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3章 魔术 遇到危机，留一部分人打阻击，给更多的人活下去的机会。 这是中国军队最常用的方法，也是最有效的方法。 唐刀却放弃了。 不是他还没学会冷酷，而是，前方有被打寒了心的日军炮兵这件事给他提供了一个小小的灵感。 在他的命令下，敢死队全军在距离日军炮兵躲避的小山坳三百米处转向，躲进密林。 而他则带着2连的一个步兵排为全军殿后，将全军躲进密林的痕迹清除掉，而后继续向前。 没过十分钟，日军的先头部队在狼狗的带领下找到这里。。 此时，已是接近凌晨五时，只是因为冬天，天亮的较晚，林间依旧是黑乎乎的一片，视线极差。 唐刀在分兵的位置，刻意撒下少量伤员丢下的止血包，浓郁的血腥味儿让狼狗在原地转了几圈后，终于选择带领着一个步兵中队的日军继续向前。 因为找到了止血包和绷带，带队的日军中队长知道自己要追的人或许就在不远处，命令全军噤声，同时熄灭了大部分手电筒，只留下几把用于路上照明。 他们当然不会知道，他们即将和自己那帮犹如小鹌鹑般地炮兵同僚碰头。 而对于同样躲在山坳树林中的柳川一男来说，炮反正已经没了，最重要的是必须还活着。 山那边的不断响起的爆炸声提醒着他，中国人还在，他们或许随时都会追进山里。 他和炮兵们现在最需要的是时间。 还有足足一个半小时才会天亮，只有等到天亮，他才敢保证自己和麾下彻底安全。 黑暗既让躲藏者感受到安全感，却又给他们了浓烈的恐惧感，正是在这种相互矛盾的情绪中，他们听到了来自于远方的大量人员于密林中行走的声音。 “八嘎！该死的中国人，竟然还追到这里了，他们就不怕被帝国大军围在山上吗？”柳川一男听到属下的汇报后，先入为主的心态可想而知。 中国人偷袭炮兵阵地炸毁火炮的战术已经算得上圆满成功, 为何还要对人员死咬着不放？ 怎么说呢！那是一种集合了恐惧、悲愤、无力.....种种情绪的心态。 极端的心态导致了柳川一男和失魂落魄的炮兵们决意为自己的命运而战，毕竟, 他们的身体里流的是武士的血, 他们绝不甘心成为待宰的羔羊。 “八嘎！集合有枪的帝国勇士，和该死的中国人拼了。告诉他们, 帝国步兵们听到枪声，会立刻支援过来的。”柳川一男咬着牙下达命令。 就算不是因为要杀敌，是为了自己，也得打这一仗, 惊魂未定的日军也懂得这个浅显的道理。 唐刀率领的敢死队是从三个方向攻向日军炮兵阵地，日军炮兵阵地上的溃兵们只能朝一个方向上撤退, 这也使得柳川一男还能收拢高达1300余名炮兵和几十名警卫中队步兵。 当然了, 因为炮兵的特殊, 手里能有步枪, 不过三四百人, 有手枪的却是不少, 轻重机枪那就别想了，但就是这样的武力配置, 尤其是现在这种必须得殊死一搏的心态驱使下，也不是说谁都能轻易击溃的。 浓浓的黑暗中, 几支手电筒的微弱光芒闪烁着, 追击日军喘着粗气的声音被山风传出上百米远, 踩断枯木的咔嚓声更是让人不由自主的提高警惕。 “砰！”有人忍不住率先开枪了，是中国人的中正式步枪的声音。 继而是一阵排枪, 刚刚还闪烁着的手电筒光芒瞬间熄灭。 还正在严阵以待的日军炮兵们显然有点懵逼，他们还未收到发起攻击的命令啊！ 但, 对面一百多米外如雨点般射过来的机步枪子弹已经不容得他们多想，下意识地开枪还击！ 正在追击的日军虽然骤然遇到打击, 最少有三人在打击中丧命，但对于该部日军的指挥官来说，其实是无比欣喜的。 因为, 听射击的枪声密度，大概有两三百人，这正符合他们对那股中国部队的兵力设想。 虽然听枪声基本以三八式步枪为主，但那也很正常，三八式步枪是一款无比优秀的步枪，中国人给他们的精锐部队装备上这种枪支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他现在，就是要死死拖住这群中国人, 防止他们脱逃，等主力围上来, 他们将插翅难逃。 于是，该部日军就趴在原地，老老实实和满腔悲愤的日军炮兵对射, 甚至连掷弹筒都没用，就是怕火力太凶猛，把这群负隅顽抗的中国人给吓跑了。 当然了, 照明弹这种也先不慌打，等主力将其团团包围发起总攻时再行使用。 所以，他们自然也不会看到，几个身穿深蓝色军服的家伙，正在两军对射的密林地面上匍匐着，向侧翼的山林中缓慢移动，直到彻底脱离双方交火区域。 唐刀留在这里，就是要给他们添把火。 打架这玩意儿，必须得有一方先动手扇个大耳刮子不是？不然，怎么上王八拳招呼？ 三百多米外，杨小山看着眼前这一切，不可置信。 “嘿嘿，小子，是不是又学了一招？别发呆了，赶紧跑吧！可别等下小鬼子回过味儿来了，你又得给老子敬军礼了。”李九斤咧着嘴轻笑。 “对啊！说到这，老班长，你刚刚还没给我回礼呢！”放下心思的杨小山也少有的和李九斤开起玩笑来。 “滚，那会儿你娃都把老子当死人看了，转过头就跑。啧啧，是不是不敢让老子看见你的鼻涕泡？”李九斤笑着调侃道。 杨小山翻了个白眼，没理会自己这位二皮脸老班长，刚刚那会儿他这个新科排长可是在自己手下的兵面前眼泪哗哗的哭得老惨了。 幸好，有唐长官在啊！看看脚下两方日军你来我往打得如火如荼的战场，杨小山眼中生出钦佩，同时涌起一种说不出来的失落。 因为，唐刀曾说过他会成长为一名优秀军人，能追上他的军人，可他感觉历经过如此多的战场后，他和优秀至灿烂的唐刀间的距离不仅没有拉近，反而更遥远了。 是自己不行吗？ 这让杨小山有一种无力感。 “小子，想啥呢！走吧！”李九斤敏锐的感受到了自己手下的兵那一瞬间情绪变化。 “不等长官他们了？”杨小山指指脚下的密林。 “长官你操啥心，以长官的头脑和身手，小鬼子想伤他，还得多练几年。”李九斤一咧嘴。 “嗯！我知道的，长官很强，不知道什么谁有资格成为他那样的人。”杨小山点点头。 “是不是羡慕了？嗨，你个傻小子，俗话说乱世出英雄，长官就是那种人，这样的人，别说你个小娃娃没见过，就是我从军这十来年，见过多少团长师长，也没谁能像他这样，又会打又会谋划坑人的。 你别老想着追上他，好好干，能成为雷副营长那样的好汉，就行。”李九斤微微一笑，宽慰自己的兵。 不是唐刀这样的人，有谁能让一个从军十年，早已看透生死的**选择将自己送上绝路？ 人要干什么，都会看值得不值得。李九斤自己当然清楚，他做出那个选择的时候，没有一丝犹豫或是后悔，因为他觉得，值！ 这一切的改变，都是从遇到唐刀开始，李九斤太清楚自己的心理变化了。 唐刀不仅强到离谱，更重要的是，他那种卫国卫民甘付一切的军人气质，让李九斤懂得了，什么才是军人的使命。 正说话间，唐刀带着几名士兵回来了。 知道唐刀归来，全军士气大振。 他们的指挥官完成了一项令人难以置信的战术任务，化危机为契机，竟然让黑暗中的两股日军互相打起来了，而他们却可以抽身而退。 或者说，这已经不是什么战术，而是近乎于魔术。 秒至巅峰的魔术！ 半山腰的中国士兵们悄然扛着装备向山的另一边转移。 几百米外，两方日军越打越上头。 644章 这才符合气质 中国人太多了！ 这几乎是柳川一男和第三步兵大队临时接管指挥的大尉大队副在双方激战半小时后共同的想法。 从10分钟前，柳川一男就把自己所有拥有枪支的麾下都派上了战场。 但没想到，‘中国人’又是从四面八方围过来不说，他们甚至还拥有大量的掷弹筒。 那或许是日军炮兵中佐头一次对自家陆军装备的优秀轻火器如此痛恨。 在没有炮的情况下，这种单兵掷弹筒对步兵的伤害真的是太大了，至少有数十人，都是伤亡在这种可以将榴弹投掷至两三百米外的火器之下。 唯一值得让柳川一男欣慰的是，他手下人足够多，一人死了，枪支腾出来，可以继续保持火力强度，使得中国人不至于冲破防线。 中国人的兵力未免也太多了些，他们是怎么做到在连续打击之下源源不断保持火力强度的？ 其实，对面的日军大尉也有着类似的疑惑。。 直到，准备开始强攻的日军打出十几颗照明弹。 照明弹的光辉下，交战双方‘屎黄色’军服彻底暴露于双方视野中...... 柳川一男当时就哭了。 他遭到的不是中国人的进攻，而是帝国步兵。 怪不得对方装备那么多掷弹筒呢！一切的疑虑都迎刃而解。 “停火，告诉他们，我们是支队所属炮兵大队，立刻停止攻击。”柳川一男立刻命令前方停火。 可日军炮兵们停火了，日军步兵们却没有。 原因很简单，中国人做为偷袭者，穿上帝国步兵的军服是再正常不过，这也很好解释炮兵阵地为何在那么短时间之内就被攻破，一定是这群狡猾的中国人用伪装攻破的。 “八嘎！给我打，狠狠地打，我要把这群无耻的中国人全部吊死的树上。”日军大尉看到同样的军服显然更来劲了。 柳川一男和炮兵们的心态，真的炸裂了。 有那么一刻，他们甚至怀疑国崎怔阁下是不是就是要干掉他们这些丢掉阵地的败兵之将。 幸好，求活的心思远高于所谓面子。 “我是来自广岛湾的森木上等兵！” “我是来自江田岛的井上军曹！” ...... 炮兵们在长官们的要求下，于子弹纷飞中纷纷用家乡话高呼自己的职位。 第五师团的官兵百分之八十都是来自于日本广岛地区，恐怕除了他们自己，再无他人如此清楚广岛下属区域划分了，正宗的广岛口音也是如此清晰可辨。 日本步兵们也楞了。 难不成，他们真的是自己人打自己人打了几十分钟？ 如果是真的，那他们可谓是完成了一件足以让帝国陆军蒙羞的壮举呢！ 但这是真的。 当柳川一男中佐手握着指挥刀从密林中走出的那一刻，日军步兵们知道，他们这个步兵大队的序号绝壁可以写上日本陆军军史名传千古了。 这群丢掉火炮迅速溜号的日本炮兵们没被中国人干掉多少，但却被他们干掉了将近一百号人。 更重要的是, 他们浪费了宝贵时间，这一切的始作俑者, 趁着他们双方打得要死要活的时刻, 溜之大吉了。 柳川一男中佐和日军大尉两人绝望的对视着，纷纷思考着怎么把自己从这个必上军事法庭的泥潭里拔出腿。 追赶唐刀和敢死队的时间再度被耽搁。 两人最终达成默契, 纷纷以自己的名义向国崎怔汇报：于追击途中与炮兵（步兵）汇合，因天色昏暗，双方部队不查发生短暂交火事件，现合兵一处继续追击中国人。 而此时, 又已经是大半个小时之后了。 听到枪声变得稀疏知道日本人终于不再犯傻的敢死队，则已经迈开大步跑到直线距离最少1000米的山那边了。 再追, 谁打谁还不一定呢！ 虽然没有报上伤亡数字, 但实际上就是追不上中国人了, 而且还因为是这个‘双方不查’发生‘短暂’交火的愚蠢至极点的原因, 位于指挥部的国崎怔收到这个‘轻描淡写’的说法, 能不喷血吗？ 失去了十几门火炮是对国崎怔堪称巨大的打击, 但真正要命的却是断粮了。 广德城东的辎重被焚烧一空，才是最致命的。 国崎怔很理智, 知道如果此时奋力再战，根据昨日白天中国人表现出的战斗力, 他定然会损失惨重, 整不好最后他会呕血而亡。 暂时退兵, 是唯一选择。 要说国崎怔还真是个聪明人，能屈能伸, 在还没收到追兵的汇报之前，就已经命令全军收拾行装。 在黎明之光照射过来之前, 前线日军就开始抬着装备和伤员进行有序撤离。 高地上的指挥官们默默看着，却也没有下令射击痛打落水狗, 不是不想，而是宝贵的子弹不能如此浪费。 这种视线下的命中率低的令人发指。 对于国崎怔来说，当然不是不打了, 而是要重新积蓄力量。 补充辎重和火炮后，再战！ 咱后面还有人，国崎怔有这个底气。 国崎怔主动放下身段，向18师团的牛岛贞雄汇报老鼠山山区战场受挫，急需火炮支援。 “花无百样红，战场情况多变，偶受小挫但所难免, 国崎君不必忧心小小之失利，他日再战必当大胜！”连续在嘉善、嘉兴防线失利的牛岛贞雄此时倒也没有五十步笑百步, 很暖心的给予国崎怔安慰。 其实，不是牛岛贞雄理解国崎怔这个倒霉孩子，而是换个角度来说, 国崎支队若是太过于高歌猛进，反倒是整个奉令包抄金陵后路数万大军中的另类，不太符合其气质。 说白了, 国崎怔越是碰得头破血流，牛岛贞雄这个注定会被放弃的中将师团才不会被显得那么无能。 现在，就挺好不是？ ‘地表最强师团’所属的第36步兵旅团早已失去锐气，就跟在大军之侧打酱油。 第18师团一路狂追，连根鸟毛都没追到一根，士气低落。 牛逼哄哄的国崎支队这不也遭遇当头一棒？损多少并折多少将暂且不提，连榴弹炮、山炮、野炮都被中国人一锅端当炮仗炸上了天，甚至连吃的都快没了。 要背大家一起背！ “我会让第36步兵旅团增援你部！”脸上挂着寒霜心里却是偷着乐的牛岛贞雄转头就把那个最倒霉的孩子给卖了。 只是，第36步兵旅团这会儿早已经是破罐子破摔，违背军令这种事不敢做，但把伪军阴奉阳违的那一套却已经是玩了个十足十。 “感谢牛岛阁下信任，我旅团定当奋勇杀敌以报帝国！”回复的电报是豪气干云，就是大军行动慢若蜗牛。 两天时间，步兵没跑出二十里，反倒是第六师团划归给他们的那个炮兵大队先抵达了国崎支队所在的广德县城。 你们不是没炮了吗？那就把炮给你们呗！让老子去当冤大头的事儿是坚决不会干的。 第36步兵旅团的上上下下用近乎一致的行动表明了自己的心思。 差点儿没把几千号等着粮食补给的日军给饿晕过去。 中国人太八嘎的坏了，油料他们是一把火给烧了，但却是把油料倒上粮食袋一起点的。 来不及倒上油料的，他们就倒上大粪...... 这太恶心了。 可人是铁饭是钢，饿极了，粪，洗洗貌似也可以吃的。 但就那，对于七八千人来说，也是不够的。 而至于说空空如也的广德县城，除了留下破破烂烂的房子，逃难的中国人可啥都没留下，有的清水井里，甚至都弥漫着臭味儿，那里面也不知道是有死猫死狗还是又被丢进了粪便，别说粮食了，连水，都是日军自己辛辛苦苦从河里背的。 辎重再不运至，那些原本用来驮运的驮马，恐怕就要成国崎怔阁下的盘中餐了。 整整三天，国崎支队重兵窝在广德县城周边，半步未动，哪怕是又补充了12门山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