,第二司的队列快要消失,马车队也开始陆续出发,宿松县城周围很快就只剩下自己这一个局。
回头时看到那赞画正往这边走来,吴达财赶紧挥挥手,“出发。”
三名旗总下达口令整队,一百三十多名步兵向着车马河行人道的方向快步前进。
第三百二十八章 隘口
二郎河上的桥面上人声嘈杂,小娃子在下游一里处看着通过的人群,这个营头从黄梅而来,娃子没看到旗号,暂时不知道是哪家老爷。
昨日晚间曹操从陈汉山方向而来,就驻扎在隘口,今日早上曹操带领老营先行,已经前往酆家铺参与围攻,厮养和家眷随在其后,整个白天都有队伍经过二郎镇。
听刘长家说后面还有几个营头,总之这次合营规模很大,只要打垮了酆家铺的那支官兵,安庆周围便没有阻挡,各家都期待在此处休整,抢掠仍算富庶的安庆腹地。
河中传来几声欢叫,小娃子赶紧回头去看,河案边到处都是人,拉着各式各样的渔网,其中几人刚刚起网,上面挂着两条鱼,再仔细一看,正是自己的厮养,其中一个就是刚收的那个汪大善,看来他说会抓鱼是真的。
小娃子顿时有些兴奋,他在长江边上也走了几次,到处都是河流湖泊,江北这个地区水产丰富,今年队伍极度缺粮,凡是扎营在水边的时候,大家都希望能从水里得到肉类,但往往都是这样的情景,河里的人比鱼还多,到处都是网,最后大部分人要空手而归。
在流寇这个群体中,各自的势力要靠自己保障,破了大城的时候,物资十分丰富,掌盘子可能会分配一些下来,但现在各个长家都物资短缺,二蝗虫有自己的人要养,作为年轻的管队,小娃子的厮养一向就不多,在河南时有了七个厮养,湖广流窜的过程中又分得了四个,但回转到黄梅呆了一段时间,饿死了三个,在宿松又收了汪大善两口子,目前还有十个。
目前仅剩少许粮食,小娃子自己最近每天也只能吃一顿,厮养是三天一顿,如果要保持厮养的规模,就要获得更多补给。
宿松这个地区十分残破,粮食生产几乎停滞,大家都等着灭了那股官军,在安庆腹地的产粮区掳掠一番,但就眼下的情况来说,这两条鱼也许就能让两个厮养活命。
今日能网到两条鱼十分可贵,小娃子兴奋劲还没过,河中突然乱成一团,周围的其他厮养纷纷围拢过来,将汪大善几人扑翻在河边,接着就是混乱的争抢,小娃子看到那汪大善惊恐的叫喊着,拼命想要抢回其中一条鱼,但其他厮养在鱼获的刺激下发疯一般,无数手在中间争夺,汪大善瞬间淹没在人群中,片刻后有两个厮养冲出人群,手中牢牢抓着鱼获,众人又朝那两人追赶过去,汪大善狼狈的在浅水中爬起,不停的咳着水。
小娃子往前走了两步,手缓缓放在刀柄上,准备拿回自家厮养打捞的食物,旁边突然一个声音道,“小娃子,厮养争抢自抢他们的,咱们长家都要个脸面,就不要自个去跟下边人抢了吧。”
小娃子转头看去,是同在二蝗虫手下的一个管队,他并不知道名字,只知道姓许,是河南的一个逃卒,来的时间不久,但因为骑术好,所以很快进了老营,由刘文秀管着。
“八老爷说了,既要养一人,便要管他吃穿,自然也不能让人欺了。”
小娃子漠然的看着那许管队,“今日有人抢咱厮养的鱼,明日便有人要来夺存粮,咱老子还有啥脸面当长家。”
许管队嘿嘿笑道,“自家厮养不中用被人夺了物件去,长家去抢回来也不涨啥脸面,这般坏了规矩,别的长家说不得也要自个夺回来,为点鱼损了长家间的情分,有个损伤就更不好。”
小娃子盯着他道,“原来抢鱼的是许管队的厮养,刘老长家说得清楚,外边得来的是凭本事,咱们哨中可是严禁盗抢,坏规矩的可不是老子。”
此时河边的争抢结束,两个厮养在几名同伙的掩护下保住了鱼获,其他人见无机可乘,又各自去撒网,只有汪大善还在岸边痛哭。
许管队收起笑容,“便是老子的厮养,要怪就怪你家厮养争不过,你若想要拿刀子抢,老子自也不能不管。”
“那也不要问厮养了,咱们两个长家直接见真章。”
小娃子转身过来面对许管队。
那许管队狠狠盯了小娃子片刻,突然呸了一声,回身在马上取了一面包牛皮的圆盾,一手抽出了腰刀。
小娃子也取了自己的盾牌,他的圆盾比对方的小,但重量也更轻,在手上套牢之后缓步靠近,两人都不急着进攻,小娃子多年出生入死,去年从滁州逃脱之后,前往河南的路上也两次因为粮食与人这般打杀,经验可以算丰富。
此时二蝗虫不在,周围的管队有人看到,纷纷过来劝说,从中间隔开两人。
刘文秀不喜欢哨内私斗,两人并未不依不饶,但小娃子终究是丢了鱼,口中一直骂骂咧咧,此时那汪大善期期艾艾的上了岸来,骨瘦如柴的身体不停颤抖,全身上下都是泥水,还在抹眼泪。
小娃子看着汪大善一脸厌恶,过了一会眼露凶光道,“八老爷说了,养人是要养来有用的,你连鱼也守不住,杀了干净。”
汪大善不敢抬头,噗通一声就跪在地上,“小人能挖藕现在的都烂了,过几月长出来小人能挖好多,小人还会浮水,千岁要是想会,小人带着千岁游几次定然能成。”
小娃子眼神转动几下,回想起浦子口的情形,目前本哨的将官刘文秀,虽然是北方人,但水性却很好,当日在猛虎桥被安庆兵马堵住,当时没看到他的去处,后来才得知是游过去的,要是自己会浮水,也可以不必去那桥上九死一生。
眼下北方到处糜烂,各营往江北来的时候越来越多,即便是往四川方向走,也是河流众多,学会了游泳能大大提高保命的几率。
虽然打算暂时留汪大善一名,但小娃子余怒未消,狠狠蹬了他一脚,汪大善不敢起身,趴在地上呜呜低哭。
“晦气。”
小娃子骂完正要上马,南边道路一阵急促马蹄声,两个红衣马兵飞快的来到面前,马身上都是汗水,最先一人见附近有管队,立刻开口问道,“可见到刘长家在何处?”
小娃子不去答他,另外几个管队纷纷摇头,许管队一抬下巴道,“这么着急为何事?”
“有股子官兵坐船来了,南面那个大湖边上岸了。”
“多少兵马?”
“怕不得有几百,满湖上都是船。”
小娃子停下脚步,仰望着马上的那管队,“骑马还是步卒?”
“没几个骑马,都是走路的。”
众人一听是步兵,都松一口气,在他们的认知里面,步兵说明不是家丁,战斗力有限,而且速度缓慢,对付起来不难。
“可见到这股狗官兵往何处去了?”
那马兵不想这些管队多问,不耐烦的道,“没工夫看,谁见到刘长家了,找他禀明要紧。”
此时聚过来更多的管队,互相在打听消息,场面乱纷纷的,听到那马兵发问,七嘴八舌回答起来,有说刘文秀在营地内的,有说在隘口的,有说过桥去黄梅接新营头的,也有说往东面什么铺去了。
按照西营平日的规矩,哨马直接报给各哨将官,再由将官报给八大王,但今日二郎镇合营,河流两岸到处都是人,连镇北的隘口也布满营地。
因为有主力在驿路前方,二郎镇周围没有任何警讯,所以刘文秀虽扎了营盘,却没有任何戒备,连他自己也没在营中。
这两日刘文秀就是不停的接洽后续营头,还要给酆家铺的西营老营输送补给,组织工作十分繁重,谁也不知道他此时在何处。
“带了些老掌盘子往隘口去了。”
小娃子站出来对那马兵道,“二长家同去的,走时跟我说得明白,你往隘口寻去。”
马兵得了消息,赶紧往北去了,众人目送他去后,在原地议论起来,大多是在猜测来的是啥官兵,其中也有人猜测是安庆守备营,在浦子口就是坐船来的,对于官兵身份难以一致,但对目的的猜测比较一致,就是去救酆家铺那支官兵的。
小娃子没有参与这些人的讨论,刘文秀这个哨算是张献忠的老营一部,但还不算最核心的部队,滁州大战后补充了些新人,小娃子是这里唯一亲眼见过守备营登陆场面的人,江面上庞大密集的船队让他印象深刻,现在安庆地面上有官兵坐船登陆,小娃子心中猜测就是安庆守备营。
从这支官兵登陆开始,到猛虎桥血战,再到清流河边大战,他全程见识过这支江南兵马,知道他们的战力超过常见的的官军步卒,数量也不可能只有几百,如果真是他们,倒是不小的麻烦。
小娃子对宿松的道路地形一无所知,方才那马兵说官兵往县城去了,小娃子觉着可能确实要去救被围的官兵,但他觉着未必救得下来,这许多营头围攻,又没有那个卢都爷在,最好将那守备营一并杀灭。
想到这里心中有点热切,滁州战后小娃子听说了,安庆守备营将官就是桐城来的皂隶,因守桐城功升任守备,杀死他哥的人必定就在这营中,小娃子摸摸刀柄,盼着赶到围攻处,亲手将这股官兵杀了。
其他那些管队则没这私仇,气氛比较轻松,官兵一支步兵,尚且还在三十多里外,大家也不急着回营,等到二蝗虫来叫时再说。
小娃子想着自己的心事,仍没有参与讨论,他叫汪大善再去网鱼,自己就在众管队外边闲坐,只过得片刻功夫,南边又过来一个马兵,他们也是从大湖方向来的,说是官兵确实往县城去了,还有少许哨马。
听到对方有哨马之后,气氛稍微紧张了一点,有两个谨慎的管队叫厮养上岸,回营地准备兵器。
之后道路上陆续又有马兵返回,关于那支官兵的消息越来越详细,人数从数百已经变成了三千,众人都开始招呼厮养回营,有些管队还让厮养装马鞍。
随着回来的马兵越来越多,官兵数目渐渐混乱,从两千到一万的都有,消息在南边营地周围传播,但对于整个二郎镇周边庞大的人群来说,仍对官兵到来的消息一无所知。
他急切的期待刘文秀尽快赶回来,好赶去参加围攻官兵,此时又一个马兵从南边过来,众人赶紧拦住他,那马兵减缓速度喊道,“官兵到宿松县城了,有炮,好几门炮。”
小娃子此时确定来的是安庆守备营,心中既焦躁又紧张,最先两名马兵已经过去很久,既没听到号音,也没有人来传令,显然是没有找到刘文秀,也没有找到宝纛旗,高照则已经死了。
心情越来越焦躁,小娃子不由拉了一下衣领,让脖子舒服一些,扭动脑袋时眼睛突然停在不远处的二郎桥上,猛虎桥的景象再次浮现出来,小娃子呆在原地,蓦地想起前几日被拉下水的高照,刘文秀为此大发雷霆,当即砍了高照的护卫,各家掌盘子纷纷出动,最后在对岸的下游找到了高照的尸体,有被逼问的痕迹。
高照死了,这事传遍整个营地,各种传言都有,最多的是关于水妖的,大家这两日都不敢往下游水深处走,若非确实缺粮,甚至都不会到附近河边打食。
二蝗虫回来后定了心神,才猜测是官兵的探子,但即便如此,也从没有人想过官兵会攻击此处,因为各家营头已经堵住了前方的驿路,官兵都被围在那边。
现在守备营突然出现,抓高照的人会不会就是守备营的夜不收,他们并非是胡乱抓到了高照,而是在打探二郎镇的虚实,这座桥可能是他们最喜欢的目标,小娃子额头一阵阵发麻,他看着前方的二郎桥喃喃道,“他们要来这里”二郎镇顺着驿路往东往西都是营地密布,各营头为了围攻前方官兵,都带走了老营、马兵和最能打仗的步卒,营地里剩下的都是家眷、厮养,人群密集又杂乱,小娃子不懂理论,但多年的经验自然会让他明白,一旦这里被攻击,肯定会引发巨大的灾难。
还没看到营地里召集人马,只有附近的一些掌盘子在集结自己的管队,而远处其他营头的营地中则一切如常,很多饥饿的厮养胡乱倒卧在田野中,马匹仍在吃草喝水,连马具都没安装,整个二郎镇几乎仍是毫无戒备,而最新回来的马兵离开时已看到官兵到达县城,他回到这里的过程中,官兵自然也在赶路,距离已经并不远,小娃子的后背冷汗直冒,不觉已湿透。
“他们要打这里!”
小娃子大喊一声,其他管队愕然望着他,不知他是什么意思。
“都去找刘长家,官兵要来这镇子!”
小娃子猛一挥手,也不管他们懂没懂,飞快的跳上马往隘口奔去,一路挥舞马鞭抽打挡路的人,连管队挡着也照样打去,甚至引来了两人在后面骑马追赶。
他顾不得许多,穿过二郎镇后沿河岸急奔两里路,越过右侧的山坡后,一片宽大的平野出现在前方,从广济来的道路穿越重山,经陈汉山顺三溪河到达被称为隘口的平野,最后在二郎镇汇入驿道,三溪河也在此汇合为二郎河。
小娃子呆看着这片隘口,广十里袤五里的平野上到处都是营盘,远远望去只有一片片杂乱的窝棚,成千上万的人夹杂其中,比他昨日来时更加混乱,应当是增加了曹操的厮养和家眷,这种情况下要找刘文秀犹如大海捞针。
“接营头在路上。”
小娃子抹了一把汗,马鞭朝着路上的人疯狂抽打,双腿夹马身加速,沿着道路向北疾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