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8章 均衡

类别:历史小说 作者:懵懂的猪字数:317982更新时间:25/01/15 15:56:46
第278章 均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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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细雨敲打着窗棂,发出“噼噼啪啪”的轻响,这声音很轻,细弱的几乎难以听到。
  窗内的办公室中,维克托背靠着座椅,头微微仰着,后脑枕在椅背的软垫上,正闭目养神。
  在他面前的办公桌上,放着几摞厚厚的文件,其中正敞开着的那份,是一个人的相关资料:亚历山大?费奥多罗维奇?扎夏季科,1910年8月出生,现任乌克兰人民委员会委员,乌克兰煤炭工业部副部长。
  这些文件都是由干部处提供的,维克托需要做的,就是从这四百七十八份干部履历档案中,选出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主席团剩余的那些副主席人选。
  怎么说呢,这项工作看起来似乎很简单,但实际上却是麻烦的很,这些文件送到维克托这里已经有三天了,可直到现在,他也只选出来四个人。
  在他已经选出来的名单中,排在第一位的便是亚历山大?彼得罗维奇?沃尔科夫,此人同样是1910年出生,其任职履历中,没有任何国家安全部门工作的经验。
  这个人是个标准的技术型人才,毕业于莫斯科航空学院,先后担任过莫斯科第22飞机厂、第84飞机厂以及喀山第124飞机厂的设计工程师。战争爆发之前,他担任的职务是莫斯科州委国防部副部长,而在战争爆发之后,他开始担任莫斯科州委航空工业部党组书记。
  不过,在去年夏天的时候,他摊上点事,说具体一点,就是在随同谢尔巴科夫同志视察的时候,因为某个技术性的问题,与身为州委书记的谢尔巴科夫发生了争执,场面搞的有点难看,结果被拿掉了党组书记的职务,降职为党组副书记。
  之所以没有给他直接免职,一方面是因为此人的专业能力很强,有些工作的确离不开他,另一方面则是因为负责航空工业工作的马林科夫同志比较看重他,专门同谢尔巴科夫打了招呼。
  但即便是这样,从一名党组书记降职为副书记,从领导直接变成了副手,这样的日子,估计沃尔科夫同志也不会过的多么顺心。
  当然,维克托又不是救苦救难的活菩萨,他到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担任主席的职务,是为了自己的工作和前途,而不是为了拯救别人苦逼的生活。所以,他选中沃尔科夫的原因,肯定不是因为对方的郁郁不得志,而是因为送来的文件中,此人的那一份放在了最上面。
  再加上这个人与马林科夫同志之间的关系,维克托当然不可能对他置之不理。
  好吧,说白了,这就是个马林科夫的人,维克托必须将他弄过来,以彰显自己的态度。
  维克托选出来的第二个人,名叫朱玛巴伊?沙亚赫梅托维奇?沙亚赫梅托夫,此人只看名字,就知道是来自中亚的某个斯坦,事实也正是如此。
  此人是1902年出生,今年已经四十一岁了,算是维克托选出来的年龄比较大的人了。别看这家伙只有四十一岁,但却已经有长达23年的党龄了,没错,他在还不到十八岁的时候就已经参加革命了,而且在二十岁出头的时候,便担任了阿克莫拉州苏维埃书记的职务。
  不过,二十年代正好是内战时期,那时候的州苏维埃书记不怎么值钱,更何况他那个苏维埃书记,还是为了搞平衡而以当地人的身份出任的,自然就愈发的不值钱了。
  所以,在内战结束之后,哈萨克斯坦并入联盟,他这个苏维埃书记的职务就没了,转而去了内务人民委员部,一直做到阿拉木图内务人民委员部副部长的职位上。而现如今,此人的职务是哈萨克斯坦第二书记,属于那种虽然有点权力,但也比较鸡肋的存在。
  而维克托选中这个人的原因,似乎不用过多解释了。
  名单上选出来的第三个人,名叫阿维尔基?鲍里索维奇?阿里斯托夫,出生于1903年,绝对的技术型干部,曾经担任过列宁格勒冶金学院的党组书记,同时还是列宁格勒“中央工厂”的冶金工程师,拥有技术博士学位。
  此前担任着克麦罗沃州委第二书记的职务,而维克托将他列入名单的原因,是因为日丹诺夫同志亲自给他打了电话,“请”他重点考察一下这位同志。
  日丹诺夫同志的推荐,自然不是那么容易拒绝的,不过维克托也不是多么听话的主,为此,他昨天专门同这个阿里斯托夫谈了一次,对方的态度没有任何问题,这才使得维克托将他的名字也列入了主席团名单。
  至于第四个人,名叫乌斯曼?尤苏波维奇?尤苏波夫,此人1901年出生,本人没什么文化,最早是个轧棉工人,后来一直在乌兹别克工作,担任过乌兹别克斯坦的第一书记。
  不过,这家伙在大清洗中做的比较狠,对乌兹别克斯坦地区的民族分裂分子残酷无情,是个地地道道的刽子手式人物,也正是因为如此,在大清洗结束之后,他就被免去了乌兹别克斯坦第一书记的职务,转而降职去担任塔什干州的第一书记,随后又被一脚踹到乌兹别克斯坦的最高苏维埃,相当于进了人大了。
  这四个人中,只有最后这个尤苏波夫是维克托按照自己的意愿挑选的,他准备让这个人去负责意识形态保卫局的工作——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的工作存在极大的特殊性,在这样的部门里担任主席,就免不了要做一些“脏活”,如果自己不想做的话,就得让别人去做,就是这个道理。
  维克托显然是不想做脏活的,所以,该由他去做的脏活又能交给谁?哈,这位脾气暴躁且对苏维埃事业的纯洁性充满洁癖的尤苏波夫同志,显然就是个非常不错的人选。
  同样也是因为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工作的特殊性,主席团的构建问题,自然而然也引来了各方的关注,不说别人,就连老迈的伏罗希洛夫都有电话打过来,表示着他老人家也在关注着这边的事情,而话里话外隐藏的意思,便是他也准备推荐一个人。
  此刻桌上那个名叫扎夏季科的人,便是伏罗希洛夫推荐的人选。只是他推荐的这个人选,令维克托有些头疼。
  从这个扎夏季科的履历来看,这家伙是俨然就是在乌克兰一路升迁上来的,在其过去几年的升迁过程中,要说与赫鲁晓夫那伙子人没有人任何关联,估计都没有人会相信。
  如今的形式是,在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的序列中,已经有了菲京和艾廷戈这两个人,他们是谢罗夫留下来的人,自然也可以看做是赫鲁晓夫的人,如果在主席团的席位中再加入一个赫鲁晓夫的人,那整个主席团的势力均衡就会被打破,最终导致的结果,便是维克托的地位将缺乏保证。
  目前,主席团的票选原则,是主席拥有两票,而维克托作为主席,同时还兼任着对外情报局局长的职务,如此一来,他的手里就有了三票,另外,对于主席团所做出的的决议,他还有一票否决权。
  正是因为有了这个优势,维克托才不介意各方都塞人进来,甚至可以说塞进来的势力方越杂,对他就越有利,因为在票数分散的情况下,他的话语权才会显得更重。
  但若是某个势力方插进来人手过多,超过了三票,那么维克托很自然的就会被动了,他的确有一票否决的权力,但他否决了,人家可以再提,如果他这个否决权频频使用的话,结果就会闹的很难看,到时候,斯大林同志都会怀疑他掌控局面的能力是不是出了问题。
  所以说,考虑到这些复杂的问题,维克托也不会允许潜在的威胁出现,因而,这个扎夏季科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接受的。
  但拒绝了扎夏季科,就等于是驳掉了伏罗希洛夫同志推荐的人选,如果说他谁推荐的人都不接受,完全凭着自己的想法来组建主席团的话,那么伏罗希洛夫同志可能还不会有什么太大的意见,关键是……
  闭目养神了许久,维克托的脑子也没有捋出一个太好的思路来,不过,一个不太恰当的想法,却是让他有了冒险试一试的冲动。
  他从椅子上坐直身子,将扎夏季科的履历资料拿过来,又从头到尾的看了一遍,随即放在一边,伸手拿过一沓信笺,提笔开始在上面书写。
  他将现在选出来的四个人,再加上一个扎夏季科,连同菲京、艾廷戈的名字一块写上去,如此一来,算上他,主席团成员便有了八个。
  这八个人的名字都写上去,他在最后又标注上:请格奥尔基?马克西米连诺维奇委员同志作出批示。
  是的,他准备把这个麻烦丢给马林科夫,如果他真的将自己看做是“自己人”,那么这个否决扎夏季科的提议,就应该由他来做出,伏罗希洛夫那边,自然也应该由他去应付。
  反过来,如果他对此没有意见,那么维克托在随后的四名人员中,就会更多地考虑自己了。

279 领袖的意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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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铃铃”响起的电话铃声,将维克托的思绪打断。他将手中的钢笔放下,稍稍判断了一下,随即面色一整,飞快的伸出手去,将那部红色的电话机拿了过来。
  手握住电话机的听筒,维克托干咳两声,清了清嗓子,这才将听筒抓过来,放到耳边,说道:“您好,斯大林同志,我是维克托……”
  “16031号情报你看过了吗?”电话听筒中传来斯大林同志明显带着几分愤怒的声音,他都没有等到维克托把话说完,便直接询问道。
  维克托略一沉默,脑子里飞快的过了一下,迅速找到有关这个编号的情报,并回忆了一下内容,这才说道:“已经看过了,斯大林同志,我认为,从这份情报的内容来看,德国法西斯已经变得歇斯底里了。”
  “很好,”斯大林同志在电话里说道,“现在,你立刻带着这份情报到我的办公室里来。”
  话说完,他也不等维克托再说什么,直接便挂断了电话。
  长嘘一口气,维克托飞快的挂上电话,随即,又拿过那部黑色的电话,摇动话柄。
  电话里很快传来接线生的声音,维克托不等对方开口,便直接说道:“接索菲亚同志办公室。”
  电话很快被接通,当索菲亚的声音从电话听筒中传出来的时候,维克托有些迫不及待的说道:“将最近两天从基辅传来的所有情报都拿来,立刻。”
  话说完,他也不等索菲亚多说什么,直接便挂断了电话。
  “怎么啦?”刚刚从休息室中出来的尼诺,一脸诧异的问道。
  “我需要去一趟克里姆林宫,”维克托从椅子上站起身,将原本放在桌上的文件草草的收起来,说道,“替我准备好军装。”
  “好的,”尼诺点点头,转身又走回了休息室,没一会儿,便拿了一套笔挺的军装出来。
  维克托从办公桌后面绕过来,刚刚走到休息室门口,就听到有人敲了两下房门,随即,拿着一沓文件的索菲亚脚步匆匆的走了进来。
  “出什么事了?”第一眼看到维克托,索菲亚便好奇的问道。
  “斯大林同志要了解与16031有关的情况,”维克托停在休息室门口,说道,“我需要了解最近两天内,与这份情报有关的一切信息。”
  所谓的“16031情报”,是两天前由基辅情报站发送回来的一份绝密情报,这份情报站涉及到了德军南方集团军群司令曼施坦因下达的一份命令。
  按照这份命令,德军在第聂伯河以东地域撤退的过程中,必须实施焦土政策,摧毁一切可以摧毁的建筑;炸毁一切可以炸毁的桥梁、公路、铁路;掠夺所有的粮食、牲畜,带不走的一律焚毁;炸掉所有的工厂、矿山以及水坝等设施。
  在这道命令中,曼施坦因甚至列出了五条河流上必须炸毁的水坝,其目的是将苏军推进的方向变成一片泽国,以迟滞苏军的追击。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斯大林同志肯定是被德军下达的这个命令激怒了,他应该是想要了解一下乌克兰方向上的德军,对这项命令的执行情况,然后确定采取何种的报复措施。
  听了维克托的话,索菲亚没有任何犹豫,立刻从携带的文件中挑出两份,用清晰但却飞快的语调替他念起来。
  维克托一面在尼诺的帮助下还了军装外套,一面皱眉听着索菲亚的报告。
  必须承认的是,在战争爆发初期,德国的国防军还是多少有些尊严的,在行事作风上,他们与臭名昭著的党卫军,多少还有点区别。但是战争进行到今天,德国国防军的这点军人尊严也丧失殆尽了,他们开始更多的将枪口转向平民,转向破坏和摧毁。
  按照索菲亚所汇报的最新情报显示,德军已经炸毁了苏拉河上的水坝,造成高尔基市至瓦西里苏尔斯克一带的大片区域被洪水浸没,数以万计的平民流离失所,窝瓦河河口的转角处,堆积了大量被淹死的平民尸体。
  毫无疑问,以这种形式进行的战争,已经不是单纯的战争了,而是一种反人类的罪行,有这一桩罪行摆在那儿,稍后苏军采取任何形式的报复,都不能算是过分。
  将索菲亚的汇报默默记在心里,维克托换好了外套,便带着索菲亚离开办公室,乘车前往克里姆林宫,路上,索菲亚还要继续她的汇报工作,直到抵达克里姆林宫。
  二十分钟后,维克托的车停在了斯大林同志那栋白色的办公楼前,下车的时候,维克托就看到楼前的停车场内,停了几辆来自总参谋部的车,华西列夫斯基的车竟然也在这里。
  维克托没有直接上楼,而是先去了波斯克列贝舍夫的办公室。
  很幸运,波斯克列贝舍夫正好待在他的办公室,在看到维克托走进办公室的时候,这位大秘同志面色严肃的站起身,快步迎到办公室门口,先伸手将房门关上,这才语速飞快的说道:“斯大林同志准备换掉瓦图京,转调罗科索夫斯基同志前往基辅,指挥乌克兰第1方面军。”
  维克托一愣,随即就感觉大为头疼。
  从半个月前开始,瓦图京所指挥的乌克兰第1方面军便发起了旨在解放基辅的进攻战役,按照瓦图京野战统帅机构制订的作战计划,该方面军计划从基辅以南的布克林登陆场发动主要突击,而在基辅以北的柳捷日发动辅助突击。
  此时的乌克兰第1方面军可谓是兵多将广,普霍夫中将指挥的第13集团军、切尔尼亚霍夫斯基中将指挥的第60集团军、莫斯卡连科上将指挥的第38集团军、日马琴科中将指挥的第40集团军、特罗菲缅科中将指挥的第27集团军,另外还有一个第47集团军以及一个近卫坦克第3集团军作为预备队,再加上一个空军第2集团军提供空中支援。
  可就是这么一个庞大的兵团,竟然先后两次的进攻,都被德军击退了,半个多月的时间里,乌克兰第1方面军除了在布克林登陆场获得了一小片摇摇欲坠的阵地之外,就再没有任何进展了。
  之前,斯大林同志就已经对总参谋部的这个小集团颇感不满了,现在又出现了这样的局面,自然也怪不得他要借机发飙,可以确定的一点是,一旦瓦图京被从乌克兰第1方面军指挥员的位置上拿下来,那么他接下来的命运绝对好不了。
  不过说实话,维克托对瓦图京这个人也很是不以为然,这家伙就是个只能打顺风仗的人,急躁、缺乏耐性且没有自知之明,说的就是这个家伙。
  但现在的问题在于,基辅的方向战事紧张,在这个当口上,若是直接撤换方面军级指挥员的话,肯定会引发一些不好的影响,更何况,瓦图京也只是指挥作战不利,并没有造成重大的失败。
  由此,维克托想到,此时的斯大林同志不一定是因为曼施坦因下达的那个命令而愤怒,他很可能是打算借题发挥,以德军这条命令所造成的严重危害,向总参谋部那边施加压力。
  “斯大林同志需要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提供支持他观点的证据,”波斯克列贝舍夫将手放在门把手上,又低声的说了一句。
  这句话令维克托不仅头疼了,还有点懵。
  听波斯克列贝舍夫这番话的意思,似乎是斯大林同志拿掉瓦图京,代之以罗科索夫斯基的提议,受到了来自总参谋部的抵制,难不成这是撕破脸了吗?
  斯大林同志需要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提供的证据,来支持他替换掉瓦图京的提议,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是要将瓦图京打为叛徒亦或是德国奸细?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事情可就搞大了。
  不对,斯大林同志是个资深的老政客了,他玩政治的时候,维克托的前身还在玩泥巴呢,因此,这种在维克托看来都很不靠谱的事情,斯大林同志当然也不会去做的。
  那也就是说,斯大林同志需要的,就是将瓦图京从“基辅解放者”这个位置上拿下来,同时,将素来与总参谋部合不来的罗科索夫斯基扶上去。
  斯大林同志并不需要将罗科索夫斯基提到一个多么高的高度,他只需要有人出来分散总参谋部那些人的威望就够了,至于说这个人选为什么会是罗科索夫斯基,维克托就想不明白了。
  说真的,斯大林同志需要的这个“证据”并不是那么好找的,不过,维克托手上还真是恰好有一个理由。
  就在两周前,瓦图京的弟弟刚刚在乌克兰战死,而在上个月的时候,他的亲哥哥也刚刚在乌克兰被民族主义游击队袭击身亡,换句话说,在短短不到两个月的时间里,瓦图京的一兄一弟相继牺牲了。
  那么,在这种情况下,瓦图京同志的个人情绪怎么可能不受到影响?因此,仇恨与亲属亡故所造成的的悲伤,是不是会影响到他作为方面军指挥员所应有的理智?

280 内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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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起来,瓦图京同志也真是够倒霉的,两个亲兄弟,竟然都赶在这个时候牺牲掉了,如今,这种惨事竟然还被自己拿出来做文章,维克托都不清楚,一旦自己真的拿这件事作为借口,帮助斯大林同志拿掉了瓦图京乌克兰第1方面军司令的职务,自己与瓦图京之间的关系会恶劣到何种程度。
  但更多的时候,麻烦总是躲不过去的,如果他不提供这样一个借口,就只能拿出一些对瓦图京更加不利的证据来,而这些“证据”很可能需要去伪造。
  跟着波斯克列贝舍夫同志离开秘书处的办公室,径直上楼,赶到斯大林同志的办公室门口。
  不出维克托的意料,当他走进斯大林同志办公室的时候,这间宽敞的办公室内已经聚了很多人,来自总参谋部的安东诺夫、什捷缅科,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前线赶回来的朱可夫、华西列夫斯基,以及罗科索夫斯基。
  在办公室内,斯大林同志一个人坐在他的办公桌后面,而剩余的几个人,坐在办公室中间的沙发上,只有罗科索夫斯基一个人站在墙边的军事地图前面,正抬头看着墙上的巨幅地图。
  看到维克托跟着波斯克列贝舍夫从门外走进来,坐在沙发上的几个人纷纷站起身,尤其是什捷缅科,还专门给维克托行了个军礼——在这些人中,只有他的职务和级别最低,而如今的维克托有了中央委员的身份,军衔级别也比他高,他行礼也是正常的。
  维克托首先向他还了军礼,又站在门口的位置,朝着剩余的人行了军礼,这才听斯大林同志说道:“好啦,维克托同志了解乌克兰的情况,让他做一下介绍吧。”
  说这话的时候,他始终坐在办公桌后没有动,一张脸阴沉的像是被糊了一块乌云,显然,之前他与在场的几位将军沟通的并不好。
  考虑到之前斯大林同志在电话中已经提过了“16031情报”的事情,维克托自然知道他所说的“乌克兰的情况”指的是什么,便径直走到地图前面,先朝站在地图旁边的罗科索夫斯基点了点头,这才粗略的看了看地图,说道:“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的对外情报局,是在两天前接收到的来自基辅的今年第‘16031号’特密电,这份特密电包含了德军南方集团军群司令曼施坦因下达的一份作战命令,该命令要求德军南方集团军群各撤退部队,在执行撤退命令的同时,必须在东乌克兰地区实施焦土政策。”
  说到这儿,维克托将这份焦土政策的主要内容简单阐述了一遍,这才继续说道:“在过去两天里,德军南方集团军群各个所属部队,正在贯彻这项命令,根据基辅情报站提供的最新情报,德军撤退部队已经炸毁了苏拉河上的水坝,在高尔基市至瓦西里苏尔斯克之间近三十平方公里的范围内,制造了一个洪泛区,具体的人员伤亡,现在还没有办法统计。”
  语气顿了顿,他又接着说道:“除此之外,德军还炸毁了顿涅茨的十三处煤矿,从哈尔科夫到敖德萨之间,无数的集体农庄和农田,正在被德军有秩序的焚毁,德国人还在大肆抓捕从13岁到35岁之间的青壮年……”
  “好啦,”斯大林同志终于开口了,他打断了维克托的汇报,从办公桌后的椅子上站起身,右手里拿着烟斗,面无表情的走到地图前面,仰头看着地图上乌克兰的军事态势,说道,“此前,基辅情报站是不是提供过情报,显示德军的南线部队,正在向基辅以南地域集结?”
  维克托愣了一下,随即急忙说道:“是的,根据我们得到的情报显示,德军南方集团军群正从敖德萨、利沃夫等方向,将其所掌握的预备队向日托米尔、法斯托夫以南至斯泰基一线、科尔宁地域调动集结。”
  “那么,你来告诉我,德军的下一步战役意图可能是什么?”斯大林同志侧过身,表情严肃的看着维克托,问道。
  这是坑爹吗?
  维克托眨眨眼,扭头看向地图。
  他只是搞情报工作的啊,又不是总参谋部的参谋,德国人的调动以及他们的战役意图,是自己可以去做判断的吗?
  幸运的是,尽管他只是搞情报工作的,但之前好歹也打过仗的,多少也看的懂眼前这幅军事态势图,最重要的是,他所掌握的情报分析部门,此前也对相应的情报做过分析,因此,维克托借助地图的帮助,还是能看出些东西来的。
  他盯着地图瞅了一会儿,发现德军的兵力部署,主要集中在日托米尔至罗西河一线,从而在基辅南部地域形成了一道类似“走之”型的弧形防线。这道弧形的防线,一方面从正面对苏军向基辅的进攻实施防御,另一方面,又从南翼对苏军乌克兰第1方面军的侧翼位置构成了威胁。
  做一个不太形象的比喻,这道方向就像是一个张开的手掌,将整个乌克兰第1方面军的进攻锋线拖住了,大拇指和户口的位置就是基辅的防御地带,而四根手指所在的位置,就是乌克兰第1方面军的侧翼防线。
  这个手掌的四根手指一旦蜷曲起来,就会变成一个铁拳,直接砸到乌克兰第1方面军的身上,但它也可以不蜷起来,只是勾动一下四根手指,就能挠到乌克兰第1方面军的腰肋处,从而让这支规模庞大的军团痒痒一下。
  只要乌克兰第1方面军被挠到了痒处,稍稍哆嗦一下,这只手就会迅速抽走,依托着基辅-日托米尔的铁路逃之夭夭。
  维克托知道,此次苏军在南线发动四个方面军共同参与的第聂伯河战役,其本身的目的并不是解放了基辅就完事了,在总参谋部的作战计划中,是需要先一步攻占基辅,切断基辅至日托米尔的铁路,从而将德军部署在南线的兵团包围住,并一口吞掉。
  但德军方面显然是看穿了苏军的战役意图,他们在乌克兰第1方面军围攻基辅的时候,将南线的大量兵力抽调往基辅南线,夺取了有利地势,在实质上已经粉碎了苏军的最高战略意图。
  说到底,也难怪斯大林同志会为此而生气,瓦图京在基辅耗费的时间,等于是为德军的兵力部署创造了最宝贵的机会,如果当初罗科索夫斯基的中央方面军能够果断渡过第聂伯河,第一时间攻占基辅,那么合围德军南线集团的战役目的是有机会实现的。
  现在,半个多月时间过去了,瓦图京的部队却依旧未能在基辅正面取得决定性的突破,实话实说,对苏军最有利的时机已经被浪费掉了。
  考虑到这些,维克托就明白斯大林同志希望他说什么了,于是他抿了抿嘴唇,说道:“考虑到德军在敖德萨等地实施的焦土政策,我认为,德军南方集团军群下一步的作战目的,应该是在基辅以南地域,实施有限的突击作战,为其南线兵团的撤退创造时间。”
  果然,他这番话说完,原本盯着他的斯大林同志立刻调转目光,看向坐在沙发上的华西列夫斯基,说道:“看看吧,我们年轻的小维克托同志都能看出这一点来,难道我们的总参谋部却对此毫无察觉吗?”
  年轻就年轻吧,“小维克托同志”是几个意思?
  维克托心里暗自腹诽,但同时也松了口气,至少他没有领会错斯大林同志的意图。
  “我们当然不能否认德军有撤退的可能性,”华西列夫斯基沉默了片刻,说道,“但基辅南面,瓦图京同志的侧翼存在着压力也是不能否认的,我的意见是,乌克兰第1方面军可以放弃之前的作战方案,舍弃在柳捷日的辅助进攻,以布克林登陆场为主要突击方向。不过,这样的作战方案,需要来自大本营的支持。”
  将布克林登陆场作为主要突击方向,就意味着苏军将从基辅南线实施突破,也就是说,苏军将不再向那只手掌的虎口位置发动主要攻势,而是对四根手指所在的位置发起突击。
  这样一来,既能避免被这只手掌直接攥死,还能迫使这只手在受疼之后,主动缩回去。
  但是如此一来,苏军显然就彻底失去了围歼德军南线主力兵团的机会,其解放基辅的战役从最初构想中的围歼战,变成了令人遗憾的驱逐战。
  维克托偷偷看了看斯大林同志的脸,他只感觉这位领袖此时的脸色真是一片铁青。
  “格奥尔吉?康斯坦丁诺维奇同志,”片刻后,斯大林同志将目光转向朱可夫,问道,“如果由你来指挥对基辅的进攻,我们还有更好的选择吗?”
  维克托的眼皮禁不住跳了跳,在他看来,这已经斯大林同志在作出退让了,当然,这也是对朱可夫与华西列夫斯基一干人的挑拨。
  “我认为总参谋部的方案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可惜的是,朱可夫同志显然没有咬这个饵,他面色平静的说道。

281 明确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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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对待解放基辅战役的问题上,真的很难说道理站在谁那一边。以斯大林同志的立场来说,他甚至可以忍受对总参谋部的退让,而目的则是希望这一场战役,能够将德军的南线集群围歼。
  而以总参谋部的立场来看,他们一方面是在竭力阻止斯大林同志继续插手方面军的作战指挥,另一方面也可以说是从谨慎的角度考虑问题。
  就目前南线的局势而言,苏军占据着绝对的优势,而德军此前显然对苏军的迅猛推进毫无准备,他们所构建的所谓“黑豹沃坦”防线,到处都是漏洞,而且,在乌克兰南部地区,因为受雨季末端的影响,德军部队的集结调动严重滞后。
  正是基于这一点,斯大林同志看到了在解放乌克兰的同时,围歼德军重兵集团的希望,现在,他想要得到的结果,就是这种希望转化为现实。
  但总参谋部显然不是这么考虑的,他们没有寄希望于一次打垮德军,而是希望能够更加谨慎一些,通过多次战役,在连续的进攻中,一步步压缩德军的生存空间,消耗德军的有生力量。
  朱可夫不咬斯大林同志抛出来的饵,并不意味着他就是多么愿意给总参谋部的人面子,更多的,还是因为他也认同总参谋部的意见。
  不过话说回来,朱可夫的这个态度,却又等于是进一步加深了斯大林同志对他的猜忌,维克托可以确定的一点是,等到战争结束,不,甚至是等不到战争结束,斯大林同志就会展开对总参谋部职权的削弱,甚至对整个军方影响力的削弱。
  那么,站在斯大林同志的角度上看,如果他想限制总参谋部的职权,或者说是约束这些越来越“放肆”的军方将领,最好的策略应该是什么?
  维克托的脑子里有一个念头突然萌生出来,这令他禁不住怦然心动。
  是的,维克托现在已经给自己选择了站位,他选择了站到马林科夫与贝利亚的小集团行列里,而这个小集团因为在政治局层面上,还属于资历比较低的那一类,因此,也可以说马林科夫与贝利亚依旧是站在斯大林同志一边的。
  换句话说,维克托认为自己现在最主要的方向,仍旧应该是尽一切努力来赢得斯大林同志的信任,只要有斯大林同志的支持,他就可以高枕无忧。
  既然自认为斯大林同志的门下走狗,维克托自然就要想斯大林同志之所想,急斯大林同志之所急,作为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的主席,既然现在斯大林同志已经与军方产生了隔阂,那么他所要做,就是应该站在斯大林同志一边,为限制军方的影响力而努力。
  与军方为敌,显然不是一个很好的选择,但更加显然的是,维克托根本没得选择,因为他所处的职务,他那个内务人民委员部出身的身份,就使得他天然不会得到军方的好感,既然如此,他还有什么可怕的?
  如今的现实是,斯大林同志在联盟享有绝对的权威,他的政治声望正处于顶峰,在这个时候,他真是想要对付谁就能对付谁。尽管现在斯大林同志屡屡在对总参谋部做退让,但那只是因为他是政治家,不会单纯依靠个人好恶来作出决定,更多的,还是要考虑大局。
  说句不好听的,如果现在斯大林同志真的想要拿下瓦图京,他都不用跟总参谋部的那些人过多交涉,一纸电令将瓦图京召回来,直接送上军事法庭就行了。
  临阵叛乱?不存在的,尽管现在苏军实行的是“一长制”,政治委员制度已经在去年十月份被废除了,但各级的军事委员还是存在的,只是他们在部队中处于副职的地位,对部队没有指挥权罢了。但若是有某个将领真的要造反,说实在的,即便是朱可夫恐怕都没有那个能力。
  前世的维克托对苏联了解不多,但也知道斯大林同志死后,马林科夫与贝利亚都失败了,貌似其失败原因的,就是有军方势力参与其中,倒是双方的力量对比失衡。
  从本质上来说,维克托并不是一个有长远眼光,善于谋划的人,但若是给了他一个方向,他总是知道自己应该如何去做的。
  维克托能够想明白,如果在战争结束之后,斯大林同志亡故之前,联盟能够在限制军方既得利益集团的道路上迈出一步的话,或许很多事情都能得到改变。
  不过……
  “康斯坦丁?康斯坦丁诺维奇同志,你的意见呢?”就在这个时候,斯大林同志又转过身,朝着罗科索夫斯基问道。
  维克托的思绪被打断,下意识的扭头朝罗科索夫斯基看过去。
  如今的罗科索夫斯基还不到五十岁,但这位多才多艺、外貌出众的将军却已经是半头白发了。
  维克托知道,罗科索夫斯基在军队中过的并不怎么如意,他不属于老骑兵军,也不属于院校少壮派系,他属于那种两边都沾了一点,都却又被两边排斥的那种异类。好不容易朝列宁格勒帮的那些人靠拢了一点,又在即将傍上大腿的时候,被人一棍子打了下去,险些没被枪毙了。
  说实话,这位将军打仗很有一手,就和他泡妞的水平差不多,但就因为一个波兰人的身份,让他时至今日都没办法在军队系统中找到属于自己的位置。
  在这个时候,斯大林同志询问罗科索夫斯基的意见,显然是还是希望能够由他来替代瓦图京,去乌克兰第1方面军指挥战斗,如果他明确的表个态,那么这件事多半就成了,即便是朱可夫出面也压不住他。
  但罗科索夫斯基显然在这件事上很犹豫,他的目光闪烁,沉吟片刻后,又转身去看墙上的地图,明显是在做评估,看看如果由他去指挥的话,有多大把握可以实现斯大林同志的战役意图。
  在这个时候,维克托轻咳了一声,他认为自己必须表明自己的态度,哪怕说对最终的结果造成不了影响,至少也要让他斯大林同志知道他是站在哪边的。
  一声轻咳,将房间中几个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维克托明显感觉到,斯大林同志看向他的目光中有着期盼、探究等等情绪。
  “是这样的,斯大林同志,”不再有丝毫的犹豫,维克托说道,“根据情报局提交上来的情报,我们现在可以一个消息,那就是瓦图京同志的幼弟,已经在切尔卡瑟地域的战斗中牺牲了。而在上个月,他的长兄才刚刚被那些民族分裂分子杀害,在这种情况下,我认为……”
  “对于一名优秀的指挥员来说,技战术的技能是不会受到个人情绪影响的,”不等他把话说完,安东诺夫便率先直接打断他的话,说道,“我刚刚从普里卢基回来,以我的观察来看,瓦图京同志的情绪并没有受到影响,我认为这并不能成为撤销瓦图京同志指挥权的借口。”
  说的话被打断,维克托也不生气,他甚至都没有辩解,直接就闭上了嘴巴。
  他需要做的只是表明立场,而不是挽起袖子上去杀阵,更何况他只是国家安全部门的负责人,并不是部队的指挥员,在这种事情上原本就没有太多的发言权。
  斯大林同志也没有说话,他甚至都没有向安东诺夫看一眼。
  “斯大林同志,我的考虑是,总参谋部的作战计划显然更加谨慎一些,”罗科索夫斯基终于还是开口了,他语速缓慢的说道,“我的建议与总参谋部的新方案吻合……”
  他的话显然还没有说完呢,但斯大林同志已经没有耐心听下去了,这位领袖同志原本紧皱的眉头舒展开,原本严肃的表情也变的柔和。
  “我的意见是,大本营在战役规划上,应该更多的听取一线方面军指挥员们的意见,”斯大林同志略一沉吟,布满皱纹的脸上竟然浮现出一丝笑容,“现在,既然我们的指挥员意见一致,那么我就代表大本营接受你们的意见。”
  语气顿了顿,他又说道:“但是,瓦图京同志必须在解放基辅的问题上,给出一个具体的期限,这一点,要在新方案中体现出来。”
  “是,斯大林同志,”安东诺夫赶忙说道。
  维克托微微侧过头,朝这位总参谋长同志看了一眼,瞧的出来,这位现在也紧张的很,他额头上的汗都出来了,亮晶晶的,异常显眼。
  与斯大林同志角力可不是一件轻松的事,说实话,维克托得承认自己没有这个胆子。
  “那就这样吧,”斯大林同志也没兴趣再说什么了,他朝众人摆摆手,转身朝自己的办公桌走去。
  维克托看着诸多将军们转身朝门口走,自己也只能无声的跟在后面,他知道,自己今天那一个没有完全说出来的建议,等于是彻底表明了态度,自今而后,自己至少是在总参谋部的那些人里,得到不任何好高了。
  不过没关系,这些家伙虽然掌握着军权,却不可能带着兵来打自己,相反,他们说不得还得担心得罪了自己这个特务头子之后,是不是会有人去找他们麻烦呢。
  “维克托同志,你留一下,”就在即将走到门口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斯大林同志的声音。

282 见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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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维克托的脚步停在门口,他转过身,朝斯大林同志看了一眼,随后迟疑了片刻,伸手将房门关上,这才重新走回到办公室中间的沙发旁边。
  “坐吧,”斯大林同志打开办公桌后的一个抽屉,从里面拿出个什么东西,这才又起身走过来,就在维克托对面的沙发上坐下,朝着他摆摆手,说道。
  在他摆手的时候,维克托才看见,他手里拿着的是一包香烟,还是一包近卫军。
  将头上的军帽重新摘下来,维克托弯腰坐到沙发上。
  “听说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的主席团名单已经确定了?”斯大林同志半靠在沙发里,将手中的香烟丢到维克托面前,问道。
  “已经确定了几个人,”维克托将香烟拿在手里,却没有去拆包。
  斯大林同志自己抽烟抽得很凶,却不喜欢别人在他面前抽烟,此前能够享受特权的,只有老资格的沙波什尼科夫,至于别人,哪怕是日丹诺夫同志都不能在他的办公室里抽烟。
  而算上这次,已经是维克托第二次在这里接到斯大林同志递来的香烟了,第一次他没有抽,第二次他仍旧没打算抽。
  斯大林同志拿着火柴,将自己的烟斗点燃,随后将火柴也丢到维克托面前,说道:“抽吧,我知道你的烟瘾很大。”
  这下维克托不能再矜持了,他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将拿包香烟拆开,用火柴点上一支。
  看到桌上的烟灰缸离得有点远,他又欠起身子,将烟灰缸拿过来,靠斯大林同志那一边放下。
  “说说看,都是些什么人,”斯大林同志没有看他的动作,只是垂着眼皮说道。
  维克托不敢迟疑,将自己挑选出来的四个人说出来,还将他们各自的履历都简单的阐述了一遍。
  听着他将四个人的情况讲述了一遍,斯大林同志原本严峻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他将烟斗拿在手里,朝着维克托指了指,说道:“你这个小同志,狡猾的很。”
  维克托目光躲闪,他知道自己的小伎俩肯定躲不过斯大林同志的眼睛,不过,他也不认为自己这种搞平衡的策略,会受到来自对方的批评。
  “不过,集体领导制很重要,”斯大林同志接着说道,“我记得乌里扬诺夫同志在十大的会议上谈到过,党内一切重要的问题,都要预先开展广泛的讨论和党内批评,让全体党员都能积极的参加讨论,亲自参与解决党所面临的一切问题,并根除把实行集体管理的机关变为清谈馆的现象。”
  维克托听他说的这么正式,急忙从口袋里掏出小记录本。
  “不要学马林科夫,”斯大林同志制止了他,笑着说道,“我们的格奥尔基?马克西米连诺维奇就喜欢做记录,总是把眼睛盯在上面,却不自知的忽视了下面,你不要学他。”
  维克托赶紧又将小本子收起来,脑子里却在琢磨着这番话是不是对马林科夫的批评。
  “你能主动在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中切实推动集体领导制的原则,对我来说是一个惊喜,”斯大林同志接着说道,“这说明在我们的年轻干部中,还是有些同志能够秉持党性原则的。但是,在贯彻集体领导制原则的同时,也不能忽视领导责任制这个问题,如果说打着集体领导制的幌子,一味的搞平衡,枉顾原则和效率,那么你的主席团就成了清谈馆,到时候,相关的工作推进不下去,甚至影响了大局,我是不会给你留情面的。”
  “请您放心,斯大林同志,”维克托急忙做出保证,“虽然能预告到将来主席团的局面会非常复杂,但我还有信心能够做好工作的。”
  斯大林同志点点头,说道:“做事不要有太多的顾虑,人,有的时候如果想得太多,反倒容易犯错,瞻前顾后是做不成事的。”
  “是,我对此深有体会,”维克托连连点头,说道。
  “大胆去做,放手去做,”斯大林同志说道,“对你,包括我在内的政治局的同志们,是有足够信任的,同时……”
  他正说到这儿,办公桌上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
  斯大林同志皱了皱眉,扭头朝办公桌的方向看了一眼,随即,他站起身,径直走过去拿起那部红色的电话机听筒。
  维克托自然不知道这个电话是谁打来的,但他却感觉到,斯大林同志在接听电话的时候,朝自己看了一眼,这一眼令维克托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电话打过来的时间并不长,斯大林同志很快便挂掉了电话,随后,他就站在办公桌边上,叼着烟斗吸了两口,沉默了将近半分钟,才问道:“主席团的人选只有你说的那四个人吗?”
  “是的,”维克托有点懵,直觉告诉他,斯大林同志的态度似乎有所转变。
  那个电话究竟是谁打来的?为什么……
  为什么的念头还没有转过去,维克托突然就意识到了一个问题,这一次,他的嘴甚至比脑子转的都快,几乎是立刻便开口说道:“啊,还有一个亚历山大?费奥多罗维奇?扎夏季科同志。”
  斯大林同志没有说话,只是目光淡然的看着他。
  “此前,伏罗希洛夫同志给我打过电话,暗示我重点考察一下这位同志,”维克托毫不犹豫的就把伏罗希洛夫给卖了,“我看过了这位同志的简历,认为他并不适合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的工作。”
  说到这儿,他停下来,脸上露出一丝苦笑的表情,说道:“在接到您的电话之前,我还在考虑如何向伏罗希洛夫同志汇报这件事呢。”
  “哦?”斯大林同志脸上的表情变的柔和了一些,他想了想,再次伸手将那个红色的电话机拿过来,摇动话柄,片刻后,说道,“接伏罗希洛夫同志办公室。”
  维克托坐在沙发上,只感觉手脚冰冷,后背上的冷汗一个劲的往外冒。
  他听到斯大林同志在电话里称呼了伏罗希洛夫的名字,随后说道:“亚历山大?费奥多罗维奇?扎夏季科这位同志的情况你了解吗?”
  电话那一边显然是伏罗希洛夫,维克托也听不到他说了什么,只是斯大林同志很快便说道:“我准备让他接替马拉谢夫的工作,去游击队总司令部任职,你觉得怎么样,克利缅特?”
  马拉谢夫是伏罗希洛夫的副手,目前也是在负责游击队的工作,他应该算是伏罗希洛夫一手提拔上来的亲信了,对于权势江河日下的伏罗希洛夫来说,现在身边能留两个亲信真的不容易。
  维克托估摸着,斯大林同志这一句话,应该能把伏罗希洛夫敲门了,尽管不知道他跟赫鲁晓夫那些人做了什么交易,但可以肯定的是,虽然他推荐了扎夏季科,但这个人绝对不是他的人。
  如今,斯大林同志一句话,要把这个人按到他身边去,顺带着还将他的一个亲信调走,天知道伏罗希洛夫同志现在是一种什么心情。
  电话里,伏罗希洛夫肯定是拒绝了这个提议,而且用的借口应该是扎夏季科没有游击队方面的工作经验,因此,维克托就听到斯大林同志笑着说道:“我认为你的顾虑太多了,克利缅特,毕竟扎夏季科同志连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的岗位都能胜任,又怎么会处理不了游击队的工作?”
  话说完,他都没等对面开口,直接便将电话给挂掉了。
  维克托琢磨着,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会伏罗希洛夫同志应该正在整理行装,准备往克里姆林宫赶了。
  但他同样也知道,有了这次的事情,他算是把伏罗希洛夫给彻底得罪了,或许,这就是斯大林同志希望看到的吧?
  “维克托,”挂上电话,斯大林同志站在办公桌边上,看着维克托说道,“就像我说的,不要有太多的顾虑,不要什么事都思前想后,你在主席团人选的选择上,做出了正确的决定,那么就应该坚持下去,像克利缅特提出的这种要求,你根本不用理会他。”
  “是,斯大林同志,我记住了,”维克托还能说什么?事实证明,老好人,或者说是八面玲珑的人,在如今他这样的层次里,是没有生存空间的。
  “好啦,你先去吧,”斯大林同志似乎是有些疲累了,他回到办公桌后面坐下,摆摆手说道。
  从斯大林同志的办公室出来,维克托一路下楼的时候,脸上的表情都很平静,直到上了车,他的脸色才瞬间变的铁青。
  主席团已经确定的四人名单,是最近两天维克托整理出来的,但扎夏季科的资料,是今天才翻出来的,在之前接到斯大林同志电话的时候,他才刚刚将扎夏季科的名字添加到名单里,而斯大林同志在接了一个电话之后,就知道这件事了。
  那么这个问题就来了,之前那个电话是谁打来的,谁进了他的办公室,拿到了他一个多小时前才刚刚整理出来的名单,这他妈的不是活见鬼了吗?

283 谍影再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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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乘车返回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回到自己的办公室,维克托进门的时候,就看到尼诺正在收拾他的办公桌。
  “之前有人来过办公室吗?”维克托站在门口,将军装外套脱下来,挂在门口的衣架上,看似不经意的随口问道。
  “没有啊,”尼诺走过来,替他抻了抻衬衣的下摆,微笑着说道,“斯大林同志那么急着召唤你过去,没什么事吧?”
  “没事,”维克托笑了笑,伸手环住她的纤腰,将她揽进自己怀里,随即,低头在她唇上亲吻一下,说道,“斯大林同志对乌克兰的情况比较关注,尤其是德国人在那里搞的破坏活动,所以叫我过去问了问情况。”
  “嗯,”尼诺反手搂住她的腰,嘴里轻哼一声。
  “对外情报局那边将最新的情报送过来了吗?”维克托松开她,一边走向自己的办公桌,一边随口问道。
  “送过来了,就在桌上,”尼诺跟在他后面,将之前收拾好的一个托盘端起来,说道,“我去给你倒杯水,要吃点东西吗?”
  “不用了,”维克托坐到办公桌后,伸手将放在右手边的一份文件拿过来,随手翻开扉页,低头的时候,瞟了一眼尼诺的背影。
  之前,他罗列出来的那份名单,就放在桌前稍远一点的位置,既然尼诺说之前没有人来过,那这份名单又是谁汇报到斯大林同志那里去的?
  当然,维克托并没有怀疑尼诺的意思,这并不是说他对自己的女人有着绝对的信任,毕竟之前已经有过一次类似的事情发生了,维克托还不至于自信到狂妄的地步。他之所以不怀疑尼诺,是因为如果那个告密的人是尼诺的话,整件事就有点说不通了。
  能够随意进出自己办公室的人只有尼诺和索菲亚,而刚才他问过了尼诺,她说之前没人来说。那么,如果是她给斯大林同志打的电话,那么她就是在刻意的暴露自己了,这可不是一个出色的潜伏人员所会做的事情。
  那么,如果消息不是从自己这边泄露出去的,剩下的一个可能性,就是伏罗希洛夫那边有人泄密了,这个泄密的人知道伏罗希洛夫联系过自己,还推荐了人过来。
  若是从这个角度来看的话,此前斯大林同志的严厉,很可能并不是针对着自己的,而是在针对伏罗希洛夫与赫鲁晓夫的这一次合作:一切意图都很明显,这就是伏罗希洛夫与赫鲁晓夫的一次合作,前者在利用自己的影响力为后者向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安插人手,尽管不知道伏罗希洛夫从中得到了什么,但可以确定的是,这样的合作绝对不是斯大林同志希望看到的。
  因此,愤怒的斯大林同志直接给伏罗希洛夫打了电话,用一种带有威胁性的人事安排,给伏罗希洛夫提了个醒。
  当然,这种猜测只是一种可能性,维克托现在并没有办法去论证它的真实性,不过,即便是他有办法去论证,也不会那么做,甚至退一万步说,即便他能确定尼诺就是那个出卖他的人,他也会装作对此毫不知情。
  当初谢罗夫在他身边安排了人,他知道之后,可以自然而然的疏远对方,但若是斯大林同志在他身边安排了人,他就不能做出任何反应了,否则的话,后果如何难以预料。
  身边传来轻微的脚步声,维克托将手中根本没有看上一个字的文件放下,抬头朝身边看过去。
  “索菲亚去了泽廖诺格勒,中午可能回不来,”尼诺将一杯水放在他手边上,说道。
  泽廖诺格勒并不是指的泽廖诺格勒区,如今的泽廖诺格勒只是一个地理名词,那里汇集了莫斯科大量的建材企业,十几年后,随着区域的扩大和逐渐繁荣化,莫斯科才在那里设立了一个镇。
  维克托点点头,微笑着伸出手,握住尼诺的一只手,正准备将她拉到自己身边,就听到桌上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
  这突如其来的电话铃声令维克托颇为头疼,他扭头辨识了一下,随后伸手将那部黑色的电话拿过来,摘下听筒,这是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的内部线路。
  “主席同志,有一份重要的加急密电,”电话的听筒内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声音清脆悦耳,“分析组认为应该第一时间交给您。”
  “送过来吧,”维克托下意识的点点头,随后才意识到这是在打电话,便说道。
  “是,主席同志,”电话中的女人应了一声,紧接着便挂断了电话。
  “情报分析中心?”看着维克托挂断了电话,尼诺小声问道,很显然,她隐约听到了电话中声音。
  “嗯,”维克托点点头,端过手边的那杯水,轻轻呷了一口,随即放下杯子,重新拿起桌上那份文件。
  尽管升任了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的主席,但维克托的主要工作精力已经放在对外情报局身上,按照他的要求,每天情报局都会将最新的情报送过来,让他过目。
  维克托手上的这份文件,并不是情报文件,而是情报的列表,上面按照编号列举了昨天一整天的各种情报信息,当然,只是大概的内容,类似一个索引。
  随着对外情报局规模的扩大,维克托每天可以收到的各种情报也越来越多,甚至可以用海量来形容,如果让他一条条去看的话,这一天天的什么都不干,估计时间都不够用。因此,送到他手上的重要情报,都是经由情报分析部门处理过的,而剩余那部分相对来说不太重要的,则是只提供这么一个索引式的文件。
  看到维克托开始专注的查阅文件,尼诺也不再打扰他,而是绕到他的身后,替他轻轻的按摩肩膀。
  情报分析部门的人来的很快,不过十几分钟后,办公室的房门就被人从外面敲响。
  尼诺从维克托的身后绕出去,快步走到门边,替来人打开了房门。
  一名看上去三十出头,佩戴着少校领章的女人走进来,她站在门口的位置朝维克托敬了个礼,随后快步走过来,将一份文件放在维克托的办公桌上。
  维克托将文件接过去,看了看封袋上的封签,见封签完好,这才拿过一把折纸刀,将封袋划开,从里面取出零零碎碎的一堆东西。
  这一堆零碎的东西中,包括了十一张照片和一份折叠起来的信笺。
  维克托先拿过两张照片,皱眉看了看。
  第一张照片中的背景,应该是一处咖啡厅,镜头正中的画面上,是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男子圆脸,穿着一身黑褐色的西装,而女人则穿着一条黑色露肩的裙子,留着蓬松的金色长发。
  至于第二张照片,背景则是一处公园,画面正中依旧是这对男女,两人正簇拥在一张排椅上热吻。
  照片中的这对男女,维克托都不认识,他将手中的照片放到桌上,一边那份折叠起来的信笺,一边扭头去看送文件来的女人。
  “主席同志,这是我们驻渥太华的情报站递送回来的加急情报,”女人将头上的军帽摘下来,裸露出一头爽利的短发,她身子站的笔直,军装遮掩住的胸脯高高耸立,“照片中人名叫伊格尔?谢尔盖耶维奇?古琴科,是外交人民委员会驻渥太华使馆的译电员。”
  听女人说到这儿,维克托的眉毛瞬间扬了起来,他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经过我们驻渥太华情报站的调查,这个女人名叫艾拉尼斯?吉普森,”少校接着说道,“是加拿大皇家骑警队的一名在职人员,而且,我们有确切的情报可以证明,这个女人与路易?圣洛朗组织的调查机构有关。”
  听女人说到这里,维克托已经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他没有说话,而是将那份折叠起来的信笺展开,仔细的浏览。
  如今的加拿大并没有反间谍机构,毫不客气的说,加拿大佬的反谍意识比美国人还要疏松,其主要的反间谍工作,就是由皇家骑警队负责的,根本谈不上什么所谓的效率。
  至于说路易?圣洛朗这个人,他是目前加拿大的司法部长,也是首相麦肯齐?金最信任的助手之一,就维克托的了解,这个人貌似正在推动加拿大的反间谍工作。
  信笺上是手写的情报汇总,大概的内容,就是详细的记录了古琴科与艾拉尼斯之间的往来,按照这份情报的显示,古琴科已经与艾拉尼斯交往了将近两个月了,两人之间的关系已经发展到了情侣的程度。
  将信笺放到一边,维克托又将那些照片从头到尾的看了一遍,最后,他将照片往桌上一放,背靠着椅子背,一边用手揉捏着鬓角,一边说道:“安娜,说一下这个古琴科的情况。”
  少校名叫安娜?格里戈里耶夫娜?克拉玛伦科,目前担任着对外情报局北美司的司长职务,她是由维克托亲自提拔挑选出来的,而在此之前,她是在乌克兰内务人民委员部任职的。

284 内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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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古琴科是外交人民委员部在四个月前派往渥太华的一名密电员,”安娜说道,“接替的是他的前任特雷布尼科夫,负责的工作,是掌握我们所采用的加密电文以便在莫斯科与渥太华之间建立联系。而在前往渥太华之前,他有一段时间在伦敦负责密电员的工作。”
  说到这里,安娜停下来,一双淡蓝色的眸子转到维克托身上。
  维克托的眼角抽了抽,尽管安娜没有说的更具体一些,但他还是明白了其中隐含的意思。
  对外情报局的各处司因为分布世界各地,它们要想向莫斯科传递情报,自然没有太多的方式可以选择,其中最常用的,就是通过苏联驻各国使馆、领事馆或是办事机构。
  分驻在世界各地的情报站,每次获得了有价值的情报之后,为了在最大限度上保证机密性,往往都会选择传送给联盟驻各地的组织机构,然后再由这些驻各地的组织机构,向莫斯科传递。
  古琴科如果只是一名外交部驻渥太华的使馆人员,哪怕是一名密电员,其价值也不会很高,即便是被加拿大方面策反了,也没办法为对方提供太多有价值的情报信息。
  但问题在于,此人之前有过在伦敦任职的经历,那么问题就很复杂了,因为伦敦情报站对对外情报局来说,是非常重要的,对外情报局从英国人那里获取的核武研发技术资料,有很多都是通过驻伦敦大使馆来传递的,换句话说,这个古琴科的手里,至少掌握着相关方面的一些信息。
  与此同时,也正是因为这个古琴科的身份比较特殊,所以他调往渥太华任职之后,对外情报局方面才会对他实施一定的监控。
  “接着说,”维克托坐直身子,将双手撑在办公桌上,说道。
  “此前,我们察觉到古琴科与艾拉尼斯之间交往密切之后,便开始对艾拉尼斯的身份展开调查,”安娜接着说道,“但是直到三天前,才查到这个女人与圣洛朗的组织有关联,当时,我们向特别处提交了征询函,要求特别处提供古琴科相关家人的情况。”
  说到这儿,安娜又停了下来。
  维克托皱眉扭过头,不满的看了她一眼。
  “今天上午,我们得到了回函,”安娜垂下眼睑,说道,“按照特别处提供的这份回函我们了解到,古琴科的妻子和儿子,已经在一周前乘飞机去了阿拉木图,随后经阿拉木图去了中国。”
  “嘶……”
  维克托深吸一口气,他狠狠瞪了安娜一眼,随即侧过身去,伸手拉开办公桌右侧的抽屉,翻找一通,找出一本有红色软皮,类似于四联发票一般的小本子。
  看到维克托拿出了这个特殊的小本子,尼诺赶忙走过来,正准备伸手去笔筒里拿钢笔,却被安娜抢先了一步,这女人拿过钢笔,摘掉笔帽,双手持着送到维克托面前。
  维克托此时正好将小本子的软皮掀开,他顺势从安娜的手里接过钢笔,直接在小本子内的第一页上书写内容。
  说是第一页并不准确,因为从小本子侧面的撕痕可以看出来,这小本子就跟发票本一样,是写一页就撕一页的。
  这种小本子是制式的,过去归由内务人民委员部使用,随着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与内务人民委员部分家,这玩意就归了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它的作用,是在特定情况下用来签发追杀令的,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的反间谍局、意识形态保卫局、对外情报局以及特别处等机构,可以拿着这玩意去杀人,不用走相关的司法程序。
  当然,这个所谓的“不走相关司法程序”,并不是说真的不用走程序了,它的意思是相关的程序可以后补,也就是先把人干掉,然后再给死者安排罪名。
  在大多数情况下,这东西都是签发出来追杀叛逃人员的,因为时间紧急,来不及去走程序了,所以维克托可以先签发一份这个东西,一边安排人送往监察委员会或是检察机关,一边安排人去执行任务。
  比如说这一次,这个古琴科并不是属于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的特工,他虽然与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有业务关联,但却是外交人民委员会的职员。
  同时,考虑到古琴科虽然不是国家干部,但却是从事特殊职业的国家公务人员,因此,这份“追杀令”也不会送往检察机关,而是会被送到监察委员会。
  监察委员会在拿到这个东西之后,会立刻组建一个类似专案组的临时机构,向内务人民委员部下发命令,将这个古琴科的关系网络摸清,随后,会把他的亲戚朋友、家人亲眷,乃至于上下级的同事,都暂时性的控制起来。
  与此同时,监察委员会也会在第一时间与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取得沟通,了解相关的案情,也就是搞清楚为什么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会签发这样一份东西出来,签发这东西到底有没有必要。
  还是以古琴科为例,如果监察委员会在与维克托沟通之后,认为这份“追杀令”小题大做,那么他们就会向维克托追责,尽管不至于让维克托丢掉职务,但也会让他好好地恶心一下。但若是监察委员会认为这份“追杀令”有必要,那么自然就会走正常的程序。
  在维克托前世的那个时代里,不管是网络上还是影视剧里,都传扬着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的权力有多么大,似乎对所有人都可以随意的生杀予夺,可事实上并不是那么回事,中央监察委员会虽然屡次被削弱权力,但其对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内务人民委员部的监管作用,却是始终存在的,区别只是监管力度的强弱罢了。
  实际上,在苏联几十年的历史中,中央监察委员会与国家安全机构之间的权力争夺与权力限制斗争,似乎从来都没有休止过,有趣的是,若是翻阅一下苏联特工人员的叛逃史,就能很轻易的找到一个规律,那便是每次中央监察委员会占据上风,亦或是内务人民委员部、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受到削弱的时候,都是特工叛逃最频发的时期。
  在维克托的前世,二战后初期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再次被裁撤,又并入了内务人民委员部,同时,库兹涅佐夫负责监管国家安全工作,与贝利亚大肆争取。同一时期,苏联特工频频叛逃,而古琴科就是其中之一,他的叛逃使得苏联窃取英美核武器研发情报的事情败露,不仅使得对外情报机构遭受重创,还给了英美攻讦苏联的口实。
  七十年代末到八十年代初,升任中央政治局委员的安德罗波夫为了“再向前一步”,提出了要重回集体领导并加强社会主义法制的思想,强化了对克格勃的限制。在这个时期,又出现了一波叛逃潮,诸如维克托?伊万诺维奇?舍伊莫夫,奥列格?戈尔季耶夫斯基等人,都是在这一时期成功叛逃的。
  当然,这或许也算不上什么规律,或许只是特定背景下发生的随即偶然性事件,但真正的原因……谁知道呢?
  因为前世对苏联的事情并不怎么关注,因此,维克托也不知道古琴科这个人,在他前世的历史中有多么的出名,所以,他对这个潜在着一定风险的叛逃事件,并没有多么上心。
  按照安娜的汇报,古琴科的确有潜逃叛变的可能,当然,以他的身份,如果真的叛变了,对对外情报局的影响也的确很大,但问题是,现在只是有了这种风险,可风险还没有变成现实,如果加拿大的情报站能够做出快速反应,古琴科被拿下的几率是很大的。
  另外,古琴科并不是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的成员,他是隶属于外交人民委员会的,如果这家伙叛逃了,固然会影响到对外情报局的工作,但需要承担责任的,却是外交人民委员会,就算是需要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也承担一定责任,真正需要背锅的,也是由菲京同志负责的特别处。
  现在,真正让维克托有些头疼的,是他的下属所表现出来的内斗苗头。
  听听安娜之前是怎么说的,她说有关古琴科的征调函是“三天前”转给特别处的,而特别处的回函则是“今天上午”才发过来的,换句话说,安娜是强调特别处在这件事上耽搁了两天时间。
  维克托虽然不是政治老油条,但也不是政坛初哥,自己下属打的什么算盘,他还是能够察觉到的。
  说白了,就是他下面领导的那一批人,都知道他与菲京、艾廷戈之间出现了矛盾。如果放在过去,谢罗夫还是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主席的时候,类似安娜这些人,或许不敢挑唆什么,至少是不敢在部门内斗中表现得太明显。
  但是现在不同了,谢罗夫走了,他们的顶头上司成了委员部的主席,大权在握,所以,维克托手下的这些家伙们就开始士气大涨,还没等维克托与菲京、艾廷戈真正撕破脸,他们已经要抢先争斗起来了。

285 俘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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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人的地方就会有争斗,就好像人的天性里原本就有好斗的基因一般。
  作为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的现任主席,维克托要在他的层面上与很多人争斗,而在他的下面,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的各个部门之间,也存在着争斗,当然,各个部门内部,同样会存有争斗的,这些都是不可避免的。
  作为一名重生者,维克托并不是特别喜欢争斗,尤其是不喜欢那种你死我活的争斗,如果可行的话,他更愿意与人和平相处,但是很可惜,有些事情,能不能与人和平相处,并不是某个人自己能够决定的了的。
  将针对古琴科的处理文件签了,让安娜拿到秘书处去做备档,维克托随即便给主管外交人民委员部的莫洛托夫同志打了个电话,通报了这件事——还是那句话,古琴科是外交人民委员部的人,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虽然迫于形势,对他采取了紧急措施,但必要的招呼还是要打一个的,免得没头没脑的得罪人。
  维克托现在得罪的人已经不少了,他实在不想将政治局所有的委员都得罪个遍。
  ……………………………
  斯大林同志与军方的矛盾毕竟不是公开化的,所以,除了有限的几个人之外,谁都不知道瓦图京所处的局面有多么危险,或许是因为感受到了危机,又或许是因为作战方案得到了调整,放弃了一举吞并德军南线重兵集团的计划,乌克兰第1方面军很快便在基辅地域取得了突破。
  十月上旬,乌克兰第1方面军最终突破了德军重兵设防的基辅南部地域,随即,苏德双方在初秋的泥泞中展开了长达半个月的反复拉锯,最终,德军被迫在十月下旬选择了撤退,苏军旋即解放包括基辅、日托米尔、法斯托夫等重要城市。
  至此,苏军在长达两个月的作战中,解放了几乎整个东乌克兰地区,并夺回了乌克兰的首府,同时,苏德战场的整体形势,也正在变得越来越明朗化。
  而随着乌克兰四大方面军在乌克兰地区的迅猛推进,德军在整个东线战场的防线,出现了巨大的缺漏,其中央集团军群所固守的白俄罗斯地区,形成了一个巨大的突出部。
  这个突出部与乌克兰溃退的防线,形成了一个阶梯形的结构,乌克兰一线是第一级台阶,而白俄罗斯地域便是第二级台阶,用一个更形象的表述,德军在白俄罗斯的防线,就像是一个巨大的阳台,在这个阳台的下方,便是已经被苏军光复的乌克兰。
  战争进行到这一步,苏军的高层指挥员开始变得越来越有信心,总参谋部敏锐的察觉到了白俄罗斯所存在的巨大机会,因此,有意在白俄罗斯方向上,发动一次旨在光复白俄罗斯,同时寻机围歼德军重兵集团的大规模战役。
  这一场战役,与旨在突破列宁格勒封锁的反攻战役相配合,都是新一轮冬季攻势的组成部分。
  最初,按照总参谋部的规划,白俄罗斯方向的大规模进攻战役,将交由朱可夫同志来指挥,换句话说,就是将之前由罗科索夫斯基指挥的白俄罗斯第1方面军,交给朱可夫,而罗科索夫斯基将调任到列宁格勒,负责指挥突破列宁格勒封锁的战役。
  不过,这一次斯大林同志没有接受总参谋部的意见,他将苏军几个方面军的司令员都召到了莫斯科,包括托尔布欣、科涅夫、马利诺夫斯基等人,一个不少的全都召了回来。
  按照斯大林同志的说法,就是既然一线的指挥工作要听取方面军一级指挥员们的意见,那么就要广泛的讨论,总参谋部代表不了一线的指挥员。
  结果,经过不到一上午的短暂讨论,总参谋部的决议被推翻,罗科索夫斯基继续留任白俄罗斯第1方面军司令员,并与总参谋部共同负责起草白俄罗斯战役的相关作战方案。
  尽管不知道整件事的细节,但维克托还是能稍稍得到一点风声的,他知道,如今的联盟军方,还没有形成一个统一的既得利益群体,军队中的派系斗争也很激烈。就像斯大林同志所说的,总参谋部代表不了所有的一线方面军指挥员,那些指挥员们,也不全都愿意听总参谋部的招呼。
  与此同时,被屡屡排挤的罗科索夫斯基,估计也是被这一次的风波恶心到了,他做了一件足以激怒总参谋部的事情:在总参谋部的白俄罗斯战役作战方案制定出来之后,他自己又弄了一份,并在斯大林同志面前推翻了总参谋部的那套方案,强硬的要求采用他自己制定的那份方案。
  最终,斯大林同志在经过反复确认之后,真的采用了罗科索夫斯基的方案,而否定了总参谋部的方案。
  整个十月份,尽管苏德战场的前线没有发生激烈的战斗,但在莫斯科,很多事情却正在发生显著的变化,一些因为战争而被暂时掩盖起来的矛盾,正在愈演愈烈的暴露出来,并在诸多方面引发连锁反应。
  ……………………………………
  昨夜的一场雨,将莫斯科的气温又拉低了几分。
  清晨,在树影间穿梭的晨风,已经带上了几许明显的寒冷,半枯半绿的树叶,随着晨风簌簌而落,如同失控的扁舟一般,晃晃荡荡的落到地上。
  地面上铺了薄薄的一层枯叶,厚重的靴底踩上去,发出咔嚓咔嚓的轻响。
  林荫路上,维克托穿着一袭宝蓝色的风衣,胸前两排带有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徽章的金色纽扣,在晨曦的照射下灼灼生辉。
  在维克托的主导下,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的制服最终还是更换了,秋冬装包括了两件风衣、两件大衣以及必要的制服、军靴、军帽等等。
  随着战争局势的彻底逆转,苏联的国力开始在战争中得以缓慢复苏,物资紧缺的局面,得到了极大的扭转,否则的话,委员部的换装计划,也不会得到如此迅速的施行。
  维克托的卖相原本就不错,如今换上这身制服,穿上这件风衣,整个人更显精神,也更能吸引女人的目光,毕竟制服诱惑这种玩意,不仅对男人有效果,对女人同样也有效果。
  如今的林荫路已经成为了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的直管区域,这条街道不再允许普通人通行,道路右侧的树林外围,也设立了铁丝网的隔离带,其目的就是为了保障委员会总部的绝对安全。
  此时,漫步在林荫道上的维克托面色严肃,眉头微微皱着,显然是在思考什么问题。
  随着十一月份的临近,斯大林同志前往德黑兰参加同盟国首脑会议的期限也是越来越近,按照此前的工作安排,维克托明天就将离开莫斯科,前往德黑兰做一些事先的安排部署。
  这一次,他同样也不会乘坐飞机过去,而是要乘坐火车前往,将三天后斯大林同志将要走的路,提前走上一遍,以确定路上的各项安保工作都能做到位。
  不过,现在维克托脑子里所考虑的问题,却不是与这次出行相关的问题,而是由内务人民委员部昨天晚上转交过来的一份外交照会,说具体一点,就是由日本关东军司令部转过来的,关于交换战俘与谍报人员的公函照会。
  不管背地里的相互关系如何龌龊,至少在对外的公共宣传上,如今的苏日关系还是友好的,因此,遵循惯例,双方在将要处决的战俘、间谍中,存在对方国籍的人时,都会实现发一份这样的照会过去,看看对方有没有交换战俘、间谍的兴趣。
  过去几年中,苏联在远东地区抓获了不少的日本间谍,尤其是在维克托前往远东调整反谍工作之后,日本设立在远东的谍报网遭遇了毁灭性的打击,由此被苏军反谍机构抓捕的人自然也不少。
  与此同时,日本人在过去几年中,同样也抓捕了不少的苏联间谍,这其中有在中国境内抓获的,也有在日本本土抓获的,在这其中,主要的还是在中国境内抓获的那一部分,他们人数最多。
  过去,在内务人民委员部负责对外情报工作的时候,交换被俘谍报人员根本不是内务人民委员部的可选项之一,莫斯科的态度,是不承认一切被俘的间谍。
  但是,目前负责对外情报工作的人是维克托,他不仅仅是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的主席,还是对外情报局的局长,因此,他的主张,是有一部分被俘获或是暴露的情报人员,是有必要通过交换的形势挽救回来的。
  过去内务人民委员部在对待被俘间谍的问题上,态度太过冷漠了,其从根本上来说,并不利于对外情报工作的展开。
  的确,身份暴露的间谍本身就失去价值了,即便是交换回来,也没办法再从事相关工作了,但问题是,如果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对这类人弃如敝履的话,其政策对那些潜伏情报人员来说,是非常不利的,甚至会影响到他们的心态。

286 全体会议(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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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落满枯叶的甬路上走了一圈,维克托的脚步停在一张排椅边上,目视着不远处正在一天天变的萧瑟的树林,脑子里浮现出之前从秘书处那里得到的名单。
  在那份名单里,维克托看到的唯一一个有印象的人,就是佐尔格,而且这个名字也不是他重生后接触到的,而是前世了解到的。
  作为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对外情报局的局长,维克托自然不可能对手底下的所有特工都有所了解,他能记住的,也只有那些表现出色、建立了足够功勋的人。
  佐尔格……怎么说呢,在维克托前世的时候,此人俨然就是历史上最为出色的间谍之一了,但那主要是因为他潜伏的足够深,并且提供了足够有价值的信息。
  是的,他提供的是有价值的信息,但有价值的信息并不等于有价值的情报,信息和情报是有区别的。
  按照情报机构的工作流程,从各个情报站发送回来的情报,需要经过情报分析部门的分析统计,然后将其中有价值并确认可信度比较高的那一部分提取出来,这些被提取出来的,才能称之为“情报”。
  说白了,就是最终接触到这些信息的人才是情报有没有价值的决定者,如果决策者不相信这些信息,哪怕它本身是准确的,且非常有价值,它也只是一条有价值的信息,而不是有价值的情报。
  就像佐尔格,他获取的信息准确判断了德军进攻苏联的时间,但莫斯科并没有完全采信他所提供的那些信息,所以,最终归类到情报上,他所提供的情报就没有太大价值了,因为他所提供的东西,并没有对整个局势构成太大影响。
  从这一点上,也能看出维克托的价值所在了。
  作为一名穿越者,他的确对苏联的情况不太了解,但是对西方的某些事情,尤其是对未来科技领域的某些发展,却有着足够详细的了解。
  所以,他知道那些情报站提供的信息中,哪些是有价值的情报,哪些是真实的情报,而这种优势又反过来推动了对外情报工作的发展,将他的工作成绩衬托的非常显眼。
  不说别的,就单说一个盘尼西林,经过数个月的筹备,如今这种药品已经在联盟内实现了规模化生产,在马林科夫同志的推动下,联盟在莫斯科、梁赞、叶卡捷琳娜堡以及远东共青城,先后建设了四个制药厂。
  到目前为止,成品药还是主要提供给军方,供应给前线作战的士兵,在莫斯科国立医学院对药品进行的临床论证中,给出的报告展现了这类药品的凸出效果。
  试想,谁能说这样的情报没有价值?或者说它的价值不够高?
  在维克托看来,如今的美国俨然就是一个情报获取的宝库,这一方面是因为现在的美国对反间谍工作缺乏认识,在这方面所做的工作远不到位,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如今的美国正处在一个新技术爆发期,各种各样的“黑科技”层出不穷。
  在维克托的关注以及对外情报局北美司的运作下,对外情报局的特工人员在美国的各个公私科研机构、科研部门,如同蛛网一般辐射,不说别的,就连“OSRD”,也就是美国国家科学研究与发展局局长万尼瓦尔.布什的副手,都被驻纽约情报站给吸收了。目前,由“OSRD”牵头搞的人工合成项目,也时刻处在纽约情报站的监控下。
  另外,从对外情报局开始向美国大举渗透以来,维克托就要求纽约情报站对某些相关人员实施“重点渗透”,这其中就包括了莱斯利?格雷维斯少将。
  最初,对外情报局的很多人都不明白这些重点渗透有什么意义,而现如今,其意义最终显现了出来。就在上个月,美国“OSRD”确定了“举国体制的曼哈顿计划”,而莱斯利?格雷维斯少将被任命为该项目的总指挥。
  到目前为止,无论是从规模上看,还是从所获取的情报价值来看,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的对外情报局,都绝对是全世界最高效、最庞大、渗透领域最广泛的一个情报组织了,而维克托便是这个组织的缔造者。
  所以说,斯大林同志对他的信任不是没有来由的,这份信任中或许掺杂了一些个人感情的因素,但最主要的,还是维克托的能力以及他坚定的政治站位。
  想要马儿跑,就不能不让马儿吃草,作为对外情报局的工作主管,维克托不能只让自己手下的那些特工去卖命,他还得让这些奋战在一线的情报人员明白一个道理,那就是他们的付出并不是没有意义的,在某些关键时刻,联盟也不会无情的放弃他们。
  没错,维克托打算争得斯大林同志的批准,接受日本人提出来的交换间谍的要求。
  在长椅边站了一会儿,维克托从口袋里冒出一包香烟,正准备给自己点上一支,就听到不远处传来汽车马达的声音。
  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一眼,就见一辆灰色的伏尔加轿车,正顺着甬路朝这边缓缓开过来。
  看到车前的车牌号,维克托重新回过头去,将香烟叼进嘴里,不紧不慢的点燃。
  伏尔加轿车开到维克托的身边,缓缓停下来,随着车门开启,一个看上去四十岁出头的中年人从车内钻了出来。
  中年人穿着同样的宝蓝色风衣,领章的星星显示他是一名少将,不过,他那张瘦脸上架着的黑框眼镜,使他看上去文质彬彬的,像一名教授要多过像一名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的将军。
  不用怀疑,中年人的确是一名教授,一周前,他还是古比雪夫军事工程学院的院长,虽然级别是一名工程兵少将,但主要从事的还是教学工作。
  说白了,此人就是一名技术型的将领,打仗是不会打的,但是在军事工业建筑方面却是绝对的专才。
  此人名叫鲍里斯?亚历山德罗维奇?奥利维茨基,一周前,维克托递送上去的主席团名单中就有他,这也是维克托根据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的工作需要,按照自己的意愿挑选过来的主席团成员之一。
  维克托之所以选中这个人,一方面是因为对方有专才,另一方面则是因为此人也是波兰人。
  什么叫也是波兰人,没错,这位奥利维茨基同志与罗科索夫斯基的关系不错,两人不仅是老乡,还是好友。
  也正因为是个波兰人,所以他在联盟的军队系统中,也是受到排挤的那一类,否则的话,作为工程兵少将,哪怕是技术型人才,也不可能在战争时期跑到后方去搞教学。
  如今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的主席团已经基本健全,在维克托的主导下,主席团成员来自方方面面,其背后或多或少的都与某些派系有关联,而奥利维茨基则是没有背景的那一类,也是维克托需要笼络在自己身边的那一类。
  “早上好,维克托同志,”从车上下来,奥利维茨基一边走过来,一边与维克托打着招呼。
  “早上好,鲍里斯同志,”维克托转过身,同对方握手问候,“家里都安顿好了吗?”
  “已经安顿好了,”奥利维茨基微笑着说道,“不过,敖娜亚有些感冒,可能是不适应莫斯科的气候吧。”
  “哦,希望她能尽早康复,”维克托点点头,抽出一支香烟递过去,说道。
  敖娜亚是奥利维茨基的妻子,嗯,一个来自匈牙利的女人。
  “谢谢,”奥利维茨基将香烟接过去,叼进嘴里,就着维克托点燃的打火机将香烟引燃,说道,“行程已经确定好了吗?”
  维克托没有直接回答他,而是点点头,随后才说道:“明天一早就走,接下来的主席团第一次全体会议,我可能参加不了了。”
  奥利维茨基吸了口烟,又上前一步,与维克托并肩站在一块,看着不远处的树林,说道:“有什么具体的安排吗?”
  “我已经让秘书处起草了一份议案,”维克托叼着烟,话语含糊的说道,“对主席团成员的具体分工,做了一些安排,不过,具体的情况,还要等到会上去讨论。”
  主席团成员相继就位,总要给每个人安排一些具体工作的,总不能让其中的某些人什么具体工作都不管,只挂一个主席团成员以及副主席的身份,那样就太难看了,也会显得维克托这个主席太过霸道。
  “在你缺席的情况下,主席团讨论分工问题合适吗?”奥利维茨基皱眉问道。
  尽管他一直在坐冷板凳,但却不是什么政治经验都没有的,相反,整天呆在学校里的人,才是最有时间考虑斗争问题的。
  按道理说,主席团的第一次全体会议,维克托这个委员部主席是必须参加的,因为他才是主持“分蛋糕”的那个人,如果他不出席的话,那么接替他主持会议的,就会是身为第一副主席的菲京。
  奥利维茨基的考虑是,维克托将这么大的事交到菲京的手里是不是合适。

287 全体会议(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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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要过度关注于细枝末节的权力争夺,”维克托笑了笑,说道,“关键点在于,委员部的各项工作能不能顺利推动下去。而且,关于分工的问题,我已经同各位主席团的同志们谈过了,应该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奥利维茨基仔细的看了他一会儿,似乎是想确定他说的这番话是不是真心的。
  “在我去伊朗的这段时间,”维克托就像是没有感觉到对方的目光,他看着前方的树林,思索着说道,“鲍里斯同志,我希望你不要将过多的精力放在主席团的全体会议上。”
  奥利维茨基的目光中露出狐疑,就他所知,维克托在主席团中安排的人手非常有限,除了他之外,就还只有一个尤苏波夫。
  而按照维克托所计划的分工安排,尤苏波夫是分管意识形态保卫局工作的,他的这项工作非常特殊,因为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原本并没有意识形态保卫局这个部门,换句话说,这个部门完全是新建的,别说是各项工作机制的完善问题了,就连人员配备都不完整。
  如此一来,尤苏波夫在加入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之后,前期的一段时间将会非常的忙碌,他需要与内务人民委员部、宣传鼓动部频繁接触,使整个部门顺利的运转起来。
  所以,考虑到现实的情况,对委员部内部的事情,尤其是主席团中的事情,尤苏波夫应该是没有太多精力去应对的。
  现在,维克托又让自己也尽量少在主席团会议的问题上花费精力,那岂不是将整个主席团的主导权,都平白交给别人了?对于主席团的主席来说,这岂不是等于将最大的权限放手了?
  “主席团的构成比较复杂,按照我的估计,磨合的工作肯定需要花费一定的时间,”维克托看出了对方的疑惑,他解释道,“可以确定的一点是,如果在初期我们的表现太过强势,很可能会引来其它同志的顾虑。”
  奥利维茨基了然点头,维克托是委员部的主席,而且掌握着最为要害的对外情报局,这使得他在主席团中处于一种比较超然的地位,如果他在主席团会议的初期表现强势的话,那么估计主席团内的所有人都会由此产生顾虑,认为这位主席同志准备搞一言堂,压下所有不同的声音。
  如此一来,为了保障自己的利益,很难说其它的主席团成员不会靠拢到一块,与他形成一种分庭抗礼的局面。
  在奥利维茨基看来,维克托不一定就真的怕了什么,他之所以做出这样的选择,甚至愿意在某些问题上做出妥协、退让,更多的,恐怕还是想要做些事情的。
  “鲍里斯同志,我将技术局与总务局的工作交给你,是有我的打算的,”就在奥利维茨基自认为领会了维克托的用意时,这位主席同志又接着说道,“在接下来的这段时间,我希望你能够尽快进入状态,将一项工作做好。”
  “您说,”奥利维茨基急忙说道。
  “具体来说,我是希望技术局那边,能组建起一个技术信息库,”维克托说道,“相关的方案,我已经让秘书处搞了一个材料出来,回头会有人给你送过去。在这里,我只是简要的阐述一下这方面的思路。”
  语气顿了顿,维克托似乎是在组织语言,片刻后,他接着说道:“你刚加入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因此有些情况可能还不太了解。在对外情报局的工作中,一直以来我所真正重视的,并不是军事情报,而是技术情报,另外,随着将来战争的结束,对外情报局的工作重心,将会完全偏向技术情报的获取。”
  奥利维茨基会意的点点头,他是技术型的将领,过去一直以来都在从事技术工作,因此,对维克托的这种想法更容易接受。
  “过去一段时间以来,我一直在试图将对外情报局获取的技术情报,归类汇总,”维克托接着说道,“以组建一个可以提供分类检索的技术信息库,这个技术信息库中,不仅应该包含对外情报局获取到的技术信息,还应该包括联盟各技术门类所拥有的技术信息。嗯,你可以将它想象成一个图书馆或是档案库,它至少应该包括信息库与检索库这两部分,它所要实现的效果,就是通过检索库检索某一门类的技术信息,就可以找到当前国内、国外在这一门类中,所取得的一切科研成果,甚至是正在进行的科研项目。”
  奥利维茨基倒吸一口凉气,他能明白维克托的意思,可也正是因为明白维克托的意思,他才知道这项工作的工作量有多大。
  作为一名技术型的人才,奥利维茨基知道,就目前国际上分类方法而言,传统技术领域的分类就可以分为七大部分,诸如电子信息、生物医药、仪器仪表、加工工程等等等等。
  而在七大分类的下面,又有大量的细化分类,就拿电子信息领域的分类来说,它就分为电气设备及电气工程、声像技术、通讯等等等等。
  而这些细化的分类下面,还有更多更细化的分类,总体而言,这些分类组成了一个树型的结构,因此,也可以将它称为科技树。
  试想,若是要按照这样的分类,组建一个维克托所描述的那种技术信息库,其所需要耗费的精力将是惊人的,即便是能够得到充足的支持,恐怕没有几年时间也做不完这件事。
  但是话说回来,奥利维茨基同样也明白,这件事一旦做成了,其造成的影响力将会有多大,且不说别的,这件事一旦做成,至少对联盟的科技研究、技术教育等诸多领域,都会产生深远的影响。
  “这是一项很繁琐,很耗费精力的工作,”维克托侧过身,面向奥利维茨基,继续说道,“但可以确定的是,它对联盟的科技进步,将会产生难以估量的推动作用,所以,它也是一项至关重要的工作。”
  握住奥利维茨基的手,维克托接着说道:“相关的工作立项,我已经向马林科夫同志和贝利亚同志提交了申请,两位委员同志对这个项目高度支持,他们的意思是,在项目推进的过程中,无论需要什么样的支持,他们都会尽量争取为我们解决。而他们的要求是,每个季度,技术局都需要向他们提交一份进度报告,所以,鲍里斯同志,一旦你接手了这项工作,就必须要承担最大的压力。”
  维克托举起右手,将食指朝上指了指,笑道:“你要明白,到时候盯着你的不仅仅是我,甚至不仅仅是两位政治局的委员同志,还有斯大林同志。这个项目的成败,不仅会决定我的命运,当然,更将决定你的命运。”
  奥利维茨基面色涨红,他只觉得气血上涌,什么主席团的争权夺利,什么派系斗争,在这一刻对他来说全都不重要了,因为他明确了自己未来的方向。
  说实话,在被调来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之前,奥利维茨基也曾犹豫过,虽然之前负责的工作有些枯燥无聊,但总的来说,却不会有什么危险。而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的工作就不一样了,这个部门不仅遭人恨,而且危机重重,如果不是心里还有抱负,他是不会选择过来的。
  而在调过来之后,得知自己将分管技术局和总务局的工作,奥利维茨基又免不了会心存失落,因为在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内,这两个部门是实实在在的冷衙门。
  可谁知就是这两个冷衙门,现在却得了这么一项重要的工作,最重要的是,这项工作不仅合乎奥利维茨基的胃口,而且还有无尽的前途,这怎么能不令他感觉激动?
  “怎么样,鲍里斯同志,有没有信心?”维克托能看出奥利维茨基在情绪上的波动,不过他还是微笑着问道。
  尽管年龄上要比维克托大了十多岁,但奥利维茨基还是抿了抿嘴唇,站直身子,给对方行了个标准的军礼。
  他没有说自己有没有信心,但这样一个标准的敬礼,已经将他要说的话都概括出来了。
  “我等你的好消息,”维克托微笑着还了个军礼,又朝对方伸出手,说道。
  奥利维茨基同他握握手,同时用力的点了点头。
  看着奥利维茨基钻进车内,灰色的伏尔加轿车缓缓开动起来,施往不远处的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总部大楼,维克托轻轻地吁了口气。
  他将双手揣进风衣口袋里,迈步朝着居所别墅走去。
  正如维克托之前所说的,他根本没有想着要参与到主席团的争权夺利中去,他所需要的,只是做出亮眼的成绩。
  公道自在人心这种话,虽然大多数时候的都是废话,但有些时候也是可行的,维克托相信,只要时间长了,那些能够决定自己命运的人总会看到,在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中,谁是不可或缺的,谁是无关紧要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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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8 双首长制(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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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细雨婆娑,连绵的山岭间依旧是一片苍翠。
  如今的莫斯科已经到了深秋的季节,但在高加索地区,才刚刚是入秋的时节,草枯莺飞的景象,还未曾出现在这里。
  就在蒙蒙的细雨中,一列由七节车厢组成的列车,正在崇山峻岭中穿梭,一路向南。
  这显然不是一列普通的客运火车,因为在每一节车厢的车顶上,都布置了由沙袋垒砌而成的小型防御工事,每个小型工事,都是由一个机枪组负责的火力点。
  火车在山岭间行进的时候,第三节车厢顶上,时不时有一名旗手,朝着铁路沿线的某处高地挥舞旗帜,那是在与沿路高地的警哨建立联系。
  火车的第四节车厢内,维克托坐在一张专门布置的办公桌前,翘着二郎腿,左手端着一杯咖啡,右手里拿着一份报纸,正微微蹙着眉,看报纸上的一篇报告。
  这是一篇关于苏芬和平谈判最新进展的报道,其大概的意思是说,芬兰人已经接受了莫斯科提出的要求,正在计划将其侵入苏联境内的军队,撤到1940年时的国境线后面去,如果芬兰人能够信守承诺,那么列宁格勒以北地区的战斗,有望在年底前结束。
  到目前为止,苏芬之间的和平谈判一直都是秘密进行的,其目的自然是为了避开德国人的视线。
  而现如今,苏联选择将这条消息刊登到了报纸上,其带来的直接后果,必然会令芬兰面对一系类的麻烦,毕竟德国人在芬兰境内还存留着驻军呢。
  当然,让芬兰面对麻烦或许正是莫斯科希望实现的目的,毕竟苏德战争进行到今天这一步,局势已经非常明朗了,芬兰要嘛选择与德国人开战,要嘛在妥协中等待着同盟国的清算,总之,它是要为这场战争付出足够代价的。
  “咚咚”的敲门声在火车行进所制造的噪音衬托中,显然有些微弱,不过,维克托还是听到了。
  他将手中的报纸放下,抬头朝着车厢门口的方向看了一眼,说道:“进来。”
  挂着白色纱帘的车厢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一名穿着军装的女兵,将一个扣着银色提盖的小餐车推了进来。
  “主席同志,”将小餐车推到维克托的办公桌旁边,女兵将双手交叠在小腹处,微笑着说道,“之前经过马哈奇卡拉的时候,当地的同志送了一些水果上来,我为您洗了一些。”
  维克托将报纸叠起来,放到办公桌上,微笑着朝对方点了点头,说道:“谢谢,马尔哈同志。”
  女兵的名字听上去有些怪,这是因为她并非是俄罗斯族人,而是达吉斯坦人,马尔哈?阿卜杜拉赫马诺娃,只要一说她的名字,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当然,即便是不看名字,只从她的面容上也能看出来,她的身上没半点斯拉夫女人的特征。
  马尔哈将餐车上的银色提盖拎起来,放到一边,将几盘洗干净的水果逐一端到办公桌上。
  维克托似乎想到了什么,他从椅子上站起身,走到车厢的一面玻璃窗前,伸手从窗边摘下悬挂的望远镜,送到眼前,朝着不远处的山脊线眺望过去。
  从望远镜的视界中,可以看到山脊线上站着十几名荷枪实弹的士兵,这些士兵都是来自内务人民委员部的“蓝帽子”,其中一人正朝着火车的方向打旗语。
  放下望远镜,维克托的心里禁不住有些感慨。
  由于立场偏向了马林科夫与贝利亚所组成的小团体,他这次出行已经明显感觉到了与前一次出行时的不同。
  实话实说,如果论起在联盟地方上的影响力,如今的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与内务人民委员部还是没有太大可比性的,这一点,可以对比一下国内的国安局与公安系统。
  而内务人民委员部可要比国内的公安系统牛多了,毕竟这个部门不仅管理着公安系统,还有民兵系统、交通系统、消防系统以及监狱系统和边防军。
  上一次出行的时候,维克托也得到了来自内务人民委员部的“配合”,当然,也仅仅是配合而已。但是这一次,他从莫斯科出来,一路南下,沿途每一个停靠的站点,当地的内务人民委员部负责人必然会出面迎接,而且,车上的一应饮食、酒水,甚至包括服务人员,也都是由内务人民委员部提供的。
  如果说这其中没有贝利亚的影响,那是根本不可能的,毕竟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与内务人民委员部的关系向来不怎么融洽。
  “主席同志,您还有什么需要吗?”身后传来马尔哈清脆的声音。
  维克托克制住回头的冲动,目光依旧注视着窗外,抬起胳膊,轻轻摆了摆手。
  这趟列车从莫斯科出发,一直到现在的达吉斯坦,几乎每通过一个州或是自治共和国,车上的服务人员就会更换一批。之所以如此,是因为按照维克托的要求,安保工作是由沿途各个州与自治共和国来承担的,换句话说,就是列车进入哪个州的州境,安保工作就由哪个州的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与内务人民委员部共同负责。在哪里出了问题,就由哪里来负责。
  因而,这一路过来,维克托也算是有了一个很深的认识,那就是内务人民委员部下辖的各部门中,真是有足够多的美女啊。
  不过,虽然是人渣,但维克托到底还是拎得清轻重的,每当遇到类似马尔哈所问的这种问题,他尽管心里痒痒,可依旧能保持住冷静。这倒不是说他担心内务人民委员部的人抓他把柄,而是因为他知道自己这趟出行是在工作,而且还是在给斯大林同志打前站,所以,他不能容许有任何不好的消息,传到斯大林同志的耳朵里去。
  既然是跟着斯大林同志“讨生活”,自然就得摸清楚斯大林同志的脾气,如果不是在工作的时候,维克托可以放开胆子去沾花惹草,因为他相信斯大林同志不会看重这些。但若是在工作的时候,他就会谨慎小心,别说是女人,就连酒都不会碰,因为他知道斯大林同志会看重这些。
  听着身后的脚步声渐行渐远,最终离开了车厢,维克托才转过身,重新回到办公桌前。
  他将手里的咖啡杯放在一边,从一个盘子捏了两粒晶莹剔透的石榴,丢进嘴里,一边用舌头将石榴粒碾破,感受着那一股别样的甘甜,一边伸手拿过桌上的一本记事簿。
  记事簿有着蓝色的软膜封皮,一枚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的徽章,刻印在封皮的正中央位置,徽章下面,还有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的俄文全称。
  这玩意一看就知道是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专用的工作记事簿。
  记事簿上已经写了东西,中间还夹着钢笔,维克托将记事簿敞开到夹着钢笔的那一页上。
  在这一页上,写着一个标题:关于在我党军队及地方基层普遍建立党支部的意见。
  在标题的下面,已经写了一部分内容,其大概的意思,就是提议对现行党章增补一定内容,即党内必须明确规定,凡存在三名党员的基层组织、机构亦或是军事单位中,必须建立党小组或临时党委,以确立党对联盟一切机构、组织以及军事单位的绝对领导。
  拿着记事簿看了一会儿,维克托重新坐回到自己的椅子上,拿起一支钢笔,继续书写下面的内容。
  在这部分内容中,维克托以人的大脑结构为引论,他认为人的大脑分为左右两部分,左脑偏于逻辑推断与理性思维,右脑则偏于冲动的激情和理想与信念。而人之所以能够站在食物链的最顶端,与这种大脑功能的分配存在密切关联。
  因此,维克托认为,在组织的构建上,也应该遵循这样的原理,因为它是最科学的。
  随后,维克托直接剑指军队的构建,他认为军队中应该普遍建立自上而下的党委会制度,并以党委会为基础,确立“双首长制度”,也就是指挥员与政委并立的双重行政体制。指挥员负责指挥作战、练兵习武,政委负责思想建设、确立党对军队的绝对领导。
  维克托以营一级的部队建制为例,认为营一级的党委会应该包括营长、副营长、营政委、副政委、营参谋长等人员组成,党委会成员人数必须保持单数。
  党委会内实行民主集中制原则,少数服从多数,党委会以定期召开全体会议的形式,来决定对全营的指挥决策,相关决策,必须由营长及政委同时签字才能生效。
  一旦党委会作出决议,那么直到下一次党委会全会做出新的决定之前,政委不能再干涉营长的指挥命令,营长也不能再干涉政委的相关工作。
  在特殊情况下,营党委会可以召开紧急会议,对相关决策做出临时调整,而紧急会议的投票中,不允许出现弃权票,也就是说,必须保证一次会议就能做出最终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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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民族遭受了很多本不该有的苦难,如果有那么一个机会,这一切必将改变
  穿越甲午战争爆发之前,练精兵,战列强,巨龙觉醒!
  无系统、无狗血,只是将自己幻想到那个时代然后做点什么

289 双首长制(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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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营内的营长牺牲后,副营长将接任营长的职务,同样的道理,当营政委牺牲的时候,副政委将接任政委的职务,如果营内的所有领导人员都牺牲了,那么指挥员和政委的职务将从基层党员中迅速选举。
  若是党员都牺牲了,则从预备党员或是入党积极分子中选择。若是所有与党有关联的人都牺牲了,接下来还有共青团员,直到全营全部战死,基层党委会的作用才会消失。
  换句话说,只要这个营内还有布尔什维克党员,甚至是共青团员存在,那么这支部队就能继续战斗,而不会选择投降,也不会失去最基本的战斗力。
  按照维克托的说法,只有在军队中建立这种直达基层的党委会制度,才能将苏联红军建设为一支既对布尔什维克党忠诚,且还具备自我组织能力的高效军队。
  什么叫自我组织能力?说白了,就是一旦成建制的部队被打散,溃散的小股部队很快就能自我组织起来,重新形成一支具备战斗力的部队。
  为什么这么说?因为按照修改的党章规定,有三名党员的组织就应该成立党小组或是临时党委会,任何一支被击溃的小股部队中,只要有三名党员,不管有没有指挥人员,都能迅速组织起一个领导机构,对这支溃散后的部队展开领导。
  人们可以将这种党委会制度想象成裂变繁殖的细胞,当部队建制完整的时候,党委会就是一个大的细胞,而一旦部队分散了,这个细胞就会迅速分裂繁殖,它能保证任何一个分裂出去的组织,都是有组织、有意识、有行动能力的。
  维克托认为,只有在苏联红军系统中广泛实行这样的党委会制度,才能在保证军队战斗力强大的同时,确保党对军队的绝对领导权。
  说白了,虽然这种制度推行的是“双首长制度”,但从本质上来说,它推动的并不是双重领导,而是集体领导,整支部队的实际领导着,其实是各级党委会。
  而从上层结构来说,它实际上是将总政治部与总参谋部放在了平等的位置上,在这种结构体制下,即便是朱可夫这种声名卓著的军事指挥员,在没有得到党委会认可的情况下,也调动不了哪怕一个排的兵力。
  将自己的想法逐一记录在记事簿上,洋洋洒洒的写了六七页,当然,此时维克托写下来的这些东西,只能算是报告的草案,有些东西都不存在逻辑性。
  等到将全部的想法都记录下来,他还需要重新整理,从而形成一份条理清晰、逻辑鲜明的正式报告。
  苏联不是没有实行过双首长制度,甚至可以说,直到去年十月份,政委制度还在军队中施行着呢。
  不过,苏军中实行的双首长制度,与维克托提议建立的这种党委会制度并不是一回事,同时,有三名党员就必须组建党小组的规定,在军队中也不存在。
  当然,维克托提出来的这些构想,也不是他自己的独创,事实上,他只是将前世国内的制度照搬过来罢了,强大的自我组织能力,就是国内军队最显著的一个特点。
  从根本上来说,在此时中国的抗日战争中,尤其是敌后战场,这种能力已经体现的淋漓尽致了。同样一支敌后抗日武装,可以轻而易举的一分为二,甚至一分为多,即便是指挥人员牺牲了,各个分支部队也可以继续作战。反过来,分散的武装还可以迅速合为一体,以优势兵力向敌军发动攻势。
  分分合合,转换自如,这种事情说起来似乎很简单,但实际上却非常的不容易,因为它体现出来的就是一种强大的自我组织能力。
  就像是苏德战场上的情况,苏军动辄被成建制的歼灭,十几万甚至几十万的部队被歼灭,而在真正的战斗进行过程中,并不是这么多人一下就放弃了抵抗,选择向德军投降的。而是成建制的部队被打散了,溃退中的部队缺乏有效的组织能力,无法再形成有效的指挥,最终才被德军俘虏的。
  为什么苏军要在战场后方设立大量的中转站?不就是因为溃退中的部队无法有效的自我组织,以至于需要溃逃到战场后方,再集中起来重新组织嘛。
  长时间的书写,使得手腕有些酸疼,而且眼睛也有些酸涩。
  维克托停下来,将钢笔扣上,随手放到一边,手指按住鬓角轻轻揉了揉。
  片刻后,感觉眼睛舒服了一些,他才将手放下来,低头看了看自己写下来的东西。
  军队是一个绝对的暴力机器,它的强大与否,直接关乎到了一个国家的安全与稳定,但它同时也是一柄双刃剑,如果控制不好它,那么它也会变成制造动荡的最佳工具。
  政治组织与军队系统并不是天然对立的,但他们之间又存在一个此消彼长的竞争关系,一旦军队系统中行程既得利益集团,并对政治形成足够影响力的话,很多的麻烦都会出现。
  当然,如今维克托看待问题的高度,还没有站到整个联盟的位置上,他之所以准备弄这么一份报告出来,就只有两个目的:第一,向斯大林同志表现他的忠诚,第二,从实际上限制军方的势力,从而为他自己的未来提供一个保险。
  维克托很清楚,一旦他的这份报告提交上去,那么不用说,他将得罪整个军方利益集团,这其中不仅包括了总参谋部的那些人,也包括了学院派的那些人,当然,还有老骑兵军的那些人。
  但是话说回来,站在他的角度来考虑,自己显然没有更多的选择了,作为一名出身内务人民委员部的人,他天生就不会得到军方的认可,即便他不做这件事,将来一旦军方能够对莫斯科权力核心构成足够影响力的时候,他也不会得到什么好下场。
  如果原地不动,将来的某一天,军方那些人可能会“不介意”在他后脑勺上开一枪,而迈出这一步,最多变成军方那些人“很乐意”在他后脑上开一枪。
  在“不介意”与“很乐意”之间,正常的人应该怎么选择?答案当然是两个都不选择,而是要想尽千方百计,让他们没有机会开这一枪。
  所以,维克托要做的,就是给军方的脑袋上戴一个紧箍咒,将他们排斥在政治权斗的外面,如此一来,在军方缺席的情况下,掌握着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的他,以及掌握着内务人民委员部的贝利亚,难道还不能在政治斗争中占据一定的主动?
  手中的这份报告,维克托打算在参加德黑兰会议期间,向斯大林同志秘密提出来,他知道,类似这样的提案,即便是斯大林同志,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立刻实施,至少,在战争结束之前,不可能采取任何有实质性的行动。
  苏联红军系统中,此前采取的政委制度绝对是阉割版的,但即便是那样的制度,也屡屡受到军方的抵触,更何况是如今他所提出来的这种制度。可以肯定的是,如果这套方案在当前环境下提出来,是不可能有实行的机会的。
  斯大林同志不是一个缺乏大局观念的人,在当前的战争环境下,即便他与总参谋部的那些人之间出现了矛盾,其也依旧保持着足够的克制。
  按照维克托的估计,如果斯大林同志决定采纳他的建议,也必然会等到战争结束,在对某些冒头的军方将领完成了绝对压制之后,才会寻找时机强力推动这个方案。
  但是对维克托来说,他却不能等到那个时候再向斯大林同志提出这个方案,因为那不利于他对斯大林同志信任度的获取。
  最重要的是,维克托希望借助这份报告,将自己送进苏共中央组织委员会。
  这份报告中,涉及到了修改党章的内容,同时,党委会的建设问题,也是属于组织建设的问题,按照目前苏共的组织结构来说,类似这样的议案,就应该是由负责苏共中央组织部以及党务委员会工作的中央组织委员会来做的。
  如果斯大林同志认同这份方案,那么作为这个法案的提出者,维克托自然就是该方案的最佳推动者,同时,也是斯大林同志在推动这份方案时,最可信赖的人。
  若是幸运的话,斯大林同志或许会在接下来的几年中,逐步将维克托送进组织委员会,给他头上安一个组织委员的头衔。
  而苏共中央组织委员会,属于中央政治局和书记处的辅助部门,换句话说,以组织委员的身份,不管是增补政治局委员,还是转入书记处任职,都是顺理成章的。
  考虑到年龄和资历的问题,维克托不认为自己能够在几年之后,也就是三十岁出头的年纪,就堂而皇之的进入政治局,但进入书记处显然也是个非常不错的选择。
  退一万步讲,哪怕是在组织委员这个位置上停留十几年,安心给马林科夫、贝利亚做上十多年的门下走狗,等到五十岁的时候进入政治局,难道还能算晚吗?

290 推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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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阿塞拜疆,纳希契万。
  火车安静的停靠在铁轨上,车头前方不到百米远的地方,便是一座横跨大河的铁路桥,从外观上看,这道专用的铁路桥还挺新的,明显修建的时间不长。
  距离铁路桥不远的河堤上,穿着宝蓝色风衣的维克托,安静的站在长有没膝荒草的坡堤上,借助手中的望远镜,朝着河对岸眺望。
  眼前这条河名为阿拉斯河,过了这条河,对岸便是伊朗了,换句话说,这条宽阔的大河,便是联盟的阿塞拜疆加盟共和国与伊朗的界河。
  就在两年前,诺维科夫将军……哦,不是那位在空军服役的诺维科夫,而是今年年初被德军俘虏的那位诺维科夫少将,按照维克托前世的历史进程,此人将于明年死在德军的战俘营里。
  总之,就是这位诺维科夫少将,指挥着一支两千人的摩托化部队,渡过这条大河,向伊朗发动了进攻,并在短短三天内,相继夺取马库和霍伊两地,一直打到大不里士。
  怎么说呢,在苏英两国挺进伊朗之前,这个国家的军事力量还是太过薄弱了,陆军不过才12万人,而且礼萨汗是又想跟着德国人混,同时却又缺少与同盟国一方对着干的勇气。这种夹在大国之间,却又在政治上摇摆不定的政策,显然是取祸之道,可以说他那悲催的命运,从一开始就是注定了的。
  河对岸,在通过望远镜可以看到的视界内,就是一片茫茫无际的原野,只是在稍远一些的地方,有一辆卡车正在狭窄的公路上缓缓爬行。
  在维克托身后不远的地方,站着十几个人,这些人中绝大部分都穿着苏军的军装,还有几个,则是裹着头巾的波斯人。
  实际上,在这十几个人中,只有两名军官是苏联人,剩下的那些,全都是波斯人。领头的一个,是个裹着头巾、穿着白色袍子的中年人,此人名叫卡迪?穆罕默德,是伊朗北部几个省份中,库尔德人的精神领袖,马哈巴德周围地域就是他的固有底盘。
  而那些穿着苏军军装,配着少校军衔领章的波斯人,则是立场倾向卡迪?穆罕默德的几个部落首领,这些人早已被卡迪?穆罕默德封为了所谓的“元帅”,但在苏军系统中,却只给了他们少校的军衔。
  当然,卡迪?穆罕默德是绝对的联盟傀儡,没有联盟的支持,他在伊朗北方根本待不安稳,更不要说与德黑兰分庭抗礼了,不过,即便是这样,莫斯科也不完全信任他,所以,才会有阿塞拜疆民主党的存在。
  过去一段时间里,卡迪?穆罕默德的部落势力不仅在与德黑兰对抗,也在与阿塞拜疆民主党对抗,这可以看作是库尔德人与阿塞拜疆人之间的争端。
  不过,在来来回回的几次交锋中,库尔德人落了下风,大不里士也被阿塞拜疆人夺走了,所以,在听说有一名来自莫斯科的中央委员将会从他的地盘上经过的时候,卡迪?穆罕默德立刻屁颠屁颠的赶了过来。
  但是很遗憾,这位年轻的有些过分的中央委员同志,显然没有心思插手库尔德人与阿塞拜疆人之间的争端,他甚至都不给卡迪?穆罕默德开口说话的机会。
  将手中的望远镜放下来,维克托垂下头,看了看脚下绿草如茵的坡堤,又抬脚用力踩了踩,这才转过身,朝着火车的方向走过去。
  走到人群的前面,维克托停住脚步,他的目光从面前众人的脸上逐一扫过,最后,落到一名身材魁梧的苏军上校脸上。
  “斯瓦茨科普夫上校同志,”看着这位满脸络腮胡子的上校,维克托面无表情的说道,“我对你的工作非常不满意,同时,我也不认同你在波斯北方冲突问题上的态度和立场。”
  上校的唇角抽了抽,似乎是想要说点什么,却最终还是抿住了嘴唇,什么都没敢说出来。
  斯瓦茨科普夫上校并不属于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系统,也不属于内务人民委员部系统,他是地地道道的苏军将领,目前在伊朗从事的工作,是伊朗的宪兵顾问。
  目前的伊朗宪兵是由曾经的两个王家近卫师改编而来的,也是伊朗陆军11个步兵师中最精锐的两个师,但是现在如今,这两个师已经彻底被打散了,变成了所谓的宪兵,而且,控制着德黑兰宪兵的,其实是苏联军人。
  “你应该知道,波斯北方的骚乱,已经影响到了联盟的国家安全,”维克托继续说道,“那些不安分的分裂分子,正在向边境地区扩散,同时,也影响到了巴库油田的安全,对此,你是要承担一定责任的。”
  “可是,委员同志,”斯瓦茨科普夫上校终于还是忍不住了,他辩解道,“北方目前的乱局,只要是由库尔德人与阿塞拜疆人之间的矛盾冲突造成的,而我们并不……”
  “你可以说你没有权力插手库尔德人与阿塞拜疆人之间的冲突,但你不能否认英国人的武器,通过北方流散到联盟境内,是你的失职,”维克托打断他的话,说道,“而且,库尔德人与阿塞拜疆人之间的冲突,你有向莫斯科汇报过吗?你知不知道,按照联盟与波斯之间在1921年签订的协议,如果有第三方利用波斯的领土对联盟的国家安全构成了威胁,联盟有权派军队进入波斯?”
  斯瓦茨科普夫上校的嘴唇动了动,没敢再说什么。
  实际上,作为联盟派驻在伊朗的最高级别军事人员,在北方的库尔德人与阿塞拜疆人冲突问题上,斯瓦茨科普夫上校是应该出面调解的。
  另外,维克托没有说错,英国人的武器穿过伊朗北方地区,进入联盟境内,斯瓦茨科普夫上校却没有丝毫的察觉,这绝对是他不称职的表现。
  “现在,我不想追究你的责任,”维克托见对方不再辩解,这才转口说道,“但是,两天之内,北方的骚乱必须停歇下来,尤其是从大不里士到德黑兰的这一条通道,必须全线肃清。”
  语气顿了顿,维克托上前一步,几乎是面贴面的站到斯瓦茨科普夫上校面前,双眼死死盯着他的眼睛,说道:“斯瓦茨科普夫上校同志,相信我,如果这件事情做不好,你是会被送上军事法庭的。”
  斯瓦茨科普夫上校身子颤了颤,迟疑片刻后,抬手行了军礼,语气斩钉截铁的说道:“是,委员同志,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维克托点点头,给对方回了个军礼,说道:“不要再让我失望了。”
  说完这番话,他又看了看旁边的众人,这才一声不吭的转身朝火车走去。
  到目前为止,同盟国首脑德黑兰会议的事情还属于绝密,可以说在三国首脑抵达德黑兰之前,这个消息都不会向外界公布,也只有这样,才能在最大限度上保障首脑们的安全。
  但这样一来,就会给相关的安保工作带来一些麻烦,就像是斯瓦茨科普夫上校这类人,他们不知道斯大林同志将会乘火车前往德黑兰,因此,在执行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相关命令的时候,难免就会有些疏忽。
  维克托先后两次出现巡视,目的就是为了让这类人提高重视,但有些时候,如果不把枪顶到这类家伙的脑门上,他们就不知道什么叫做积极主动。
  停在铁轨上的列车,很快重新开动起来,在咣当当的鸣响中,一路施往德黑兰的方向。
  车厢内,维克托将风衣外套脱下来,挂在车厢门边的衣架上,转过身来的时候,看了一眼正站在他办公桌前的索菲亚,说道:“给莫斯科发报。”
  索菲亚正站在桌边看一份报纸,听了这话,急忙将报纸放下,从军装的上衣口袋里掏出一个记录本。
  “作为联盟派驻在德黑兰的军事代表、宪兵顾问,”维克托皱着眉头,一边朝办公桌的方向走,一边说道,“斯瓦茨科普夫上校在本职工作上存在着严重的玩忽职守问题。对于库尔德人与阿塞拜疆人之间的纷争,他既没有调解,也没有采取积极地措施予以制止,致使波斯北方局势糜烂,为英国人的渗透提供了机会。故,兹建议解除斯瓦茨科普夫上校职务,并安排合适的人选替换之。”
  在上车之前,维克托的确是对斯瓦茨科普夫上校说过,暂时不追究他的责任,而是让他将安保工作做好,但那只是一时之计,等到德黑兰会议结束之后,这个人是说什么都要撤换掉的。
  另外,这个时候打一份报告上去,也可以向斯大林同志证明他的谨慎,将来万一斯大林同志在伊朗遇到什么不愉快的事情,他也好有个推卸责任的目标。
  “就这样,”看着索菲亚将自己说的话都记录下来,维克托点点头,说道,“以我的名义发过去吧,立刻。”
  “是,”索菲亚应了一声,转身快步朝车厢门的方向走去。

291 没有盟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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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德黑兰老城,苏联驻伊朗大使馆。
  维克托与一名金发碧眼,穿着西装的中年人并肩走出使馆那栋白色的小楼,两人缓步走下楼前的台阶之后,就在圆形池塘的边缘停住脚步,握手告别。
  中年人名叫格拉德温?杰布,是本次三国首脑会议中,代表丘吉尔打前站的英方代表,同时,他还是英国外交部的顾问,有过长期在德黑兰从事工作的经验。
  目送格拉德温上了车,随着车子渐渐远去,维克托脸上的笑容凝固住,迅速恢复了严肃淡漠的表情。
  台阶上,一名穿着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制服的年轻人,缓步走过来,站到维克托身边的时候,将一张信笺递到他的面前。
  维克托将信笺接过来,低头看了看,唇角闪过一丝冷漠的笑意。
  “伊万,我需要不仅仅是抓到几个人,”将信笺团起来,递还到年轻军官的面前,维克托说道,“我需要的是万无一失,你明白吗?”
  “是,委员同志,”年轻人用力点头,面色严肃的说道,“我们不会放松的。”
  “另外,既然那位玛丽小姐想要与我们合作,那就合作好了,”维克托转过身,面向着圆形的池塘方向,说道,“不过,你应该知道什么样的情报可以同那些美国人共享,什么样的情报必须绝对保密。”
  “我明白,”年轻人再次点头,说道。
  维克托口中所说的“玛丽小姐”,是一名美国的特工人员,其负责的工作,是罗斯福在德黑兰期间的安全保障。
  而身边这位年轻的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少校,则是伊万?阿加扬茨,此人是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派驻在德黑兰情报站的负责人,也是此次德黑兰会议期间,主要负责安全保障工作的人。
  此前,根据对外情报局柏林情报站获得的准确情报,德国人已经获悉了同盟国三巨头将在德黑兰举行会议的消息,这个消息是一个代号为“鼹鼠”的间谍,从英国驻德黑兰大使馆搞到的。
  随后,由希特勒亲自下达命令,由斯科尔兹内负责制定计划,并由“弗雷登塔尔部队”与德军空降伞兵配合执行的刺杀计划,便开始付诸实施了。
  由于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的驻柏林情报站破获了德国人的刺杀计划,因此,就在维克托抵达德黑兰的当天,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与内务人民委员部配合,在伊朗的库姆地区,成功抓获了通过空降手段潜入伊朗的一支德军小分队。
  不过,德国人刺杀计划并没有因此而停止,他们依旧在执行着他们的计划,因此,如今的德黑兰虽然看似很平静,实际上,在这层平静的表象之下,则是充斥着紧张与冲突。
  苏联驻德黑兰大使馆与英美的使馆不一样,这处大使馆的规模很大,占地甚至比伊朗王宫都大,而且各类设施完善,至于负责守卫这里的,除了有一支正规军的部队之外,还有来自政治保卫局以及内务人民委员部的特工人员。
  但即便是这样,在维克托抵达德黑兰的当天晚上,大使馆也遭遇了一场袭击,一枚迫击炮的炮弹落到了维克托面前的这个池塘里,倒是没有人受伤。
  可以确定的是,这枚迫击炮不是用来杀伤什么人的,而是有人在尝试着校准弹道,换句话说,如果不能消除掉这个威胁,那么下一次,炮弹就不会落到池塘里那么简单了。
  事情发生之后,阿加杨茨迅速才去行动,将这个试图袭击大使馆的德军渗透小队揪了出来,但有些遗憾的是,因为行动布置的有些仓促,未能将对方一网成擒,有两名渗透人员逃脱了,直到现在也没能抓到。
  “委员同志,”沉默了片刻,阿加杨茨说道,“在慎重的考虑过之后,我依然坚持之前的意见,大使馆周边的几个街区,必须执行全面的封锁,我甚至认为封锁的区域,应该延伸到以大使馆为中心的1.5至3公里范围内。”
  维克托看了他一眼,没有说什么。
  “我已经做过一些调查了,”阿加杨茨接着说道,“波斯人的总督愿意配合我们的工作,而且,那位玛丽小姐也赞成这个方案。”
  相比起苏联驻德黑兰的大使馆,美国驻德黑兰大使馆的情况要糟糕得多,因为他们的大使馆并不在德黑兰市区内,而是在距离市中心约两公里的地方。另外,美国人的大使馆不仅占地面积要小很多,而且周围的环境非常复杂,街道狭窄不说,还临近一个规模不小的农产品市场。
  虽然从去年开始,美国人也向伊朗境内调动了一定的兵力,还从英国人的手里接管了一定的区域,但他们对伊朗的渗透依然不够深入,各方面的能力都相对较弱。
  为此,美国驻德黑兰大使哈里曼,在获悉了德国人试图在会议期间刺杀三国元首的消息之后,便向华盛顿方面提出了一个建议,大概的意思就是在罗斯福总统抵达德黑兰之后,将下榻的地点选在苏联大使馆。
  从这一点上也能看出来,美国人对苏联这边的安保能力也是相当认同的。
  不过,就外交人民委员部那边得到的反馈来看,这件事暂时还没有定下来,因为罗斯福担心他到苏联大使馆下榻的话,会在舆论上造成不必要的麻烦。
  但相对于舆论上的麻烦来说,一国元首的安全显然才是最重要的,之前格拉德温?杰布之所以过来,就是为了实地考察一下苏联大使馆的安保情况,随后,他要将这边的情况向丘吉尔做个汇报。
  作为现任的英国首相,虽然丘吉尔是极端反苏的,但他的立场也是现实的,从格拉德温?杰布的言辞来看,丘吉尔显然支持哈里曼的观点,他也认为从安全角度来考虑,罗斯福到苏联大使馆下榻更为稳妥。
  如果这件事最终定下来的话,那么一个不可避免的现实情况就会摆在维克托的面前:在三国元首正式抵达德黑兰之前,美国的特工情报人员,将先一步入驻苏联大使馆,双方势必要在反特反谍等方面,展开一定程度上的合作,同时,还要在情报上实现一定限度的共享。
  目前的形势是,英国在德黑兰的安保工作,是由格拉德温?杰布负责的,美国方面则是由那个叫“玛丽”的女人负责的,而苏联方面则是维克托在总管一切。
  但考虑到职务的对等问题,维克托可以同格拉德温?杰布直接对话,因为对方在丘吉尔的幕僚中地位不低,但是在与玛丽小姐的对接中,却不用维克托亲自出面,因为对方只是一名上尉,甚至连阿加杨茨的级别都比不上。
  真正与玛丽小姐对接的,就是阿加杨茨,但幕后做决定的,依旧是维克托。
  对于阿加杨茨所提出的,对使馆周围区域实施军事封锁的建议,维克托也有考虑过,但他的观点是,这种军事封锁行动,必须完全由苏军的部队来实施,决不能假手伊朗人。
  没错,现在德国人的威胁的确是最大的,因为在德黑兰搞一场刺杀行动,干掉同盟国三国首脑,对德国人来说获利实在是太大了,试想一下,如果在如今这个关头,斯大林同志遇刺身亡的话,那么苏联会发生什么?
  毫无疑问,在当前的形势下,苏联高层中还没有谁能够完全接替斯大林同志,顺利统管这个国家,因而,刺杀计划一旦成功,苏联至少会在短期内陷入一场混乱,从而影响到前线的战局。
  但除了德国人的威胁之外,伊朗人未必就不是一个威胁。
  是的,目前的伊朗的确是处在苏美英三国的共同管理之下,新任的国王巴列维表现的也很恭顺,但在整个伊朗,甚至就在德黑兰,也依旧存在着强硬派。这些家伙潜伏在水面之下,如同毒蛇一般,随时准备着跳出来咬人一口。
  维克托很清楚自己的职责,他要做的工作是保障会议期间斯大林同志的安全,而不是单纯的针对德国人,可以说,任何一个可能威胁到斯大林同志安全的人,都是他要对付的目标。
  而阿加杨茨同志的目光显然就具有局限性了,他只是单纯在关注德国人的动向,却将其它可能的危险给忽视掉了。
  “我不反对你的区域封锁计划,”转过身,面对着阿加杨茨,维克托面色严肃的说道,“但这项封锁计划,必须完全由我们的人来执行,至于你所说的,波斯总督所能提供的帮助,我们不需要,至少,在军事封锁的过程中不需要。”
  语气顿了顿,他又加重语气,说道:“伊万,你必须明白,在斯大林同志的安全保障问题上,我们不存在任何盟友,哪怕是英国人和美国人,我们同样也不能相信。我们所能相信的,只有我们自己的人,而且是经得起审查的自己人。”
  “这是一个原则性的问题,你必须给我记清楚了,”竖起一根手指,维克托说道。

292 抓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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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292
  拉勒扎尔街,在如今的德黑兰可以算是最繁华的一条大街了,街道两层那一栋栋充满波斯风情的三层建筑,几乎都是同一样式的,明显可以看出城市规划的影子。
  现在的伊朗与后世的伊朗并不是一回事,至少在德黑兰是这样的,相比起后世那个德黑兰,如今的德黑兰更加的世俗,而拉勒扎尔街,则是世俗化最明显的一个地方。
  已经是入夜时分,在煤气路灯的照射下,整条街道被渲染出淡淡的金色光晕,街道两侧的咖啡厅、西餐厅,甚至是酒吧,却是正处在上客的时段,很是热闹。
  相比起英美苏这样的国家,伊朗固然是国小力弱的,但在整个中东地区,在苏英两国没有入侵之前,这个国家还是最为强大的,至少在军事上是最强的。
  也正因为如此,德黑兰怎么也算的上是个中东地区的繁华城市了。
  当然,最近两年伊朗的经济下滑的很厉害,主要是随着英苏两国对伊朗的瓜分,苏联在北方夺走了伊朗大量的粮食、棉花等农产品和作物,英国则在南方控制了伊朗的港口和油田。
  去年的时候,美国人也来了,按照后世的说法,美国人是心肠最好的,他们没有对伊朗干什么坏事,只是控制了伊朗的海关和税收,当然,按照西方媒体的说法,美国人之所以这么做,不是为了掠夺这个国家,而是为了给这个国家引入现代的海关和税收概念,为了帮助伊朗实现现代化。
  嗯,所以说,控制伊朗海关与税收,随后搞商品倾销的国家不邪恶,掠夺石油等重要战略资源的国家也不邪恶,只有抢夺粮食、棉花这种农产品的国家才是邪恶的,这就是西方的舆论嘴脸。
  拉勒扎尔街中段的梅拉特广场东南角,一栋看上去普普通通的三层小楼内,维克托站在二楼的一扇窗户前,阴冷的目光透过附了灰尘的玻璃窗,看向楼下的广场。
  房间里没有开灯,昏暗的几乎伸手不见五指,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羊膻味,不是很好闻,不过,待久了之后,倒也不觉得那么难以忍受了。
  尽管已经是夜晚,但楼下的广场上依旧人流涌动,其中有缠着头巾的波斯人,也有西装革履的西方人。
  维克托已经站在窗前很久了,他的目光就在人群中漫无目的的逡巡着,似乎是在寻找什么人,又像是在等着什么事情发生。
  也不知过了多久,维克托伸手摸摸口袋,掏出一包香烟,拿在手里把玩着。
  几乎就在同一时间,窗外突然传来一声枪响。
  这一声枪响就像是触发了某种连锁反应,广场上的人群先是凝滞般的停顿,随即,一个女人尖叫的声音撕裂了这一刻的沉寂,人群顿时像是炸了锅一般,惊叫声、吵嚷声、推翻了某处摊子的乱响,全都交汇在一起,而从楼上看下去,能看到人流如同盛满了水的水缸被砸破,积水喷涌而出,涌向四面八方。
  “呯呯呯……”
  广场上的枪声在人群的躁动中变的激烈起来,就像是有两伙人在对射一般,从维克托的位置看过去,可以看到广场对面的一栋小楼前,频频有亮光闪过,很显然,那是枪击时发出的光。
  维克托眉头微皱,迈步朝旁边靠了一点,躲到有墙壁遮挡的地方,这才取出一支烟叼进嘴里,用打火机点燃。
  房间里的光线陡然一亮,随即便又黯淡下去,黑暗中,只能看到一个红色的光点在闪烁。
  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片刻后,一道模糊的身影出现在门口的位置,紧接着,一个年轻人的声音说道:“委员同志,出了点意外。”
  维克托没有回头,他重新挪回到刚才的位置,隔窗看向对面那个枪声变的愈发密集的小楼。
  此时,交火已经从楼前转移到了小楼内,透过对面楼的窗户,隐约可以看到楼内像是有什么地方漏电一样,时不时的闪过惨白的亮光。
  “是好的意外,还是坏的意外?”吸了口烟,维克托不紧不慢的问道。
  “是……”门口的年轻人滞了一下,片刻后,迟疑着说道,“英国人也盯上了那些家伙,他们抢先动手了。”
  “你怎么知道是英国人?”维克托的身影隐藏在黑暗中,就像是个幽灵一般。
  “我认出了刚才开枪的那个人,”年轻人说道,“他叫纳尔逊,是……”
  “伊万,你可真是交游广泛,”维克托的声音很是阴沉,其中似乎还带着几分嘲讽,“那么你来告诉我,你认识对方叫纳尔逊,那么这位纳尔逊先生,是不是也认识你呢?”
  “这……”年轻人便是阿加杨茨,他被维克托问的愣了一下,赶忙又解释道,“不,我想他应该不认识我,因为我们……”
  “不需要给我解释那些我不关心的东西,”维克托打断他的话,说道,“我现在只想知道,既然他不认识你,那么你为什么要认识他?你凭什么断定他是在为英国人服务,而是不是在德国人服务?我已经告诉过你了,在我们所工作的战线上,没有盟友,你是不是又把我的话忘记了?”
  阿加杨茨显然是明白了维克托的意思,他站直身子,朝着维克托的背影敬了个礼,随即什么也没说,转身出门而去。
  “维克托,你的做法是不是有点激进了?”阿加杨茨的脚步声终于消失在门外,黑暗中,一个男人的声音突然冒出来,听着有些陌生。
  这人一直躲藏在房间的暗影里,如果不是此时开口说话,估计都人意识到这房间里竟然还有一个人。
  “为什么这么说?”维克托从窗前转过身,看向黑暗中的房间角落,窗外一丝昏暗的灯光投射进来,照出他微笑着的半张脸,“在情报工作的战线上,根本没有盟国、朋友的说法,但凡是联盟之外的情报组织,都是我们敌人或目标。”
  语气顿了顿,他笑着反问道:“这我总没说错吧?”
  黑暗中有人影晃动,片刻后,一个人出现在维克托的面前,借着窗外投进来的光线,可以看到一张英俊帅气的脸,赫然竟是隶属于内务人民委员部的阿巴库莫夫。
  阿巴库莫夫出现在这里并不奇怪,其实,最近这段时间,内务人民委员部赶来伊朗境内的人,还不仅仅是一个阿巴库莫夫,除了他之外,梅尔库洛夫也来了,只不过后者人在大不里士,没有到德黑兰来。
  在维克托离开莫斯科后的第三天,斯大林同志的专列也出发了,今天早上,这趟专列抵达了巴库,现在估计已经到了大不里士了。
  之前,斯大林同志准备前往德黑兰参加会议的事情,所知者不多,虽然贝利亚是知道内情的人,但这位嘴巴严实的很,而且拎的清轻重,他不可能在斯大林同志没有批准的情况下,将这件事告诉任何人,哪怕是他的亲信。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斯大林同志已经离开了莫斯科,乘坐火车前往伊朗,内务人民委员部自然不能不采取一些行动了。
  现在,内务人民委员部不仅向伊朗这边派出了高层的指挥员,还从高加索地区调拨了两支精锐的内卫部队,一同进入了伊朗境内,正在由大不里士至德黑兰的铁路沿线布防。
  “当然没错,”阿巴库莫夫笑了笑,他朝着维克托的手上看了一眼,说道,“给我来支烟。”
  维克托也不介意,他将自己手上的拿包烟递过去。
  “委员同志说,你在情报这一行里非常有天赋,”阿巴库莫夫给自己点上一支烟,又将拿包烟递还给维克托,这才说道,“过去一直有些不服气啊,但是如今看来,委员同志说的没有错,你的确是有这方面的天赋。”
  维克托笑了笑,没有说什么。
  这次阿巴库莫夫赶到德黑兰之后,在面对他的时候,态度上发生了太大的变化,但天知道他现在说的这番话究竟是真心地,还是虚情假意的。
  不过,阿巴库莫夫这番话还真是真心的,虽然他是刚到德黑兰,但因为维克托在很多工作上没有瞒着他,因此,他非常清楚现在的情况。
  阿巴库莫夫不知道维克托在对外情报局的工作上做了些什么,但通过他的观察,有了一个很惊人的发现,那就是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的人,似乎很清楚德国人的渗透小组都潜伏在了什么地方,不,不仅仅是德国人,就连那些包藏祸心的波斯人,也能被他们顺利揪出来。
  仅从这一点上看,如今的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在工作效率上,的确是要比当初的内务人民委员部强很多。
  两人说话的工夫,楼下广场上的枪声息止了,隔着窗户看出去,可以看到有一队骑警出现在了广场对面的小楼前,那是德黑兰本地的骑警,估计是被枪声吸引过来的。
  远远地,维克托看到阿加杨茨出现在骑警队的面前,便朝着阿巴库莫夫笑了笑,说道:“好啦,应该有结果了,咱们去看看有什么收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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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管是生活中,巧做豆腐,还是社宰分祭肉,就连追女孩,讨媳妇,都不惜弄几辆豪车,在家门口压出几道车辙印。
  尤其喜欢陈平智斗恶霸石家的情节,层层设套,步步用计,最后通过乞丐寄书,使石家灰飞烟灭。
  看似生活日常,却处处暗藏机关,不经意间,彰显人生智慧。
  这还仅仅是蛰伏乡里,更遑论他出山后,屡出奇计,灭秦扶汉,智取项羽,解白登山之围,直至诛灭诸吕,保大汉四百年江山了。

293 领袖莅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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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细密的小雨簌簌而落,将整个站台都冲洗成了一种深深的黑褐色,显得古朴而庄重。
  站台两侧,荷枪实弹的苏军士兵冒雨站在那儿,几乎每隔三米就有一个人,而长长的队列从站台两侧延伸开去,最终又顺着铁轨朝更远的地方拓展。
  站台边上,维克托穿着宝蓝色的风衣外套,面无表情的站在那儿,在他身边,则是穿着内务人民委员部制服的阿巴库莫夫。至于两人的前方,则是两个小时前才乘飞机抵达德黑兰的莫洛托夫与伏罗希洛夫。
  尽管站台上的人很多,但却是一点声音都没有,所有人都在雨中安静的等着,等着那列载有斯大林同志的火车进站。
  这次的德黑兰会议,苏联方面的谈判代表一共有两个人,分别是代表外交人民委员会的莫洛托夫与代表军方的伏罗希洛夫元帅,至于斯大林同志,他是不负责谈判的。
  今天的雨虽然下的不大,但却很密,而德黑兰这个破烂的火车站,站台上竟然没有遮雨的顶棚,所以,等候在这里的人全都被淋着,包括莫洛托夫与伏罗希洛夫两人在内,都没有安排人打伞。
  不是大家伙的喜欢被雨淋着,而是斯大林同志马上就到,不打伞也是一种姿态。
  就在安静的等待中,一名穿着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制服的年轻少尉从后面凑上来,直接凑到维克托的身边,附身在他的耳畔小声说了些什么。
  也不知道少尉说了些什么,维克托的眉毛微微一扬,随即沉声说道:“知道了。”
  少尉行了个军礼,转身悄无声息的离开。
  尽管少尉来的无声无息,但站在前面的莫洛托夫与伏罗希洛夫还是察觉到了,两人不约而同的转过头,朝维克托看过来,就连旁边的阿巴库莫夫也在好奇的朝他脸上窥探。
  “咳,”维克托轻咳一声,压低声音说道,“英国人向我们提出了抗议,说是昨晚的一个行动中,我们的特工人员袭击了他们的人,还抢走了两个他们已经盯了很久的德国特工。”
  “哦?”莫洛托夫脸上没有半分表情,只是不急不缓的哦了一声。
  “现在,那些英国人让我们将那两名德国特工交给他们,”维克托接着说道,“否则的话,就要走外交途径。”
  “那就让他们走外交途径好了,”伏罗希洛夫微笑着说道,相比起莫洛托夫的淡漠,他在对待维克托的时候,似乎是热情的很,就像是之前他往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塞人,却被斯大林同志臭骂一顿的事情压根没有发生过一样。
  当然,维克托又不是幼儿园的孩子,谁对他笑脸相迎,他就傻乎乎的将谁当做自己人,所以,面对伏罗希洛夫给与的“支持”,他也只是微微一笑,没有说什么。
  “那两个德国人很重要吗?”莫洛托夫沉默了片刻,问道。
  “我们的人还没有撬开他们的嘴,”维克托说道,“不过,就我所知,昨晚的行动中,英国人好像损失了四个人手,现在他们不谈损失的事,却只是要求将那两个德国人交给他们,我想……”
  维克托的话说到这儿就停住了,他究竟想什么,没有说出来,不过在场的人却都能明白他的意思。
  毫无疑问,相比起这两个德国人来,英国佬认为他们损失的四个人手并没有那么重要,这本身就已经能够说明一定的问题了。
  “那就让他们走外交途径好了,”莫洛托夫冷漠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他看了看维克托,说道,“我已经习惯了英国人的吵嚷,并不介意多和他们纠缠几回。”
  “谢谢您的支持,”维克托笑着点头,说道。
  恰好在这个时候,很远的地方隐约传来火车的鸣笛声,那声音虽然不大,但是却将所有人的注意力瞬间都吸引过去。
  莫洛托夫与伏罗希洛夫两人急忙转过身,不约而同的扭头朝站台西侧看去。
  维克托站在他们身后,再加上站台两侧有大量士兵,因此,他的视线不太好,有心踮起脚尖来张望一下,却又担心被外围的记者们拍到,因此,只能耐着性子,等火车开过来。
  约莫五六分钟后,伴随着火车车轮咣当当的噪响,白蒙蒙的蒸汽将站台两侧全都笼罩住。
  看到火车缓缓停下来,原本等候着在外围的记者们,短时间失去了秩序,一个个举着相机或是镁光灯,试图朝前拥挤,却被外围守卫的士兵们硬生生推了回去。
  维克托原地站着,先是回头朝记者们所在的位置看了一眼,又侧过身,朝着站台不远处的几栋房屋看了看,在那些房屋的顶部,已经事先安排了狙击手,他们的任务,就是防止有意外发生。
  在有些刺耳的放气声中,火车终于停了下来,但拉着窗帘的车厢门,却没有第一时间打开。
  车下等候的人们也不着急,就在原地安静的站着,一直又等了六七分钟,紧闭的车厢门才在咣当当的轻响中缓缓打开。
  最先从车厢内出来的,并不是斯大林同志,而是五六名穿着军装的保卫局士兵,跟在这些士兵身后的,是同样穿了一身军装的波斯克列贝舍夫同志。
  有意思的是,过去波斯克列贝舍夫同志一直都是穿内务人民委员部军装的,蓝裤子、蓝帽子是标配,但是,他今天却穿了一件宝蓝色的风衣外套,头顶的帽子,也是属于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的配备。再看看他衣领处别着的领章,竟然是少将。
  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的制服,尤其是配备了领章、肩章和帽徽的制服,自然不是谁都可以穿的,更何况还是少将的级别,但波斯克列贝舍夫同志就是穿了,谁还能去找他的麻烦?至少维克托不会那么傻。
  波斯克列贝舍夫先跳下火车,与迎上前去的莫洛托夫、伏罗希洛夫简单的交谈两句,虽然离得不远,但因为声音嘈杂,所以维克托也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
  之后,又过了三四分钟的样子,穿着一身苏联元帅礼服的斯大林同志,才不紧不慢的出现在车厢门口。
  是的,他身上穿的的确是一身元帅礼服,但帽子上却没有戴帽徽,咋一看,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看到斯大林同志出现在车厢门口,维克托急忙站直身子,还特意抻了抻身上的风衣,这才朝着斯大林同志的方向行军礼。
  就在他行军礼的同时,一名指挥员也大声下达了命令,随即,守护在站台两侧的士兵们纷纷举手行礼,动作整齐划一,非常壮观。
  斯大林同志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他一只手握住车厢门口的把手,另一只手举起来,朝着站台上的人们挥了挥,这才在波斯克列贝舍夫的搀扶下,从火车上走下来。
  在他挥手的那一瞬间,站台上咔嚓咔嚓的闪过不知多少道亮光,那都是记者们在抓拍斯大林同志瞬间的动作。
  说实话,在这一刻,维克托的心里是非常紧张的,他真的很担心有枪声在这个时候响起来,那样的话,他恐怕就有的罪受了。
  幸运的是,他所担心的那一幕并没有出现,毕竟之前的准备工作做的足够到位,今天能进入这里的人,哪怕是那些记者,都是经过严格审查的。
  斯大林同志没有在站台上久留,他与莫洛托夫、伏罗希洛夫两人简单的交谈了两句,便在一众人的簇拥下,朝着站台东侧走去,前来迎接他的车队,就停在那边不远处。
  在前来迎接斯大林同志的众人里,维克托当然是排不到最前面的,能排在第二排已经很不错了,这还是因为罗斯福同样也在今天抵达,那些英国人、美国人的代表,都跑去迎接罗斯福了,没人来这边,否则的话,维克托的位置必然会更加的靠后。
  迎接领导这种事,真的非常操蛋,明明自己去了只能排在后面,甚至都没有机会让领导看上一眼,整个过程,比打酱油还更像打酱油,但即便如此,还不能不去——你来了,领导没看见你,不算什么,但若是你没来,偏偏领导发现了,那就是大事件了。
  专门负责迎接斯大林同志的,是一辆吉斯轿车,没错,是斯大林同志两辆防弹专车中的一辆,之前专门从莫斯科空运过来的。
  维克托看着斯大林同志上了车,正准备从人群中退出去,却被波斯克列贝舍夫同志招手拦住了。
  “维克托同志,维克托同志,”波斯克列贝舍夫站在车边,朝着维克托招手,很显然,他一直都在关注着维克托所在的位置。
  维克托愣了一下,急忙上前几步,从莫洛托夫身边绕过去。
  “你坐这辆车,”波斯克列贝舍夫替斯大林同志将车门关上,这才重新扭过头来,对维克托说道,“斯大林同志有些事情要问你。”
  在这一刻,维克托就感觉似乎有无数道目光汇聚到了自己的身上,不过,他现在可没工夫考虑太多。
  朝着波斯克列贝舍夫点点头,他小跑着绕到车子另一面。

294 责任重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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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与马林科夫同志的那辆车是同款,但斯大林同志这辆座驾的内饰,却完全是白色的,嗯,纯白的颜色。
  这种纯白色其实会给人带来一种视觉上的干扰,总处在这样的环境里,会让人感觉眼睛不舒服,可以想象一下长时间处在茫茫雪原上,差不多一样的道理。
  不过,维克托可不敢褒贬什么,他拉开另一侧的车门,直接便坐了进去。车内,斯大林同志就坐在另一侧,面带微笑的看着他,见他坐进车里,才扭过头去,看向前方的后视镜。
  车子很快便缓缓开动起来,朝着预留出来的通道外慢慢施去。
  “在离开莫斯科之前,我得到一个好消息,”等到车子出了通道,斯大林同志才说道。
  维克托听到他开口,便第一时间扭过头去,目视着他那张带着微笑,却依旧令人心中忐忑不安的脸,做出一副专注听他说话的样子。
  “瓦图京在基辅近郊遭遇乌克兰民族主义分子游击队的袭击,”斯大林同志接着说道,“伤势很严重。”
  维克托眨眨眼,暗道:这是好消息吗?
  原本也是啊,尽管斯大林同志与总参谋部那些人的矛盾日趋对立,但作为乌克兰第1方面军司令的瓦图京遇袭受伤,斯大林同志怎么也不能堂而皇之的说这是个好消息吧?
  “如果放在过去的话,他很可能就……”斯大林同志接着说道,“幸运的是,我们现在有了治愈感染的特效药,就是对外情报局搞回来的那种盘尼西林,它救了瓦图京的命。”
  维克托这才明白真正的好消息是什么,不过,他又有了几许疑惑,主要是不知道瓦图京获救这件事,到底是真的让斯大林同志高兴了,还是让他不快了。
  “现在,相信所有人都需要重新审视一下你当初的提议了,”斯大林同志不可能知道维克托心里的想法,他接着说道,“将技术获取作为对外情报局的一个重点方向,确实是非常有必要的。”
  维克托点点头,没有说话,他相信斯大林同志接下来肯定还有话要说。
  “另外,我听说科罗廖夫的玩具似乎也取得了突破性的进展,”果然,斯大林同志紧接着便又说道,“马林科夫同志告诉我,说这个玩具具有划时代的意义。”
  “是这样的,”维克托接口说道,“科罗廖夫同志在上周三刚刚实验成功了我们的,不,应该是全球第一枚弹道火箭样机,这种火箭可以将四点七重的弹头,按照既定轨道,运送到近三百公里之外的地方。从理论上来讲,我们使用这种武器,就可以在乌克兰现有的战线上,直接威胁到罗马尼亚的普罗耶什蒂油田。当然,因为这只是初次的试验成功,因此在准确度上,还不能尽如人意。”
  对于火箭研发项目,维克托一直以来都是非常关注的,两个实验室取得的每一次进展,他都能够在第一时间获悉,因此,科罗廖夫所取得的成功,他其实比斯大林同志知道的更早一些。
  “四点七吨?”斯大林同志皱了皱眉,很显然,他从马林科夫那里得到的信息是有限的,当然,这并不是说有谁在隐瞒他什么,而是因为他自己没有对火箭研发项目的关注度不够。
  “现在,我们在弹道火箭技术研发领域,还只能算是迈出了一小步,”见他似乎对这种数据不太满意,维克托便解释道,“现在,我们能够窥见到的,只是这项技术的发展前景,不到五吨的起飞重量,不足三百公里的射程,只是我们现在能够取得的成绩。在未来,我们需要实现的效果,是让这种火箭的起飞重量达到甚至是超过百吨,射程超过上万公里。”
  斯大林同志似乎是在想象这样的武器,将来会是什么样子的。
  “根据我们得到的情报,美国人现在已经启动了一个全国动员的项目,也就是‘曼哈顿计划’,旨在全面推动核武器项目的研发,”维克托拐了个弯,从侧面阐述火箭技术项目的重要性,“在这方面,因为由英国人的配合,他们似乎已经走到了我们的前面。但从另一个角度来说,他们显然是忽视了爆炸核的投放技术问题,以远程航空兵作为投放手段,显然是他们的唯一设想。”
  语气顿了顿,维克托接着说道:“但远程航空兵的轰炸行动,会受到诸多因素的限制,这一点是没有疑问的。而我们的构想与此不同,我们的构想是,在将来的某一天,可以以弹道火箭作为爆炸核的有效运载工具。如此一来,我们就可以在没有掌握绝对制空权的情况下,对敌人的领土发起远程核武打击,因此,将弹道火箭技术与核武器技术结合在一起,将使我们在国家层面的战略中,占据绝对的主动。”
  斯大林同志没有直接表态,他沉默了良久,才问道:“你确定这样的构想可以实现吗?”
  “从理论上来说,是完全可以实现的,”维克托毫不犹豫的说道,“而且,我们显然已经迈出了具有决定意义的第一步,嗯,当然,我对技术层面上的东西,了解也非常有限,如果您想进一步了解的话,我可以安排相关的专家同志们起草一份详细的报告。”
  斯大林同志点点头,虽然他没有说什么,但显然是认可了维克托的这项提议。
  “这些事情可以以后再说,”片刻后,他将后背往座椅内靠了靠,岔开话题说道,“现在,先说说德黑兰这边的情况吧。”
  维克托整理了一下思路,将他抵达德黑兰这几天来,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所做出的一系列行动、部署,都简要的讲述了一遍,随后,又讲述一下他与哈里曼、格拉德温?杰布等人接触的情况。
  其实,斯大林同志能够主动询问德黑兰的情况,就足以说明他对维克托是如何的另眼相待了,如果换成别人的话,他都不一定问这个问题。
  就像阿巴库莫夫,他来德黑兰这段时间可也没少做工作,斯大林同志为什么不问问他干了些什么?
  事情就是这样,领导找谁来汇报工作,那肯定就是对谁比较看重了,否则的话,你即便是做了再多的工作,领导却一点都不了解,那跟什么都没做又有什么区别?
  从德黑兰火车站到苏联大使馆,路程并不是很远,半个小时不到,就在维克托刚刚将最近几天的基本情况介绍完的时候,车队便已经驶入了大使馆的院落内。
  就像此前维克托所说的那样,在目前的苏联大使馆周边,辐射出去的四个街区范围,已经全部被封锁了。原本居住在附近的居民,已经被强制性清空,而负责执行封锁任务的,则是阿巴库莫夫带来的内务人民委员部内卫部队。
  现在,整个大使馆俨然就是一个军事据点,除了大使馆内那栋白色的主楼之外,剩余的所有附属建筑,都被临时改建为防御火力点,包括仓库、车库这类单层的建筑顶部,甚至还加装了防空炮位。
  车队直接行驶到白色主楼的入口前,维克托随同斯大林同志下了车,又等到莫洛托夫与伏罗希洛夫两位委员赶上来,这才悄无声息的退到一边。
  主楼的整个二楼都被清空了,整理出来的11个房间,任何一个都可以作为卧室,这是斯大林同志的习惯,他总是不喜欢在一个固定的房间里休息,主要还是缺乏安全感。
  随同斯大林同志一起来到德黑兰的,还有一支克里姆林宫的专属卫队,这些人第一时间便接收了主楼的防务,说到底,他们才是斯大林同志最信任的近卫。
  维克托给自己在一楼安排了一个房间,这个房间紧挨着楼梯口,房间的侧面有一扇小窗,正对着楼梯,这里原来是个收发室,说白了,就是分配信函的地方。
  之所以将这个房间留给自己,是因为维克托需要随时关注有什么人上下楼,这是……地地道道的马屁精做法,展现态度的作用,要远远大于实质性的安保作用。
  试想,如果真的有人冲破外面的层层封锁,一直冲到了这里,维克托一个人还能阻止的了对方吗?很明显,他什么都做不了。
  因此,他住在这个地方,纯粹就是给斯大林同志看的,说他是谄媚也好,拍马屁也罢,都不算错。
  但对于维克托来说,他现在不在乎别人是怎么看待这件事的,毕竟别人的一万句嘲讽,也比不上斯大林同志的一句赞同,对于矢志要走仕途的人来说,脸算什么啊?说句掏心窝子的话,这世界啊,要脸的人真的是什么事都干不成的。
  另外,维克托也是真的很关心斯大林同志的安全问题,不管怎么说,他也是这次斯大林同志出行的安保负责人,一旦这位领袖同志在德黑兰出了任何意外,他都得把自己的小命搭进去,所以,如果可以选择的话,维克托倒是宁可这场该死的德黑兰会议不要召开才好。

295 三巨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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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是清晨,初秋如同薄雾般的晨霭,还没有从德黑兰的城市街道上彻底退却,白蒙蒙的水气凝结在离地半米高的位置,走动间,会给人一种潮湿微寒的感觉。
  苏联大使馆偌大的院落内,从戒备森严的使馆院落门口,一直到主体楼前的花坛,荷枪实弹的内为士兵分列鹅卵石小路的两侧,目不斜视的迎接着正从院落门外缓缓驶入的车队。
  这列车队由十七辆黑色的轿车组成,前面七辆在车头的位置插着美国人的星条旗,而后面的十辆车上,则是插着英国人的国旗,每辆车的旁边,都有两名穿着黑色西装的白人壮汉跟随着。
  今天,是德黑兰会议召开的第一天,同时,也是身为美国总统的罗斯福,正式入住苏联大使馆的第一天。
  就像之前所说的,罗斯福选择下榻在苏联大使馆,而放弃了美国大使馆,这件事在美国国内的媒体上,引发了大范围的讨论,按照《纽约时报》的说法,这件事看上去就像是“总统先生被斯大林和他的红色帝国绑架了”。
  当然,作为美国历史上唯一一位四次连任总统的强力人物,罗斯福在美国国内有着常人难及的声望,正因为如此,舆论对他的决定构不成任何影响,所以,在考虑了诸多的综合因素之后,他以及他的团队最终还是接受了哈里曼的建议,将下榻的地点选择到了苏联大使馆。
  与迎接斯大林同志的时候差不多,维克托此时也站在迎接的人群里,位置同样比较靠后,他的左边是美国参谋长联席会议主席乔治?马歇尔——没错,就是在战后提出了旨在复兴欧洲的所谓“马歇尔计划”的那个人。而在他的右手边,则是英国国防部参谋长伊斯麦将军。
  目前,维克托对外的身份,是苏联国防人民委员部“军事情报委员会”的主席,注意,这个部门是根本不存在的,它就是一个用来迷惑人的“虚设部门”。
  所谓虚设部门,并不是说对外宣传上存在,实际中不存在,没有那么简单,因为这个部门不仅在对外宣传中存在,在苏军的无线电通讯中,同样也存在,另外,这个部门还有属于它自己的邮递编号和通讯密电码,甚至还有自己的指挥中心。但所有的信息,最终都会指向列福尔托夫军事监狱。
  在如今的苏联,为了对抗间谍活动,类似这样的虚设部门有很多,当然,最多的还是一线战场上活跃的方面军级虚设指挥部,这东西都是用来迷惑敌人的。
  从使馆门口缓缓驶入的车队,最终停靠在楼前,随着前行的两名黑西装,在引路的礼宾车停下来的那一瞬间,便飞快的赶上前去,将礼宾车的后车门打开,随即,又在车门边上放下一个很精巧的小斜梯。
  尽管位置比较靠后,视线被前面身材魁梧的英国皇家总参谋长布鲁克上将挡住了多半,但此时的维克托依旧感觉心情有点激动。
  来到这个世界这么多年了,维克托已经习惯了那些曾经历史上的名人,活脱脱的出现在自己面前,但是在这一刻,他的情绪总归还是有些波动起伏的。
  今天是三巨头聚首的日子,实事求是的说,就当前的局势来看,斯大林、罗斯福、丘吉尔,这三位名至实归的巨头,以及他们背后所代表的国家利益,确实能够对这个世界产生巨大的影响。
  在欧洲战场上,东线地区,经过了基辅反攻战役之后,德军的颓势已经暴露无遗,苏联红军的优势彻底显现,即便是西方媒体都普遍承认,在当前局势下,面对苏联红军的强大攻势,德军在东线已经难有作为了。
  而在地中海沿岸,英美盟军已经在西西里岛登陆,逼迫着意大利人颠覆了他们的墨索里尼政府,甚至令墨索里尼本人,都一度沦为游击队的俘虏。尽管希特勒派遣的特遣队将他救走了,但却已经无力挽回整个意大利的局势。
  在太平洋战场上,美国人先后夺取了新乔治亚群岛和布干维尔岛,从而进一步压缩了日本人的本土防御圈,进而又威胁到了日本人在东南亚各地的石油生命线。
  如今的日本,在海洋作战中,已经完全失去了抵抗的能力,面对美国人的进攻,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以孤军死守的形势,拖延美国人的进攻节奏。但无论他们如何拖延,战败沦亡也不过是时间的问题罢了。
  说白了,三巨头为什么要选在这个时候来德黑兰召开会议?不就是因为他们已经确定自己能够赢得这场战争了嘛,考虑到未雨绸缪的因素,所以大家得提前商量商量,有些战后的利益应该如何划分。
  而对于维克托来说,这场在前世的时候,影响了战后数十年世界格局的会议,已经不再是一个历史符号,而是一个他有机会亲自参与的现实事件了,因此,他的确有理由为此而激动。
  从小斜梯上滑下来的,是一个坐在轮椅上,头发半白、满脸皱纹的老人,他的脸色带着一种明显不健康的苍白,密密麻麻的老人斑,似乎在预示着他的大去之日已经不远了。
  在看到这个老人的第一眼时,维克托的脑子里就闪过一个古怪的念头:难道在这个年月里,所谓的“十大邪术”之一已经出现了?前世他看到的三巨头照片上,罗斯福可没有这么苍老啊,很明显,那张世界著名的照片是被人PS过了。
  尽管一张脸形同枯槁,但罗斯福先生却始终带着笑意,而在他的身后,替他推着轮椅的小个子,则是总统的私人顾问霍普金斯。
  在第一眼看到霍普金斯的时候,维克托的脑子里突然蹦出来一个前世所熟知的名词“麦卡锡主义”,随即,他下意识的扭过头,朝站在身侧的马歇尔看过去。
  或许是感受到了他的视线,马歇尔扭过头,也朝他看过来,同时,还微笑着朝他点了点头。
  看到对方脸上和煦的笑容,维克托也回报以善意的微笑,但是在这一刻,他的脑子里却在盘算着一个弄死对方的计划。
  世人都知道苏联有一场大清洗,却鲜有人知道,在战后的美国,其实也有一场近乎于大清洗的大规模迫害运动,尽管后世的文献中鲜有记载,但现实的情况是,在麦卡锡主义泛滥的几年中,那些形形色色的所谓“纠察队”,可是干了不少“好事”。
  抄家、刑讯、公然抢劫,类似这样的事情,甚至在华盛顿都频频上演,从政界到科学界,再到教育界、文艺界,都受到了这场运动的广泛冲击,类似奥本海默、爱因斯坦这样的人,都成为了运动的受害者。而马歇尔、霍普金斯这些人,同样也在这场运动中,受到了巨大的冲击。
  尽管这场运动是打着反左翼的旗帜进行的,但考虑到它对美国造成的深远影响,维克托认为自己没有理由不做出些安排,给这场险些动摇了美国国本的运动添上一把火。
  麦卡锡用来发起这场运动的借口,就是捕风捉影的说什么美国政府中有数以百计的共产主义潜伏者,还说类似奥本海默、爱因斯坦这样的科学家,类似马歇尔、霍普金斯这样的政治家,是苏联的间谍。可惜的是,这家伙的指责非常空泛,没有任何切实的证据。
  呵呵,没关系,维克托认为,如果前世的这一场运动仍旧出现的话,那么麦卡锡先生会获得他所急需的证据的,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的对外情报局,很乐意帮他这个忙。
  看到维克托脸上和善的笑容,马歇尔先生迟疑了一下,朝他伸出了右手。
  维克托毫不犹豫的把手伸出去,同他握了握,这才再次朝他点点头,重新将目光投向队伍的前方。
  此时,人群的最前方,斯大林同志已经站到了罗斯福的身边,两人正握着手说些什么,气氛融洽而不失热情,咋一看上去,两人就像是多年的密友一般。
  而在稍远一些的地方,穿着定制西装、身材臃肿的如同不倒翁一般的丘吉尔先生,正与一个身材瘦高、表情严肃的中年人并肩走过来,中年人的手里还拿着一柄巨大的长剑。
  这个中年人维克托认识,罗伯特?艾登,英国现任的外交大臣,战争爆发的这两年里,这家伙没少往莫斯科跑。
  维克托看着丘吉尔一行人走到斯大林同志面前,艾登将那柄华丽的长剑交给丘吉尔,随后,丘吉尔又将它交到斯大林同志的手里,看样子,这柄长剑应该是一份礼物。
  说实话,即便是在前世的时候,维克托对美国人就没有任何好感,傲慢、自大、霸道等等等等,这些负面的词汇似乎都能用在美国人的身上。
  但是相比起美国人,他对英国人的恶感更甚,在他眼里,如果美国人可以看作是暴躁的狮子,那么英国人就是瘸了一条腿,却还总喜欢表现自己的鬣狗。
  天字第一号搅屎棍,说的就是它。

296 建言(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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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像维克托所说的,联盟没有真正意义上的盟友,尽管在对抗轴心国同盟的立场上,英美苏三方有着共同的目标,但是,这个目标在库尔斯克战役之前还是明确的,而到了现在,却正在变的日渐模糊。
  共患难易,同富贵难,这样的问题不仅存在于人和人之间,同样也存在于国和国之间,从马克思主义的矛盾观来讲,这就是主要矛盾和次要矛盾存在转化的原因。
  在联盟内部,斯大林格勒战役取得决定性的胜利之前,各种各样的党内斗争都是隐性的,派系与派系之间的隔阂虽然存在,但却没有那么的明显。
  而在斯大林格勒战役之后,这种矛盾就陡然浮现出来,团结、和睦的因素降低了许多,斗争与妥协的因素却愈发多了起来。
  放在联盟外部,看国际关系,英美苏之间的合作,显然也存在着同样的问题。
  在西方的媒体舆论中,不管是莫斯科战役的胜利,还是斯大林格勒战役的胜利,都得到了那些西方舆论的大肆褒奖,而随着库尔斯克会战的胜利,尤其是在苏军解放了包括基辅的整个东乌克兰之后,西方的舆论就开始变味了。
  在西方的媒体报道中,更多地出现了乌克兰民族主义者的论调,舆论对所谓“乌克兰民族的苦难”多了许多的讨论,而这样的内容,显然不是莫斯科喜欢看到的。
  所以,总的来说,英美与苏联之间的矛盾从来都没有消失过,它只是被全世界与法西斯之间的矛盾遮掩住了,而等到法西斯被击败之后,英美与苏联之间的“次要矛盾”,立刻就会升级为主要矛盾,这是必然的。
  德黑兰会议头两天,是三巨头之间的闭门会议,这样的会议,维克托自然是没有权利参加的,不过,会议的大概内容他还是知道的。
  就目前来说,斯大林同志与罗斯福、丘吉尔所探讨的内容,主要还是第二战场的开辟问题。
  事实并不像后世所宣传的那样,如今的斯大林同志,对催促英美开辟第二战场的欲望已经不再那么强烈了,他所不能接受的,是英美将开辟第二战场的位置,放在亚平宁半岛。
  从相关的会议纪要来看,美国人对亚平宁半岛的战事并不怎么关心,罗斯福的关注点依旧是在太平洋战场上,他希望欧洲的战事能够尽快结束,随后,苏联应该尽快发起对日作战。
  美国人在太平洋上取得了连番胜利,但穷凶极恶的日本人,同样也让美军吃到了足够的苦头,因此,日本数以百万计的陆军,对美国人来说,依旧是一块足够坚硬的石头,华盛顿需要苏军发起对日作战,从而减轻他们身上的压力。
  但英国人却有他们自己的打算,丘吉尔力主以亚平宁半岛为基地,开辟欧洲的第二战场,如此一来,英美联军的北上,将有希望阻止苏军向中南欧方向的扩张。
  别看英国人能耐不怎么样,但胃口却是大的很,他们希望先一步夺取奥地利和匈牙利,将苏联西扩的脚步,阻隔在波兰以东,相比起这个目标,英国人对太平洋的战争,不感兴趣。
  面对英国人的贪婪,斯大林同志是真的拍了桌子,他甚至公开向丘吉尔表明,如果英美选择继续在意大利北进的话,那么莫斯科将不排除与柏林单方面媾和的可能性,只要德国人能够撤退到波兰以西,那么苏联甚至可以释放现有的德军战俘。
  这种近乎针锋相对的纠缠,持续了两天,最终,在罗斯福的干预下,丘吉尔还是做出了让步,原则上同意英美联军不在亚平宁半岛继续北上,并于明年年中,在法国海岸开辟第二战场。
  除此之外,为了让英国人的大批军队撤出伊朗,罗斯福提出了发动暹罗战役的构想,要求丘吉尔尽快将集结在南伊朗地区的部队,调往中南半岛,以便在该地区发动新的对日作战计划。
  从这一点上看,尽管罗斯福已经离死不远了,可头脑还是很清楚的,他知道在当前的形势下,对抗轴心国的军事行动,还离不开苏联的配合,因此,英国佬早早暴露出来的反苏倾向,才会被他最终压制住了。
  对于维克托来说,最近两天里,他并没有过多关注谈判的问题,毕竟那与他的工作没有多少相关性,那是人家莫洛托夫同志应该考虑的问题。
  自从脑子里萌生出那个邪恶的念头,打算好好利用一番“麦卡锡主义”这个噱头之后,维克托在最近两天里,就迫不及待的开始筹划这件事了。
  不过,在这件事上稍稍有些麻烦的是,他不能提前以报告的形式,将这个计划提交上去,因为他根本没有办法解释清楚这个计划的可行性从何而来,他凭什么能够提前几年,就认定会有一个叫麦卡锡的人跳出来哗众取宠,在美国闹出那么一场喧嚣的风波?
  是的,这些问题他解释不清楚,所以,只能不动声色的悄然布局,将一系列的钉子率先埋下去,等到某个关键的时候,这些钉子就能跳出来,说不准就会扎中什么人的心脏。
  除了安排这件事之外,维克托还在关注另外一件事,那就是他希望能够找到一个合适的机会,将他的那套“基层党委会”理论,送到斯大林同志面前去。
  不过,在德黑兰,这样的机会并不好找,不仅仅是因为罗斯福就住在苏联大使馆里,斯大林同志一天中的大部分时间,都是与罗斯福在一起的。
  即便是这两位巨头不在一起的时候,斯大林同志也会抓住时机,与莫洛托夫商量一些谈判的事情,为此,维克托根本找不到“可趁之机”。
  不过,就在斯大林同志抵达德黑兰的第五天,苏美英三方达成了《宣言》草案的第一版后,维克托终于找到了一个合适的机会。
  ………………………………
  才刚刚进入黄昏,大使馆内便已然是一派灯火辉煌的景象。
  为了庆祝三方达成了基本的统一意见,今晚大使馆举办了一个庆祝酒会,按照计划安排,酒会将在六点半钟正式开始,包括英美两国的谈判代表在内,还有伊朗王室派来的代表,预计参加酒会的人,超过了半百之数。
  此时,距离酒会正式开始还有不到一个小时,各方的代表都还没有来,而罗斯福总统还在休息——昨晚这位总统先生似乎没有睡好,今天一天,苏联的专家团队和美国人自己带来的医疗团队,先后给他做了两次体检,这会他还在自己的房间里休息。
  使馆主楼的灯光,投射在楼前的池塘水面上,将这一汪清澈的池水点缀的粼粼泛光,宛如一条挂满了水晶流苏的裙子。
  池塘边的甬路上,穿着风衣、戴着军帽的维克托,正跟在斯大林同志身后半步远的地方,与这位领袖同志一起散步——这是一份殊荣,如果没有来自斯大林同志的邀请,他都没有这个资格。
  随行的克里姆林宫摄影师,将两人在池塘边散步的影像,用相机记录了下来,这是一种素材,没准什么时候用得上,当然,维克托只能希望有人在看到这张照片的时候,别将他与叶若夫同志联想到一起——想当年,叶若夫同志也是经常陪着斯大林同志散步的。
  斯大林同志之所以邀请维克托与他一同散步,也不是无的放矢的,而是为了向他了解一些最新的情报。
  因为斯大林同志没有提出具体的要求,维克托只能按照自己的想法汇报一些内容。
  莫斯科的天气情况与德黑兰相差很多,进入十一月份之后,莫斯科的气温陡然降了下去,明斯克甚至在两天前下了今年入冬以来的第一场小雪。
  负责军需工作的安德烈.瓦西里耶维奇.赫鲁廖夫将军是称职的,在他的统筹安排下,一线部队已经完成了冬季换装的工作,这也是自战争爆发以来,苏军第一次赶在冬季来临之前,全面完成了冬装替换的工作。
  相比起苏军的后勤工作,德军的情况显然不太妙,按照情报的显示,截止到目前,德军的中央集团军群换装率还不到百分之四十,或许在真正入冬之前,他们的换装工作都无法完成。
  因为后勤工作得到了有效保障,罗科索夫斯基同志对接下来的白俄罗斯战役充满信心,不过,他先后提交的作战方案,都没能得到总参谋部的认可,就连朱可夫同志都在反对他的意见,当然,谁的心里都很清楚,别说是罗科索夫斯基,恐怕任何人提出来的作战方案,朱可夫同志都不会认可的,他就是想自己去指挥这场战役。
  “随着战争的推进,德国人的败像已经暴露无疑,”走在斯大林同志身后半步远的地方,维克托按照自己的思路,陈述着自己的观点,“但与此同时,在我们的红军系统内部,也有更多的问题正在日益明显的暴露出来。”

297 建言(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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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了维克托这番话,斯大林同志停下脚步,他原地侧过身子,将目光投注在维克托的脸上。
  “就目前来说,我认为军队中的山头主义、拉帮结派现象,正在变的愈演愈烈,”维克托没有半分犹豫,直接说道,“我们的……”
  “山头主义?”斯大林同志微微皱眉,打断了维克托的话,很显然,他不明白这个新鲜的词是什么意思。
  当然,在苏联的政治历史上,也从没有出现过山头主义这个词,所以,斯大林同志不解是正常的。
  “啊,山头主义实际上就是自由主义的一种表现形式,”维克托这才意识到自己用了一个不太恰当的词,他急忙解释道,“其突出的特征,就是无视党性纪律,以地域、宗派或是组织为根基,拉帮结派,搞小团体、小集团,名为报团取暖,实则是分裂党、分裂组织的行为。”
  斯大林同志点点头,显然是明白了维克托的意思,同时,他看向维克托的目光也复杂了许多。
  “我认为,这种思想对我们布尔什维克党的成长是存在威胁的,对中央的核心领导机制,也是存在威胁的,”维克托看不透斯大林同志此时的想法,但这个话题既然已经提出来了,那就没有了退缩的余地,因此,他继续说道,“一旦这种现象在我们党内生根发芽,那么它就会迅速蔓延,自主生长。在这些小团体、小集团存在的地方,现有的干部要嘛选择加入他们,要嘛就会受到排挤和压制,那些毫无立场、缺乏党性原则的人,将会如鱼得水,得到提拔和晋升,而那些坚持原则,不愿同流合污的人,则会被视为异类,毫无立足之地。”
  “长此以往,我们党和组织将会变的涣散,缺乏纪律性,”轻咳一声,清了清嗓子,维克托接着说道,“当上级的命令触及到这些小集团、小团体的利益时,相关的命令就会受到他们的抵触,难以推行,从而形成有令不行、有禁不止的局面,从而在根本上动摇我党领导国家政权的根基。”
  必须承认的一点是,维克托所说的这些都是事实,作为联盟的最高领导人,斯大林同志当然知道现实情况是什么样的。
  如今的苏联有没有山头主义的存在?当然有,而且非常多,一个个既得利益集团,甚至已经形成了,比如说列宁格勒派、乌克兰帮,而在军队系统内,则有老骑兵军派、学院派等等等等。
  一如维克托所言,在这些派系分化中,只有选择加入这些小集团的人,才能得到更多的机会和资源,而那些愿意坚持原则,不想拉帮结派的人,则根本得不到提拔重用的机会。
  换句话说,在这种现象的作用下,用人唯贤的标准已经被破坏了,官员的晋升标准,已经转化为看背景、观立场。
  这些问题的存在,对斯大林同志的利益有没有影响?当然有,而且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对他的影响还非常大。
  可以说,从二十年代成为联盟领导人以来,斯大林同志一直都在与形形色色的小集团、小团体作斗争,在这个过程中,他固然是掀翻、打倒了一系列的小集团,但又新冒出来更多的小集团,所以,最终的结果,不过是一个新的集团,打败了旧有的集团罢了,实质性的问题,并没有得到根本性的解决。
  当维克托的陈述告一段落之后,斯大林同志没有直接表态,他重新转回身去,沿着池塘的边缘继续往前走,整个过程中,他都保持着沉默,一张脸上也没有任何的表情,让人看不透他的心思。
  维克托依旧是缀后半步跟着,也不再说话,说实话,此时他的心里固然有几分忐忑,但也不是非常的担心。
  此时的维克托非常确定,他专门指出这个问题,已经足以证明自己对斯大林同志的忠诚了,因为刚才那一番话,如果被刊登到报纸上的话,估计他就会成为“万人敌”了,这个万人敌不是说他能敌的过万人,而是所有人都会将他当做敌人。
  在整个联盟的高层中,有谁没有在搞“山头主义”?答案是所有人都在搞,包括已经被边缘化的伏罗希洛夫,以及黄土埋到脖颈子的加里宁,谁都没有例外。
  前行了十几步,当即将走到池塘另一头的时候,斯大林同志才停下脚步,他背负着双手,说道:“维克托啊,你和你的父亲有着完全不同的性格,你的父亲,老塔拉谢夫是个善良的人,但是他的性格却有些懦弱。即便是正确的事情,可只要有与别人发生冲突,甚至是有可能引来别人不快时,他都会卑微的选择退让。”
  维克托有些懵,他不知道眼前这位领袖同志为什么提到他那个早已变成死鬼的便宜老子。而且,他说死鬼老子很善良,却又说自己与他性格截然不同,那意思,是说自己不够善良吗?
  “至于你,”斯大林同志侧过身,看着维克托,微笑道,“你就过分的耿直了,原则性太强,自己认为是正确的事情,宁可与所有人为敌,也要提出来。”
  维克托有点脸红,他听出来了,这应该算是褒奖。
  “像刚才那样的话,以后不要再说了,”斯大林同志沉吟片刻后,说道。
  维克托一愣,心里暗自揣摩,难道自己为表忠心而说的这番话,不对斯大林同志的胃口?
  “你能认识到这些问题,非常好,”斯大林同志接着说道,“但仅仅能够认识到问题,却是远远不够的,你还要想办法去解决它,同时,还要考虑这种尖锐的问题,应该在什么时候,选择什么时机提出来。”
  他嘴里这么说着,抬手摸了摸身上的口袋。
  看到他的这个动作,维克托就知道他是在找烟,出来散布的时候,斯大林同志的烟斗显然没有随身带着。
  抢先一步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一包香烟,取了一支递给对方,又替他将烟点燃,维克托才说道:“时机的问题,我暂时还没有考虑,其实,我只是在您面前才能畅所欲言的谈论这个问题。”
  斯大林同志叼着香烟,点了点头,用眼神鼓励他继续说下去。
  “至于解决这个问题的办法,我倒是想了一些,只是还很不全面,”维克托给自己也点上一支烟,说道。
  “哦,是吗,说说看,”斯大林同志颇为感兴趣的说道。
  “我认为,可以在我们党内推行基层党委会制度,”维克托也不矜持,将自己设想的那些东西,有条不紊的阐述了一遍,当然,这其中最为偏重的,还是在军队系统中,实施“双首长制度”的那些内容。
  维克托说的很详细,斯大林同志在最初的时候,脸上还保持着淡淡的笑意,似乎是没有怎么重视他的想法,但是随着维克托的阐述越来越深入,斯大林同志脸上的表情,也越来越严肃。
  在军队中推行“双首长制度”,实际上就是为了巩固党对军队的绝对领导权,在双首长制度的支配下,军队中的指挥员是需要依靠军功来获得晋升的,而政治委员,相对来说却是务虚的,他们是晋升主要依靠于党内活动和党组织的发展。
  因为工作内容的不同,指挥员与政委之间,也是存在一定纠葛的,至少对政委来说,他会更加积极主动的在自己的部队中,推动党委会的发展,并做更多的思想政治工作。而党委会发展的越全面,思想政治工作推动的越好,对指挥员的权力限制便越大。
  另外,党委会制度不仅在军队中有推进的必要,在基层组织中,同样也有推动的必要,从某种程度上说,这项制度的推广,将有力的提高党对整个国家的掌控力,有力提高中央集权制度的进一步深入。
  试想一下,按照存在三个党员就必须组建党小组、临时党委会的原则,党的影响力在全联盟范围内,将深入到什么程度?毫无疑问,别说是村镇了,即便是一个工厂,一个砍伐队,一个矿工小组,甚至都会存在一个最基层的党组织。到了那个时候,如果将整个联盟看做是一具身体的话,那么党组织结构,就相当于密布全身各处的神经网络了。联盟的任何一个部位出现了问题,发生病变,作为中枢神经的中央,都能迅速做出反应。
  为什么斯大林同志越听,脸上的表情越严肃?这是因为他看出了这种制度所具备的可行性,如果按照维克托提出的这个建议去做,那么布尔什维克很有可能会成为有史以来,人类社会中最高效、最严密、最有组织性和自我组织能力的一个存在。
  到了那个时候,再在党内辅之以高效的监督、监察机构,党的领导人,或者说作为核心存在的政治局,就会成为实际上的联盟领袖,其地位是任何人都难以挑战的。

298 返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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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色越来越重,当天空呈现出灰蓝色的时候,几辆车从大使馆的门口开进来,看车头上插着的英国国旗,显然应该是英国人的代表团过来了。
  此时,斯大林同志正背对着池塘的方向,在他的对面,便是滔滔不绝讲述了将近半个小时的维克托。
  估计是宴会开始的时间要到了,维克托看到伏罗希洛夫与美国空军参谋长亨利?哈诺德以及波斯克列贝舍夫,正一边交谈着,一边顺着池塘边的甬路朝这边走过来。
  考虑到自己所谈的内容太过敏感,维克托停下来,微微侧过身子,看向正走过来的伏罗希洛夫三人。
  在他想来,看到自己的这个暗示,斯大林同志应该会暂时结束这次的交谈,转而让自己准备一份详细的报告,或者是换个时间再继续讨论。
  但没想到的是,斯大林同志顺着他面对的方向看了一眼,在看到伏罗希洛夫三人之后,竟然直接抬起手,用两根手指,朝着三人走来的方向指了指。
  作为他的大秘,波斯克列贝舍夫心思灵透,立刻领会了斯大林同志的意思,他伸手握住伏罗希洛夫的胳膊,将他拦在了原地,而哈诺德作为一个美国人,自然不好一个人往这边凑。
  看到正走过来的三人停住了脚步,维克托也只能接着刚才的话题继续往下说,不过为了节省时间,他还是略去了不少的内容。
  当然,在这个时候,维克托的心里也有几分窃喜,很显然,斯大林同志对他阐述的这些观点非常感兴趣,否则的话,也不会做出这种有些不太礼貌的举动。
  “维克托,你的想法很好,”斯大林同志似乎也听出了维克托的心不在焉,当然,他也知道现在不是继续深谈的时候了,“但我还是希望你能将这些想法,考虑的更深入,更具体一些。”
  语气顿了顿,他似乎在考虑什么,片刻后,才说道:“我给你三天时间,三天后,你和我一起返回莫斯科,在三天里,我希望你将这些想法整理出来,书写一份详尽的报告,在回程的火车上,再和我好好谈谈这个问题。”
  “是,斯大林同志,”维克托急忙应承下来,对他来说,这可是个难能可贵的机会。
  斯大林同志深深看了他一眼,似乎想要说点什么,可最终却是什么都没说,他只是伸手在维克托的肩膀上按了按,随即便转身朝伏罗希洛夫他们所在的位置走去。
  不远处,当伏罗希洛夫看到斯大林同志将一只手放在维克托肩膀上的时候,脸上的表情怔了一下,他下意识的扭头看向旁边的波斯克列贝舍夫,却见对方不动生死的扭过头去,回避了他的视线。
  有些时候,一个人下意识的动作,甚至是一个简单的眼神,都能表现出很多的问题,不过,表现出来的问题到底是什么,就要观察者自己去琢磨了。
  看着斯大林同志走向伏罗希洛夫三人,维克托站在原地没动,尽管今晚的宴会他也会参加,但他显然不属于斯大林同志他们那个圈子的。
  而且,作为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的主席,有着特殊身份的维克托,也必须在这样的宴会上尽可能地保持低调,更要与那些英美方的代表保持距离,否则的话,如果他同某位英美的政要有了过多的私人牵扯,将来很有可能会遇到麻烦。
  正是出于这一点谨慎,自从抵达德黑兰以来,维克托就从未私下里与任何英美方的代表会过面,哪怕是正面遇上,相互间的交谈也不会超过三五句话。
  这样的表现,令维克托在整个德黑兰会议期间的存在感都不是很强,今天下午三巨头在主楼前合影的时候,他也是躲在角落里,且低垂着头,半张脸都被帽檐遮住,照片中不仔细看的话,甚至都没办法把他认出来。
  当然,在随后的整个宴会上,维克托也是尽可能将自己藏在角落里,尽量不吸引别人的注意力,而且,他对宴会的关注度也不高,脑子里在考虑的,全都是关于报告的事情。
  在与斯大林同志进行深谈之前,维克托已经在自己的记录本上将他的构想写了下来,不过,那只能算是一份材料,想到什么就写了什么,行文缺乏逻辑性。正式的报告当然不能那么弄了,必须按照正规的行文规则来书写。
  斯大林同志只给了他三天时间,他必须在这三天里将这份报告整理出来,考虑到报告所涉及的内容过于敏感,他还不能假手他人,只能自己全权负责,因此,时间非常紧迫。
  此时的维克托或许还没有意识到,他拿出来的这个旨在捧斯大林同志臭脚、拍斯大林同志马屁的提议,将会对苏联的发展,进而对国际局势的演变,产生多么巨大的影响。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当他将这条建议在斯大林同志面前提出来的时候,整个世界的历史进程便发生了转变,苏联这个规模庞大的红色帝国,正在颠簸的道路上施往一条岔道,至于这条岔道是宽还是窄,是危机重重还是一路坦途,现在还未可知。
  德黑兰会议是二战进行的过程中,意义极其重大的一次会议,它所产生的影响,不仅仅局限于这场灾难般的全球战争,也对战后的世界格局,产生了更加深远的影响。
  毫不客气的说,有很多国家的命运,已经在这场会议上被决定了,比如说芬兰,再比如说巴尔干地区以及波兰、德国等等等等。
  从总体上来说,在整个德黑兰会议期间,作为苏联领袖的斯大林同志,在谈判的态度上始终都是很强硬的,不管是在对待芬兰的问题上,还是在对待波兰的问题上,乃至于第二战场的开辟问题,他都没有做出丝毫退让,而这个现实也证明了一点,那就是苏联在反法西斯战场上,占据着绝对的主导地位。如果没有这一点作为支撑,斯大林同志的态度再强硬,也不可能迫使英美两方频频让步的。
  ………………………………
  进入十一月中旬的德黑兰,终于有了丝丝的寒意,而昨夜的一场小雨,又令这秋寒更甚了几分。
  德黑兰火车站,维克托从自己的车上下来,双脚落地的同时,抬头朝站台的方向看了一眼,待看到那列簇新簇新的火车,才将手里拎着的军帽拿起来,端端正正的戴在头顶。
  此时,站台上以那列火车为中心,四周沾满了穿着蓝色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制服的人,这些人都隶属于政治保卫局,他们接下来要负责的工作,是对这列火车做最后的安全检查。
  再过两个小时,斯大林同志将乘车来到这里,随后,再搭乘这列火车,一路返回莫斯科。
  在过去一周的时间里,这列火车一直停靠在站台上,为了保障专列的安全性,伊朗方面的德黑兰总督,甚至将整个车站都给封了,又在距离市区十五公里的地方,设立了一个临时火车站,不管是前往德黑兰的火车,还是离开德黑兰的火车,都在那个临时火车站停靠。
  这种劳民伤财的举措,自然会引来民众的不满,不过,总督大人也没办法,他只是傀儡罢了,手上什么权力都没有,即便是他不下达这样的命令,同样的举措仍旧可以绕过他贯彻执行,惟一的区别在于,他下达了命令,今后还能做这个傀儡,而拒绝下达命令的话,说不定就得出个车祸什么的。
  亡国奴没有尊严可言,不管到了什么时候,都是如此。
  过去一周多时间里,负责守卫车站的,是隶属于内务人民委员部的一支内卫部队,他们归由阿巴库莫夫亲自指挥。尽管他们的工作很尽责,但在火车发车之前,维克托还是要组织人手对列车进行一次全面的安检——不是他不信任阿巴库莫夫,而是如果他不这么做的话,回头斯大林同志就要不信任他了。
  踩着站台边沿攀上站台,维克托低头看了看自己脚上的鞋子。
  那是一双棕色的遮普尔式靴子,纯手工缝制的高档货,是来自英国的New&Lingwood品牌牛皮鞋,价格昂贵,维克托很爱惜它,这也是他所拥有的最昂贵的一双鞋子,甚至可以说是他所拥有的唯一一件奢侈品。
  维克托之所以爱惜它,不是因为它的款式多么好,更不是因为它有多贵,而是因为这双鞋子是斯大林同志送给他的,这也是他收到的来自斯大林同志亲手馈赠的第一件礼物。
  顺着站台上的盲道,一路走到专列的旁边,维克托迎着数十双看向自己的目光,不紧不慢的从风衣口袋里掏出香烟,点了一支,这才朝着一名上尉摆了摆手。
  说实话,如今的维克托还真是有点志得意满的意思了,不要小看这种安检的工作,以往,类似这样的工作,铁定是由波斯克列贝舍夫同志亲自来负责的。因为车上有斯大林同志的专用车厢,波斯克列贝舍夫同志不来的话,谁都不能进去。
  但是今天,这项工作归他了,而这也从一个侧面,反映出斯大林同志对他的信任。

299 讯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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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伏尔加河畔,萨拉托夫,萨拉托夫飞机制造厂。
  两年前,当苏军在基辅遭遇惨败的时候,莫斯科下发命令,将萨拉托夫飞机制造厂整体拆除,搬迁到了乌拉尔地区,而在库尔斯克会战结束之后,在萨拉托夫州委副书记、萨拉托夫重建委员会主席彼得?叶菲莫维奇?谢列斯特的提一下,这家专门生产“雅克”飞机的举行飞机制造企业,又搬回了萨拉托夫。
  整个浩大且繁杂的搬迁工作,在短短两个月内便完成了,而整个搬迁工作,都是由谢列斯特同志亲自监督完成的,从这种高效的工作效率就能看出来,这位同样属于技术型官员的副书记同志,还是很有能力的。
  新的萨拉托夫飞机制造厂就建设在伏尔加河畔,现在,整个飞机场的厂房只建成了大概三分之二,还有一定数量的车床,只能在露天地里工作运转,为了防止风水雨淋,工厂内构建了大量的帐篷。
  今天早上,斯大林同志乘坐的专列抵达萨拉托夫,心血来潮的领袖同志突发奇想,要亲自来飞机制造厂看了一看。
  按照原计划,斯大林同志今天上午应该会面刚从莫斯科赶来的阿尔维德?雅诺维奇?佩尔谢同志,后者是现任的拉脱维亚中央书记,主管宣传工作,同时,还兼任着联盟国营农场人民委员部政治部副处长的职务。
  随着苏军在乌克兰的快速进军,赫鲁晓夫同志提出应当在正面战场进军的同时,恢复乌克兰境内的国营农场建设工作,考虑到战争对乌克兰农业的巨大破坏,重新恢复的国营农场应该取消“自留地”的政策,将全部的生产力和生产资料,都归为国营农场所有。
  过去,在全联盟推行国营农场制度的时候,农场的农民是享有一定“自留地”的,这个所谓的“自留地”,实际上就是房前屋后的一小块土地,不适合拿出来搞机械化耕作,所以就留给了农户自己经营。
  除此之外,国营农场内也允许农户自己养一些鸡、鸭什么的,以此来稍稍改善一下生活,从这个角度来讲的话,国营农场这种公有制的经济体系下,其实也是保留了一定私有制经济成分的。
  而这一次,赫鲁晓夫同志提出的建议,显然更加的激进了,取消“自留地”的政策,等于是将所有的私有制经济成分,一股脑的全部消除了。
  考虑到一些现实的问题,赫鲁晓夫同志的意见得到了不少人的反对,比如说主管计委工作的沃兹涅先斯基,再比如说马林科夫同志也对此表示了反对意见。而在这其中,沃兹涅先斯基的反对态度是最明确的。
  实际上,维克托也不赞成赫鲁晓夫同志的提议,原因很简单,这项提议纯粹是从意识形态的角度来考虑问题的,同时,完全忽视了经济效益的问题。
  各个国营农场的所谓“自留地”,根本就是一些鸡肋般的地方,大的或许有个一两亩,小的甚至只有两三分。在这种碎块化的土地上,肯定是无法进行机械化耕种的,过去农庄方面也不是公开允许农户私自垦用这些土地,只是不去干涉罢了。
  现在,赫鲁晓夫同志的意见,就是明确禁止农户私自垦用这些边角地块了,说的更明确一些,就是这些地宁可慌着,也不允许私人开垦经营。
  沃兹涅先斯基之所以反对这个提议,就是从经济效益的角度来考虑的,而赫鲁晓夫提出这个交易,则是从体制和意识形态的角度来考虑的。至于说马林科夫同志之所以反对这个提议,是因为他担心取消了“自留地”的政策之后,很可能会在社会上引起一定的反弹,毕竟农民们的意见也是很重要的,骤然取消“自留地”,铁定会招来农民们的抵触。
  到目前为止,斯大林同志还没有在这件事上做出最终的表态,他此前召见佩尔谢,估计也是想要听听这位同志的意见。
  佩尔谢应该算是专家型的官员了,不过,他专精的领域并不是农业,也不是经济,而是政治,此人毕业于红色教授学院,还是这所学院的研究生,长期以来所从事的工作,也是涉及政治理论方面的,因此,维克托可以确定的一件事是,此人的立场肯定是倾向于赫鲁晓夫同志的。
  十一月中旬的萨拉托夫,天气已经有些冷了,而站在宽阔的伏尔加河河岸上,吹着从河面上送过来的秋风,将这份冷意又平白增添了几分。
  站在岸堤上向远处眺望,由铁丝网阻隔的工厂厂区内,正有一行人在一处帐篷旁边站着,那是斯大林同志与陪同他参观的萨拉托夫地方人员。
  斯大林同志在飞机制造厂的参观流程是固定的,维克托之前专门审查过行程,确定在整个参观过程中,只有河岸岸堤这边,是需要重点关注的安保边缘地带。
  此时,维克托的脑子里还在考虑着赫鲁晓夫同志提出的那个建议,他很想知道斯大林同志最后会做出什么样的决定,不过,可以确定的一点是,一旦赫鲁晓夫同志的提议获得通过,那么,今后的乌克兰地区,肯定不会很安稳的。
  不过,尽管维克托不认同赫鲁晓夫的建议,却也知道放在国家层面上,并不是所有问题都能单纯用经济效益这个角度来考虑的,很多时候,政治因素也是必须考虑到的。
  “主席同志,”就在沉思中,一名穿着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制服的少尉快步走过来,将一份文件送到维克托面前,说道,“莫斯科发来的会议纪要。”
  维克托点点头,伸手将文件接过来。
  在他随同斯大林同志离开莫斯科,前往德黑兰参加国际会议期间,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主席团会议先后召开了两次,因为他的缺席,两次会议都是由菲京同志主持召开的。
  在这两次会议上,主席团成员商讨了各位副主席的工作分工问题,随后,又确定了今后一年中,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的重点工作安排等问题。
  尽管维克托没有参加会议,但他的意志还是在这两次会议上得到了集中体现,虽然主席团成员来自诸多不同势力方,但初来乍到,再加上分权平衡的因素,所以,每个人都表现的很收敛。
  此前确定的分工原则,通过两次会议最终确定下来,没有人试图去挑战维克托的权威,更没有人试图把手伸到对外情报局的工作中去,所有人都很克制的回避了有关对外情报局的问题。
  而且,每次会议结束之后,主席团都会将会议纪要送来一份,让维克托了解到会议召开的情况。
  总体来说,维克托对目前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主席团的工作局面是满意的,每个人都专注于自己的工作,少一些争吵,少一些争权夺势,不管彼此间的纠葛多么复杂,至少在表面上能够维持一团和气的局面,这样就挺好的。
  将这一份会议纪要粗略的看了看,维克托将文件重新装回文件袋里,递还到少尉面前,说道:“保存好,等回到莫斯科后存档。”
  “是,主席同志!”少尉应了一声,接过文件,随后,他又从军装的口袋里掏出一个三角形的信封,递到维克托面前,说道,“这是菲京同志专门给您送来的。”
  “哦?”维克托一愣,他蹙了蹙眉,伸手将信件接过来。
  信封是密封的,不过不是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专用的封签,而是用胶水粘起来的,很显然,这不是一份保密性很高的东西。
  维克托将信封撕开,将封口朝下倒了倒,结果却什么都没倒出来。
  他将信封重新翻过来,撑开封口,朝里面看了一眼,这才发现信封内只有一张拇指宽的小纸条,或许是因为太轻的缘故,所以之前才没能倒出来。
  将这张小的有点可怜的纸条取出来,维克托看了看上面写的简单一行俄文字母,原本平静的表情顿时浮现出一丝波澜。
  纸条上书写的内容真的很简单,还就是一行俄文字母,至于内容,则是告诉了维克托一个人的信息。
  维克托很早以前就托菲京去寻找了,毕竟菲京在主持对内情报局的工作,要想在联盟内部找一个人,自然是托他去办最为稳妥便利。
  不过,自从与谢罗夫的关系恶化之后,维克托对此就不抱希望了,没想到菲京到底还是把这件事给他办好了。
  “卡梅申线缆厂”,这是菲京在纸条上所提供的地址,尽管只是这么一个简单的地址,但维克托却是什么都明白了。
  卡梅申离着萨拉托夫太近了,昨天他才经过那里,没想到……
  如果可能的话,维克托倒是想现在就过去,但他还是按耐住了自己的这份冲动。
  还是那句话,他现在有自己的工作要做,如果他选择在这个时候前往卡梅申,即便斯大林同志不会当面责怪他,恐怕心里也不会太高兴的。

300 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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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疾驰的列车在铁轨上飞速行进,考虑到半个小时前刚刚过了梁赞,莫斯科就在正前方了。
  由斯大林同志专门安排的车厢内,维克托坐在一把皮椅上,嘴里叼着一支香烟,双目无神的看着窗外。
  车外正在下雪,这场雪下的还不小,车窗上已经凝起了冰晶,而从车窗向外看,天地间的一切都是白茫茫的。
  在维克托的身后,索菲亚正在替他按摩着肩膀,而在两步之外的办公桌上,则摆放着一份文件,那是之前才刚刚收到的来自波罗茨克方向的战场情报。
  过去一段时间里,最高统帅部对于白俄罗斯方向的作战方案,始终没有停止过争论,朱可夫同志一力想要拿下白俄罗斯战役的指挥权,他得到了来自总参谋部的支持。
  难得的是,一向表现软弱的罗科索夫斯基同志,在这个问题上总算是硬气了一回,他为了保住对白俄罗斯第1方面军的指挥权,拿出了两份作战方案,可即便如此,他依旧还是在这场争执中败北了。
  是的,斯大林同志在原则上是支持罗科索夫斯基的,但这种支持,只是基于政治的考量,其在很大程度上,并不能决定军事上的最终安排。
  另外,朱可夫同志同样也拿出了一份颇具说服力的作战方案,而且,考虑到他的战绩以及个人威望,这份作战计划得到了最高统帅部绝大多数人的支持。
  朱可夫同志的作战计划是:对明斯克发动钳形攻势,侧翼攻击包括从东北方经波罗茨克和维捷布斯克发动的辅助攻势,以及从东南方发动的经博布鲁伊斯克的主要攻势组成。
  其作战目的则是彻底粉碎德军日洛宾—博布鲁伊斯克的军事集群,说白了,就是通过这一战,彻底歼灭德军的中央集团军群,为苏军解放整个白俄罗斯铺平道路。
  按照总参谋部的预估,一旦这个作战计划得到顺利实施,那么苏军将有望冲到波罗的海沿岸、东普鲁士和波兰边境,从而解放白俄罗斯全境,甚至可以将战线推进到1940年的边境线上。
  毫无疑问,朱可夫同志的作战计划要比罗科索夫斯基同志提出的两个方案,更加的大胆,更加的富有野心,因此,包括斯大林同志在内的最高统帅部,接受了总参谋部的建议,将这场战役的主导权,交到了朱可夫同志的手里。
  这场战役从11月9日正式发起,到现在已经进行了一周多时间,而从这份军情上看,信心十足的朱可夫同志现在是过于乐观了,负责指挥波罗的海第1方面军作战的巴格拉米扬将军,在波罗茨克方向的进攻中遭遇重创,部队损失很大。
  而在博布鲁伊斯科方向发动攻势的主攻部队,同样没有取得多大进展,德军在这个方向上的防线显得坚固无比,苏军的进攻锋芒被撞了个粉碎。
  斯大林同志已经看过这份战报了,不过,令维克托感觉惊讶的是,他似乎并没有多么愤怒,更没有要追究任何人责任的迹象,他只是要求给朱可夫发一份电报过去,询问他是否要将这场进攻继续下去。
  好吧,维克托承认,自己根本揣摩不到斯大林同志的想法,这位领袖同志似乎有点神经质,总是在不值得生气的事情上大发雷霆,却又在该暴怒的事情上冷静的吓人。
  维克托有一个好习惯,对于揣摩不透的领导,索性就不去揣摩,老实本分的做好自己的分内事,在立场上与领导保持高度一致,如此一来,总归就不会犯错了。
  心里正想着这些烦心事,车厢的房门突然被人敲响了,因为列车还在行进的过程中,因此这声音听的不是很清晰,但索菲亚却是听到了,她急忙后退一步,与维克托分开些距离,同时替维克托说道:“进来吧。”
  拉着白色帘子的车厢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一个光头从外面走了进来。
  看到来人,维克托急忙站起身,一边将手中的烟卷掐灭在烟灰缸里,一边笑着说道:“波斯克列贝舍夫同志,您怎么来了?”
  来人正是斯大林同志的大秘,波斯克列贝舍夫同志,他一手握着车厢房门的把手,也不进车厢,就那么站在门口,朝维克托点点头,说道:“斯大林同志要见你。”
  “现在?”维克托下意识的扭过头,看了看车窗外面。
  昨天晚上,他与斯大林同志聊了半夜,随后,他睡了五个小时,早上起来的时候,他又过去看了看,那时候斯大林同志还没有睡下呢。如今还不到中午,难道斯大林同志没有休息吗?
  “就是现在,”波斯克列贝舍夫同志点点头,说道。
  维克托不敢再耽搁,他拿过办公桌上的军帽,端端正正的戴在头上,随即快步走向车厢门口。
  “斯大林同志一直没有休息,”门口,波斯克列贝舍夫同志小声说道,“稍后尽量少在他的车厢里停留,也好让他早点休息。”
  “我知道,”维克托点头说道。
  也难怪斯大林同志对波斯克列贝舍夫绝对的信任,这位大秘同志的忠诚是不用质疑的。
  跟在波斯克列贝舍夫的身后,维克托穿过一个车厢,直接去了斯大林同志的专用车厢。
  当两人进入斯大林同志车厢的时候,维克托就看到他正坐在办公桌后面,带着眼镜,正一边吸着烟斗,一边仔细看着面前的一份文件,维克托的眼睛比较尖,再加上角度不错,他几乎是一眼就认出来,那份文件正是自己提交上去的,有关实行“党委会”制度的报告。
  说句真心话,维克托最近还真是挺有几分得意的,他提交的那份报告,斯大林同志给予了绝对的重视,从德黑兰返回莫斯科的这一路上,数天时间内,斯大林同志几乎只要有了空闲的时间,就会翻看这份报告。
  这已经不是在“看”了,而是在很用心的研究。
  如果放在后世,维克托的这份报告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毕竟国内就在施行这种制度,但是在如今的苏联,这却是绝对的首创,在此之前,还没有人提出来过,哪怕是苏联的缔造者列宁同志,也没有提出过这样的思路。
  听到车厢门口的动静,斯大林同志扭过头来,看了一眼,他的视线从眼睛上方投过来,径直落到维克托的身上,随后,他也没说什么,只是朝办公桌对面的一把椅子指了指。
  维克托急忙将军帽摘下来,快步走过去,安稳在那张椅子上坐下。
  斯大林同志将面前的文件合上,随即,又拉开面前的抽屉,从里面取出一个档案袋,直接丢到维克托的面前。
  他朝档案袋指了指,那意思显然是让维克托拿过去看看。
  维克托欠起身子,将那个档案袋拿过来,取出里面的文件,看了看封面。
  这是一份由滨海集团军提交过来的报告,上面有集团军的印鉴和签发日期。
  维克托将文件翻开,用最快的速度将文件浏览了一遍。
  这份报告中汇报的内容,是在亚速海沿岸的战役中,滨海集团军所蒙受的损失,看上去,显然没有什么太值得关注的问题。
  将文件从头到尾看了一遍,维克托有些疑惑,不过他什么都没问,只是将文件合上,重新放回到文件袋里。
  “卡尔梅克志愿骑兵团,看到了吗?”斯大林同志将烟斗放在一边,目光看着维克托,问道。
  维克托点点头,说道:“这支叛军的部队我了解过,其成员都是卡尔梅克人,其中绝大部分都是来自卡尔梅克共和国的年轻人,也有一部分来自贝尔格莱德、巴黎以及布拉格。”
  卡尔梅克人的问题,在联盟属于历史遗留的老问题了。
  在十月革命取得胜利之后,作为一个少数民族,卡尔梅克人的立场存在问题,内战期间,大批的卡尔梅克人加入了白匪的军队,类似邓尼金和弗兰格尔的军队中,就有大量的卡尔梅克人。
  内战结束之后,卡尔梅克成立了自治州,莫斯科的目的是为了软化卡尔梅克人的分离倾向,希望能够就此解决这个历史遗留的问题。
  但是,在最后的农业集体化过程中,因为宗教、风俗等诸多问题,卡尔梅克人的离心倾向又一次膨胀起来,并发生了一系列的叛乱,这也标志着莫斯科的民族政策实际上在卡尔梅克失败了。
  苏德战争爆发之后,德国人利用了这种矛盾,他们将大量逃亡联盟之外的卡尔梅克人召集起来,组织各种宣传活动,而在两年前,德军攻占卡尔梅克地区的时候,其奉行的政策,也不像对乌克兰人那般的残酷。他们将卡尔梅克地区的土地私有化,又允许卡尔梅克人重新信封佛教,恢复卡尔梅克人的语言,由此,德军也获得了卡尔梅克人的支持。
  正因为如此,当苏军重新夺回卡尔梅克地区的时候,才会有那么多卡尔梅克人加入德军部队。

301 卡尔梅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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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民族矛盾往往是影响一个国家安定平稳的最关键诱因之一,而对于联盟来说,这个问题似乎尤为突出。
  当然,联盟的民族矛盾之所以尖锐,是有其历史和现实原因的。从历史的角度来看,帝俄时期的扩张政策,在为整个俄国获取了大量领土的同时,也纳入了各种不同的民族。即便是联盟成立之后的这些年里,联盟也在不断地扩张之后,类似阿塞拜疆、格鲁吉亚、爱沙尼亚、拉脱维亚、立陶宛等等,每一个加盟共和国的加入,都意味着民族问题变的进一步复杂。
  在维克托看来,联盟在民族问题上最大的一个弊端,就是没有推动民族融合的长期方案,一个最明显的例子,就是俄、白俄、乌克兰这三大民族的划分。
  实际上,俄罗斯、白俄罗斯与乌克兰这三大民族,都属于斯拉夫系的民族,他们在文化、语言等方面高度趋同,如果在联盟创建初期,没有设立白俄罗斯、乌克兰这两个加盟共和国,同时强化他们的民族差异性,那么经过几十年的融合,他们恐怕早就融为一体了。
  联盟采取了民族区域自治制度,却又在宪法中赋予加盟共和国自由脱离联盟的权力,而在设立民族自治区域的时候,却又不考虑当地的人口实际情况,以至于当地的俄罗斯族人甚至比实施自治的主体民族人数还要多。
  这一系列政治上的因素,都为后续的民族问题带来了隐患。
  按照后世很多所谓专家的分析,联盟的民族矛盾之所以如此尖锐,是因为推行了俄罗斯化的原因,也就是单方面强调俄罗斯族的权益,将俄罗斯族的利益,置于其它民族的利益之上。
  维克托不是专家,但他依旧不能认同这一点,他也不需要列举什么数据、摆什么史实,只要看一点就够了:在联盟的各个加盟共和国,都有属于他们自己的一套各类班子,就拿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来说,乌克兰有乌克兰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白俄罗斯有白俄罗斯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格鲁吉亚、阿塞拜疆、亚美尼亚等等,也都有他们自己的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全联盟范围内,仅有一个加盟共和国是特殊的,那就是俄罗斯,只有俄罗斯没有所谓的俄罗斯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
  内务人民委员部同样也是如此,俄罗斯也没有属于自己的内务人民委员部。它的这一套系统,都归属于联盟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或是内务人民委员部直接管辖。
  对于民族问题,维克托现在是真的没有发言权,当然,他也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发什么言,那根本不属于他的工作范围。
  “一个卡尔梅克志愿骑兵团,拥有五千人,”斯大林同志依旧看着他,接着问道,“那么你来告诉我,在整个卡尔梅克共和国,一共有多少卡尔梅克人。”
  “按照三七年的人口普查数据,”维克托险些出了一身的冷汗,不过幸运的是,他还真看过这方面的数据,而且脑子里也有一些印象,“定居卡尔梅克共和国的卡尔梅克人,一共有十万零四千三百二十九人,占整个共和国总人口的百分之五十七。”
  语气顿了顿,他又补充道:“考虑到最近两年的战争因素,我想这个数字显然应该有所减少,当然,新的统计数字现在还没有。”
  “那就算是十万人,”斯大林同志说道,“十万人中,有五千青壮投靠了德国法西斯,背叛了苏维埃,背叛了他们的祖国,你来告诉我,这正常吗?”
  维克托抿了抿嘴,没有说什么。
  这的确是个很严重的问题,斯大林同志说如今卡尔梅克共和国的卡尔梅克人还有十万之数,这其实是做了过高的估计,但即便是按照十万人算,投敌的人数也占了总人口的百分之五。
  换句话说,就是算上老幼病残在内,每二十个卡尔梅克人中,就有一人加入了德军的队伍,成为了联盟的敌人,考虑到每个人都会有亲戚朋友,都会有远亲近邻,那么这个比率,是不是太过吓人了?
  “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必须做点什么,”斯大林同志显然也没想着让维克托给他一个答案,他直接说道,“考虑到我们的军队中,也有大量的卡尔梅克人在服役,所以,当务之急,是将相应的甄别工作抓起来。我的意见是,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一方面需要对卡尔梅克共和国的情况展开调查,一方面要将渗透到军队中的叛徒甄别清理出来。”
  维克托的眼皮跳了跳,他明白斯大林同志的意思,所谓两方面的工作,一方面就是要对卡尔梅克共和国采取措施,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将是一场对卡尔梅克人的清理行动,最终的结果,多半是将聚居在卡尔梅克共和国的卡尔梅克人迁走,并以此作为惩罚。
  另一方面,则是将在军队中服役的卡尔梅克人全都找出来,并将他们从军队中驱离。
  “斯大林同志,对卡尔梅克共和国的调查,可以由反间谍局与内务人民委员部配合执行,”沉默了一会儿,维克托说道,“而对军队采取的行动,我认为由总政治部牵头执行,应该更稳妥一些,就目前来说,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并没有能够履行相关职能的部门。”
  斯大林同志沉吟了片刻,说道:“你的意见是部分正确的,我认可你在卡尔梅克共和国问题上的立场,但对军队的调查工作,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需要承担更多的责任。”
  双眼看着维克托,他接着说道:“我的意见是,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可以设立一个军队保卫总局,是的,保卫总局,作为负责国家安全工作的部门,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必须将我们的军队作为一个重要的保卫对象。预防和杜绝敌人对我们红军队伍的渗透、破坏,是你们必须承担的责任。”
  说到这里,他朝维克托压了压手,转而按下桌上的一个按钮。
  片刻后,波斯克列贝舍夫同志推开车厢门,从外面走了进来。
  “我们什么时候能够回到莫斯科?”斯大林同志看着自己的大秘,问道。
  “大概还需要两个小时,斯大林同志,”波斯克列贝舍夫站在门口,说道。
  斯大林同志看了看手表,说道:“立刻去通知亚历山大?谢尔盖耶维奇和叶菲姆?阿法纳西耶维奇两位同志,让他下午四点……不,还是晚上吧,晚上九点,到我的办公室开会。”
  “是,斯大林同志,”波斯克列贝舍夫点头应道。
  “没事了,你出去吧,”斯大林同志朝他摆摆手,说道。
  维克托在一边坐着,听斯大林同志下达命令,他猜测着,斯大林同志说的两个人,应该是现任的总政部主任亚历山大?谢尔盖耶维奇?谢尔巴科夫——没错,就是那位日丹诺夫同志的小舅子,也是现任的莫斯科第一书记。去年,麦赫利斯被斯大林同志免职、降级,丢掉了总政治部主任的职务,接替他的人就是谢尔巴科夫。
  至于叶菲姆?阿法纳西耶维奇同志,应该就是夏坚科,此人是现任的苏联红军总编练部部长。
  听到斯大林同志召集这两个人开会,维克托瞬间便明白了斯大林同志的真实想法。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斯大林同志应该是接受自己的意见,准备在军队中推行“双首长制”了。
  不过,以斯大林同志的政治手腕,他肯定不会直接推行这种旨在分走指挥员权力的政策的,如果是在和平时期,以他的绝对权威,这么做还不会有什么问题,但考虑到目前是战时,他一定会采取迂回策略的。
  什么样的迂回策略?以维克托的猜测,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斯大林同志应该会首先在军队中推行“党委会”制度,也就是将党委会建立到绝对的基层。当连、排、班这样的基层组织中,都有党委会存在的时候,即便是斯大林同志不主动提出来,也会有人替他将“双首长制”这个问题提出来的。
  为什么?因为有了基层党委会的存在,就意味着一个规模庞大的基层利益团体形成了,到了那个时候,如果各级指挥员兼任各级党委会一把手,那么就会触动党务工作负责人的利益,反之,如果各级指挥员不能兼任各级党委会的一把手,那么各级党委会的一把手,铁定就会要求更大的发言权。
  说白了,这就是某种形式上的党政分家,这个所谓的分家并不仅仅是制度规定造成的结果,也是两个既得利益集团对立的结果,到了那个时候,双首长制的推行将会水到渠成。
  维克托甚至怀疑,斯大林同志之所以将卡尔梅克人的问题拎出来,就是为了以此为契机,推动党委会制度在军队中的施行,而他将谢尔巴科夫、夏坚科一块召集过来,应该就是打算向他们透露这一层意思。

302 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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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外,维克托比较关注的一点,是斯大林同志明确提出: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应该成立一个专门的部门,来对军队“进行保护”,这种保护当然不是保护军队不受攻击,而是保护军队不受敌对势力的渗透。
  “保护”这个词是很有意思的,因为从另一个角度看,保护其实就是限制、监管。就像一个人一旦雇佣了保镖,那么他就必须让保镖时刻跟在他身边,甚至连他的行程,也会受到保镖的干预。
  维克托提议调查军队的事情由总政治部主导,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做配合,而斯大林同志却提出在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内,组建一个全新的军队保卫局,而相关的调查工作,由这个军队保卫局做主导,总政治部与总编练部做辅助。
  这从一个侧面反映了,斯大林同志对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是信任的,至少在目前还是信任的,而这对维克托来说,显然是一个好消息。
  等到波斯克列贝舍夫出了门,维克托试探着问道:“斯大林同志,如果重新组建一个军队保卫局的话,那么时间上是不是过于仓促了?另外,一旦组建了这样一个部门,由谁来负责它的具体工作呢?”
  “我的看法是,军队保卫局可以由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与总政治部、总编练部联合组建,”斯大林同志说道,“这个部门隶属于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但是相关的工作人员,则主要从总政治部与总编练部抽调。”
  说到这儿,他停下来,用右手的两根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说道:“考虑到军队保卫局先期工作的优先性问题,我希望这个部门暂时由你来直接负责,最近一段时间,你需要慎重考虑一下,接下来应该做好什么工作,如何去做好这些工作的问题。”
  尽管斯大林同志没有将话说透,但维克托还是明白了他的意思。
  什么叫先期工作的优先性问题?毫无疑问,斯大林同志的想法,是需要军队保卫局将先期工作的主要精力,放在组建军队基层的党委会工作上,而不是真的去调查什么间谍、叛徒之类的事情。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斯大林同志不会现在就提出在军队中组建党委会的意见,而是要维克托先去做一部分工作,也就是在总编练部下属的部队中把基层党委会组建起来。
  总编练部是掌握了一定军权的,说的具体一点,大本营预备队在没有新的部署任务之前,都是归由总编练部负责的。
  举个例子,当苏军发动库尔斯克会战的时候,会将数个方面军集中起来,各个方面军都掌握着一定的部队。而在库尔斯克会战结束之后,有些遭受了重大损失的集团军,会被拉到某个地方去休整,从而暂时退出作战序列。这个时候,这些被拉去休整的部队,就归属于大本营了,而实际上负责对这些部队进行整编的,就是总编练部。
  另外,一些新招募起来的部队,亦或是从中亚、西伯利亚、远东等地区调拨过来的部队,在没有完成前线部署的时候,也是归由大本营,也就是总编练部负责。
  说白了,所谓的大本营直属、大本营预备队,其实就是在总编练部待命的预备部队。
  在苏联的一线战场上,那些持续作战的部队,并不是始终不休整的,比方说第六十二集团军在斯大林格勒战役中持续作战,后来又投入到了库尔斯克会战的战场,这并不是说始终就是那些人在作战,真正不变的只是集团军的野战统帅机构及其部队番号,至于集团军内的士兵,都不知道换了多少茬了。
  斯大林同志的构想,就是先在总编练部所属的部队中,将基层党委会的制度推行下去,等到有了一定影响力之后,再从制度上将其固定下来。
  另外,谢尔巴科夫与日丹诺夫同志关系非同一般,而夏坚科则出自老骑兵军,并且是个资历很深的“老军头”——图哈切夫斯基元帅,差不多就是死在他手上的。再有,此人与伏罗希洛夫、布琼尼、铁木辛哥这些人,关系都非同一般,且与赫鲁晓夫之间的关系也有点不清不楚。
  将这两个人都拉进来,无疑能够在最大程度上削弱推行党委会制度时的阻力。
  政治无非就是合纵连横,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人,打击异己。
  斯大林同志虽然在如今的联盟有着至高无上的权威,但他也不能强行推动一个所有人都反对的动议,毕竟那样风险太高,一旦所有人都跳出来反对他,对他的权威打击太大。
  “是,斯大林同志,我知道该怎么做了,”想明白了斯大林同志的用意,维克托点头说道。
  斯大林同志满意的点点头,他将按在办公桌上的手收回去,上半身往后面依靠,倚进了座椅的靠背内,随后,抬起一只手,揉搓着满是皱纹的鬓角。
  “您还是休息一下吧,”维克托站起身,将军帽拿在手里,小声说道,“到莫斯科还有两个多小时,还能小睡一会儿。”
  斯大林同志没有说什么,只是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
  维克托吸了口气,将军帽戴到头上,朝着对方行了个军礼,这才快步朝门口走去。
  “你对尼基塔?谢尔盖耶维奇同志的提议有什么看法?”就在维克托即将走到车厢门口的时候,斯大林同志突然在后面问了一句。
  维克托脚下一顿,转过身,稍一沉吟之后,说道:“斯大林同志,我认为在目前的新解放区,稳定高于一切。”
  斯大林同志依旧保持着揉搓鬓角的姿势,什么都没说,就像是刚才那个问题不是他问的一样。
  维克托在原地停留片刻,见他没有再开口的意思,便转身走出了车厢。
  小心翼翼的将车厢门带上,维克托转过身,就看到对面的车厢内,波斯克列贝舍夫同志正坐在一把椅子上抽烟,在他的膝盖上还放着一份报纸。
  或许是看到他走出来,这位大秘同志站起身,面带微笑的迎上来。
  “总感觉斯大林同志有些操之过急了,”迎上波斯克列贝舍夫,维克托苦涩一笑,说道。
  他没说斯大林同志在什么事情上操之过急,关键还是要看对方怎么应对他这句话。
  如果波斯克列贝舍夫问他什么事,他就会借机将党委会的事情提出来,在维克托看来,他与波斯克列贝舍夫之间存在一种默契,彼此间在某些事情上应该相互通气。
  如果波斯克列贝舍夫不问,那就说明白斯大林同志已经将相关的消息透露给他了,如此,便也省得他再多嘴了。
  不过,波斯克列贝舍夫没有说什么,反倒将他手上的报纸递了过来。
  维克托将报纸接过来,看了看,赫然发现这竟然是一份《红星报》,报纸的头版头条上,是由军事记者瓦西里?格罗斯曼所撰写的一篇报道,只看头版侧面那张瓦图京同志的半身照,就知道内容大概是什么了。
  没兴趣看这样的新闻,维克托笑了笑,将报纸折起来,重新还给波斯克列贝舍夫。
  “那些人现在一味强调总参谋部、方面军指挥员在胜利过程中所起到的作用,却完全忽视了最高统帅部的领导,”波斯克列贝舍夫将报纸接过去,摇头说道,“这已经违背了宣传鼓动部门所应该遵循的原则,现在,不满意的可不仅仅是斯大林同志。”
  什么是宣传鼓动部门应该遵循的宣传原则?强调布尔什维克党中央的正确领导,这就是原则,难道不是吗?忽略了集体领导的主要作用,而片面强调个人的作用,这是个人英雄主义的做派。
  维克托当然明白波斯克列贝舍夫的意思,因此他也只是摇摇头,什么都没说。
  军人喜欢战争,这一点毋庸置疑,因为有战争才意味着有军功,而有了军功,才有机会形成一个足够规模的既得利益群体。
  这场残酷的卫国战争,不仅对苏联红军实现了一场根本上的洗礼,将这支庞大的军队磨练了出来,同时,也完成了一个优胜劣汰的过程,具体来说,就是那些老骑兵军的人被淘汰了,一大批学院派、少壮派的指挥员,蹿升了起来。
  看看现在活跃在一线战场的高级指挥员,还有几个是属于老骑兵军的人?而对于斯大林同志来说,他真正信任的,还是那些老骑兵军的人,他也曾无数次给老骑兵军的人机会,但,奈何,这些人的思想确实是落后了,难以撑起大局。
  而现在呢,这些新窜起来的少壮派,却又不是那么听话,所以,斯大林同志需要一种新的制衡关系,来限制这些人的权力。
  有时候维克托也在想,或许他前世的时候,斯大林同志没有必要面对这样的麻烦,因为那时候有一个令人生畏的内务人民委员部存在着,而现如今……
  或许,历史的轨迹早就发生了变化,只是他自己还没有察觉到罢了。

303 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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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隔将近半个月,重新回到莫斯科,维克托倒是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触,唯一的感觉,就是冷,真是比德黑兰冷了不是一点半点。
  下了火车之后,维克托没有随同斯大林同志直接去克里姆林宫的办公室,毕竟距离晚上开会的时间还有几个小时呢,他可以趁着这个时间回住所好好洗个澡,顺便换上一身御寒的冬衣。
  自从进入十一月份以来,莫斯科已经下了两场雪,平均每天的气温都在零度左右,而入夜之后,则是在零下四五度左右,毫无疑问,这已经是冬天了。
  瓦连卡早就接到了维克托将在今天返回莫斯科的通知,因此,他早早就把车开到了克里姆林宫,等着将维克托接回住所。
  克里姆林宫,特罗伊茨克门,维克托所乘坐的黑色伏尔加轿车从宫门内缓缓驶出来。车上,维克托扭过头,看着宫门在车后逐渐远去,禁不住长嘘一口气。
  听到他吁气的声音,坐在副驾驶座上的索菲亚扭过头来,看了他一眼,笑着说道:“这次的任务总算是圆满完成了,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可以好好放松了一下了吧?”
  维克托笑了笑,没有说什么。
  的确,对于他来说,在德黑兰的这段日子可并不轻松,只要斯大林同志一天没有安全返回莫斯科,他的责任就得在肩膀上扛一天,可以预见的是,一旦斯大林同志在德黑兰遭遇袭击,不管他有没有受伤,都够维克托喝上一壶的。
  幸运的是,直到斯大林同志返回克里姆林宫,也没有任何一点意外发生,因此,就像索菲亚所说的,这次的任务算是圆满完成了。
  现在总结一下,这次的任务之所以能够这么顺利,一方面是因为工作做的足够到位,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得到了内务人民委员部的全力配合。
  若是从这个角度来看的话,维克托认为自己加入马林科夫与贝利亚的阵营,并不能算是什么错误的决定,另外,维克托也感受到了一点,那就是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确实有必要组建一支隶属于自身的军事化部队了。
  将后背整个靠进座椅的椅背内,维克托舒适的放松四肢,脑子里却在考虑着一个问题:关于斯大林同志准备推行基层党委会制度以及在军队中推行“双首长制”的事情,有没有必要同马林科夫他们打个招呼。
  如果单纯考虑大家同属于一个小集团的角度,那么这个招呼显然是应该打的,毕竟守望相助这话不能只在嘴上说一说,而是要地地道道去做的。
  另外,在维克托看来,马林科夫也好,贝利亚也罢,人家对自己还是很不错的,自从两方走近以来,人家没少给他各种各样的支持,哪怕是作为一种回报,这个招呼也是要打一声的。
  但是,从内心来说,维克托又有些顾虑,他倒不是担心别的,而是担心这件事被斯大林同志知道了,恐怕会惹来他的不快。
  没错,对于如今的维克托来说,他的立场是始终坚定站在斯大林同志一边的,但这毕竟只是立场,在与自身立场不发生矛盾的情况下,他也是需要有些“朋友”的。
  “对啦,索菲亚,”脑子里转着这样的念头,维克托突然又想起了一件事,他坐直身子,对前面的索菲亚说道,“委员会在卡梅申那边的负责人是谁?”
  “卡梅申?”索菲亚转过头来,皱眉想了想,说道,“我只知道斯大林格勒州的负责人是阿夫杰伊?瓦列里耶维奇?韦明斯基少校,至于卡梅申,我就不清楚了。”
  卡梅申是斯大林格勒州下属的一个城市,那里的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负责人按照级别来说,最多也就是个中尉,在如今的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中,处在中尉这个级别的人太多了,索菲亚自然不可能每个都认识。
  “韦明斯基?”维克托在脑子里回想了一下,却始终无法将这个韦明斯基的脸给勾勒出来,这说明他对这个人也没有太大的印象。
  “怎么啦?”索菲亚好奇的问道。
  “没什么,我需要找韦明斯基少校帮个忙,”维克托说道,“就是找个人。”
  “那我稍后给他打电话,”索菲亚倒也没怎么当回事,在她看来,这原本也算不上是什么事。
  维克托先是点点头,但随后又摇头说道:“还是我自己找他吧。”
  听他这么说,索菲亚倒是真的感觉好奇了,她想不明白到底是为了找什么人,维克托还至于要亲自跟韦明斯基联系,他可是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的主席,是整个部门的最高负责人,韦明斯基不过是个少校罢了,要找人的话,还不是一个命令下去就完事了,值得他自己出面亲自打这个电话吗?
  尽管心里有这样的疑惑,可索菲亚也没有多问,她可是非常懂的分寸的。
  伏尔加轿车很快赶到了林荫路,当最后停在维克托的那栋别墅楼前时,穿着一身蓝色军装的尼诺已经等候在院子里了,她也提前接到了维克托将于今天返回莫斯科的消息,因此早早就过来等着了。
  跟尼诺在院子里简单的交谈两句,维克托在一行人的簇拥下进了别墅,换了一身轻便的家居服,趁着尼诺替他放洗澡水的工夫,维克托进了自己的书房,拨通了斯大林格勒州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的电话。
  数百公里外的斯大林格勒州,斯大林格勒市。
  这个以领袖斯大林同志的名字命名的城市,在此前的战争中几乎被完全摧毁了,在某种程度上,它甚至变成了个地理名词,现实中已经不存在了。
  在战争结束之后,斯大林格勒重建委员会迅速成立,在各种政策的倾斜下,整个城市都在迅速的重建,为了能够在最短的时间内,将这座城市恢复原貌,仅仅是内务人民委员部调动的战俘,就多达4万人,其中绝大部分都是当初在斯大林格勒城下被俘的德军士兵。
  不过,整个城市的重建显然不是一件简简单单的事情,除了海量的人力之外,还需要有海量的物资以及漫长的时间,而到目前为止,整个城市依旧像是个大工地,随着冬季的到来,所有的工程都将停下来,直到来年开春之后,才能重新复工。
  州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的办公地点,目前设立在旧工人区,占用的是原炼油厂的办公楼,这栋建筑在战争中被摧毁了一半,六层的大楼还剩下两层半,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在接手之后,将它简单的修补了一下,凑合着也算是能用了。
  作为斯大林格勒州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的负责人,韦明斯基少校很不喜欢这个办公楼,因为他总觉得在这栋楼里,能够闻到浓郁的尸臭味——在斯大林格勒保卫战期间,这栋大楼在苏德两方倒手四十余次,不知道有多少人死在了这栋楼内。
  因此,相比起自己在二楼的办公室,韦明斯基少校更喜欢到楼顶上去,被炸塌的楼顶,如今被改建成了一个露台,韦明斯基少校让人在露台的东南角,用木板搭建了一个小房子,当公务不忙的时候,他就喜欢到这个小房子里来坐着,因为从这里可以看到不远处正在施工的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大楼工地。
  今年二十七岁的韦明斯基少校是个残疾人,他右腿的整个小腿都被炸掉了,那是明斯克战役期间发生的事情,当时他还是内卫部队的一员。
  也正因为如此,他对德国人有一种深入骨髓的痛恨,尤其喜欢虐待那些在工地上做苦工的德军战俘,对他来说,这似乎是一种乐趣,枯燥人生中为数不多的乐趣。
  坐在一张有些老旧的皮质沙发上,韦明斯基一只手里捏着一根香烟,另一只手端着一个罐头瓶改装的茶杯,意兴悠然的俯瞰着楼下那些如同乞丐一般的战俘。他手边的桌子上有一把扩音器,只要看到有哪个战俘偷懒,他就会将扩音器拿过来,通知下面负责监工的士兵,将偷懒的家伙狠狠暴揍一顿。
  在韦明斯基少校看来,这些德国人就不是人,而是野兽,既然是野兽,那就得用对待野兽的方式来对待他们,殴打、虐待、饥饿等等,都是他们应得的。
  今天斯大林格勒的天气不错,太阳很大,光线很足,照在身上暖洋洋的,偏偏今天这些战俘们也很老实,轻易找不到一个偷懒耍滑的,这令韦明斯基少校有些失望。
  好不容易看到一个直起腰来,试图抻个懒腰的家伙,韦明斯基少校正兴冲冲的准备伸手去拿扩音器,就听到有脚步声迅速到了自己身后,随即,他那位年轻的助手气喘吁吁的说道:“少校同志,莫斯科的电话。”
  “哦?”韦明斯基少校伸出去的手顿住,表情疑惑的扭过头,看向自己的助手,问道,“谁打来的?”
  “是主席同志,”助手面色红润,显然之前是一路跑过来的。
  “哪个主席同志?”韦明斯基少校接着问道。
  “维克托?维克托罗维奇?塔拉谢夫主席同志,”助手语速飞快的说道。

304 约定
  “啪!”
  一声脆响,韦明斯基手中的杯子落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作为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的一名少校,一名州一级机构的负责人,韦明斯基当然不会不知道维克托是什么人,他不仅知道,而且还见过维克托两次,当然,不是单独见的,而是在委员部的全体会议上。
  与维克托不一样,韦明斯基不可能接触到斯大林同志,他甚至连任何一名政治局委员都接触不到,哦,最直接的体现,就是他连维克托都见不到,至少是得不到单独见面的机会。因此,在他的概念中,维克托就是顶天的人物了。
  另外,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是个比较特殊的部门,用后世国内的说法来讲,这就是个垂直线上领导的单位。具体来说,维克托就相当于公安部部长兼书记,而韦明斯基的地位,却不是省一级的公安厅厅长,因为在他的上面,还有大区部门的负责人,也就是伏尔加河地区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负责人。
  说白了,韦明斯基的地位可以看作是市一级公安处的处长。那么试想一下,如果是市公安局的局长接到了来自公安部部长的电话,他会有什么想法?
  最重要的是,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与国内的公安系统还是不太一样的,至少公安部的部长决定不了一名市公安局局长的生死,但在苏联,在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内,维克托是真的能决定韦明斯基生死的。
  所以,在听到维克托的名字之后,韦明斯基先是愣了一下,随即便迫不及待的问道:“电话在哪儿?!”
  “您的办公室,少校同志,”年轻的助理急忙回答道。
  韦明斯基二话不说,迈开他那装了假肢的腿,一瘸一拐但却飞速的走出小木屋棚,一路奔楼梯而去。
  一路奔回自己的办公室,才进门,韦明斯基就看到那部黑色电话的听筒放在自己的办公桌上,他三步并作两步的赶过去,将听筒拿起来,放到耳边,恭恭敬敬的说道:“您好,主席……”
  才说到这儿,他已经停下来,因为电话里传出来的是滴滴的忙音,很明显,对面已经把电话给挂掉了。
  莫名的,韦明斯基感觉有些心慌,他扭头看向跟随自己进来的助理,问道:“为什么电话挂断了?”
  “啊?”助理愣了一下,随即急忙说道,“是不是等的不耐烦了?可能稍后还会再打过来吧?”
  听助理这么说,韦明斯基急忙将听筒放回到话机上,以免对面再打过来的时候,接线生无法接通。
  事实证明,韦明斯基的担心是很有必要的,因为他刚刚把电话挂上,话机就响了起来。
  没有第一时间去接电话,韦明斯基站在办公桌边上深吸一口气,又下意识的整了整身上的军装,却是没有意识到,维克托不可能在电话里听出他的仪容是否规整。
  做好了一应准备,韦明斯基才伸手将听筒拿过来,果然,听筒的对面传来一个深沉的声音:“我是维克托?维克托罗维奇?塔拉谢夫,请问韦明斯基少校同志是否回来了?”
  “您好,主席同志,我就是韦明斯基,”韦明斯基说话的声音微微发颤。
  年轻的助理在一边眼巴巴看着,他同样也很好奇维克托为什么打电话过来,而且,还是亲自打电话过来。按照过往的惯例,如果莫斯科有什么命令下达的话,应该是由他们的上级部门负责传达的,而且,即便是莫斯科亲自联系,也不会是由主席亲自出面,但这次……
  可惜的是,电话里的声音有些含糊不清,助理根本听不出说的什么,他只能听到韦明斯基的答复。
  他看到韦明斯基在介绍完他自己之后,紧跟着就陷入了沉默,约莫半分钟之后,才面色涨红的说了一句:“我很愿意为您效劳,主席同志……好的,好的……请您稍等,我记录一下……”
  随后,助理就看到韦明斯基飞快的拿过一张便笺,用钢笔在上面写了一个人的名字,那应该是一个女人的名字。
  “好的,请您放心,主席同志,我立刻就安排好这件事,最晚明天早上就会给您一个答复,”韦明斯基恭恭敬敬的说道,“到时候,我能直接向您汇报工作进展吗?”
  “好的,好的,”或许是得到了一个肯定的答复,韦明斯基的脸更红了,助理甚至发现他右边脸颊上的一个肉疙瘩都涨的发紫了。
  这一番通话的时间并不长,前后不到两分钟,当放下电话的时候,韦明斯基甚至还站在那里愣了会神。
  “少校同志,主席同志打电话来,是有什么任务安排我们去完成吗?”实在安耐不住好奇心,助理在一边小心的问道。
  韦明斯基回过神来,他看了一眼自己的助理,随即干咳两声,说道:“不是什么工作任务,是主席同志有些私事希望能得到我们的帮助。”
  “哦?”助理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愕然,他想不明白这样的大人物有什么事需要他们帮忙的。
  “主席同志有一位故交,在战争时期失去了联系,”韦明斯基拿起桌上的一包香烟,给自己点了一支,用带着几分自得的口吻说道,“现在,主席同志得到了一些消息,他这位故交好像在卡梅申,所以……”
  说到这儿,他停下来,转口说道:“你去联系一下索罗科夫上尉,让他……”
  说的话又一次顿住,韦明斯基看了看桌上做了记录的那份便笺,改口说道:“不,这件事必须我亲自去,立刻让司机把车准备好,我们这就去卡梅申。”
  莫斯科,林荫道一畔的别墅内。
  维克托将电话的听筒放回去,整个人向后一靠,倚进了沙发松软的靠背,随即,轻嘘一口气。
  他知道,这个电话由他亲自打过去,对面那位韦明斯基少校,才会给予更高的重视,换一个人的电话,效果都不一定有这么好,这就是官场的常态,没什么奇怪的。
  没错,维克托现在要找的人就是安丽娜,那个在他重生之初,就已经跟在他身边的女人,也是他心中唯一存有愧疚的女人,自从当初利沃夫一别,他终于又得到了这个女人的消息。
  按照菲京提供的消息,过去两年安丽娜过的并不好,尽管维克托将她家庭的档案抹掉了,但战争给人带来的伤害才是最重的。
  在过去两年多的战争中,安丽娜一家人也始终在颠沛流离,她那个年幼的弟弟就在这种流离中病死了,她的父亲,那个懦弱的男人,在哈尔科夫战役中被强征入伍,最终被德国人俘虏,至今生死不明。
  最令人感慨的,是安丽娜的哥哥瓦维拉,那个不安分的年轻人真的加入了乌克兰民族主义游击队,先是在基辅南部地域帮助德国人作战,后来,因为不满德国人的政策,又重新回到丛林里打游击,但这次却是与苏军游击队合作,一块打击德国人。
  去年岁末,德国人针对着乌克兰地区的游击队,展开了大规模的清剿行动,瓦维拉所在的那支游击队被德军歼灭,他本人连同七名被俘的队员,悉数被德国人活埋了。
  不得不承认,不管彼此间关系如何,菲京在这件事上是真的花了力气的,否则的话,他也不可能搞到瓦维拉的具体情况,这里头的难度不是一般的大。
  从某种程度上说,安丽娜一家人的遭遇,就是一个普通家庭在战争被残忍摧毁的例子,面对战争,一个普通人是无能为力的。
  幸运的是,安丽娜现在获得了平静,库尔斯克会战结束之后,她与母亲以及年幼的妹妹,在卡梅申定居下来,卡梅申的重建委员会为她和她的母亲安排了工作,还给她们安排了住所。
  说实话,维克托也不知道安丽娜是否希望自己重新出现,并干扰她目前平静的生活,但他还是想要尝试一下,至少,要给这个女人安排一份更好的生活,他现在有这样的能力,且能够轻松做到。
  “去洗澡吧,不然的话,水又该凉了,”尼诺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维克托回过神来,扭头看了看对方娇艳的小脸,点头笑了笑,正准备起身的时候,桌上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
  维克托没有伸手去拿电话,而是尼诺伸手将电话接过去,片刻后,她将电话递到维克托面前,小声说道:“是马林科夫同志。”
  点点头,维克托坐直身子,将电话听筒接了过来,送到耳边。
  电话果然是马林科夫同志打来的,他倒是没有说什么,只说是听说维克托回了莫斯科,所以打电话过来问候一下,顺便问问他晚上有没有安排。
  维克托没有隐瞒,直接告诉对方,斯大林同志已经做出了安排,今天晚上会召集他和谢尔巴科夫、夏坚科一同开会,这个会可能会开到很晚。
  马林科夫同志没有问题开什么会,他只是很遗憾的说,那就改天算了。
  维克托则试探着建议到,如果马林科夫休息的晚的话,他可以在散会后到他那里去。
  。

305 犹委会
  宽敞的浴室中弥漫着淡淡的水雾,浴缸内,维克托将自己整个浸泡在微微发烫的热水中,只留一个脑袋露在水面上。他头枕着浴缸边缘,正在闭目养神。
  穿着一件粉色浴袍的尼诺从浴室外走进来,她在门口的位置将身上的浴袍褪去,拿着一份黑皮的文件夹走过来,先将文件夹放在浴缸边的一个凳子上,这才侧身坐在浴缸边沿上,伸手替维克托揉捏肩膀。
  被尼诺的动静惊醒,维克托睁开眼,看了她一眼,微微一笑,这才坐起身子,拿过一条毛巾,擦了擦双手,将那份黑皮的文件夹拿了过来。
  这份文件是由对外情报局美洲司提交上来,其中涉及到的主要内容,是由驻纽约情报站提供的,其汇报的内容,是犹太人反法西斯委员会在美国活动的情况。
  犹太人反法西斯委员会是苏联成立的一个组织,简称为“犹委会”,莫斯科希望他们起到的作用,是在对德战争过程中,为苏联在美国争取更多的援助。但事实上,这个委员会的成立纯粹是不得已为之的一件事,因为包括斯大林同志在内,莫斯科的权力核心成员从来都不信任这个委员会。
  看看这个委员会的主要成员,其主席是米霍埃尔斯,一个著名的犹太民族主义分子;委员会的责任书记是费费尔,所谓的“崩得派”成员,而且是乌克兰崩得派组织领导人,与此同时,他还是托洛茨基分子;委员会的诸多委员中,包括了马尔基什、贝格尔森、克维特科努西诺夫、什泰恩等作家,而这些人全都是“犹太人文学家基辅小组”成员,这个小组是标准的反无产阶级知识分子组织,长期在海外的媒体上,发布一些反苏文章。尤其是身为院士的什泰恩,这女人甚至公开宣称英国和美国应该干预苏联的内部事务。
  自从犹委会成立以来,这个组织就是内务人民委员部的重点监视目标,随着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的组建,这项工作也随之划归过来,主要是由意识形态保卫局和外国人监督局负责管理的。
  但是自今年以来,犹委会的某些动作开始搞的越来越大,在今年年初的时候,犹委会举行的全体会议上,便正式提出了“应当将委员会变成一个特殊的犹太人事务委员部。为了扩大委员会的活动,需要在与犹太居民紧密相关的地方建立它的分支机构。”
  需要重点注意的是,犹委会做出的这项决定并没有经过中央、最高苏维埃甚至是人民委员会的批准,他们自己开了个会就把这事定下来了,随后便开始在联盟范围内推行。
  他们在未经任何批准的情况下,对外宣布:犹委会是惟一一个维护苏联犹太人利益的组织,直接将这个没有任何行政权限的委员会,变成负责犹太人事务的国家机构。
  在此之后,大量来自犹太人的信笺被邮寄到犹委会,而这些来信中,不仅包含了对联盟民族政策的抱怨,还有各种充满犹太民族主义的论调。更过分的是,犹委会还真把自己当做了某种权力部门,他们根据这些信件中提出的抱怨,致信给联盟的各级部门,为这些犹太人要房子、要工作、要待遇。
  从某种程度上说,犹委会的这些做法,已经不是在要求犹太平权了,而是在提倡犹太优先。
  不过,受年初战事紧张的影响,苏联的确很需要来自美国的各类援助,因此,对于犹委会这种愈发过分的做法,莫斯科选择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对其行为不加太大的干涉。
  但在私下里,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却被要求加强对犹委会的监控,随后,在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整改完成之后,反间谍局与对内情报局也加入了对犹委会的监控工作。
  就在斯大林同志前往德黑兰参加会议期间,犹委会内,包括米霍埃尔斯、费费尔等人在内的主要成员,受外交人民委员会委派,前往美国宣传苏联在反法西斯战争中所作出的努力。
  但米霍埃尔斯等人在做这项工作的同时,显然还干了点别的,他们在纽约与一些身份敏感的人频繁接触,这其中包括了斯蒂芬?魏斯,共济会分会“锡安之子”会长,托洛茨基的密友;詹姆斯?罗森贝格,美国犹太人农业合作团体“农业联合会”,而这个组织是一个专门针对苏联的间谍组织;布罗杰茨基?托利克,苏联叛逃者,鉴定的反苏分子等等等等。
  最重要的是,根据纽约情报站提供的情报,米霍埃尔斯、费费尔两人在纽约期间,与海姆?魏茨曼(世界犹太人组织主席)、詹姆斯?罗森贝格、斯蒂芬?魏斯举行了密会。
  在这次密会上,米霍埃尔斯宣称:苏联“似乎”出现了反犹太浪潮,但莫斯科不仅没有与这种浪潮作斗争,还给予了鼓励,因此,在苏联的犹太人需要更多的援助和保护。
  而海姆?魏茨曼等人给出答复,则是“只要居住在苏联的犹太人不开始真正地为自己的民族独立而斗争,美国的犹太人将不再给他们以援助”。
  在返回莫斯科之后,米霍埃尔斯没有将这次密会的事情上报外交人民委员会,而是第一次正式提出了在苏联建立一个犹太人共和国的要求。
  维克托对犹太人没有好感,但也不至于反犹,但对他来说,纽约情报站提供的这份情报却是非常重要的,因为在米霍埃尔斯他们参加的密会中,提到了“犹太人民族独立”的问题,这是地道的犹太复国主义谰言,而且,他们的目标,竟然是在苏联的国土上找一个地方,复兴他们所谓的犹太民族国家。
  这是什么?这不就是标准的民族分裂论调吗?但现实是,在联盟广袤的领土上,任何一个民族都有提出独立的理由,唯独犹太人没有这个资格,因为他们是外来人,他们在这里寻求建国的理念,属于标准的鸠占鹊巢。
  维克托是什么人,他是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的主席,是负责联盟国家安全工作的,与所有的分裂势力作斗争,是他的工作,也是他的职责,因此,他与犹太人之间没有私仇,有的只是立场上的对立。
  将黑皮的文件合起来,重新放回到一边的凳子上,维克托抬手揉了揉鬓角。
  他知道,即便是有了这份情报,斯大林同志也不太可能立刻对犹委会采取行动,毕竟现在的时机并不好,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他会像对待总参谋部那些人一样,选择暂时性的隐忍。一方面是为了等到战争这个主要矛盾消失,另一方面,也可以看看还有什么人跳出来。
  等到时机成熟的时候,犹委会这些人估计一个都跑不了,打着民族主义的幌子,行分裂国家之实的人,在任何国家都是需要被残忍对待的。
  过去半个多月的繁忙,维克托还没有感觉到多少疲累,但此时在热水里一泡,就感觉浑身酸疼,整个人也懒洋洋的不想动弹。
  “几点了?”坐在浴缸里,享受了一会儿尼诺的按摩,维克托突然开口问道。
  “应该还不到五点钟,”尼诺回答道。
  维克托重新躺倒下去,头枕着浴缸边缘,一只手抬起来,握住尼诺丰满的胸脯,揉了揉,笑道:“时间还宽裕的很,来,坐上来。”
  尼诺迟疑着朝浴室门口看了一眼,索菲亚就在外面的客厅里,她有些忌惮。
  “快点,”维克托催促道,“这么久没见,你不想我吗?”
  尼诺咬了咬嘴唇,最终还是禁不住诱惑,迈腿跨进了浴缸。
  浴室里压抑的呻吟声很快传入了客厅,正坐在沙发上处理文件的索菲亚抬起头,朝着那扇敞开的浴室房门看了一眼,略一迟疑,合上面前的文件,起身走了过去。
  作为一名手中有权的渣男,维克托现在是越来越不懂的节制自己,更准确的说,是他越来越不想控制自己的欲望。在斯大林同志手底下做事,有着太多的禁忌和提心吊胆,任谁也不可能肆意。
  维克托对物质上的享受没有太高追求,对权力的欲望也不是多么大,而且工作很认真,唯一的缺点,似乎就是管不好自己的下半身,裤腰带系的不够紧。
  如果仅从他的政治觉悟、工作态度以及工作作风上看,说他是一个合格的布尔什维克党员毫不过分,但就是个人生活作风的问题,是他的一处软肋。
  可说到底,这世上哪有完美的人?更何况,在联盟的纪律条令中,男女关系并不是什么要命的错误。
  沉绵在温柔乡中,总会让人感觉时间过的特别快,当床头的闹钟将维克托惊醒的时候,弥漫着一股怪味的卧室里,已经黑的伸手不见五指。
  身边一具光滑火热的身体在蠕动,片刻后,床头柜上的台灯被人打开了,秀发蓬乱的索菲亚坐起身,将尼诺搭在维克托小腹上的雪白大腿推开,小声说道:“快到时间了。”
  。

306 夜会
  克里姆林宫,斯大林同志专用的白色小办公楼。
  瓦连卡将车停在楼前的台阶下,抢先一步下车,替维克托将车门打开,等他从车里钻出来之后,又将那份黑色封面的文件夹递给他,这才重新回到车上,把车开往不远处的停车场。
  此时,夜空中飘飞着细碎的雪花,据说最近两天有一股从北极圈内侵袭而来的寒流,将会对包括莫斯科在内的大部分地区造成袭扰,莫斯科市委市政府已经下达了应对雪灾的动员命令。
  如今,这股寒流还没有到来,真正到来的,只是先头冷空气,可即便如此,入夜之后的莫斯科,气温也降到了零下六七度左右,这似乎预示着今年,又将是一个冷冬。
  有意思的一点是,自从战争爆发以来,连着三年,联盟的冬天都冷的出奇,风大、雪大、气温低,气候的因素给战争双方都带来不少的麻烦。
  从别墅里出来的时候,维克托专门换上了今年的新大衣,此时,他紧了紧大衣的衣领,下意识的抬头,朝无星无月的天空看了一眼,这才迈开步子,朝小楼的入口走去。
  照例,维克托没有直接上楼,而是去了一楼的秘书处,不过,这一次运气不太好,没有找到波斯克列贝舍夫同志,不过,就在他上二楼的时候,却正好遇上从斯大林同志办公室里出来的大秘同志。
  “你来的正好,谢尔巴科夫同志刚刚进去,”看到维克托,波斯克列贝舍夫笑着迎上来,说道,“我还想去打电话催催你呢。”
  “夏坚科同志也到了吗?”维克托问道,他已经来的构造了,提前了半个小时,没想到竟然还不是第一个赶过来的。
  “马上就到,”波斯克列贝舍夫转过身,领着他去往斯大林同志的办公室,同时说道,“斯大林同志也是刚刚起来,可能是血压有点高,医生正在给他做检查。”
  领袖同志的身体健康自然是很紧要的一件事,别说是斯大林同志了,就连维克托也是一周做一次全面的检查,他现在也有自己的专属医生,而这些医生整天就盯着他的饮食作息,并定期催促他去做检查。
  跟在波斯克列贝舍夫的身后,维克托进了斯大林同志的办公室。正如之前所说的,斯大林同志正在做着检查,四五个医生围着他,忙碌的很。
  “维克托来啦,坐吧,”斯大林同志的情绪显然很不错,看到维克托从门外进来,他朝沙发的方向扬了扬下巴,说道。
  维克托朝他行了个军礼,这才将军帽摘下来,走向房间中央的沙发。
  此时,在房间中央的一张三人长条沙发上,已经坐了一个人,这人胖的有点离谱,他坐在那张沙发上,一个人就占了两个人的地方,而且,肥胖的大脸上油滋滋的,就像是在蒸桑拿,额头上全是汗。
  看到维克托走到对面,大胖子一边用手绢擦着汗,一边朝着维克托挤出一丝笑容,招呼道:“晚上好,维克托同志。”
  “晚上好,亚历山大同志,”维克托微笑着问候了对方,这才在沙发前坐下,并将手中的军帽和文件放在了面前的茶几上。
  “维克托,你又给我带来了什么坏消息?”斯大林同志正在量血压,他显然是看到了维克托带来的文件,便用开玩笑的口吻问道。
  “还真不是个好消息,”维克托腼腆的笑了笑,又伸手将那份文件拿起来,说道,“是我们的情报人员从纽约发回来的信息。”
  斯大林同志点点头,随即,他从椅子上坐直身子,朝身边的医生们使了个眼色。
  医生们明白他的意思,立刻将设备收拾了一下,暂时放在这里,一行人则快步离开了办公室。
  “什么坏消息?”等到医生们都出了门,斯大林同志才站起身,他拿过自己的烟斗,一边装着烟叶,一边走到维克托旁边的一张沙发前,问道。
  “是关于犹委会的一些负面消息,”维克托将文件打开,双手拿着送到斯大林同志面前,同时将相关的情报向他阐述了一遍。
  “这些家伙真是越来越过分了,”听了他的阐述,谢尔巴科夫率先说道,“就我所知,米霍埃尔斯这个人,过去在领导犹太人剧院的时候,就非常不安分,现在,他显然正在将犹太人反法西斯委员会打造成为一个犹太民族主义地下活动的领导中心。”
  语气顿了顿,他又接着补充道:“我还听说,包括米霍埃尔斯、费费尔等人在内,犹太人反法西斯委员会的成员,与马吉多夫往来密切,我们有理由怀疑,他们是不是在向美国人出卖联盟的关键性情报。”
  马吉多夫是一名美国派驻在联盟的记者,但此时美国人的情报组织与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的情报机构相比起来,完全就是个渣渣,马吉多夫那个情报人员的身份,早就被反间谍局侦获了,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之所以没有动他,是因为现在苏联与美国毕竟是同盟关系,而且,马吉多夫也没有搞到什么像样的情报。
  斯大林同志看着手中的文件,沉默不语,良久之后,直到波斯克列贝舍夫再次进门,并将夏坚科领进来的时候,他才将文件合上,说道:“这件事以后再说,现在还不是处理他们的时候。”
  “斯大林同志,”这时,夏坚科也走过来,他给斯大林同志行了礼。
  “坐吧,”斯大林同志朝他摆摆手,示意他在对面的沙发上坐下,这才将原本放在桌上的两份文件拿起来,给了夏坚科与谢尔巴科夫两人一人一份。
  在座的四个人,只有夏坚科和谢尔巴科夫一人拿到一份文件,斯大林同志和维克托都没有,那就说明文件上的内容,维克托肯定是知道的,而不是斯大林同志刻意忽略了他。
  夏坚科是老革命了,而谢尔巴科夫也是个人精,他们一看这情况,就知道维克托应该是提前就知道了这次会议的内容,更有甚者,今晚的议题,很可能是斯大林同志在事先与维克托讨论之后,才又让他们两个加入进来的。
  这也就是说,今晚会议所讨论的内容,斯大林同志更看重维克托的意见。
  心里有了这种想法,夏坚科与谢尔巴科夫就明白该怎么做了——斯大林同志要与他们讨论什么问题,不可能一点暗示都不给,是支持还是反对,是积极还是消极,都需要有一个事先的决策。而这一次的会议通知下的很急,没有任何暗示可言,所以,在接下来的讨论中,他们只需要看维克托的意见,就知道自己改如何选择了。
  斯大林同志下发的文件很厚,看上去足有六七十页的样子,夏坚科与谢尔巴科夫将文件摊在膝盖上,表情严肃的翻看。
  这份文件正式维克托此前提交的报告,也就是关于在军队中推行“党委会”制度的建议,只不过斯大林同志将原来的报告重新整理过了,删掉了一些关于“双首长制”的内容,增添了卡尔梅克人问题的部分内容。
  说得更具体一点,这份文件就是从卡尔梅克人的叛乱为起点,提议在红军队伍中彻底清理危险的卡尔梅克人,同时,由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下属的军队保卫局牵头,由总政治部、总编练部做配合,在新建以及整编的军队中,尝试推行基层党委会制度。
  类似这样的问题,当然不可能由斯大林同志与维克托、夏坚科、谢尔巴科夫四个人碰了碰头,就可以决定推行的,今晚这个会,实际上就是吹风会,斯大林同志将他的想法提出来,然后问问剩余三人的意见。
  如果三人没有意见,那么随后这个议案就会在最高统帅部的会议中提出来,由这个战时最高的统帅机构做出最终决策。
  夏坚科与谢尔巴科夫对眼前文件很重视,当然,对他们来说,卡尔梅克人的问题根本就不叫事,无论是在红军系统中清除卡尔梅克人,还是取消卡尔梅克共和国的自治地位,他们都不会有什么意见。
  关键点在于,在军队中推行基层党委会制度,这个问题很新颖,此前没有人提出过,更没有实行过,因此,他们需要理解透彻了,才能在脑子中形成一个概念。
  作为政治经验丰富的领导人,夏坚科与谢尔巴科夫在浏览了一遍文件之后,很快便理解了这个党委会制度的作用,毫无疑问,这项制度是针对着军队实际控制权去的。
  一旦这项制度得以推行,那么它在保障布尔什维克党对军队的绝对领导权方面,将起到不可忽视的作用,党的体系,将在军队中扎根,并迅速发展壮大。
  这种制度,比过去联盟所施行的,约束性不高的政治委员制度更加有效,也更加的强有力。
  说到底,不管是夏坚科,还是谢尔巴科夫,都是资深的布尔什维克党员,同时,他们又不是军队体系中的既得利益者,因此,这项制度的实施,对他们是有利无害的,他们没有理由去反对。
  。

307 理论
  再次从斯大林同志的办公室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夜幕中的雪下的更大了。
  白色小楼前,维克托站在楼前的阶梯上,与夏坚科、谢尔巴科夫两人握手道别,彼此间在态度上显得很是热情。
  按照今晚会议协商出来的结果,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将组建一个军队保卫局,考虑到目前委员部人手紧张,新设这样一个人员庞大的部门,力有不逮,因此,军队保卫局的人手,将从总政治部以及总编练部中抽调。
  军队保卫局成立之后,将率先在总编练部现有部队中开展工作,其职责是在对军队中政治存在问题者展开调查的同时,监督基层党委会的组建工作。
  保卫局相关的工作程序和工作原则,将会随后出台,具体实施细则,需要由维克托与夏坚科、谢尔巴科夫协商,而相关人员的培训工作,则由总政治部负责。
  按照斯大林同志的想法,等到军队中基层党委会制度铺开之后,军队保卫局就会从相应的党务工作中退出去,单纯负责军队中的反谍、反破坏分子以及意识形态保卫等工作,而基层党委会的运转工作,将由总政治部全权负责。
  总政治部负责军队的政治工作是合情合理的,这一点没有人会质疑,而在过去的工作中,随着政治委员制度被废除,总政治部在军队中的话语权实际上是微弱的,至少与总参谋部相差甚远。
  而对于负责总政治部工作的谢尔巴科夫来说,能够提高总政治部话语权的制度,显然是他乐见其成的。
  当然,现在斯大林同志还没有将实行“双首长制”的想法表露出来,他只是要求在军队中建立基层党委会制度,这是一项旨在加强布尔什维克党对军队掌控力度的改革,不管是拿到国防人民委员部中去讨论,还是拿到中央委员会的会议上去讨论,都不可能会受到抵触。
  联盟毕竟是布尔什维克党领导的苏维埃国家联盟,在与包括孟什维克在内的诸多派别斗争之后,才最终掌握了国家政权,因此,党对国家的绝对领导权是不容置疑的,难道有谁能说军队就可以搞特殊,不接受党的领导?
  可以确定的是,在军队中推行党委会制度,必然会影响到某些人的利益,但推动这项制度属于大势所趋,任何跳出来表示反对的人,都很可能被扣上一顶搞小集团的帽子,其后果很难设想。
  维克托在向斯大林同志提出建议的时候,只是借鉴了前世的某些经验,准确的说,他只知道“党领导枪”这个理论的必要性,却没有将这个理论深入的研究透彻。
  事实上,这不仅仅是一种理论,还是一面大旗,在这面大旗下,必须确立一个原则:军队不是属于某个人的,更不是某个人可以用来谋求个人利益的工具,它是属于整个布尔什维克党的。军队的最高领导权和最高指挥权,都归属于布尔什维克党中央,布尔什维克党中央将具体的领导权和指挥权下放到各级军队的党委,而不是下放到具体的某个人。各级军队的党委会在集体领导制的原则下,再将军队的领导权、指挥权以首长分工负责制的原则,交给某位具体的首长。
  所以说,当斯大林同志在军队中推动党委会制度的时候,等于是以整个布尔什维克党的名义来推动这项制度,管你什么总参派还是学院派,管你什么老骑兵军还是少壮派,凡是跳出来挡路的人,就是在与整个布尔什维克党作对,就是站到了党的对立面上。
  如果现在不是战争时期,斯大林同志甚至都不需要有任何顾忌,他大可以将这项举措直接拿出来,放到中央全会上去讨论,可以确定的是,他绝对能够得到绝大多数人的支持。
  谢尔巴科夫也好,夏坚科也罢,都不是政治初哥了,他们自然明白这样的制度意味着什么,因此,别说这项制度的推行对他们有利,即便是不利,他们也不敢站出来反对的。
  在楼前与谢尔巴科夫两人分手,维克托坐上自己的车,离开克里姆林宫。
  他没有直接返回住所,而是让瓦连卡将他送去了伏龙芝区,马林科夫同志的别墅,之前,他与马林科夫同志约好了在那里见面。
  车到伏龙芝区的别墅,远远地,借着车头的灯光,维克托就看到贝利亚同志的座驾停在别墅的院落外,很明显,贝利亚同志也来了,显然,他与马林科夫同志都对斯大林同志的每一项决策兴趣十足。
  在服务人员的引领下,维克托走进别墅,在别墅一楼的客厅内,见到了正坐在沙发前喝着咖啡的马林科夫与贝利亚两人。
  看到维克托从外面进来,两人微笑着站起身,马林科夫同志招手说道:“从九点到现在,整整五个小时,看来这次的会议很重要啊。”
  维克托将落了雪的军帽摘下来,一边用手拍打着,一边走过来,在马林科夫对面的沙发前坐下,说道:“是啊,这次回去,估计仅仅是会议的内容,谢尔巴科夫与夏坚科两位同志,都需要好好地消化两天。”
  “什么内容?”贝利亚同志将一杯咖啡推到维克托面前,开门见山的说道。
  维克托没有直接答复他,而是拿过自己的公文包,从里面掏出一份文件,递到他的面前,说道:“斯大林同志想要在军队中推行基层党委会制度,嗯,准确的说,是在全联盟范围内,推行基层党委会制度。”
  “党委会制度?”马林科夫同志皱了皱眉,问道,“什么意思?”
  “说的话,一时半会也说不清楚,”维克托笑了笑,说道,“所有的东西都在这份文件里,你们看看就能了解了。”
  维克托拿出来的这份文件,是他当初经过整理之后,提交给斯大林同志的完整报告,其中不仅涉及到了建立基层党委会的问题,还涉及到了修改党章以及推行军队“双首长制”的问题。
  文件是拆分开的,可以分成一页一页的,贝利亚同志看完一页,就递给马林科夫同志一页。两人看得很认真,很投入,客厅里一时间陷入了静默。
  维克托靠坐在沙发上,等着两人将文件看完,最初,他还要点精神头,只是感觉有些无聊,但不知道什么,竟然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维克托被说话的声音惊醒,他睁开眼睛,眼前有点刺眼的光线令他不太适应,他的脑子里有些疑惑,没能第一时间搞清楚自己身在何处。
  直到他看见坐在对面的马林科夫同志,还有坐在侧面的贝利亚同志,才豁然清醒过来。
  “醒啦?”看到他醒过来,马林科夫同志微笑着说道,“我很想让你好好休息一会儿,但是抱歉……”
  他将手中的文件拿起来,晃了晃,接着说道:“这个东西太重要了,我们必须搞清楚斯大林同志的真实想法。”
  维克托歉意的笑了笑,随即伸手在脸上抹了一把,起身说道:“我先去洗把脸,清醒清醒。”
  “去吧,”贝利亚同志笑道,“我让人再给你沏上一杯咖啡。”
  跟着服务人员,维克托去盥洗室洗了把脸,再回来的时候,面前的茶几上已经多了一包香烟。
  他老实不客气的取了一支烟出来,给自己点上,这才说道:“斯大林同志是在德黑兰参加会议期间,产生了这样的念头,随后,在会议期间,以及会议结束后,返回莫斯科的路上,他都在思虑这个问题。”
  “你的意思是说,这是斯大林同志自己的考量?”贝利亚同志插口问道。
  “应该算是吧,”维克托斟酌了一番,说道,“当然,我也给出了一些意见,比如说基层党委会应该如何架构的问题。”
  马林科夫与贝利亚彼此对视一眼,后者抿了抿嘴唇,说道:“对于党章的修改,明确规定有三名党员的基层组织中,必须组建党小组或是临时党委会,这是你的意见?”
  “是的,”维克托点点头,说道。
  对于维克托来说,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将整件事都背到自己身上的,那对他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
  实际上,这份报告中体现出来的,并不是一个简单的党委会制度建设的问题,而是一套理论,一套旨在强化布尔什维克党领导的执政理论,在某种程度上,甚至可以将其看作是对无产阶级专政理论的完善与补充。
  这个东西有点晃眼,有斯大林同志将它提出来,不会有什么问题,但若是由维克托这么一个特务头子提出来,而且还是个刚刚年近三十的特务头子,那就有点耸人听闻了。
  也正是因为如此,当维克托在马林科夫、贝利亚面前,说这些东西是由斯大林同志提出来的,两人才没有怀疑,因为在他们看来,这才应该是事实。
  。

308 人的弱点
  “如果斯大林同志锐意在党内推动这项政策实施的话,”贝利亚同志思索着,说道,“那么可以预见的是,在一个较短的时期内,联盟党员的数量将会有一个暴增的过程,这会不会影响到我们组织的纯洁性?”
  “任何一个组织,都不可能在高速成长的过程中,保持着高度纯洁性,这是必然的,”马林科夫同志说道,“我们必须承认的一点是,即便是现在,我们党内成员的纯洁性也是无法保证的。缺乏信仰的机会主义者、投机钻营者,不可能一个都不存在,而我们能够做到的,或者说,我们应该保证做到的,就是保持整个党组织在思想上整体积极向上,在原则上能够保持基本的底线,仅此而已。”
  “但是我们也必须关注一点,那就是如果队伍不纯,其在基层组织、基层党员中所起到的作用,将是有害的,”贝利亚显然是不认同马林科夫的观点,他直接反驳道,“那样的话,我们队伍虽然扩大了,但是能够起到的作用,却是消极和负面的。”
  “一切都需要一个过程,”马林科夫摊摊手,说道。
  维克托在一旁听着,他没有做过任何与党务相关的工作,因此,在面对这类问题的时候,也没有任何的经验,甚至他在思考这类问题的时候,角度都与马林科夫他们这类人不同。
  不过,维克托本身对党务工作就不感兴趣,因此,对马林科夫与贝利亚两人之间的争论,他也没有太上心。
  “维克托,你参加了今天晚上的会议,在你看来,斯大林同志的态度是怎样的?”马林科夫与贝利亚争论了一会儿,他们两个自然争论不出个什么接过来,于是,马林科夫转而朝着维克托问道。
  “斯大林同志的意思,应该是率先在军队中推行这种制度,”维克托说道,“他希望实现党对军队的绝对领导,在这个过程中,应该是计划提高总政治部的地位,使其与总参谋部、国防委员部处在一个较为平衡的地位上。”
  马林科夫同志点点头,说道:“斯大林同志的想法应该是经过了深思熟虑的,毕竟如今我们的红军系统中,已经具备了这样的条件。”
  随后,马林科夫同志又介绍了一下军队中的党务工作状况,他是中央书记处书记、组织委员,对这方面的情况自然非常熟悉。
  按照他的说法,如今全联盟一共有布尔什维克党员三百六十万,其中将近四分之三,也就是两百六十万党员,都集中在红军系统内,而全联盟近五百三十万预备党员中,有近五分之四,也就是四百万预备党员,也是在军队系统内。
  话句话说,在整个红军系统内部,有将近百分之四十的指战员,都是布尔什维克党员,在党员占比如此高的系统内,推行基层党委会制度,显然更加的合适。
  相比之下,在整个联盟范围内,十五个加盟共和国,155个州,六个边疆区,二十个自治共和国,八个自治州范围内,也只有一百余万党员,各类有效运行的基层党组织不到三千个。
  “具备了条件是一回事,但要真正实施推行则是另一回事,”贝利亚同志说道,“考虑到现实问题,在推行这一制度的时候,遇到阻力几乎是必然的,关键问题是,由此产生的矛盾是不是会影响到前线的战局。”
  “我的看法是这样的,”维克托忍不住开口说道,“对于基层党委会制度的推行问题,在联盟范围内还可以考虑缓步实施,渐进推行,但是在军队范围内,这种制度推行却是必须的。我们必须保证布尔什维克党中央,对军队的绝对领导,坚决杜绝军中既得利益群体的形成,严防军队成为某个人、某个派系、某个小团体手中的工具,防止军队参与政治。如果做不到这一点,那么联盟就谈不上长治久安,也谈不上稳定繁荣。所以,在这个问题上,我认为斯大林同志的考量是很有必要的。”
  “在这种大是大非的问题上,我们不应该担心出现矛盾,”端起面前的咖啡,轻轻抿了一口,维克托接着说道,“从我们党的历史来看,矛盾从来就没有消除过,区别无非就是某个阶段,某种矛盾上升为主要矛盾罢了。有了矛盾,动手解决它就好了,回避甚至是退让,并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因此,在这个问题上,我的意见是,我们应该跟随斯大林同志的既定策略,将这个政策坚定的推行下去,有反对意见,我们就说服他,有反对的力量,我们就推倒他,虽然一劳永逸的解决问题不现实,但至少我们可以避免将来遇上更复杂、更难以解决的问题。”
  维克托前世的时候,虽然对苏联的历史了解不多,但却也知道贝利亚的失败,与军方有着莫大的关联。或许他可以对贝利亚的生死毫不关心,但他们现在是一个阵营内的,一旦贝利亚失败了,他这个新任的特务头子,肯定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因此,维克托真正的意思是,推行基层党委会制度这件事,不能往后拖,尤其是不能等到斯大林同志过世之后再去搞,否则的话,今晚坐在这里的人有一个算一个,谁都别想舒舒服服的活着。
  现在,这件事由斯大林同志出面推动,不管是以他的个人权威,还是党内所处的地位,在推动这项政策的时候,阻力都是最小的,真正敢于跳出来反对的人,肯定也是最少的。
  试想一下,如果等到斯大林同志去世,这项制度还能由谁来推动?赫鲁晓夫同志吗?亦或是赫鲁晓夫之后的勃列日涅夫?说实话,他们都不是做这种事情的人,有没有做这种事情的意愿也放到一边,即便他们想做,也是根本做不来的。
  维克托能看清马林科夫与贝利亚两人在性格上的缺陷,就马林科夫而言,他的性格总体来说是有些软弱的,他不喜欢矛盾,不喜欢搞对立,尤其是不喜欢走到对立的前沿。
  而贝利亚的性格缺陷,则是有些急躁冒进,好像做什么事情都想要一步到位,缺乏转圜迂回的耐心。
  说实话,如果换成维克托是他们两个人,那他在这件事上根本就不会有任何犹豫的想法,只要斯大林同志说这件事应该去办,那就立马点头附和,大声喊着告诉所有人,这件事就应该去办,不接受任何反对意见。
  如此现实的情况还看不清楚,还想要讨论,讨论个屁!
  如今,马林科夫是中央书记处书记、组织委员,党务工作就是归他管的。过去,因为他是直接从莫斯科蹿升起来的,因此,在地方、在基层,缺乏足够的影响力。
  现在,斯大林同志要推动基层党委会的组建工作,那么抛开军中中的那一部分,地方上的基层党委会组建工作,最有可能交给谁来负责?
  毫无疑问,只要马林科夫今早表明自己的立场,且坚定站在斯大林同志一边,那么这项工作百分之九十九的可能,是要由他来负责的。由此,他不但将会有机会进一步扩大自己在党内的影响力,同时,也可以趁机将触手伸到地方上去。
  这样的机会,难道他不应该把握住吗?
  而对于贝利亚来说,他曾经的工作令他在军队中遍布敌人,可以确定的是,即便他卖力向那些军方大佬们示好,对方也不一定会放弃对他的敌意。
  既然如此,那么他还有什么可以顾虑的?有这么一个限制军方权力的机会,难道不应该牢牢把握住吗?
  维克托为什么要向斯大林同志提交这么一份报告?为什么要处心积虑的重新推行“双首长制”,其原因,不就是因为他知道军方的那些人对他没有好感,担心将来斯大林同志去世之后,会有人借助军队的力量来搞死他嘛。
  所以,维克托与贝利亚的不同之处,在于后者始终想着缓解与军方的矛盾,想要用绕指柔来软化那些百炼钢,而维克托则从未那么想过,因为他觉得那样太被动了,等于是将决定权交到了别人的手里。因此,他的决定,是未雨绸缪,抢先一步给军队戴上紧箍咒,让那些军人缺少直接参与政治斗争的机会。
  只要军队没办法将暴力机器所衍生的影响力,带入到政治斗争的圈子内,维克托就不在乎军队那些人是如何看待他的,他还就喜欢别人恨他恨得牙痒痒,却偏偏又奈何不了他的样子。
  别墅一楼大厅的灯光亮了整整一夜,当维克托离开别墅,坐上自己那辆伏尔加轿车的时候,东边的天际处已经出现了一抹鱼肚白,夜里的雪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
  从后车窗看着渐渐远去的那栋别墅,维克托突然不自觉的打了个激灵,在这一刻,他突然想到一个问题:斯大林同志将谢尔巴科夫、夏坚科拉进这个局,是为了获得日丹诺夫、伏罗希洛夫等人的支持,那么,他又准备利用谁来拉拢马林科夫和贝利亚,并获得他们两个人的支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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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知
  大家好。
  我是懵懂的责编,目前从其家人处得悉,懵懂正在住院治疗。
  感谢大家一直以来对他的支持。
  让我们一起祝愿懵懂平安,也祝愿他身体早日康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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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9 再会
  墨绿色的针叶松在簌簌的雨雪中摇曳,宛如一名身姿婀娜的盛装妇人,墨绿的衬裙,雪白的披肩,分外妖娆。
  车顶落满积雪的伏尔加轿车停靠在路边,维克托踩着厚重的黑色皮军靴,面无表情的站在一株针叶松前面,眼睛看着面前的松枝,耳朵里则听着身后下属的汇报。
  “第328边防大队,无故离队14人,其中党员2人,共青团员4人,”抱着文件夹的女人穿着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的冬装制服,宝蓝色的军装将白皙的肌肤衬托的愈发润泽。明显涂抹了口红的嘴唇轻微开合,汇报着文件中记录的数据,“现在可以确定的是,在这14人中,并没有卡尔梅克人的存在。”
  维克托没有说话,他盯着面前的针叶松看的入神,等到女人的汇报告一段落的时候,他伸出手,用手上戴着的黑色软皮手套在一枚松针上轻轻弹了一下,而后,他看着扑簌簌落下的积雪,说道:“这可不是我们所需要的,阿琳娜,你知道总政治部需要什么样的材料。”
  女人无声的点点头,将手中的报告翻过去,准备去读下一份。
  没有给她继续开口的机会,维克托转过身,一边迈步朝停车的地方走过去,一边说道:“我知道有些工作你们不喜欢去做,当然,我也不喜欢去做,但那既然是一份工作,就总是需要有人去做的,难道不是吗?”
  话说到这儿,他恰好走到车子旁边,趁着瓦里卡替他拉开车门的工夫,维克托最后说道:“尽快把这份工作做好,把总政治部那边需要的东西交给他们,然后,这件事就与我们没有什么关联了,明白吗?”
  “是,我明白,”女人点头说道。
  维克托又扭头看了对方一眼,这才弯腰钻进车内。
  与车外的清寒比起来,尽管伏尔加车内没有空调机,但依旧煦暖如春,在车外时落在肩头的雪絮,很快便融化为一枚枚晶莹的水珠。
  维克托坐在后座的沙发上,目光透过车窗看向车外飞速向后倒退的街道,脑子里却在想着总政治部最近两天做出的动作。
  在谢尔巴科夫同志的支持下,苏联红军、红海军序列中,展开了全面清除卡尔梅克人的行动。
  这次的行动可以说是针对一个少数民族的排外行动,任谁都很难给这种行为冠上一个合法性的名头,毕竟虽然在卡尔梅克人聚居的地区,出现了大量的叛乱行动,可是在苏联的红军系统内,同样也存在很多作战勇猛、树立过各种功勋的卡尔梅克士兵、指挥员,类似这种单纯以民族为划分,却不考虑实际情况的一刀切式甄别方式,对那些忠于苏维埃的卡尔梅克人来说,显然是不公平的。
  但问题是,在合法性、公平性之外,任何政治性的行为,都具备其本身的必要性,没有必要的政治行动是没有意义的,自然没有人去推动。
  而对于联盟来说,这次推动在军队系统中排除卡尔梅克人,就是一种具备其必要性的政治行动,它的作用不仅仅在于推动军队中基层党委会制度的建立,同时,还在于提升总政治部的存在感,因此,以谢尔巴科夫同志为首的总政治部成员对其高度重视,也就算不上什么意外了。
  对于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在军队中清除卡尔梅克人的行动,委员部的主席团内是存在不同声音的,诸如菲京等人,都不赞同委员部参与类似的行动,他们的理由也很简单,那就是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参与此次行动的部门,是所谓的“军队保卫局”,而这个局是刚刚成立的,其职责也好,权限也罢,尤其是人事问题,都没有经过主席团的讨论确定。
  当然,最为重要的是,这个“军队保卫局”在人事问题上,明显有总政治部和总编练部的介入,却并不是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自己能够决定的,这一现实本身就容易在主席团内引来抵触情绪。
  对于这些主席团内的反对意见,维克托一概视而不见,不是他不重视委员部内部的团结气氛,而是相比起目前斯大林同志正在推动的事情,委员部内的这些矛盾,简直就算不上是什么问题。
  在林荫路上匀速行驶的伏尔加轿车突然顿了一下,感觉像是负责开车的瓦连卡受了惊吓,突然踩下了一脚油门。
  坐在后座上的维克托被惯性带的向前一个趔趄,险些从座椅上甩出去,幸亏他反应快,急切间伸手挡了一下,按住了前座的椅背,这才避免了出糗。
  瓦连卡可不是个开车冒失的人,维克托坐直身子,本能就朝车前方看过去。
  此时,车子已经行驶到了林荫道别墅的近前,再往前十几米,就是维克托最近一直都在居住的别墅了,此时,就在别墅的入口处,正停着一辆墨绿色的吉普车。
  这不是苏联产的吉普车,一看款式就知道是美国人援助的,汽油机的军用吉普车。
  当然,这些并不是令瓦连卡感觉吃惊的原因,真正令他吃惊的,是此时站在车边上的一个女人。
  那女人看上去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穿着一袭宝蓝色的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冬季制裙,头上却盘着乌克兰女孩喜欢盘的大辫子,这种穿扮看上去似乎有些不伦不类,但却又在女孩的肤白貌美中,将这种矛盾的美感融合在了一块。
  女孩安静的站在路边上,双手交叠在小腹处,看向路边别墅的双眸里既有几分期待,又有几分忐忑不安,这令她整个看上去有些局促感。
  女孩瓦连卡当然是认识的,当初在舍普琴科沃的时候,维克托差点为了这个女孩送掉性命,此刻回想起当初的某些事情,瓦连卡竟然还觉得有几分温馨。
  时过境迁,有些东西改变了,有些东西却是未曾改变。
  将车停在路边,瓦连卡回过头,朝着坐在后座上的维克托看去,他知道,身后这位领导同志已经寻找那个女孩很久了,如今,这女孩终于还是被他找了回来。
  车内的后座上,维克托已经伸手推开了车门,一只脚也随之伸到了车外。
  当初,舍普琴科沃那位寂寂无名,可以轻易被人判死的小小士官,如今已经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却是一位正在迅速向全联盟权力上游游走的情报界大佬。
  从后视镜中看着维克托钻出车外,又从侧后面的车窗,看着他一步步走过去,最终只留给自己一个背影,瓦连卡扬了扬眉,试图想出这位领导同志究竟是如何在如此短暂的时间内,从一名小小的士官走到如今这一步的。
  而对于维克托来说,他可没有心情了解自己司机的想法。从车上下去,他迎着安丽娜看过来的,带着几分怯意和期盼的目光,一路径直走过去,直到她身边那辆吉普车边上才停下脚步。
  没有第一时间与这个羞怯、胆小的女人打招呼,维克托先是低头朝着吉普车内看了看,待看到坐在车内的那个苍老女人和小萝莉时,他点点头,抬手在司机座的车窗上敲了一下。
  车上的司机是一名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的大士,他第一时间推开车门,从车内跳出来,站到维克托面前给他行礼。
  维克托什么都没说,他给大士同志还了个军礼,随即便朝对方勾勾手指,说道:“第一次来莫斯科吧?”
  “不是,主席同志,我……”大士显得很是激动,挺直了胸脯大声回答道。
  “好,我知道了,”维克托面色平静的打断对方,趁着对方话还没说完,便抢先说道,“但是,大士同志,你看,车后面这两位女士,肯定是第一次来莫斯科的,现在,我给你的命令是,带这两位女士在莫斯科好好转转。”
  话说到这儿,他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笑容,抬手在大士的肩膀上轻轻一拍,接着说道:“这个任务,对你来说有困难吗?”
  “没有困难,主席同志!”大士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大声回答道。
  “去执行任务吧,”维克托点点头,转过身,看向躲在他身后的安丽娜。
  直到此时,维克托才真正来得及仔细看看这个女孩,对他来说,安丽娜是个非常不同的女人,这份不同不仅仅体现在心境上,也体现在感情上。
  自打重生以来,维克托在这个世界中所经历的女人并不算少了,但真正能够让他付出一定感情的,却真是算不上有多少,而在这其中,安丽娜绝对是极为特殊的那么一个。这是那个自他重生之后,在还不熟悉这个世界的时候,就已经熟悉了的女人,当时的他几乎一无所有,而这个女人同样也是如此。
  现如今,在经过了连年的战乱之后,这女人终于重新出在维克托的面前,因此,他此刻的心情真的很难形容。
  (最近出了点事,icu走了一圈,从中秋节当天晚上到十七,连续近三天失去意识,现在只能确定是心衰,但具体病因还不知道。最近两天争取多更新,不过因为还有一个造影要做,后续还不太好确定,所以,正常更新可能要稍稍延后两天。)
  。

310 同盟
  0310
  人在不同的环境下,亦或是在经历了不同的经历之后,总是会有不同的心境,而心境这种东西,说起来似乎很是玄妙,但其实就一种心理,很平常的东西。
  看着载了安丽娜母亲与小妹的吉普车缓缓走远,维克托盯着面前这位始终怯生生的女孩看了一会儿。
  与记忆中相比,女孩儿那张小脸依旧的白皙清纯,只是眉宇间多了几分憔悴,垂了几根发丝的修长脖颈,在蓝色制服的衬托下,呈现出一种淡青的色泽,也不知道是不是冷的。
  将手中的软皮手套交到左手里,维克托抬起右手,用手背在安丽娜的脸颊上蹭了蹭,将她的面色迅速红润起来,并且还微微侧过头,试图躲开他的手,维克托笑了笑,说道:“来的路上冷不冷?”
  安丽娜面色微红的摇摇头,没有说话,在维克托的面前,她一向话都不是很多,就像是个哑巴一样。
  “走吧,”维克托又上前一步,伸手握住她的胳膊,牵着她朝别墅入口走去,嘴里则说道,“记住这个地方,我现在就住在这里,今后,你也住在这儿。”
  安丽娜依旧不说话,只是顺从的走在他身侧,同时,扭头看着他轮廓分明的侧脸。
  两人一前一后的走进别墅院落,又顺着甬路走到别墅正门,直到进入别墅正门,穿过玄关的时候,听着那厚重的房门在自己身后重重闭合,安丽娜的脸上才重新恢复了一抹血色。
  她停在玄关出口的地方,先低头看了看地面上厚重绵软的地毯,又小心看了看自己脚上那双崭新的高筒黑色军靴,巴掌大小的脸上,显现出犹豫不决的表情——她很喜欢身上的这身军装,还有脚上这双高筒军靴,在她的观念中,这身军装以及脚上的军靴,就是对她的保护,她能够从中获得莫大的安全感。
  不过,安丽娜的想法显然是很难被维克托体会到的,在他的观念中,这女孩的将来是必须由他来提供保护的,而不是别的什么男人,更不可能是一身破烂军装。
  更何况,他现在最想做的,就是将这身军装扒掉,重新体会一番这具年轻身体所带给他的冲动与激情。
  ...............................
  别列津纳河右岸,博布鲁伊斯克,苏军阵地。
  黄昏时分,缓缓吹拂了一整天的北风有了变大的趋势,到了入夜,鹅毛大的雪花便随着冷冽的夜风悄然而至,将整个河岸阵地统统笼罩在内。
  扎比耶尔索斯克村,白俄罗斯第一方面军指挥部临时所在地,如豆般的灯光下,身为方面军指挥员的罗科索夫斯基,兀自趴在原木板简单拼接成的桌子上,低头仔细审视着桌上的一份军事地图。
  在他身旁不远的地方,身为方面军参谋长的马利宁将军,则正垂头看着地图,默然无语的吸着烟。
  在11月份以及即将过去的12月份里,尽管苏军在明斯克正面的白俄罗斯边境地区遭遇了一系列的失败,但大本营也好,总参谋部也罢,继续在这一线加强攻势,歼灭德军中央集团军群的作战思维,却是依旧没有改变的,唯一的区别,不过是斯大林同志的个人意志,又一次参与到了对作战计划的制定流程中去了。
  作为一名非常纯粹的军人,罗科索夫斯基本人在情绪上,实际上是反对斯大林同志插手作战计划制定工作的,毕竟这位领袖同志足以令人信服的技能表上,并不包含作战指挥这一项。而在战争爆发初期,苏军在各个战场上的一系列惨败,领袖同志其实也是要承担一定责任的。
  不过,个人情绪始终都是个人情绪,纯粹的军人也不可能什么政治问题都不考虑,曾经与被枪决的命运擦肩而过的罗科索夫斯基,现在已经不想再做一名纯粹的军人了,他开始考虑更多的问题,这其中甚至包括了自己的站位问题。
  地图的一角上放着一份电报,那是科涅夫同志从基辅方向给他发来的。
  这位不久前接替了受伤的瓦图京,成功出任乌克兰第一方面军司令的将军同志,最近与罗科索夫斯基的联系非常密切,在某种程度上,他恐怕是将罗科索夫斯基当做了政治盟友的。
  斯大林同志插手军务事宜,是受了总参谋部权威日重的影响,而在这种矛盾日益凸显的同时,总参谋部那些人也会不可避免的,与另外一些类似罗科索夫斯基、科涅夫这样的军方将领产生矛盾。
  归根结底其实就是一句话,当一股力量抱成团,并成为了一股政治力量的时候,这个集团就免不了会树敌,会招来政治利益方的敌视,这是无可避免的。
  瓦图京没有死在乌克兰民族主义者的袭击中,他虽然受了重伤,但是刚刚实现量产的盘尼西林,却挽救了他的性命。不过,保住了性命的瓦图京,依旧还是丢掉了乌克兰第一方面军司令员的职务,斯大林同志顺势拿掉了他头上的这个职务,将他召回莫斯科休养了。
  随后,从乌克兰第二方面军调过来的科涅夫,便用自己的野战领帅机构,取代了瓦图京的领帅机构,并开始实施自己的作战计划和方案。
  在解放基辅的过程中,科涅夫的方面军被拖在了后面,与瓦图京的方面军相比,他所取得的成绩乏善可陈。
  按道理来说,既然现在接手了乌克兰第一方面军的指挥权,那么科涅夫下一步要做的,应该是全力向西乌克兰地区挺进,尽快将战线推进到波兰边境上。
  但科涅夫本人显然有不同的想法,在接手了乌克兰第一方面军的指挥权之后,科涅夫及其野战领帅机构,便对所属部队做出了重新部署,将几个主要的战役兵团,向北线转移,以普罗皮亚季河一线为核心,构筑起了全新的进攻态势。
  毫无疑问,按照科涅夫目前的战役部署,其下一阶段的作战目的,应该是配合其右翼位置的白俄罗斯第一方面军,向盘踞在白俄罗斯地区的德军中央集团军群发动攻势,而不是继续向西乌克兰地区推进。
  可以确定的一点是,科涅夫同志即便是个好人,也绝对不是一个风格过于高尚,完全无视个人荣辱的超级爱国者,目前,他掌握着主力野战战役兵团,却如此高风格的给罗科索夫斯基打配合,如果说这后面没有藏着些什么鲜为人知的故事,估计都不会有人相信。
  地图前,罗科索夫斯基用地图标尺在博布鲁伊斯克正面方向上,划出一道醒目的直线,随后,他将标尺丢在桌上,直起腰来,用力扭动一下酸涩的腰部,说道:“多点重要进攻,薄弱地点的迅速突破......我还是同样的意见,没有什么可修改的地方。”
  听他说话,参谋长马利宁将军露齿一笑,说道:“我也赞同你的意见,不过,还是我之前的那句话,你不能用说服我的那一套说法,拿来说服斯大林同志以及伏罗希洛夫同志,你需要更多地思想准备。”
  语气顿了顿,他接着又说道:“你必须明白,康斯坦丁,这对我们,对我们所有人来说,都是一个难能可贵的机会,你必须把握住它,否则的话,将来的某一天,你会后悔的,当然,即便是你不后悔,也会有人帮助你后悔的。”
  罗科索夫斯基将双手撑在地图上,眉头紧皱,他与马利宁可不是简单的上下级关系,除了工作上的关系之外,他们彼此还是密友,而此时马利宁所说的这番话,自然也不仅仅是简单的建议。
  “或许,你可以联系一下维克托?维克托罗维奇同志,”马利宁见他沉默不语,便进一步说道,“是的,你需要他的一些意见,至少,你需要他那样一个盟友。”
  “你是认真的吗?米哈伊尔。”罗科索夫斯基抬起头,面色严肃的看着自己的助手,问道。
  “是的,我是认真的,”马利宁同样表情严肃的说道,“就像两年前在布良斯克的时候一样,不,甚至比那个时候更加的认真。”
  罗科索夫斯基盯着他,良久之后,才点点头说道:“好吧,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我会和莫斯科联系的。”
  必须承认的一点是,在如今的联盟军方内部,罗科索夫斯基的地位和处境都比较尴尬,虽然斯大林同志已经反复授意,准备给与他足够的支持,但他在军中的影响力使得他在接受斯大林同志暗示的时候,顾虑重重。
  就像马利宁所说的那样,罗科索夫斯基需要来自别人的“建议”,甚至是需要一个潜在的盟友,而就目前来说,掌握着情报系统,且为斯大林同志所看重的维克托,自然是一个很不错的选择。
  对于罗科索夫斯基来说,他现在要想与维克托联系,倒是有一个现成的借口,那就是白俄罗斯方向上的战役即将打响,他需要得到来自特别通讯营方面的支持,而这支过去由谢罗夫提议组建起来的特殊通讯部队,现在却是由维克托亲自负责的。
  。

311 晨
  清晨,一抹淡淡的薄曦从厚重窗帘的幕帷角落处投射进来,有些近乎惨白的光束铺洒在床脚,为光线昏暗的卧室里,多少带来几许的光亮。
  木雕的大床上,浑身是汗的维克托闭着眼睛,用力吐出一口浊气,这才身子一软,有些无力的扑倒在身前女孩的后背上,将原本跪伏在那儿的女孩,硬生生压倒在大床上。
  “当!”
  卧室角落处的大落地钟,在经过一阵儿齿轮机械的轮转声音之后,陡然发出一声半点时特有的单鸣,声音浑厚沉重。
  双手撑在身下女孩的身体两侧,维克托探着头,在女孩修长的脖颈上亲吻一下,随后,嘴唇顺着女孩的脖颈向下移动,贴着她的脊柱转移到她汗渍渍的腰间,直到女孩发出微微的颤抖,他才最终停下来,挺身从床上爬起来。
  赤裸着身子跳下床,维克托两步走到窗边,伸手将窗帘拉开的同时,从靠窗的一个小几上拿起一包香烟,给自己点了一支,随即便隔着窗户朝外面看去。
  林荫道的这处别墅,也属于莫斯科市政供暖,而且负责这一区域的火力供暖厂离得不远,因此,尽管已经是冬天了,可别墅内的温度却是不低,暖和的很。
  也是因为室温足够高,所以窗户玻璃上没有留下冰凌,透过玻璃,外面的一切都看得很清楚。
  刚才那一下钟声,敲得是七点半的准点,距离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上班的时间已经很近了,此时,林荫道上已经可以看到路过的委员部工作人员了。
  站在窗前,吸了半支烟,维克托再次回过身的时候,就看到安丽娜依旧面朝下匍匐在床上,一身肌肤呈现出诱人的淡粉色,令人流连忘返。
  克制住内心的冲动,维克托走到床边,单手握住安丽娜的肩膀,将她在床上翻了个身,而后,将一方薄毯盖在她身上,一面低头去亲吻她的嘴唇,一面说道:“我得去工作了,你再多躺一会儿,如果肚子饿了的话,可以让这里的服务人员准备早餐,嗯,就是楼下那个老妇人,她叫卓玛,人很好。”
  安丽娜的半张脸都藏在薄毯下面,只有一双淡蓝色的眸子露在外面,亮晶晶的。
  维克托交代了一些基本的事情,这才起身去了浴室。他用最快的速度洗了个澡,又换上一身军装,这才拿着自己的公文包下楼。
  一楼的客厅内,安丽娜的老母亲正在沙发前与服务人员小声交谈,这个身份卑微的老妇人,至少在短时间内恐怕很难适应新的生活,至于安丽娜的妹妹,或许因为还是个孩子的缘故,没有那么复杂的心思,只知道一个人四处跑着玩耍,只有在看到维克托的时候,才会陡然安静下来,露出一副怯生生的表情。
  与安丽娜的老母亲还有小妹客气的打了招呼,维克托心情愉悦的离开别墅,对他来说,今天就像是全新生活的开端一般,即便是冷的有些冻鼻子的空气,都要比以往清新了许多似的。
  别墅的院落外,瓦连卡开着的伏尔加轿车已经等候在门外了,不过维克托却没有上车,他只是朝着瓦连卡打了个手势,随后,便顺着林荫路边的便道,一路朝委员部大楼的方向走去。
  “今天的心情看起来很不错?”办公室内,抱着一摞文件走进来的索菲亚面带微笑,她将文件送到维克托的面前,轻笑着说道,“听说那个名叫安丽娜的女孩找到了?”
  索菲亚是知道安丽娜的存在的,毕竟她与维克托在利沃夫的时候就已经是同事了,而那时候的安丽娜,已经是维克托身边的一个女人了。后来,战争爆发之初,维克托因为无法第一时间离开利沃夫,专门安排人将安丽娜一家人转移到了后方,当时,这件事就是由索菲亚负责安排的。
  只不过世事难料的是,当初的维克托与索菲亚只是单纯的上下级关系,两人也还只是内务人民委员部的低级军官,而现如今时过境迁,两人虽然还是上下级的关系,但在这一层关系的后面,还夹杂了更复杂的东西。
  “是啊,找到了,虽然吃了些苦,但人还算是安好,”维克托将外套丢给索菲亚,自己则走到办公桌后面,坐到椅子上的同时,长吁一口气,说道,“知道嘛,昨晚睡觉的时候,我做了个梦,梦到了当初在利沃夫时的生活......”
  “利沃夫?”索菲亚的眼睛里出现了片刻的迷茫,对她来说,利沃夫的那段经历绝对算不上多么完美,而且,她最初的恋人......
  “是啊,利沃夫,”维克托似乎有很多的感慨,他悠悠的叹息一声,正想继续说点什么,却看到门口人影一闪,尼诺的身影闪进了办公室。
  “利沃夫怎么啦?”尼诺刚刚从外面进来,只听了一个尾巴,并不知道之前两人说了什么。她好奇的在两人身上各自打量一眼,问道,“我是不是错过了什么要紧的大事?”
  “没什么,只是回想起了当初在利沃夫时的一些生活,”维克托显然是失去了继续讨论这个话题的兴趣,他笑了笑,岔开话题,问道,“怎么,之前有什么重要的电话打进来吗?”
  此时,尼诺的手里拿着一份电话记录簿,这不是记录电话号码用的,而是记录通话对象的,准确的说,就是记录几点几分,谁谁打来过电话之类的。
  “是,”尼诺也没有多想,她走到办公桌前,将手里的电话记录簿放到维克托面前,说道,“今天早上七点钟的时候,克里姆林宫有电话打过来,是波斯克列贝舍夫同志亲自打来的,说是让你下午四点钟到斯大林同志办公室开会。”
  “四点钟?”维克托点点头,下意识的抬起胳膊,看了看手腕上的表。既然波斯克列贝舍夫同志将开会的时间定在下午四点这个时间,那就说明昨天晚上,斯大林同志又熬夜了。
  而根据斯大林同志的作息习惯,如果他熬夜熬的比较晚,那么通常白天会睡上一整天,说具体一点,就是早上七点钟睡觉,下午三点钟起床,睡够整整八个小时。
  而在下午三点睡醒之后,他会洗个澡,在办公楼前的花圃边上散个步,抽上一袋烟,前后用掉大约半个小时的时间,等到四点钟再开始处理公务。
  从这个作息表上就能看出来,今天下午这个会既然定在四点钟,那就说明斯大林同志对这个会很重视,因为这是他今天下午睡醒之后所处理的第一份公务。
  “除了波斯克列贝舍夫同志的电话之外,七点三十分的时候,”尼诺接着说道,“还有罗科索夫斯基将军从白俄罗斯第一方面军司令部打来的电话。”
  “哦?”这个电话多少来得有些意外,维克托楞了一下,随即问道,“罗科索夫斯基司令员同志的电话?他说了有什么事吗?”
  “没有,他只说是问了我你今天会不会到办公室来,”尼诺说道,“我说你会来,他就说稍后会再次打过来。”
  “我知道了,”维克托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说道,“别的电话还没有吗?”
  “没有了,”尼诺摇头说道,“剩下的几个电话,都交给秘书处去处理了。”
  维克托点点头,他不知道斯大林同志今天下午召开的会议,准备讨论什么样的问题,但既然波斯克列贝舍夫同志在电话里没有提,那
  他就不能再多嘴去问了。不过,考虑到最近的现实问题,下午的这个会议多半是与基层党委会制度的推行有关联的。
  至于罗科索夫斯基,按照维克托的猜测,这位将军同志打电话过来,很可能是需要得到来自通讯特别营的配合,在此前的战役进行过程中,这支部队已经显现出了他们的能力。
  至于更多的方面,维克托还真是没有去想,他可从没想过罗科索夫斯基同志会产生与他走近的想法,并寄希望于从他这里得到某种形式的支持。这并不是因为维克托自身缺乏自信,而是因为他刚刚得到斯大林同志的信任,与马林科夫、贝利亚的联盟,也才刚刚建立不久,因而,对自己的地位还没有一个准确的认识,他并不知道,在一些类似罗科索夫斯基这样的,已经被边缘化的将领、干部中,他这位新晋的中央委员,其实已经是个大人物了。
  与尼诺、索菲亚简单的交谈两句,维克托才将注意力放到之前索菲亚带来的那些文件上。
  他给自己点上一支烟,深吸了一口,这才将最上面一份文件拿过来,仔细的翻看。
  索菲亚带来的都是昨天的情报索引,在重要性上,排在第一位的,便是中美英三国首脑,刚刚在开罗结束不久的那一场会议,这场会议确定了太平洋战场以及中国战场上的一系列问题,莫斯科虽然没有安排人参加,但却对会议的内容非常关注。
  。

312 形象宣传
  其实在德黑兰会议召开之前,中苏美英四国的代表,便已经在莫斯科展开过一次会晤了,并且也已经在那次的会晤中,确定了开罗以及德黑兰两次会议中将会涉猎到的问题。
  不过,莫斯科对中美英三国的盟友欠缺信任,因此,斯大林同志需要知道在开罗会议公开的那些内容背后,这三个国家之间,还存在着什么样的幕后交易。莫斯科可以不关心太平洋战争的问题,也可以不关心中国南方抗日的问题,但却不能不关心东北亚的诸多问题,尤其是包括朝鲜问题、东北问题在内的一系列地缘问题。
  而从情报人员由开罗传回的情报来看,中美英三国在有关莫斯科明确表示了关切的问题上,还是表现得比较克制的,他们没有过多谈及朝鲜半岛的问题,倒是对中南半岛的问题涉猎比较多。
  将这份情报从头到尾看了一遍,维克托拿过一支钢笔,在文件最末尾处签下自己的名字,稍后,这份文件将会被送往克里姆林宫,交到斯大林同志的手里,毕竟这是他老人家一直都很关注的问题。
  从情报的内容来说,这是一份“大”文件,其中所涉及到的信息量比较大,维克托一口气将它看完,都不自觉感到眼睛有点酸涩。他将文件合起来,随手放到一边,一遍伸出右手去翻开下一份文件,一边用左手揉捏着眼角。
  就在这时,桌上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
  维克托分辨了一下,很快便锁定了那部绿色的电话,他伸手将听筒拿过来,送到耳边,说道:“喂,我是维克托?维克托洛维奇。”
  很快,电话中传出来一个成熟且沉稳的声音:“你好,维克托?维克托洛维奇同志,我是康斯坦丁?康斯坦丁诺维奇。”
  维克托将电话听筒换到另一个手里,而后用空出来的右手拿住钢笔,将第二份文件掀开的同时,笑着说道:“哦,你好,康斯坦丁,我正在等你的电话。”
  因为没有将罗科索夫斯基打来的这个电话放在心里,因此,维克托也没有给与过多的关注,他的注意力主要还是集中在第二份情报上。
  第二份情报是从远东传回来的,其中涉及的内容是维克托自己比较关注的,说的具体一点,就是这份情报是关于战俘、情报人员交换问题的。
  此前,在维克托的极力支持下,莫斯科接受了日本人提出的有关交换双方被俘情报人员的要求,而在苏联一方提出的交换名单中,就包括了佐尔格在内的一系列情报特工人员。
  在维克托明确表示出支持的意见之前,专门负责这件事的外交人民委员会其实是不同意交换俘虏的,因为日本人所提供的被俘人员名单中,包含了几名对外交人民委员会来说非常重要的日本情报人员,在这几人中,甚至包括了一名前“白卫军”成员。
  不过,随着维克托在这件事上表明明确的态度,原本立场就不是很顽固的外交人民委员会,便在这个问题上选择了拖鞋,就在昨天,由远东方面军负责组织,由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负责主导,相关的战俘交换工作已经在边境线上完成了,包括佐尔格及其领导的四名联盟特工,都被成功换了回来。
  或许在绝大多数人看来,这样的战俘交换事件算不上什么大事,维克托作为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的主席,没有理由花费宝贵的时间来关注这种小事,但是,在维克托看来,这件事绝对不能当成一种小事来看待,相反,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有必要对此大书特书,并以此为契机,做一些有利于树立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形象的宣传工作。
  电话中,罗科索夫斯基同志还在谈论他的想法,与维克托之前设想的一样,这位将军同志的确提出了明确的要求,希望能够在随后的白俄罗斯战役中,得到来自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的配合,说白了,就是得到来自特别通讯营方面的支持。
  对此,维克托自然不会有什么反对意见,他在电话中明确表示,将会命令白俄罗斯方向上的11个特别通讯营,密切配合苏军的进攻行动。
  顺利得到了维克托的承诺,罗科索夫斯基没有第一时间挂断电话,他又东拉西扯的闲聊了一会儿,最后还明确表示,将会在最近两天回一趟莫斯科,希望到时候能与维克托见个面,讨论一下白俄罗斯战役的作战部署问题。
  罗科索夫斯基这通电话,前前后后打了十几分钟,当维克托皱眉放下听筒的时候,也没弄明白这位将军同志到底是什么意思。
  如果只是需要得到来自特别通讯营的配合,罗科索夫斯基实际上是没有必要直接与他这个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主席联系的,他可以直接向斯大林同志提出要求,也可以向最高统帅部提出申请。
  另外,在通话即将结束的时候,这位将军同志还提到了他准备在最近两天回一趟莫斯科,还说什么要和他讨论一下白俄罗斯战役的战役部署问题。
  这是开玩笑吗?维克托是自家事自己知,他的确是指挥过一两场战斗,但也就仅此而已了,以他那点军事指挥才能,真的有资格在战役级别的作战部署中多嘴吗?维克托可没有那么盲目自信。
  但罗科索夫斯基同志显然不是那种无的放矢的人,他在通话中罗里吧嗦的说那么多,铁定是有其用意的,那么,他的用意到底是什么呢?
  办公桌前,维克托看着刚刚放回到话机上的听筒,眉头几乎都要攒到了一块。
  或许是听到电话打完了,尼诺从休息间里走出来,她将一杯咖啡放到维克托的手边,小声问道:“怎么啦?”
  “啊,没什么,”维克托回过神来,摇头一笑,将之前看的那份文件拿起来,递到尼诺面前,说道,“这份文件稍后送到秘书处,让他们与宣传鼓动部门配合一下,做一个相关的宣传活动。”
  “宣传活动?主旨是什么?”尼诺好奇的问道。
  她虽然不是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出身的人,但好歹也在这个部门工作过一段时间了,在她的观念里,准确的说,是在所有人的观念里,类似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内务人民委员会这样的部门,都应该在最大限度上保持低调的,类似宣传这类工作,似乎天生就应该与这样的部门不存在任何联系。
  “隐蔽战线上的英雄,这就是宣传主旨,”维克托想了想,说道,“类似的宣传活动,今后我们还需要多做一些,我们有必要在人民群众的观念中,树立起一种正面积极的形象。”
  “正面积极的形象?”尼诺更加的迷糊了,过去,内务人民委员部可没有任何正面积极的形象可言,它就是一个暴力机构,令人畏惧、心寒。而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虽然不是内务人民委员部,但两者的性质相差不多,而且从某种程度上说,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更加的神秘。
  “没错,正面积极的形象,”维克托语气肯定的说道,“我们是从事情报工作的机关,同时,也是保障国家安全的要害机关,从某种程度上说,我们的工作性质,与过去内务人民委员部的工作性质相差不大。也正是因为如此,我们才受到人们的猜忌和抵触。”
  拿过之前尼诺放下的那杯咖啡,送到嘴边抿了一口,维克托接着说道:“我认为,这种现状对我们的工作不利,至少,对我们招收新的人才不利,所以,通过一定的宣传手段,改变这种现状,是我们今后工作中必须要考虑的一个重点问题。”
  这可不是在打官腔,自从接手了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主席的职务之后,维克托就想着要着手来做这份工作了,他甚至认为,改变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的对外形象,已经到了迫在眉睫的时候了。
  作为一个工作性质极为特殊的部门,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的行事风格的确是需要保持低调,但工作风格低调,并不意味着没有对外宣传。
  实际上,在维克托看来,任何一个国家机关,尤其是工作性质特殊的暴力机构,尤其需要良好的对外宣传,只有保持一个良好的对外形象,才能保证各项工作的顺利。
  就拿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来说,对外的宣传完全可以通过与宣传鼓动部门的配合来进行,具体的方式,可以是拍摄一系列的谍报类影视剧,或是出版一些谍报、反谍报类的。通过塑造一系列成功的谍报、反谍报人员形象,就能很顺利的将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的整体形象树立起来。
  这样的宣传工作,既能够让人们了解到这个部门的重要性,也能够在某种形式上普及反敌反特常识,可谓是一举多得的好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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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3 复更
  前世的记忆告诉维克托,相比起苏联,包括美国在内的西方国家,显然更加精通擅长于宣传,而苏联在宣传鼓动工作方面,其实是相当被动的,他们所谓的宣传,其实更贴近于管控,对西方国家的宣传严防死守,却鲜有主动出击的时候。
  之所以会出现这样的局面,可能有诸多方面的原因,比如说俄语在国际交流方面并不占优势,比如说苏联在经济方面,尤其是在社会民生方面所体现出来的优越性,并不能胜过以美国为代表的西方国家,等等等等。
  总之吧,就是客观的原因有很多,可主观的原因也不能说是一样都没有。
  当然,全联盟范围内的宣传鼓动问题,与维克托没有任何关系,那是日丹诺夫同志的工作,维克托所关心的,无非是如何塑造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的形象问题,他是真心不希望自己所主管的这个部门,成为联盟人民心目中“魔窟”般的所在,毕竟那不仅仅对工作不利,对他个人的未来、前途,同样也非常的不利。
  纵观联盟过去几十年的历史,但凡是负责国家安全工作的人,就没有谁能够捞到一个好下场,这其中固然有大势所趋的缘故,同时,也免不了会有“民意”的缘故,说白了,就是国家安全部门的名声普遍糟糕,而负责相关工作的人,显然是背黑锅的最佳对象。
  就拿贝利亚来说,在维克托的前世,此人同样没有落到什么好下场,可实事求是的说,相比起他的两位前任,贝利亚同志真的做过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吗?或者换一种说法,如果是另一个人处在他的位置上,真的能比他做的更好吗?
  在维克托看来,这个答案应该是否定的,可即便是如此,贝利亚不还是被枪决了,在他的敌人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似乎也没有什么人站出来表示反对。
  之所以没有人站出来反对,并不是真的没有人反对,只是那些反对的意见被压抑住了而已,持有不同意见的人不想发声,或者是心存顾忌,不敢发声,仅此而已。
  总的来说,贝利亚同志当时所面临的环境,就是社会民意上,联盟的公民普遍不了解内务人民委员部,或者说,对这个强力部门持有否定性的态度。而在政治环境中,他的周围强敌环伺,自身却又缺乏坚定牢固且强有力的盟友,因此,可以说,他的悲剧性下场是早就注定了的。
  有鉴于此,维克托认为自己很有必要在联盟层面上,扭转一下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的形象,至少要让民众们了解到,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并不是魔窟,也不是吃人不吐骨头的罪恶之地,它只是一个普通的国家政府部门,其职责和作用就是为了维护联盟的国家安全和利益。
  实际上,维克托所不知道的是,在他前世的那个时空里,同样有一个人在主导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工作的时候,也考虑到了这个问题,这个人就是富有远见但政治上却不怎么成熟的弗拉基米尔?叶菲莫维奇?谢米恰斯内同志。
  正是在谢米恰斯内主导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工作期间,其对扭转委员部的公众形象做了大量工作,一系列有关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的、刊物得以出版发行,一系列的苏联间谍被塑造成了国家英雄,在六十年代将近十年的时间里,联盟诞生了大量以宣传国家安全工作为主旨的、影视剧,从而在很大程度上扭转了该机构在联盟民众心目中的形象。
  至于说这项工作取得了什么样的实效,没有人做过评估,但现实是,谢米恰斯内同志的继任者,尤里?弗拉基米罗维奇?安德罗波夫同志,成为了联盟历史上第一个出身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的最高领导人。
  现在,在整个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内,除了维克托之外,没有人存有这份远见,即便是尼诺也想不明白维克托为什么要这么做,但维克托好歹也是委员部的主席,他在这种“无关紧要”的事情上所做出的决定,也不会有谁跳出来反对的。
  确定了机构宣传的事情,尼诺去秘书处送通知,维克托则在自己的办公室里继续翻看此前索菲亚送来的情报索引。
  考虑到下午还要去克里姆林宫参加会议,中午的时候维克托就没有离开单位,午餐也是简单的凑合了一顿,倒是饭后小憩了一会儿,养了养神。
  临近下午三点钟的时候,波斯克列贝舍夫同志又打来了一次电话,以确认维克托了解到了开会的具体时间。
  也是在这次的通话中,维克托从这位大秘同志的口中,获悉了今天这次会议所要讨论的问题——如何解决斯摩棱斯克那边的麻烦。
  所谓“斯摩棱斯克的麻烦”,实际上就是后世颇为著名的卡廷森林案件,过去几个月里,由那片森林所引发的国际纠纷,到现在都没有平息。
  卡廷森林案件,起始于今年四月份,当时占领着斯摩棱斯克的德国人,在苏军原科泽利斯克战俘营旧址,挖掘出了大量被处决的波兰军官尸体。随后,德国人公布了这一消息,并由此引发了波兰流亡政府与莫斯科之间的矛盾。
  按照德国人当初的说法,他们在卡廷森林地区发现的尸骨残骸,一共有四千多具,从尸体的状况看,这些人都是被近距离射杀的,手段残忍。
  而对于德国人的指控,莫斯科自然不会承认,于是,处在交战中的双方,针对这件事,展开了长时间的隔空骂战,但对于莫斯科来说,麻烦的一点是,西方的舆论也在纠缠这件事,并对苏联的国际形象造成了很大的负面影响。
  卡廷森林案件发生的时候,维克托已经是内务人民委员部利沃夫地区的负责人了,在苏军挺进波兰的过程中,他也是参与行动的一份子。再加上如今的他已经是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的主席,属于国家安全部门的高级负责人了,因此,有些事情的真相他是非常清楚的。
  卡廷森林所发生的一切,无论莫斯科如何的推诿、辩驳,都改变不了其背后真正的事实,没错,那些掩埋在丛林中的尸体,的确是当初被内务人民委员部处决的波兰战俘,准确的说,是波兰军官。
  但那又如何?在维克托看来,莫斯科根本没必要在这种事情上遮遮掩掩,或许,保持沉默,甚至是直接公开承认,才是更好的应对之策。
  波兰流亡政府想要在这件事上得到一个合理的解释,那就给它一个解释好了,莫斯科可以开诚布公的告诉那些波兰人,斯摩棱斯克所发生的一切,都源自于苏波战争时期的仇恨,苏联红军是在为曾经牺牲的那些战友们报仇。
  当年的波兰人可以在占据优势的情况下,对苏军战俘、平民展开大规模的屠杀,那么当苏联红军占据优势的时候,为什么不能将曾经的仇恨报复回去?凭什么?波兰人的生命更值钱吗?
  当然,维克托也知道,自己这种偏激的想法是不能表现出来的,那是政治不成熟的表现,不过还是那句话,他对波兰人是真的没有任何好感,这种好恶观念从前世的时候便已经存在了。
  在维克托看来,波兰就是个东欧的搅屎棍,这是个有着超级大国的雄心,却始终只有小国命的奇葩国度,其自从建国以来,与周边的每一个国家,诸如:俄罗斯、乌克兰、爱沙尼亚、拉脱维亚、瑞典等等,都发生过战争。
  它侵占过俄罗斯的领土,曾经将德国一分为二,瓜分过捷克斯洛伐克……可以负责任的说,周边的国家就没有不恨它的,所以,它的悲催命运完全就是自己招惹来的。
  最奇葩的是,尽管隔着小半个地球,这个国家却是超级的反华,一战前如此,一战与二战之间如此,冷战结束之后依旧如此,真不知道中国人与他们有什么难解之仇。
  …………………………….
  临近四点钟的时候,天色已经渐渐放暗了,估计再过上一个小时,天色就该完全暗下来了。
  瓦连卡将车停在斯大林同志的办公楼前,迎了维克托下车之后,这才将车开往停车场。
  当维克托步上楼前台阶的时候,正好遇上从楼门内走出来的一行人,在这一行人中,走在最前面的,是一个身材瘦高、文质彬彬的中年人。这人维克托认识,他名叫帕维尔?伊万诺维奇?依林,是莫斯科红旗歌舞团现任的副团长。
  当然,如今的红旗歌舞团全名应该是“荣获红旗勋章的苏联红军歌舞团”,亚历山大?瓦西里耶维奇?亚历山德罗夫的名字还没有被加上去,毕竟这位歌舞团的创始人还没死呢。
  看到依林出现在这里,维克托才突然想起来,再过半个月,就是斯大林同志的生日了,过去两年,因为战争的缘故,斯大林同志的生日都没有好好过,看来今年可能会有些改变了。
  。

314 卡廷
  斯大林同志的生日无疑是一件大事,不仅仅在全联盟范围内,即便是在世界范围内,恐怕也是一项值得诸多国家关注的重大事件,不说别的,至少在斯大林同志生日期间,外交使节送上相应的祝福是必须的。
  在维克托前世的记忆中,随着二战的结束,尤其是东欧诸国加入了社会主义阵营之后,斯大林同志每次过生日的时候,整个社会主义阵营都会大肆庆祝,其中也包括了中国。
  虽然维克托认识来自红旗歌舞团的一行人,但对方显然不认识他,在双方错身而过的时候,彼此只是点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而维克托的脑子里,则是始终在想着斯大林同志生日的问题。
  考虑到斯大林同志的生日即将到来,作为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的主席,维克托是需要准备一份礼物的,嗯,准确的说,是需要准备一份献礼。
  这份所谓的献礼,不一定是什么具体的生日礼物,它可以是一项成绩,也可以是部门采取的某项行动。比如,在维克托的记忆中,前世苏联在二战结束之后,造船工业人民委员会为了庆祝斯大林同志的生日,就搞了一个“庆功重点工程”,大量建造火力级驱逐舰。
  说实话,之所以如此重视斯大林同志的生日,并不是维克托喜欢拍马屁,喜欢阿谀奉承,而是因为这种重视,本身就是政治正确的表现。
  更何况,这种形式的献礼,未尝不是督促各部门积极推动工作的一个最佳形式,仔细考虑的话,它和做一项工作计划其实也没有太大的区别。
  不过,对于维克托来说,要想做出这样一个“献礼”显然不是特别容易的事情,毕竟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是个负责情报工作的安全部门,而不是一个负责某种生产工作的部门。
  那些负责具体生产任务的部门,可以给出一个很具体的生产规划,以确定未来某个时间段内实现什么样的生产目标,而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却不可能做个计划出来,宣称未来的某个时间会搞到多少情报、抓住多少间谍,那根本不现实。
  走进办公楼,维克托蹙着眉头,直奔波斯克列贝舍夫同志的办公室,不过很不巧,大秘同志并没有在他的办公室里。
  从波斯克列贝舍夫的办公室出来,维克托又直奔二楼,按照他的猜测,这位大秘同志应该是在斯大林同志的办公室里,或许今天参加会议的不仅仅是他一个人,而波斯克列贝舍夫还有别的接待任务。
  不过,出乎维克托意料之外的是,当他赶到二楼的时候,同样也没有看到波斯克列贝舍夫,反倒是在斯大林同志的办公室门外,看到了一个身材瘦高、留着金色短发的年轻人。
  年轻人戴着一副黑框眼镜,束手站在办公室门口,一副不苟言笑的样子。
  这个年轻人维克托认识,他也是斯大林同志的秘书,不过却是助理秘书——助理秘书,也可以说是秘书助理,说白了,他就是配合波斯克列贝舍夫同志工作的。
  看到维克托出现在走廊里,年轻人原本面无表情的脸上迅速浮现出热情的笑容,他转了个身,快步朝维克托迎上来,等走到近前之后,微笑着说道:“维克托主席同志,下午好。”
  维克托微笑着朝对方点点头,问道:“斯大林同志现在方便吗?”
  波斯克列贝舍夫同志领导的部门,主要就是为斯大林同志提供服务的,但即便是这样,这个部门也非常的庞大,类似助理之类的职员就有十几个。
  过去,维克托与这些人打交道的机会少之又少,但从内心里,他对这些人却是缺乏好感的,不为别的,就因为这些人傲气的很,总会给人一种高高在上的感觉。
  说来有些好笑,从行政关系上说,这些人全都是归由波斯克列贝舍夫同志所领导的,而在待人接物上,波斯克列贝舍夫同志虽然是斯大林同志最信任的秘书,却始终是那么一副低调和蔼的性子。可那些协助他工作,归由他领导的年轻人们,却表现得更加孤傲……天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贝利亚同志五分钟前刚刚进去,”年轻人小声说道,“之前波斯克列贝舍夫同志有过交代,等您来了,让我直接带您去斯大林同志的办公室。”
  说着话,两人恰好走到斯大林同志的办公室门口,年轻人示意维克托稍等一会儿,而他则上前敲响了房门。
  正如年轻人之前所说的,此时在斯大林同志的办公室里,除了斯大林同志本人之外,还有穿着一身黑色列宁装的贝利亚同志,当维克托从门外走进来的时候,就看到贝利亚同志正坐在办公室中间的沙发上,与坐在他对面的斯大林同志小声交谈着什么。
  看到维克托从门外走进来,贝利亚同志朝他点头笑了笑,而斯大林同志则指了指一边的沙发,示意维克托坐过去。
  按照惯例,维克托先给两人行了军礼,这才将军帽摘下来,快步走到沙发前坐下——尽管如今的维克托是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的主席,但贝利亚同志却是政治局委员,同时,还负责统管联盟的国家安全工作,在名义上,算是维克托的顶头上司,给他行军礼是必须的。
  在沙发前坐下,维克托才发现面前的茶几上,散乱的摆放着几分文件,其中最上面的一份,可以看到封面上标注有“61公社社员”字样。
  “61公社社员”这个名字,维克托非常的熟悉,实际上,这个名字叫全了,应该是“61公社社员造船厂”,没错,这是一家位于乌克兰尼古拉耶夫的大型造船厂。
  别看这个造船厂的名字有点奇葩,但其造舰能力却是非常出众的,什么“愤怒”级驱逐舰、“火力”级驱逐舰,这个船厂都能造,而且在维克托前世的记忆中,这家船厂在七八十年代的时候,甚至能建造七万吨级的核动力巡洋舰。
  就维克托所知,在战争爆发之后,准确的说,是在基辅战役苏军遭遇惨败之后,这家造船厂就被紧急迁移走了,迁到了巴库附近,而随着苏军挺进东乌克兰,这家造船厂似乎正在考虑搬迁回去。现在,一份与这家造船厂有关的文件,出现在了斯大林同志的面前,维克托很想知道里面是什么内容。
  不过,斯大林同志显然没兴趣满足他的这份好奇心,看着他坐下之后,斯大林同志伸手从桌上拿过一份文件,直接丢到他的面前,说道:“看看吧,这是昨天英国人发行的报纸。”
  维克托将文件拿过来,粗略地看了一眼。
  这是一份影印版的《泰晤士报》,不过,只影印了第一版的内容,而且,影印件还做了俄文的翻译。
  维克托看了看影印件上的内容,果不其然,这篇报道所刊载的,是来自波兰流亡政府总统伏瓦德斯瓦夫?拉赤基耶维奇的一份公开声明。这份声明表示,波兰流亡政府将组建一个调查团,前往斯摩棱斯克地区调查卡廷森林事件的真相,如果莫斯科确认与该案件无关的话,就应该给与调查团公开的许可。
  如今,苏军通过一系列的反击,已经将斯摩棱斯克从德军的手里夺了回来,因此,波兰人才会提出这样一条要求。
  影印件上的内容并不多,维克托连五分钟都没用,就将它看完了。
  “再看看今天英国人转过来的外交函,”见他放下了手中的影印件,斯大林同志又将一份信笺推到他的面前,面无表情的说道。
  维克托将手中的影印件放回到茶几上,又伸手将那份信笺取了过来。
  正如斯大林同志所说的那样,这份信笺来自于英国,是由英国驻苏联大使馆转交的丘吉尔的亲笔信,它是身为英国首相的丘吉尔,亲自写给斯大林同志的。
  维克托将信笺从头到尾的看了一遍,又将它放回到茶几上。
  信中的内容同样不多,意思概括起来,就是丘吉尔认为卡廷森林的问题必须得到解决,因为对德作战的战场上,波兰人依旧是一股可以利用的力量。
  当然,丘吉尔也不认为卡廷森林案件需要查出一个什么具体的结果,他认为,当务之急,还是要安抚住那些闹腾不休的波兰人,而要想安抚住波兰人,最好的办法,还是请莫斯科将现有的那些波兰俘虏交出来,允许他们离开苏联。
  在与德军瓜分波兰的过程中,苏军先后俘虏了近三十万波兰军人。在这些波兰军人中,有四五万在战后被交给了德国人,还有一部分军官则是被处死了,而除此之外,还有大概十余万的波兰战俘,依旧被关在劳动营内。
  在苏德战争爆发之后,有一部分波兰战俘加入了苏军的队伍,也就是所谓的苏联红军波兰第一师,而英国人现在想要的,显然就是那些依旧留在劳动营中的波兰战俘了。
  。

315 难题
  “如今,对德作战的形势虽然一片大好,”将手中的外交函放回到桌上,维克托想了想,说道,“但要说必胜恐怕还为时尚早,而且,英国人现在正面临在西欧开辟第二战场的压力,美国人又希望在东南亚另辟对日作战的新战场,因此,英国人肯定不想在这种时候节外生枝,为了一个波兰人的流亡政府而与我们交恶。”
  垂下右手,将一根手指按在外交函上,维克托沉吟片刻,接着说道:“与其说英国人是想要一个调查结果,不如说他们是需要一个可以安抚波兰人的托词,我的看法是,不管这个托词是否合理,是否存在错漏,英国人应该都会迫使波兰流亡政府接受的,因为在这个历史问题上过多纠缠,并不符合盟军的利益,也不符合英国人的利益。”
  维克托这番话是针对着卡廷森林事件而说的,从《泰晤士报》的头版头条新闻来看,波兰流亡政府在这件事上显然有所坚持,他们希望能够调查出所谓的真相,而相比起波兰流亡政府,英国人则是另一种态度。
  就像维克托所说的,英国人才不在乎卡廷森林事件的真相,他们真正在乎的,始终都是对德作战问题,哪怕波兰人与他们是盟友的关系,这一点也不会有任何改变。
  1940年的时候,为了挑唆德国人向苏联发动进攻,英国人可以坐视波兰的灭亡,现如今,为了让苏联人继续与德国人作战,相信英国人也不会在乎多出卖波兰人一次的。
  维克托之所以强调这一点,只是为了向斯大林同志建言,不用在卡廷森林的问题上给与太多的关注,不管莫斯科是否允许波兰人的调查团前往斯摩棱斯克,甚至可以说,不管莫斯科能不能拿出一个最终的调查结果,英美都不会允许波兰人继续在这个问题上多做纠缠的,最终,它将成为一个富有争议的历史问题,被永久性的搁置起来,直到整个国际局势发生剧烈的变化为止。
  “看来你和拉夫连季的看法是一致的,”听了维克托的说法,斯大林同志点点头,面色严肃的说道,“当然,我也认可你们的观点,但必须注意的一点是,能做的工作必须要做到位,毕竟我们需要注意一个国际形象的问题。”
  维克托没有直接接口,而是扭头看向一旁的贝利亚同志。
  “您放心,我们会做出一些必要的安排的,”贝利亚同志点头说道。
  “我需要一份详细的工作方案,而不是浮于表面的承诺,”斯大林同志语气严肃的说了一句,随即,他又扭过头,看着维克托,说道,“这件事,我希望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能够承担起来……”
  他嘴里这么说着,又伸手将那份影印的报纸拿起来,朝着维克托晃了晃,说道:“我准备接受那些波兰人的要求,在下个月,允许他们的调查团前往斯摩棱斯克,而在这段时间里,我希望你们能够将相关的一应工作都做好,在波兰人的调查团抵达斯摩棱斯克之后,我不希望出现任何意外。”
  对于这项工作,维克托是真的不想接手,在他看来,这可是当初内务人民委员部做下的勾当,现在要擦屁股的话,自然应该让内务人民委员部自己去解决,但斯大林同志现在却将这项工作交给了他,他即便是再不愿意,也没有拒绝的能力。
  斯大林同志显然对他表现出来的态度非常满意,微微把头一点,斯大林同志双手撑着沙发扶手,径直从沙发上站起身,随后,一边朝办公桌的方向走,一边说道:“除了波兰人的麻烦,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还应该在清算叛徒、投敌分子的工作方面,做出更多的努力。”
  说着话,他已经走到了办公桌的旁边,趁着伸手拿烟斗的工夫,他头也不回的朝茶几指了指,说道:“那里有一份61公社社员造船厂提交上来的报告,你看看……”
  嘴里这么说着,他将烟斗叼进嘴里。
  维克托伸手将桌上那份标有“61公社社员造船厂”的文件拿起来,翻开看了看。
  这是一份造船厂现任厂长乌里奇?伊万诺维奇?斯特帕年科提交给造船工业人民委员会的报告,在这份报告中,斯特帕年科提到了造船厂的叛徒问题。
  在前年的夏末,也就是61公社社员造船厂向巴库方向转移的时候,因为时间仓促,一些造船厂囤积的钢材和配件,难以随同设备一起转移。当时,为了避免这些钢材和配件落入德国人的手里,厂里组织了一场掩埋行动,多达近四十吨的物资被掩埋在了尼古拉耶夫郊外,因古尔河河口附近的林地里。
  但是在德国人占领尼古拉耶夫期间,两名当初参与掩埋工作的造船厂工人,将这件事泄露给了德国人,最终导致这批掩埋物资被德国人起获,从而为造船厂带来了巨大的损失。
  现如今,苏军夺回了尼古拉耶夫,而当初向德军泄露消息的两名造船厂工人,也被苏军俘获,但现实是,造船厂蒙受的损失,却是无法挽回了。
  很明显,作为“61公社社员造船厂”的厂长,斯特帕年科打这份报告的目的,并不是为了追究那两名工人的罪行,而是为了向造船工业人民委员会求援,同时,也是为了说清楚物资损失的原因。
  但这份报告显然是给某些人提了个醒,或者说是在斯大林同志的眼里得到了引申,它从造船厂蒙受损失这个问题,引申到了对叛徒的清查问题上。
  “第200号造船厂的问题具有很强的代表性,”斯大林同志走回到沙发旁边,坐下去的同时,沉声说道,“我认可伊万?诺森科同志与佐西马?沙什科夫同志的意见,对那些在战争期间立场不坚定,背叛了联盟、祖国和人民的叛徒、投机分子,必须给予最严厉的惩罚。”
  维克托坐在一边听着,斯大林同志口中所说的“第200号造船厂”,实际上就是指的“61公社社员造船厂”,而伊万?诺森科,则是造船工业人民委员会的现任人民委员,至于佐西马?沙什科夫,则是现任的河运人民委员会人民委员。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关于处理、清查叛徒的问题,应该是由诺森科与沙什科夫两人提出来的,他们将意见反映到了斯大林同志这里,并且得到了斯大林同志的认同。
  “拉夫连季,”斯大林同志将目光转向贝利亚同志,说道,“我希望这项工作能够由你来负责,并由内务人民委员部与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联合执行。我们的原则是,绝不能放过任何一个叛徒,也不能使任何一个投机分子逃脱,每一个人在战争期间立下的功勋都不应该被忽视,同样的,每一个人在战争期间犯下的罪行,都不应该被掩盖。”
  “是,斯大林同志,”贝利亚同志站起身,淡然的视线从圆形镜片后面透出来,让人难以看透他的心思。
  从斯大林同志的办公室里出来的时候,天已经彻底黑了。
  维克托与贝利亚并肩从小楼内走出来,步下台阶的时候,后者微不可查的叹息了一声,尽管这声音很小,但维克托还是很敏感的察觉到了。
  他扭过头,朝这位备受世人诟病的大特务头子看了一眼,却正好迎上对方看向自己的目光。
  “坐我的车吧,”迎着维克托的目光,贝利亚同志笑了笑,说道,“我想,就斯大林同志安排的新工作,咱们有必要好好谈谈。”
  对于这样的邀请,维克托自然不会拒绝,他点点头,跟在贝利亚同志的身后,迈下最后两级台阶。
  贝利亚同志的座驾,是一辆车龄将近七年,由“共青团汽车厂”生产的“莫斯科人”轿车,当初内务人民委员部一次性向这家汽车厂订购了超过四百辆同款轿车,其中大部分都被用作了警车。
  这是维克托第一次坐上贝利亚同志的座驾,在他看来,这辆车的车况真是有点糟糕,车内的各种装饰都很破旧了不说,车子的减震还明显出了问题,行驶起来的时候,非常的颠簸。
  不过贝利亚同志显然是习惯了,他对车子的颠簸一点都不介意。
  “呼,”当车子开动起来的时候,这位在别人眼中凶神恶煞般的大特务头子,露出一丝疲惫的表情,他将身子靠进座椅的椅背里,长出一口气,说道,“维克托啊,咱们又接手了一个烫手的工作啊。”
  维克托苦涩一笑,没有说什么。
  今天晚上,他等于接手了两项新工作,一个是卡廷森林那边的事情,另外一个则是清理叛徒的工作。
  在维克托看来,第一个工作算不上什么,只要工作做得细致一些,那个什么波兰人组成的调查团就必然是什么都查不出来。
  真正让维克托感觉头疼的,是斯大林同志交办的第二个任务,尽管那个任务是交代给贝利亚同志的,但他这个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的主席,又怎么可能躲得过去?
  。

316 托词
  毫无疑问,按照斯大林同志的意见,这个清理叛徒的工作可不仅仅是针对着一个“61公社社员造船厂”的,而是针对整个联盟的,因此,这项工作不仅工作量大,而且涉及的面也必然非常广泛。
  什么样的人算是叛徒?什么样的人又算是投机分子?
  那些在德占区内,与德国人合作的人无疑就是叛徒;那些在苏军溃败期间,散布溃败论的人,显然也是叛徒;那些在被俘之后,向德国人投降的苏军士兵,无疑也是叛徒;那些与苏联红军作对的民族主义分子,则明显就是投机分子。
  在过去两年多的战争里,这样的人实在是太多太多了,不说别的,仅仅是被俘的苏军士兵,就已经有数百万之众了,要对这些被俘人员进行甄别,显然是一项工程量大的惊人的工作。
  当然,这项工作令人头疼之处,还不仅仅是工作量大这一点,它真正令维克托感觉头疼的,还是这项工作本身的性质。
  毫无疑问,类似这种清理叛徒的工作,是最容易出现冤假错案的。举个例子来说,一名被俘的苏军士兵,他在德国人的战俘营里表现如何,做过些什么,是否出卖了联盟,是否与德国人有过合作,等等等等,诸如此类的信息,往往并不容易准确核实,更多的时候,取证工作还是通过别人的供述来确定的。
  而类似供述这种证据,有时候是做不得准的,证人的诬陷、攀咬、含糊其辞,都可能影响到调查结果的公正性,而在如此庞大的工作量压力下,负责核实的工作人员,不可能有多么的细心,因此,冤假错案的出现几乎是无法避免的。
  另外,联盟如今对叛徒的处罚,则是相当残酷的,因为处在战争时期,对叛徒的处罚根本不用经过军事法庭以及检察机关的审查和宣判,一线的作战部队、敌后游击队以及各地的重建委员会,都有权根据各自的实际情况,对叛徒采取措施。
  一线作战部队的枪决,敌后游击队的绞刑,都是非常残酷的,而各地的重建委员会,同样也有处决叛徒的权力,就拿赫鲁晓夫同志所领导的基辅重建委员会来说,他们在解放基辅之后,一次性处决了近四十名与德军合作的基辅市民。
  这些叛徒都被执行了绞刑,他们的尸体被悬挂在由十月革命广场通往赫利夏大街的一段废墟中,整整悬挂了将近一周。
  当然,维克托不知道的,在他的前世,苏联甚至通过直播的方式,向全联盟公开了对弗拉索夫以及11名“俄罗斯解放军”高级将领的行刑过程,那才是真正残酷的惩罚呢。
  “对于这项工作,你有什么想法吗?”当车子在颠簸中驶出克里姆林宫的时候,贝利亚同志才侧过身,对维克托说道,“我想先听听你的意见。”
  维克托知道他是在问清理叛徒的问题,于是便皱眉说道:“我的想法是,这项工作可以交给对内情报局与反间谍局去执行,当然,是配合内务人民委员部来执行。我们的部门负责执行侦察以及搜证的工作,而内务人民委员部则负责相关行动的实施。”
  贝利亚同志没有说话,看得出来,他对维克托的这种想法并不怎么赞成。
  尽管贝利亚同志如今不再担任内务人民委员部的人民委员,但作为人民委员的谢罗夫,只是一个有名无实的傀儡,内务人民委员部的真正权力,还是掌握在贝利亚手中的。
  而按照维克托的提议,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显然只是承担了整个工作中较为简单的那一部分,而将那部分必然会沾血的工作,一股脑的丢给了内务人民委员部。
  虽然说维克托如今应该算是马林科夫、贝利亚阵营中的一员了,但贝利亚同志显然也不能丢掉自己的利益,一门心思的维护他这个新人啊。
  维克托看出了贝利亚同志的态度,他接着说道:“前一阶段,我们在南线的推进速度很快,不到六个月的时间内,便克复了从库尔斯克到基辅的大片区域,差不多就是半个乌克兰。那么按照斯大林同志的意见,清理叛徒的工作显然要在所有的新收复地区内施行,那么摆在我们面前的现实,就是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的人手不足。”
  他抬起右手,一边数着手指头,一边接着说道:“目前,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的首要工作,就是在新克复的地区内,恢复基层组织架构,考虑到委员部的特殊性质,这项工作做起来并不容易,甚至在短期内很难收效。”
  从事实上讲,维克托这么说也没有错,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毕竟与内务人民委员部不同,内务人民委员部的下属基层结构,可以堂而皇之的展开工作。比如说警察、交警、消防这些部门,它们在战争时期肯定是遭到了破坏,但是,一旦城市被收复过来,重建委员会正式展开工作之后,这些部门就能够在很短的时间内恢复运作。
  但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就不行了,诸如对内情报局、反间谍局这样的秘密部门,它们不可能竖起个牌子来,然后就立刻恢复工作,换句话说,其正常运转需要一定的先期工作。
  现在,红军解放了整个东乌地区,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首先要做的工作,就是在该地区的各个城市,恢复自己的基层组织运转,而这项工作本身就需要耗费大量的人力和财力。另外,因为在东乌地区的组织不完善,所以,在清理叛徒的工作上,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也做不了什么有效的工作。
  当然,这种说法本身确实没错,但若是换一个角度来考虑,它却又是一种推诿之词。
  受战争的影响,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在东乌地区的确是缺少有效运转的基层组织,但其在该地区的影响力却是半点都不弱,就像维克托所说的,对内情报局、反间谍局在东乌地区确实缺乏存在感,但对外情报局呢?
  且不说那些原本活跃在东乌地区的谍报组织,仅仅是对外情报局混迹在游击队中的情报人员,就是一个相当庞大的数字了,这些战时潜伏在东乌各地的情报组织、小组,只需要一个调整,就能迅速转化为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在东乌地区的基层组织。
  “我的想法是,”话题一转,维克托接着说道,“这项工作仅仅由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与内务人民委员部负责,并不恰当,至少,我们还需要得到总政治部的支持。”
  听他提到总政治部,贝利亚同志眉头微微一皱,但很快又舒展开。
  将这个想法提出来,维克托便知机的闭上了嘴,后面的话,他相信即便自己不说,贝利亚同志自己也能够想明白了。
  如今的总政治部,正在谢尔巴科夫同志的带领下,积极推动军队中的基层党委会制度施行,斯大林同志之所以没有将总政治部也列入这项工作,估计也是有这方面的考虑。
  但问题在于,清理叛徒这项工作,铁定是避免不了要与军队打交道的,而且,对战俘中叛徒的清理工作,还是这项工作内的重头戏。
  自从战争爆发以来,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也好,内务人民委员部也罢,对军队的渗透是非常有限的,在军队中的影响力更加有限,因此,在与军队有关的工作中,依旧是由总政治部出面最为合适。
  而从政治立场上考虑,谢尔巴科夫是死硬的“列宁格勒派”,其与日丹诺夫之间的特殊关系,早就注定了这一点。而日丹诺夫与马林科夫、贝利亚之间的关系,正在变的越来越复杂。
  过去两年,列宁格勒始终处于德军的围困之中,在那个闭合的包围圈内,被围困住的不仅仅是列宁格勒的市民,还有“列宁格勒派”的主要政治力量。
  而随着列宁格勒围困局面的解除,自然也到了“列宁格勒派”收获的日子了,可以预见的是,一旦列宁格勒脱困,包括日丹诺夫、库兹涅佐夫、沃兹涅先斯基在内的一干人,都将收获巨大的荣誉。
  最重要的是,在列宁格勒被围困的两年多时间里,“列宁格勒派”的那些人,与军方建立起了相当密切的关系,诸如梅列茨科夫、霍津以及海军上将崔比斯这些人,都与日丹诺夫关系密切,从某种程度上说,围聚在列宁格勒派的周围,已经有了一伙影响力不弱的军方将领集团。
  在这种情况下,谢尔巴科夫又在总政治部推动基层党委会制度的建立,而在这个过程中,其在军队中的影响力也在一步步扩张,维克托不相信马林科夫与贝利亚能够坐视这种情况持续下去,他们总是要做些什么的。
  不过,包括维克托在内的所有人都不知道,正在军队中一步步扩张影响力的谢尔巴科夫同志,实际上已经没有几天好活了,他和他的姐夫一样,都不是长寿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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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7 滑稽
  进入十二月,莫斯科的气温竟然出现了一个诡异的回升趋势,每天最低零下三四度的温度,会给人一种严冬即将过去,春天正在走来的错觉。
  当然,这种气温回暖的情况只是暂时的,按照气象部门的预估,这种回暖的天气最多持续三五天,后面将会有一场骤然的降温,估计到下周的周二,气温会骤降六七度。
  林荫路的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大楼内,眉头微皱的维克托走进自己的办公室,他将身上的大衣脱下来,递给迎上来的尼诺,又将军帽挂在门边的帽架上,这才快步走回到自己的办公桌后面,没等坐到椅子上,便伸手将桌上的那部黑色电话拿了过来。
  黑色电话是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的内线,专门用来与委员部下属的各个部门联系的,负责接线的话务中心也是在这栋大楼内,使用起来比较方便。
  维克托的电话是打给政治保卫局的,他询问了一下关于波兰战俘交接的情况,稍后,他还要将相关的情况向斯大林同志做一个详细的汇报。
  在上个月的月底,得到莫斯科许可的波兰流亡政府,很快便组织了一个所谓的调查团,前往被苏军控制的斯摩棱斯克,调查卡廷森林惨案的真相。这个调查团并不仅仅是波兰人组成的,其中还包括了美国人、英国人以及加拿大人,他们在斯摩棱斯克停留了一周,最终什么结果都没有得出来。
  当然,他们也有可能已经得到了结果,但却没有公布出来,调查的真相被隐瞒了,即便是波兰人也没办法追求所谓的公正。事实是,这个调查团一共有近四十人,但其中来自波兰的代表却只有两个人,人数甚至还不如苏联人多呢。
  调查团的英美代表,对卡廷森林惨案的真相并不感兴趣,他们真正感兴趣的,却是那些依旧被关押在战俘营中的波兰战俘,经过与莫斯科的协商,为数将近十万人的波兰战俘,开始在十一月底输送往伊朗边境地区。
  这些战俘将经由伊朗、伊拉克,输送到中东地区,英国人计划以这些波兰战俘为主力,组建一支反法西斯的军队,以此来增强盟军的力量。
  交接战俘的事情是由内务人民委员部负责的,但维克托所领导的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也参与到了这项工作里,后者的主要任务,就是在这些交接的战俘中安插间谍和情报小组。
  需要移交给英国人的波兰战俘人数太多了,因此,按照间谍和情报小组这种事情没有多大难度。
  与政治保卫局的通话持续了十几分钟,维克托挂断电话的时候,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索菲亚竟然站到了自己的面前。
  “这是今天情报分析中心送过来的情报汇总,”看到维克托放下电话,索菲亚才将手中的文件递过来,放在他的面前,说道,“有一份来自纽约情报站的情报比较重要,就是第一份。”
  维克托点点头,伸手将厚厚的一摞文件朝自己面前挪了挪,随后便将最上面的那份文件掀开,仔细的。
  文件的内容令维克托感觉有些不可思议,因为这份情报中涉及到的内容,与美国人准备推动的一个武器开发项目有关,而这个武器开发项目,又与美国人目前正在搞的“曼哈顿计划”密切相关。
  自从对外情报局加强对美国科研机构的渗透以来,北美司的人便在美国构建了若干个情报小组和情报站,而在他们执行的若干渗透计划中,对“曼哈顿计划”项目的渗透,无疑是重中之重。到目前为止,对外情报局的人不仅渗透到了“曼哈顿计划”的核心区域,也就是田纳西州的橡树岭,还渗透进了奥本海默所领导的洛斯阿拉莫斯实验室,另外,汉福特钚材料生产工厂以及伯克利、芝加哥等地的实验室,也都有对外情报局的间谍人员潜入。
  现如今,美国人在核项目研究上所取得每一步进展,莫斯科都能够在两周到一个月时间内摸清楚,而大量的情报输入,也为苏联自身的核武器研发项目提供了巨大的便利。
  不过,今天这份情报却是与美国人的核弹研发项目没有关系,它主要是基于核反应堆技术的一种新构想:按照情报的显示,就在两周前,美国的参谋长联席会议上,美国陆军提出了一项新的提议,准确的说,是一项新式坦克的研究计划。
  美国陆军大佬们突发奇思妙想,建议将“曼哈顿计划”中出现的副产品,裂变式反应堆应用到陆军的坦克技术上,换句话说,就是建造以裂变式反应堆为动力的核动力坦克。这项“伟大”的计划当然不是由军方自己想出来的,整个项目的背后,是由克莱斯勒公司在推动的。
  对外情报局的纽约情报站认为这个情报非常重要,因此第一时间就向莫斯科做出了反馈,同样的,情报分析部门也认为这项情报非常有价值,所以,第一时间送到了维克托的手上。
  可对于维克托来说,当他看到面前这份情报的时候,只感觉脑子里有数不清的羊驼呼啸而过,他是真看不出这份情报有什么了不起的价值。
  有些时候,所谓的新技术研发真的很搞笑,脑洞大的甚至让人搞不清究竟是开了脑洞,还是脑子里进了水。
  核动力坦克?这究竟是什么样的奇葩天才所想出来的神奇技术?且不说这玩意是不是能够研制成功,即便是研制成功了,维克托也想不明白,这样的一辆坦克,与红色警戒中的核自爆卡车有什么区别,说白了,它不就是一枚会行走的核弹吗?
  别人如何想的维克托不清楚,但是在他看来,这样的研究项目,简直没有任何价值,如果美国人矢志要将它研发成功的话,维克托倒是更乐意给他们提供一些祝福。
  只是将这份情报粗略的看了一遍,维克托就将它随手丢在一边,他可不认为这东西有上报给马林科夫同志的必要。
  将这份看上去似乎很有价值,但实际上毫无用处的情报丢在一边,维克托很快就被下面的一份情报吸引住了。
  “这也是昨天送过来的吗?”将文件拿起来,维克托抬头看了一眼索菲亚,问道。
  “不,是今天早上送过来的,”索菲亚歪头看了看,说道,“反间谍局那边需要得到您的批示,才能采取下一步的行动。”
  “艾廷戈同志签过字了?”维克托将文件翻开,直接翻到最后一页,嘴里问着的时候,已经看到了文件最后艾廷戈的签字。
  “是的,应该是签过字了,”索菲亚也看到了文件上艾廷戈的签字,但她还是肯定的给了一个答复。
  维克托点点头,重新将文件翻到第一页上,仔细的起来。
  这份文件涉及到了反间谍局正在侦查的一项间谍案件,因为涉及到了对外情报局的重要人员,所以艾廷戈才会向维克托通报案件的调查进展。
  任何一个部门扩大了,总免不了会有形形色色的人混进来,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同样也是如此。
  自从维克托执掌对对外情报局以来,这个部门可以说是整个国家爱安全人民委员部扩张最快的一个部门了,其内部的工作人员从最初的千余人,迅速扩展到了现在的数万人,就这还不算那些外围的线人。
  人数多了,偶尔出现一两个叛徒亦或是内奸,也就不是什么意料之外的事情了,幸运的是,维克托除了重视情报工作之外,还一向很重视反谍工作,尤其是对对外情报局内部的反谍工作。
  这一次,反谍部门盯上的,是一个名为奥列格?米哈伊罗维奇?尼斯马奇尼的少校军官,此人隶属于对外情报局的东欧司,一直以来都在华沙工作,是华沙情报站的负责人。
  华沙情报站并不是个等闲的地方,那里可以说是德军战线的大后方,德军向白俄罗斯方向输送物资的战略通道,就在这个方向上,因此,这里获取的情报,也对莫斯科非常的重要。
  不过,尼斯马奇尼虽然是潜伏在苏军对外情报部门中的间谍,但他却不是为德国人服务的,按照反间谍局的侦查,此人是在为英国情报部门提供服务的,并且他已经为英国人服务超过四年了,换句话说,在战争爆发之前,这个人就已经被英国人收买了。
  调阅尼斯马奇尼的个人档案就能发现,此人最早是在内务人民委员部服役的,后来被调入了总参情报局,从1938年开始,就被调往华沙任职,此后便一直没有动过地方。
  反间谍局虽然掌握了此人与英国情报人员接触的证据,但却没有证据能够证明他向英国人提供了情报,更不知道他向英国人提供了何种情报,因此,要对其实施抓捕的话,首先要获得维克托的许可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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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8 改变
  情报工作向来都是枯燥、繁琐的,不过对于喜欢这项工作的人来说,这份工作却又是分外有趣的,它就像是在解析一个个的谜团,而在解析这些谜团的过程中,又会有一种窥探了全世界隐私的成就感。
  如今的维克托就很喜欢自己的工作,作为一个重生者,这份工作令他有一种触摸到历史隐私的成就感,在工作的过程中,他可以了解到很多前世自己,甚至是绝大多数人都不知道的历史史实。
  随着苏德战场局势的扭转,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的对外情报工作不仅没有清闲下来,方方面面的工作反倒是越来越多了,而每天反馈回来的各种情报,也是越来越多了。
  而对于维克托来说,他目前重点关注的情报主要还是一个方面,那就是除苏联外,各国在核武器研发方面的进展——这个问题不仅仅是他在关注,马林科夫同志,甚至是斯大林同志,也始终在关注着。
  按照北美司最近提供的情报,美国人的核武器研究项目已经到了最后的攻坚阶段,他们在核反应堆的建设、铀的同位素分离和浓缩铀提炼等方面的研究工作,已经获得了成功,下一步,他们需要做的,就是建造一枚到两枚可以用于实战的核弹了。
  而根据柏林情报站提供的情报,德国人在核武器研发方面,也取得了突破性的进展,以迪布纳、舒曼为首的一伙物理学家,正在考虑研发一枚准核武器。按照情报上的说法,德国人正在搞的这种东西并不是严格意义上的核弹,它是一种通过引爆炸弹将放射性物质大范围传播,并由此造成核污染的所谓“脏弹”。
  同样是根据情报部门提供的情报,在东亚地区,日本人也在搞核武器研发项目,他们成立了一个由仁科芳雄所领导的核物理应用研究委员会,并且从去年开始,就在中国、朝鲜的境内寻找铀矿石,但似乎没有太大收获,因此,日本人在这方面的研究进程,并不值得给与关注。
  与这三个竞争对手相比,苏联在核武器研发方面的进度算是比较快的了,具体的进展与美国人差不多,而就目前来说,库尔恰托夫的实验室也在加快进度,正准备搞出第一枚可用于实战的核弹。
  实话实说,在联盟开发核武器的项目上,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尤其是对外情报局,是出了很大力气的,到目前为止,对外情报局为核武器研究项目提供的情报、数据、信息,总计超过了四万份,这些东西,不仅为联盟的核武器研究项目提供了参照,同时,也在很大程度上推动了研究项目的进展。可以负责任的说,如果没有对外情报局所窃取的这些情报信息,联盟的核武器研究项目绝对不可能进展的如此之快。
  相比起之前,如今维克托对火箭研发项目的关注削弱了不少,主要是截止到目前为止,联盟在这项技术上取得进展是最突出的,别的国家,甚至包括德国在内,在这项技术上的研发投入以及相关进展,都与联盟存在着很大的差距。
  在德国,所谓的“v2火箭”研发的确是取得了成功,但其在精确度、有效射程、有效载荷等诸多方面,都远远算不上成功,至少,其先进程度与维克托所设想的洲际弹道导弹相去甚远。
  另外一点,则是德国人在取得了v2火箭的试验成功之后,似乎就失去了在这项技术上继续演进的动力,当然,也有可能是东线战场的失利,使得德国人能够调动的资源变得越来越有限了,所以,他们不得不削减了某些方面的开支,而这其中就包括了火箭技术的研发项目。
  总而言之,在过去的半年时间里,德国人在火箭技术研发方面,已经陷入了停滞,他们更多的开始将精力转向成品的生产,估计是计划在实战中今早的采用这项技术了。
  至于美国人在火箭技术研发方面的进展,维克托是一点都不关心的,因为此前他得到过纽约情报站发送回来的情报,按照情报上的显示,美国火箭技术领域的头号人物罗伯特?戈达德,曾经向“美国科学研究与开发办公室”提交过一份报告,要求美国政府在火箭技术研发项目上投入资金。但是,他提出的建议遭到了该部门领导人万尼瓦尔?布什的拒绝,对方甚至评价戈达德说:“我不明白一个严肃的科学家或工程师怎么能去玩火箭。”
  对于万尼瓦尔?布什这个人,维克托也不知道该如何评价他,此人主导的“美国科学研究与开发办公室”,为美国二战及战后的军事科技发展,立下了汗马功劳,不说别的,仅仅是该部门领导下的“曼哈顿计划”,就足以说明一切问题了。
  可同样也是因为此人的固执、偏见,美国才会在火箭项目上处处落后苏联一步,这在一定程度上,也影响到了战后世界格局的发展。
  不过,在维克托看来,这种影响显然是对联盟有利的,他甚至希望万尼瓦尔?布什在火箭技术研发的问题上,更加固执一点才好呢。
  相比起火箭技术的研发项目,维克托目前更加关注的一项情报工作,同样也是归属于对外情报局北美司所负责的,准确的说,是由华盛顿情报站所负责的。
  这个情报工作涉及到了“美国科学研究与开发办公室”最近刚刚实用化的一个研发项目,说的更具体一点,就是有关“近炸引信”的研究项目。
  这个项目也是由万尼瓦尔?布什牵头搞的,最初由莫尔?图福所领导的卡内基华盛顿研究所负责开发,后来才转移到了霍普金斯大学的应用物理研究室继续研发。
  该项目在防空领域的应用前景非常广阔,说白了,它的作用就是个改变了以往防空炮弹的激发方式,炮弹只需要在靠近目标的情况下,就会自动引爆。
  这东西的原理并不复杂,就是在炮弹的弹体内安装了一个真空无线电波发射管,一旦触发通电后,会持续向外发送无线电波,一旦炮弹接近了物体,无线电波就会被反射回来,而当反射回来的电波达到一定强度的时候,炮弹就会被引爆。
  不过,虽然原理非常简单,可要真的实现这种效果,却是没有那么容易的,根据华盛顿情报站提供的情报显示,美国人从三年前就开始研究这项技术了,而直到去年的岁末,才真正将这项研究实用化。
  在这三年的过程中,为了研发这个项目,“美国科学研究与开发办公室”在霍普金斯大学的应用物理研究室投入了大量资金和人力物力,这才最终将项目研发成功。而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对外情报局的工作意义,就在于它只运用了四名情报人员的力量,再加上不足五万美元的经费,就将美国人的这项技术搞到了手。
  联盟不需要投入大笔的资金和人力物力,甚至都不需要进行效果测试,相关的数据和资料,只需要经过基本的论证,便可以直接拿过来用,甚至是直接投入生产了。
  美国算不上什么前人,当然也算不上什么巨人,但可以确定的一点是,如果有机会站在他们的肩膀上,联盟的发展必然会出现一个事半功倍的局面,而这个效果,显然就是由情报部门带来的。
  正因为如此,随着对外情报局的扩张与发展,包括斯大林同志在内的莫斯科权力核心,才会对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的工作越来越看重,维克托在地位上的提高,可不仅仅是因为他能讨斯大林同志的欢心,主要还是因为他做出的功绩足够大,足够亮眼。
  另外,斯大林同志可不是一个一心念旧的人,如果不是因为维克托在自己的岗位上做的足够出色,他也不可能会对这个年轻人如此看重。
  总的来说,在这场残酷的战争即将进入第三个年头的时候,很多东西都发生了转变:在战场上,德军的优势全部丧失,原本旨在迫使苏联迅速投降的三路大军,基本全部被打残了,到现在,德军甚至丧失了在前线发动主动进攻的能力;随着转移到乌拉尔以东的工业全面恢复生产,联盟物资紧缺的局面得到了全面的改善,尤其是武器装备紧缺的局面,已经得到了彻底的改观;在红军系统内部,不管是士兵的军事素养,还是指挥员的指挥能力,都得到了全面的提高,至少与德国人比起来,差距已经非常小了。
  而最突出的一点,就是联盟的情报搜集能力得到了彻底的改观,曾经的总参情报局、内务人民委员部对外情报局、苏联科学院情报局合三为一,最终组成了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的对外情报局。在维克托的领导下,这个规模庞大的对外情报组织彻底的改头换面,在很短的时间内,便发展成为一个令人望而生畏的庞然大物,至少就目前来说,这个情报组织绝对是世界一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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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9 右岸乌克兰
  清晨,浓浓的白雾笼罩着整个斯卢奇河。
  积雪掩映的丛林边缘,一队垂头丧气的德军士兵,正沿着一条被踩的凌乱不堪的小路,朝着西方缓缓前行。
  这队德军士兵人数不少,他们组成的队伍绵延了数公里,前队已经快要抵达佩任夫卡了,而后队的士兵还在艰难的渡过冰封的斯卢奇河。
  哦,说是冰封的斯卢奇河并不准确,昨天之前,这天绵亘在日托米尔以西不足六十公里处的大河,的确还处在冬季的冰封之中,不过就在昨天下午,苏军的飞机对德军布置在大河右岸的防线,展开了一轮狂轰滥炸,整条大河的冰面都被炸开了,而一月下旬开始回暖的天气,使得这条大河不可能在一晚上的时间里,重新被冻住。
  这支正在向佩任夫卡方向撤退的德军部队,隶属于德军赫赫有名的坦4集——坦4集,这支曾经纵横欧洲的装甲集团军,在鼎盛时期曾经拥有超过六百三十辆的坦克,并配有四个步兵师,而现如今,这支撤退中的部队虽然隶属于坦4集,但整支部队拥有的坦克,却只有区区四辆,且看上去伤痕累累。
  必须承认的一点是,在经过近三年的战争之后,当初在那年盛夏里,带着滚滚烟尘突入苏联国境的德军诸多部队,到现在基本全都打残了,一线的作战部队基本不满编,即便是满编的,也基本上是由毫无实战经验的新兵,甚至是“童子兵”拼凑出来的。曾经那支令全欧洲位置颤簌的德国国防军,现如今已经彻底成为历史了。
  丛林边缘,一辆天线折断、车身上漆迹斑驳的虎式坦克,正在雪泥中颠簸前行。
  坦克的舱盖敞开着,一名头上缠着纱布的德军上校,将半截身子露在坦克舱盖的外面,正皱眉看着手中拿着的一份旧报纸。
  上校身上的军装已经破烂不堪了,他之前显然是头部受过创,除了此时头上缠着的纱布之外,军装的肩膀上还有干涸的血迹,这令他整个人看上去狼狈无比。
  上校名为赫奇特,没错,就是那个曾经与维克托在利沃夫有过一段交情的德军上尉,但若是维克托此时人在这里的话,恐怕也认不出这位当初的德军上尉了。
  当初的赫奇特上尉,尤其是在基辅战役期间晋升为校级军官的赫奇特,始终都是一位极其注重个人妆容的贵族,不管什么时候,他都将自己那张脸以及身上的军装收拾的干干净净、整整齐齐的,整个人显得帅气而雍容。
  可是现如今呢,干净、整齐这类的词,已经与他毫无关系了,当初那种雄赳赳、气昂昂的风姿,也早就消失不见了,说真的,如果走在路边上,说他是个乞丐恐怕都有人会相信。
  坦克在烂泥中缓缓前行,履带与车轮纠缠所发出的声音,令人没来由的心浮气躁。
  坦克的车顶上,赫奇特上校看着手中发黄的报纸,一双蓝色的眸子里满是迷茫与困惑。
  报纸是一份俄文的报纸,看上面的发行时间,竟然是一个月之前。
  赫奇特不懂得俄文,不过他看的也不是报纸中的新闻报道,而是头版头条中夹带的一张照片。
  在这张照片中,凸显出来的主要任务就是留着大胡子的斯大林,他正站在一处台阶上,朝着镜头的方向挥手,而在他的身后,还跟着几个人。
  作为一名德军的上校,赫奇特当然不可能不认识那些主要的苏联领导人,他在这张照片中看到了莫洛托夫,看到了日丹诺夫,还看到了马林科夫与伏罗希洛夫。
  不过,他真正关注的显然不是这些人,这些人也用不着他去关注,那是柏林才会去关注的大人物。对于赫奇特上校来说,他所关注的,是那个躲在人群后方,只露出一张脸的年轻人。
  因为角度和曝光的原因,这张脸显得有些模糊不清,他戴着一顶军帽,正偏头看向镜头的方向,是的,尽管这张脸拍摄的模糊不清,可赫奇特上校还是第一眼就把这个年轻人给认了出来,尽管过去两年多了,可当初在利沃夫的那一次遭遇,至今依旧烙印在他的脑海里。
  两年多的时间,赫奇特从一名上尉,晋升为一名上校,说真心话,这样的晋升速度,赫奇特一直认为已经足够快了,主要是他立下的军功很多,足以支撑起这种速度的晋升。
  可是……看看照片中那张年轻的脸,当初在利沃夫的时候,这家伙应该还是一名中尉吧?可现如今呢,他却已经站到苏联领导人的身后面去了,虽然看不到他的肩章和领章,无法获悉他的军衔,但既然能出现在这样的照片里,那就说明此人在苏联的地位应该已经足够高了,至少不是一个校级军官能够打发的了的。
  当然,赫奇特上校眼神中的迷茫,并不是来源于对那个年轻人的嫉妒,他虽然在穿着打扮上已经形似于乞丐了,但在个人操守上,还信奉着贵族的那一套,他不会认为那个年轻人的晋升背后,牵扯到了什么苏俄的黑暗内幕,只会认为对方有什么过人之处。
  真正令赫奇特上校感觉迷茫的,是他不知道自己将来的路在什么地方,在什么方向。
  从哈尔科夫开始,他所指挥的部队经历了连续的失败,撤退、失败、溃退、崩溃……一次次,一步步,麾下曾经的十几辆坦克,到了今天仅剩四辆,且其中的两辆已经有了故障,一辆不能后退,一辆炮塔不能再次旋转。
  其实,在基辅战役结束的时候,赫奇特上校所指挥的部队便已经崩溃了,现在这支部队,是在后撤到日托米尔的过程中,收拢起来的残兵败将。不过即便是这样,赫奇特上校也没有丧失信心,他在日托米尔以西构筑起了一道方向,试图阻挡住苏军随后的进攻。
  但正所谓“漏屋偏逢连夜雨”,在基辅外围地域遭遇了惨败的德军,又在后续的战事预估中,算错了苏军持续作战、多线同时作战的能力,在考虑到此前苏军才在基辅方向发动了一场规模庞大的进攻战役,同时,进入一月份的时候,列宁格勒方向还展开了大规模的反击作战,所以,德军统帅部认为,至少在进入二月底之前,苏军将不会在乌克兰地区展开大规模的攻势。
  但事实是,在经过了将近三年的战争之后,苏联红军不仅成熟了,而且变得更加强大了,红军的部队不仅有能力在数个月的时间内连续作战,且有能力在多个方向上投入重兵集团,同时展开进攻作战了。
  于是,就在几天前,赫奇特上校所组织起来的防线又一次崩溃了,他甚至连基本的抵抗都没能组织起来。
  当然,一切的错误并不能简单的归咎到赫奇特上校一个人头上,因为德军的最高统帅部同样也不知道,苏军在斯卢奇河方向上发动的进攻,只不过是在乌克兰地区展开的一系列突击作战中的一个组成部分。更进一步说,一月份的进攻,依旧是此前冬季攻势的延续,苏军最高统帅部在未达成冬季攻势的作战目的之前,尚未打算结束这场规模庞大的进攻。
  以一系列强大突击分割“南方”集团军群,以及“a”集团军群的兵力,并予以歼灭,这就是苏军目前在乌克兰的整个作战计划,它属于是整个“右岸乌克兰战役”的组成部分,也是“十次斯大林突击”中的第二次突击作战。
  为了保证此次大规模突击作战的顺利实施,斯大林同志在他的生日庆典结束之后,再次向主要的一线参战方面军,派出了所谓的“大本营代表”,监督各个方向上的战役执行情况。
  此次莫斯科排除的大本营代表一共有八个人,其中,去往列宁格勒方向上的有三人,分别去往戈沃洛夫指挥的列宁格勒方面军、梅列茨科夫指挥的沃尔霍夫方面军、波波夫指挥的波罗的海第二方面军。去往乌克兰的有五人,分别去往乌克兰第1、2、3、4四个方面军,以及配合乌克兰第1、2方面军作战的白俄罗斯第2方面军。
  “大本营代表督战”的制度,是在前年,也就是1942年5月份,苏军经历了哈尔科夫战役的惨败之后,才正式出现并稳固下来的,最初的目的,是为了使最高统帅部的意志得到坚决的贯彻、执行。
  在最初的一年多时间里,“大本营代表”的权力很大,真的可以说是凌驾于方面军指挥员之上的,在某些情况下,派驻的大本营代表甚至能够决定方面军指挥员的任免。
  不过,现如今的“大本营代表”已经没有那么大的权限了,主要是在朱可夫同志以及总参谋部的建议下,最高统帅部接受了方面军司令员负责制的建议,一线作战部队的主要权限归于司令员,而不是归由“大本营代表”了。实际上,这也标志着斯大林同志对一线作战部队的直接指挥权,在很大程度上被削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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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0 日丹诺夫(1)
  是的,从大本营代表的权限变迁上,也能看出斯大林同志与红军系统在主导权争夺中所经历的一个过程。
  毕竟来到这个世界已经有几年时间了,而且从事的还是最为神秘的情报工作,如今的维克托对联盟的历史也好,现状也罢,其实已经有了个很全面的了解。
  在他看来,在联盟庞大的红军系统内,其实是很容易形成一个既得利益团体的,如果说作为一个强力部门,内务人民委员部的存在都会令人心生忌惮的话,那么作为这个国家最大的暴力机构,军队的存在难道就不值得人们警惕吗?更何况,联盟自从组建以来,就从来都没有真正的和平过。
  这世上只有三种人最喜欢战争:野心家、军人以及军火贩子,而军人恰好是其中之一。对于野心家来说,只有乱世才能浑水摸鱼,对于军火贩子来说,只有战争出现了,他们的产品才会有更好的销路,他们才能更赚钱,而对于军人来说,只有战争才能让他们获得军功,获得更快的晋升机会。
  所以,可以用另一句话来概括,那就是在战争中,基于军队的既得利益集团才更容易形成。
  在联盟的历史上,那一场声势浩大的内战延续了数年,在这场战争中,红军赢得的可不仅仅是一场胜利,还赢得了一个蓬勃发展的机会,同时,不可避免的,红军系统中也初步形成了一个既得利益集团。如果对此有所疑问,不妨看看内战时期苏联红军的陆海军人民委员是谁,也不妨看看革命军事委员会是谁。
  当然,内战时期红军系统中形成的既得利益团体,在这场战争爆发前的那几年里,受到了致命性的打击,但是,在过去两年的战争中,这个群体又有死灰复燃的迹象,而且这种迹象越来越明显。
  实际上维克托不知道的是,在他前世的时候,苏联红军系统中的既得利益集团是始终存在的,他们可以说是参与了苏联自斯大林同志之后的每一任领导人更迭,并在苏联解体的过程中出了一把力。
  因此,不管是站在联盟利益的角度考虑,还是站在自身未来利益的角度去考虑,维克托都认为斯大林同志的立场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是正确的——作为国家领袖,对前线战事指手画脚自然是不妥当的,但无视军方既得利益集团的形成,仍由他们发展壮大显然也是错误的。
  还是那句话,必须在军队中推行双首长制度以及基层党委会制度,保证布尔什维克党对红军的绝对领导权,同时,尽一切可能将军队排斥在国家政治之外,严格限制军方力量在国家政治生活中的影响力。
  这一次,莫斯科再次向各个方面军派遣“大本营代表”,维克托也是其中一员,他第一次被派往列宁格勒方向,主要负责沃尔霍夫方面军的督战工作。
  沃尔霍夫方面军应该算是联盟红军系统中组建时间比较长的一个方面军了,从1941年12月到现在,当然,期间曾有一段时间被并入了列宁格勒方面军。
  自从该方面军组建以来,其司令员就始终没有变过,一直都是梅列茨科夫将军,而目前与他搭班子的参谋长,则是奥泽罗夫将军,至于军事委员会委员,则是性格内敛的什特科夫。
  …………………………………
  沃尔霍夫河畔,基里希。
  由列宁格勒通往赫沃伊纳亚方向的一列军车,迎着细密的风雪缓缓停靠在一望无际的雪原上。
  相比起莫斯科,已经进入北纬六十度范围内的列宁格勒虽然还没有进入北极圈,但离着北极圈已经近在咫尺了,这里的冬天格外的寒冷,而一月中旬,也可以算是这里一年中最为寒冷的一段时间了。
  当军列在嗤嗤的放气声中最终停下来的时候,几辆加挂了防滑链的军用吉普车赶上来,顺着铁路边的狭窄公路停稳,随后,十几名荷枪实弹的苏军士兵从车上跳下来,散布到列车的旁边。
  这些士兵都穿着宝蓝色的军大衣,显然不是属于军队系统的,而是属于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的,准确的说,是属于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下属政治保卫局的。
  身上裹着一件厚重的大衣,头上戴着一顶哥萨克式的黑色平顶羊皮毛,维克托从列车上下来的时候,兀自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寒颤,与煦暖如春的车厢里比起来,吹着北风的原野上实在是冷的出奇。
  “敬礼!”
  列车下面,等候在车边的一名少校大声喊了一嗓子,随后才伸出手,将维克托从列车上搀扶下来。
  这里并不是车站,而是距离基里希尚有20公里的荒郊野外,维克托之所以在这里下车,是因为他要赶往格鲁季诺,第54集团军的野战领帅机构目前就设立在那里。
  格鲁季诺离着这里可不近,差不多有近四十公里的距离,而且道路难行,但是没办法,维克托是从莫斯科赶过来的,他先去了列宁格勒,与日丹诺夫同志会了个面,随后才乘火车赶来这里。
  按理说,他应该乘坐火车先前往赫沃伊纳亚,然后再从那里乘坐汽车,走北境高速公路,直接去往格鲁季诺,这一路还相对来说好走一点,但不幸的是,他在基里希才接到通知,说是从基里希到赫沃伊纳亚的铁路,有很长一段被德军的飞机炸毁了,根本无法继续通行,所以,他才不得不在这里下车,走一条显然不是那么好走的路。
  现如今,在制空权的争夺上,德军已经完全失去了优势,在列宁格勒地域,德军的第1航空队与苏军第14、第15两个空军集团军对阵,几乎完全丧失了战斗能力,毫不客气的说,在白天,苏军的战机已经遮蔽了列宁格勒地域的天空。
  而赫沃伊纳亚地域的铁路之所以被炸毁,主要是因为德军在此前几天的夜间偷袭,当然,那恐怕也是德国空军最后的殊死一搏了。
  四天前,由梅列茨科夫将军指挥的沃尔霍夫方面军,已经从沃尔霍夫河到伊尔门湖一线,对德军北方集团军群的第18集团军发起了进攻,更准确的说,是对德军第18集团军下属的第26、28、38三个军发动了进攻。
  在前来列宁格勒之前,维克托已经了解了一些这边的情况,在他看来,沃尔霍夫方面军的这一仗并不好打,毕竟德国人已经在这里盘踞了两年多,他们早就在这里建立起了纵深梯次配置的牢固防御体系,整个防线搞的跟刺猬一样。
  不过,梅列茨科夫这人虽然性格上有所缺陷,有时候在指挥方面也容易犯这样亦或是那样的毛病,但至少这一次,他采取的进攻方案是合理且聪明的。
  此次沃尔霍夫方面军发动的进攻,可以分为两个部分,一个是在柳班方向上发动的进攻,一个是在诺夫哥罗德方向上发动的进攻,这两个进攻方向之间,相隔了近百公里,而主要实施突击的,则是在柳班方向发动进攻的第54集团军。
  其实自从战争爆发以来,苏军就很少采用一个集团军向敌后实施突击的作战方式,尤其是在最近两年,苏军的进攻往往都是先集中攻坚部队,在德军的防线上撕开一个缺口,然后动用高机动性的部队,从这个缺口快速突入,向德军的方向后方突击。
  而沃尔霍夫方面军此次采取的进攻方式,却是在两个主要的进攻方向上,稳扎稳打,一点点的蚕食、围歼德军部队,同时,以一个集团军为主要进攻力量,快速向德军后方穿插。这样的战役发起方式,是苏军很少,甚至可以说是未曾采用过的,其对指挥员技战术的能力要求非常高。
  因此,沃尔霍夫方面军正在进行的这场战役,不仅体现出了指挥人员的自信,同时,也体现出了部队在作战能力上的日臻成熟。
  在两名政治保卫局上尉的护卫下,维克托上了一辆军用吉普车,当车门关闭的那一瞬间,他微微低下头,目光透过蒙了一层雾气的车窗,朝车外的原野上看过去。
  列宁格勒在三天前才下过一场大雪,那场雪下的足够大,看原野上的情况,地面上的积雪几乎要没过人的大腿了,而如此厚的雪层,必然会给苏军的进攻带来麻烦——高机动性的坦克,将难以在这样的战场环境中使用,而无法使用坦克,将使苏军在突破德军永固工事的时候,遭遇更大的损失。
  吉普车很快发动起来,随着车身的晃动,维克托也将视线从窗外收回来,他把身子往后靠了靠,后背倚进车座的靠背内,开始闭目养神。
  当车主开动起来的时候,他的思绪已经回到了列宁格勒,回到了此前与日丹诺夫会面的那一刻。
  在如今这个年月里,如果说在联盟范围内,有谁最有可能接替斯大林同志,担任联盟下一任的领袖,那么估计每个人都会说出一个名字:日丹诺夫同志。
  巧合的是,日丹诺夫同志也有这样一份野心,而且,他的这份野心正在变的越来越不加遮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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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1 日丹诺夫(2)
  作为一个城市,列宁格勒在联盟中的地位非常特殊,这里是革命的摇篮,是苏维埃的摇篮,是最高建立苏维埃政权的地方,可以说,苏维埃社会主义联盟就是从这里诞生并最终辐射到全联盟范围内的。
  而在列宁格勒这个特殊的城市,日丹诺夫同志则占据着一个很特殊的地位,从某种程度上说,他就是列宁格勒的土皇帝,同时,也是人们所认可的联盟第二号人物,当然,他也是列宁格勒派的代表人物。
  在这里需要澄清一个概念,所谓的“列宁格勒派”,并不是一个带有历史延续性的政治派别,事实上,这个派别在特定的历史时期,都具有特定的代表人物,也具有特定的身份认同。
  就拿日丹诺夫同志来说,他最早并不是所谓的“列宁格勒派”,相反,他是在基洛夫同志遇刺之后,才调到列宁格勒来的,随后,他对当年聚拢在基洛夫同志身边的那些“列宁格勒派”,实施了一系列残酷的打击。
  从1934年开始,直到苏德战争的列宁格勒大围困,日丹诺夫同志利用近十年的时间,在列宁格勒聚拢起了自己的一批人,这些人占据了列宁格勒党政军系统中的各个重要职位,成为了全新的、名至实归的又一代“列宁格勒派”。
  而按照维克托前世的历史演进,等到日丹诺夫同志突然死后,马林科夫与贝利亚将会对以日丹诺夫同志为核心的这一代列宁格勒派展开清洗,包括库兹涅佐夫、沃兹涅先斯基、罗季奥诺夫、波普科夫等一系列列宁格勒派要员,全都被送上了刑场。
  在这场针对“日丹诺夫系列宁格勒派”的清洗行动中,一个叫弗罗尔?罗曼诺维奇?科兹洛夫的人表现亮眼,尤其是在侦破所谓“医生案”的过程中,他更是赢得了莫斯科的信任,并由此成为了列宁格勒新一任的州委第一书记。
  此后将近十年的时间里,此人一方面紧跟赫鲁晓夫的步伐,一方面与军队中的既得利益集团建立了密切的联系,逐渐在列宁格勒形成了一个以他为核心的,新一代的“列宁格勒派”。最终,他成为了赫鲁晓夫末期,苏联党内名至实归的第二把手,如果不是因为此人中风,早早的死掉了,那么在赫鲁晓夫之后,苏联党内的一把手是无论如何也轮不到中庸的勃列日涅夫来做的。
  在科兹洛夫之后,莫斯科的当权者们,便开始对列宁格勒多了一份警惕心,从七十年代一直到苏联解体前夕,莫斯科权力核心对列宁格勒在政治、经济上的打压,就从来都没有停止过。
  最显著的一个例子,就是列宁格勒跨芬兰湾的防洪大坝,这个后世名为“圣彼得堡大坝”的防洪大坝,一直被视为列宁格勒党委政治威望降低以及无力从莫斯科争取资源的客观证据。
  这个项目从七十年代初,格里戈里?瓦西里耶维奇?罗曼诺夫出任列宁格勒州委第一书记的时候开始立项,直到一九七九年才正式开始动工,而该项目第一次拿到莫斯科的拨款,则是在一九八三年,也就是安德罗波夫出任苏联国家领导人的第二年,至于项目完工,则是到了苏联解体后的二零一一年,那时统治俄罗斯的已经是普京大帝了。
  可以说,格里戈里?瓦西里耶维奇?罗曼诺夫就是列宁格勒派的最后一任核心人物了,此人在与戈尔巴乔夫争夺苏联国家领导人的斗争中失败之后,所谓的“列宁格勒派”其实就已经消亡了,取代它的,是后世所谓的“圣彼得堡帮”。
  其实,从“列宁格勒派”的历史就能看出来,这个政治派系的行程,并不是因为历史因素所造成的,它是在特定的历史时期,因某个特定的历史人物而凝聚起来的。同时,它与列宁格勒这个城市的特殊性,以及其自身的优势有着非常密切的关系,比如:因为其特殊的历史象征地位,列宁格勒拥有更大的政治权力,其官员一般从当地遴选,这样所诞生的干部群体,更加了解地方实情且更容易抱团。
  而从另一个角度来看,这个群体也更容易受到联盟其它政治派系的针对。
  当然,维克托对所谓的“列宁格勒派”同样没有任何好感,不为别的,就因为作为这个派别的首脑,日丹诺夫同志也瞧不上他这个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的主席。
  除此之外,列宁格勒的特殊性,也给维克托在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的权威造成了一定的影响,其原因主要是列宁格勒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的主席,也担任着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主席团副主席的职务,同时,其任免不是由维克托这个主席团主席来决定的。当然,这也是日丹诺夫将手伸入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的一种表现。
  而这次在列宁格勒会面的时候,维克托也没有得到来自日丹诺夫同志的任何尊重,同时,他还从对方的口中得到了一个消息,那就是日丹诺夫同志已经向斯大林同志呈递了一份推荐信,举荐在列宁格勒围困期间表现出色的库兹涅佐夫,推荐由他出任中央书记处书记、中央委员会组织委员的职务,为其进入政治局做准备。
  日丹诺夫同志推荐库兹涅佐夫的理由非常充分,因为在列宁格勒被围困期间,日丹诺夫同志本人因为患病的缘故,常常无法正常主持工作,列宁格勒的实际工作,其实是由库兹涅佐夫负责调度指挥的,因此,在过去两年多的时间里,他的能力已经得到了充分的证明。
  作为中央委员会的书记,日丹诺夫同志当然有权力向中央委员会推荐领导干部,这一点没什么值得诟病的,但问题在于,他的表现太嚣张了。当着列宁格勒诸多军政干部的面,他就堂而皇之的宣称,要将在列宁格勒主持战时经济工作的沃兹涅先斯基,举荐到国家计委主席的位置上去;要让柯西金去担任人民委员会的副人民委员;而库兹涅佐夫则是要成为中央书记处书记、组织委员。
  考虑到如今的沃兹涅先斯基已经是政治局候补委员了,如果柯西金与库兹涅佐夫再上去的话,那么政治局的委员中,就等于是至少有三个人是站在日丹诺夫一边的了。
  另外,沃兹涅先斯基作为政治局候补委员,如果由他出面担任国家计委主席的职务,那么要不了几年,他必然会在国家经济工作中占据足够的分量,其直接威胁到的,将会是马林科夫同志的地位。
  而在另一个方面,库兹涅佐夫如果去担任中央书记处书记、组织委员的职务,那么他将会威胁到什么人的地位?考虑到目前中央书记处第一书记是斯大林同志本人,而第二书记就是日丹诺夫,由于斯大林同志现在已经很少直接管理中央书记处的工作,那么库兹涅佐夫在中央书记处所负责分管的工作,将会由日丹诺夫本人来确定。由此,若是不出意外的话,库兹涅佐夫以中央书记处书记所分管的工作,必然是接替贝利亚,监督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以及内务人民委员部的日常工作。
  从事实上看,持续了两年多的列宁格勒大围困,固然是为日丹诺夫同志以及由其所领导的列宁格勒派,赢得了巨大的声望,但与此同时,也限制了他们在莫斯科权力核心中的扩张。
  正是在这两年多的时间里,马林科夫与贝利亚两人组成的小团体,在莫斯科的权力核心中迅速扩张,马林科夫同志借助自己负责中央书记处干部处工作的机会,将一大批“自己人”,提拔到了领导岗位上。
  这一现实,显然令自视为斯大林同志接班人的日丹诺夫,感受到了足够的威胁,因此,在列宁格勒围困刚一解除的情况下,这位斯大林同志的姻亲,便迫不及待的向马林科夫与贝利亚的小团体发动了反击。
  是的,沃兹涅先斯基就是用来取代马林科夫的,而库兹涅佐夫则是用来取代贝利亚的,至于维克托,估计现在还没有被日丹诺夫同志放在眼里,他这位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的主席,还参与不了那么高层次的斗争。
  但是,对于维克托来说,可悲的一点也恰恰在于此,他参与不到这么高层次的政治斗争里去,可一旦马林科夫与贝利亚的小团体被日丹诺夫掀翻在地,他自身的地位恐怕也得不到保障了。到时候,说不定都用不着日丹诺夫同志本人出手,只需要库兹涅佐夫弹弹手指,他这个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的主席,就得被人扫地出门了。
  更可悲的是,感受到危险的维克托,还没有一个改换阵营的机会,日丹诺夫同志所领导的列宁格勒派是相对封闭的,他即便是脱离了马林科夫与贝利亚的小团体,也没有机会投入到列宁格勒派的阵营里去。
  所以,这场注定会到来的政治斗争,从一开始的时候,维克托能够选择的阵营便已经确定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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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2 新形势
  整个原野都已经被积雪覆盖,几乎及腰的积雪,使得任何车辆都无法在这里顺利通行,哪怕维克托所乘坐的吉普车,是由美国人提供的。
  幸运的是,此前第五十四集团军的部队从这里经过的时候,由工兵部队在荒原上开辟了一条通道,这条通道宽达五米,两侧堆积起来的积雪深达两米有余,直接通往格鲁季诺方向。
  最近一段时间,这条通道每天都会有专门的工兵部队进行清理,因为集团军的后勤补给部队,还要使用这条通道。
  吉普车行驶在这条通道内,就像是在一条河沟里前行一般,道路两侧堆砌起来的积雪,将视线整个遮挡住了,眼睛里能够看到的一切,就是茫茫的白,无边无际。
  为了不刺激到眼睛,维克托在车子开始行驶的时候,便戴上早已准备好的墨镜,随后,他还靠着椅背睡了一觉,等到再次醒过来的时候,护送他的车队已经抵达了格鲁季诺。
  在过去两年多的时间里,格鲁季诺一直都处在德军的控制之下,此前,苏军在列宁格勒外围地域展开反击的时候,这座规模不大的城市,被德军彻底的摧毁了,就目前来说,与其说这里是一座城市,还不如说是一片被碎砖乱瓦和积雪覆盖着的废墟呢。
  惨白的太阳斜斜的挂在天上,雪原上阳光的光线很充足,但却让人感觉不到半点的暖意。
  沃尔霍夫河左岸,维克托所乘坐的吉普车缓缓停靠在铁桥的延伸线处,这座钢铁桥没有桥墩,完全是由舟桥部队临时搭建起来的载重浮桥,随着河面再次冰冻,这座桥也被牢牢的固定在河面上,看着很是坚固。
  此前,沃尔霍夫河就是苏军与德军在这一带的分割线,大河的右岸是苏军的防线,而左岸便是德军的防线,不过就在两天前,苏军的进攻突破了德军在这里的方向,并在昨天夺取了德军所控制的丘多沃。
  按照维克托得到的有关今天的战报,发动进攻的第54集团军进展神速,他们从昨天晚上到今天上午,不到十二个小时的时间里,将战线向西推进了将近四十公里,顺利夺取了阿普拉克辛博尔,从而切断了柳班方向德军的退路。
  与此同时,列宁格勒方面军所属的第67集团军正在快速南下,向奥列捷日河一线推进,如果不出意外的话,盘踞在列宁格勒城下两年多的德军北方集团军群,将会面临一场灭顶之灾。
  沃尔霍夫河左岸,帕拉包姆森林的外围,第226特种无线电营驻地,舍弃了吉普车,步行将近半公里走过来的维克托,在一名少校军官的陪同下,走进临时的营部驻地。
  目前,在列宁格勒外围活动的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特种无线电营一共有四个,分别是卢卡切尔大尉指挥的第130、彼得罗夫少校指挥的第131、布舒耶夫少校指挥的第132以及康斯坦金诺夫少校指挥的第226营。
  在这四个特种无线电营中,第226特种无线电营是最为特殊的一个,其特殊性就体现在编制要比其它无线电营更大上,同时,该营还第一个配备了“蜜蜂”大功率无线电干扰电台。
  所谓的“蜜蜂”大功率无线电干扰电台,是由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与苏联科学院联合研制的新一代大功率无线电干扰电台,它的功率要比联盟原有的“暴风雨”、“雷”式无线电干扰电台功率都大,最重要的是,它属于是长波波频段的干扰电台。
  作为一名重生者,同时也是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的当家人,维克托一直以来都很重视无线电干扰、对抗这种技术,并且在其职权范围内,投入了大量的财力物力,发展相关的设备和技术。
  类似“暴风雨1”、“暴风雨2”两种类型的无线电干扰电台,分别是用来干扰超短波以及中波无线电信号的,而“雷”式则是用来干扰短驳无线电信号的。
  但在更多的时候,德军一线作战部队与后方联系的只要无线电信号,还是集中在430-730之间的波频范围内,同时,德军已经采用了功率颇大的机载无线电综合体,其抗干扰的能力非常强。
  “蜜蜂”无线电大功率干扰电台,就是为了应对德军的这种新技术而开发出来的。
  不过,因为这玩意刚刚研发出来,因此体积非常大,甚至可以说大的有点离谱,按照科学院那边的设计,这玩意是基于铁路运作的,仅仅使用卡车难以运输。
  负责迎接维克托的这名少校,就是第226特别无线电营的营长康斯坦金诺夫,他的军衔级别是少校,同时,还是一级军事技师,属于无线电领域的专业人员,实际上,所有每一个特别无线电营的指挥员,都是这样的配置。因此,从某种程度上来讲,这些隶属于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的特别无线电通讯营,也是苏联军队系统中第一批出现的,由专业技术型官僚指挥的部队。
  在维克托的行程中,他这次前来列宁格勒,首先要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与日丹诺夫同志见个面,其次,就是到第226特别无线电营做一次视察,实地观摩一次“蜜蜂”无线电大功率干扰电台的运作,最后,才是前往沃尔霍夫方面军野战统帅机构,履行他的督战职责。
  在维克托看来,列宁格勒战役进行到如今这个地步,最终的战局走向已经非常明朗了,在这一线反击的苏军,无论是兵力还是重型武器装备的数量,包括火炮、坦克、飞机等等,都远超德军所拥有的数量,可以说是占据了压倒性的优势。再加上苏军的进攻部队绝大多数都是久经沙场的精锐,而德军则是士气低落的残兵败将,这样一场战役如果还不能获得胜利,那指挥作战的人就可以全都枪毙掉了。
  康斯坦金诺夫少校是个刚刚年过三十的年轻人,他在上个月才过了三十岁的生日,在技术兵种里,如此年轻便晋升为少校的人并不是很多。
  在少校的陪同下,维克托在226营的营地内转了一圈,最后停在三辆并排停泊在积雪中的卡车旁边。
  这三辆卡车很有特点,它们的车头部分是带有履带的拖拉机,后方则是加长版的卡车拖挂,其中一辆卡车拖挂上,搭载着一根类似烟囱般的长杆,上面还遮着青灰色的帆布。
  这三辆卡车所搭载的,便是“蜜蜂”无线电大功率干扰电台,它并不能彻底屏蔽一定范围内的无线电电波,但却可以造成电波的拥塞,从而使德军的电文丢失。
  踩着深可没膝的积雪,维克托停在一辆卡车旁边,他伸手抓住挂斗后方垂下来的一角帆布,皱眉问道:“为什么营地还没有展开?”
  看这三辆卡车的样子,很明显,电台目前还处在运输状态呢,并没有组装起来,如果组装起来的话,那么这里就会出现一个类似雷达一样的东西,同时,还有两台柴油发电机为这个电台提供电力支持。
  康斯坦金诺夫少校迟疑了一下,说道:“我们接到拉夫连季?察那瓦同志的通知,新的命令要求我们前往多尔戈沃,我们正准备转移,所以……”
  维克托的眼角抽了抽,他侧过身,看了一眼年轻的少校,说道:“康斯坦金诺夫少校同志,你要记住你的直属首长是舍维列夫同志,而不是察那瓦同志,所以,如果委员部有新的命令下达,只会通过舍维列夫同志下发给你,而不会通过白俄罗斯的委员部下发。”
  维克托口中所说的舍维列夫,就是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现任的通讯总局局长,至于拉夫连季?察那瓦,则是现任的白俄罗斯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主席。
  因为战争的缘故,几乎整个白俄罗斯如今都处在德军的控制之下,而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则是在战争期间组建起来的,因此,类似乌克兰、白俄罗斯、立陶宛、拉脱维亚等等,这些地区、加盟共和国的委员部,实际上都只有一个简单的架构,缺少相应的人员和部门。
  但在这其中,白俄罗斯与乌克兰又有点特殊,乌克兰的特殊性是由其地位决定的,因此,尽管整个乌克兰都还处在德军控制之下,但乌克兰的委员部却是建立起来了,只不过在苏军夺回基辅之前,他们的办公地点始终都在沃罗涅日。
  而白俄罗斯的情况也差不多,但相比起乌克兰的委员部,白俄罗斯的委员部要复杂的多,因为他们过去的办公地点是在列宁格勒,换句话说,白俄罗斯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从上到下,几乎所有人都与列宁格勒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关系复杂,这其中就包括了身为主席的拉夫连季?察那瓦。
  过去,乌克兰的委员部势单力孤,白俄罗斯的委员部与列宁格勒的委员部处在德军的包围之中,维克托可以不理会他们,但是随着战争的推进,过去那种较为安定的局面显然难以维系下去了,日丹诺夫与他的列宁格勒派,正在将手迅速的伸到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里来,并对维克托的利益产生了直接的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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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3 身不由己
  维克托讨厌与人争斗,尤其是那种勾心斗角的争斗,不过,这也并不意味着他不善于争斗,不精于勾心斗角,通常来说,喜不喜欢与擅不擅长并没有直接的关联。
  其实自打重生到这个世界以来,维克托在行事作风上一直都是比较低调的,他鲜少,甚至可以说是尽可能避免与别人发生冲突,不过是生活中的矛盾冲突,还是工作中的矛盾冲突,都是如此。
  之所以如此,与维克托本身的性格有关系,当然,也与他的重生经历有很大关联。
  前世的时候,维克托是个地地道道的中国人,民族性决定了他在性格上的内敛与低调,张扬、好斗这类属性,并不在他的性格基因里。另外,在重生之初的那段岁月里,维克托每日里所思所想的,就是如何让自己活下去,他对这个世界有一种误解,那就是这个时代的苏联充满了危机,任何一个不小心,都可能让他把小命送掉。
  正是因为这种情绪,使得维克托在最初的一年多时间里,对这个世界,对这个国家,没有任何归属感,他唯一的念头就是安全的活着,离着战争尽可能远一点——一门心思想要远离战争的人,是不可能喜欢争斗的,而对这个国家缺乏归属感的人,更不可能轻易与人发生冲突。
  长此以往,维克托渐渐给自己培养出了一种近乎于老好人的脾性,面对斗争,甚至是面对挑衅的时候,他首先想到的不是反击回去,而是首先考虑有没有可能绕行,有没有可能避免争斗。
  这一点,从他对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的人事安排上就能看得出来,作为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的主席,他的野心就仅仅是保住自己对对外情报总局的掌控,除此之外,对别的部门,别的职务,就再没有太大的企图了。
  而在委员部的具体工作中,维克托的态度同样也是如此,作为这样一个特殊部门的主要负责人,他在接手任何一个案子的时候,首先想到的并不是如何把相应的案子办好,而是如何办理案子,才能尽可能不将更多的人牵扯进去。
  有了这一层顾虑和考量,那么从根本上来说,维克托其实就已经不适合现在这份工作了,至少,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主席这个职务对他来说,是不适合的。
  实际上,类似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内务人民委员部这样的部门,因其本身的职能和性质,从成立那一天起,就是为了得罪人而存在的,在这样的部门中任职,要想不招人敌视是根本不可能的。
  维克托不想让自己的手沾染太多血,也不想在政治斗争中表现得太过显眼,在他的观念中,自己如果能够选择一个好的站位,然后就躲到一边猥琐发育,这才是最好的了。整个过程中,自己的头上有一道保护伞,却又不用自己出头去冲锋陷阵,能够按下心来踏踏实实的做些事情……
  但在他的构想中,有一个问题显然是不被忽视了,那就是他选择了站队之后,那些为他充当保护伞的人,准确的说,也就是马林科夫与贝利亚两位同志,需要的可不是将他遮蔽到羽翼下坐享其成,而是希望他能够发挥自身的作用,在与不同派系的斗争中冲锋陷阵的。
  更不幸的是,对于那些与马林科夫、贝利亚存在利益冲突的人来说,一旦维克托选择了站到他们那一边,那么,他就成为了敌人,在接下来的政治斗争中,那些人不可能直接去针对马林科夫亦或是贝利亚,毕竟那样风险太高,他们首先要针对的,还是类似维克托这样的存在。
  在任何一场涉及到高层的政治斗争中,斗争的双方都不会上来就刺王杀驾,针对对方的核心成员,而是大都会采取先剪除对方羽翼,再一步步向核心推进,在针对马林科夫与贝利亚的斗争中,维克托显然就属于“羽翼”那一层的。
  过去两年间,维克托之所以没有遇上太大的麻烦,主要还是因为联盟处于战争之中,即便是再不理智的人,也不会选择在这种时候搞内部的政治斗争。更为重要的是,那些可以,或者说是有机会对马林科夫、贝利亚集团造成威胁的人,基本上都很少有机会返回莫斯科。
  像日丹诺夫同志,他长期滞留在列宁格勒;赫鲁晓夫则是在南线的几个方面军中担任军事委员,同样没有多少时间可以返回莫斯科;卡冈诺维奇同志不是在在高加索地区督战,就是在处理铁路运输的诸多问题,能够留在莫斯科的机会也非常少;至于莫洛托夫同志,他甚至留在联盟的时间都不是很多,更谈不上争权夺利了……
  不客气的说,过去的三年战争时期,不仅仅为维克托的发展创造了一个最为有利的时机,同样也为马林科夫、贝利亚等人的发展,创造了一个最为有利的时机。
  但是现在,随着苏军在前线的全面反攻,德军败局已定,尤其是随着乌克兰大部分地区的解放,以及列宁格勒围困的解除,那种政治上的平稳局面即将被打破,当然,这也意味着主要矛盾正在发生转变,而随着这种转变的出现,维克托自然也能感受到外部环境的变化。
  德军对列宁格勒的封锁被打破了,随着战线被逐渐推离列宁格勒,下一步列宁格勒方面军的重新部署已成为定局,那么接下来,日丹诺夫同志这个列宁格勒方面军的军事委员,自然也要转变工作方向了。
  在两年多的围困中,日丹诺夫同志在列宁格勒树立了强大的威信,这一点无人能及,不客气的说,即便是斯大林同志在列宁格勒地区的威信,也无法与日丹诺夫同志相提并论。那么下一步,日丹诺夫同志以他在列宁格勒凝聚起来的政治集团为根基,高调返回莫斯科,并扩大其在整个联盟的地位、威信,也就成为了必然。
  以日丹诺夫同志为首的列宁格勒派,要想向莫斯科发展,并在全联盟范围内占据优势,必然会对一系列旧有的既得利益集团产生威胁,他们彼此间的矛盾冲突不可避免。
  当然,这种矛盾冲突可能不是你死我活式的,但却必然要有一方甘于雌伏,亦或是被彻底打倒,而就目前来说,关键的一点仅仅在于,日丹诺夫同志与他的列宁格勒派,会选择哪一方作为首要的打击目标。
  最近两年里,在莫斯科的权力核心中,蹿升最快的无疑就是马林科夫与贝利亚,除了他们所结成的小团体之外,紧随其后的,便是以赫鲁晓夫同志为首的小团体。
  赫鲁晓夫本身就是政治局成员,此前不久,与他关系密切的布尔加宁也进入了政治局,尽管他的排名和资历都很低,但却依旧是个不容忽视的存在。
  另外,作为政治局中近乎小透明一般的存在,米高扬与赫鲁晓夫的关系也非常的暧昧,尽管两人在工作上缺少联系,但私下里的交情却非常的深厚。
  至于赫鲁晓夫与卡冈诺维奇之间的关系,这倒是不值得人们去担心,尽管卡冈诺维奇应该算是赫鲁晓夫的伯乐,后者完全是由前者提拔起来的。但最近两年里,赫鲁晓夫似乎正在刻意的拉远与卡冈诺维奇之间的关系,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赫鲁晓夫应该是察觉到了斯大林同志对犹太人的日益反感,而卡冈诺维奇却正好是个犹太人。提前与这位满嘴跑火车、情商低的吓人的老同志划清界限,显然是个明智的选择。
  总的来说,伴随着两年多,将近三年的战争,莫斯科的权力核心圈子看似没有太大的变化,但实际上还是有些变动的,马林科夫、贝利亚的小集团,随着两人党内地位的蹿升,已经取代了旧有的伏罗希洛夫、卡冈诺维奇等人,成为了政治局中不容忽视的一股力量。
  紧随其后的,便是以莫洛托夫为核心的外交人民委员会小集团,考虑到加里宁、安德烈耶夫与莫洛托夫之间的密切关系,这个小集团实力不弱。
  再之后,才是以赫鲁晓夫为核心的小集团,他们蹿升的速度同样不慢,只是没有那么刺眼罢了。
  考虑到这些现实,日丹诺夫同志以及他的列宁格勒派一旦进军莫斯科,首先要对付的,应该就是马林科夫与贝利亚的小集团了,就像之前维克托所考虑的那样,以沃兹涅先斯基来顶替马林科夫,以库兹涅佐夫来限制贝利亚,这很可能就是日丹诺夫同志的计划了。
  考虑到自己所处的位置,维克托很清楚,一旦库兹涅佐夫真的进入了书记处,并接替贝利亚出任负责监管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与内务人民委员部工作的书记处书记,那么他这个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的主席,将是对方下手的首要目标。
  所以,现实已经摆在眼前,喜不喜欢争斗这种想法,决定不了争斗是否会到来,到了这个时候,维克托不能不考虑如何保住自己的地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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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4 格鲁沙科夫(1)
  已经是黄昏时分,天气冷的像是坠入了冰窖,嘴里呼出去的一口气,似乎都能在一瞬间凝结成霜。
  卢加河畔,柳博利亚德,隆隆的炮声依旧在响个不停,从丛林边缘的山丘雪岭朝西南方向眺望,可以看到丛林尽头的天际处,有频频的亮光闪过,那是巴捷茨基方向的战斗还在继续。
  多少有些简陋的木制棚屋内,维克托裹着一件军大衣,瑟缩着身子,躲在一个由汽油桶改成的柴炉旁边,近零下二十度的低温,即便是待在火堆边上,还有一个简陋的棚屋做遮掩,也感受不到多少温暖,只感觉那刺骨的冰寒似乎穿透了肌肤,直接灌进了骨头缝里。
  在过去半个多月的时间里,沃尔霍夫方面军在奥列杰日河、卢加河至沃尔霍夫河之间的推进,算不上多么顺利,尽管德军第18集团军在诺夫哥罗德城下遭遇重创,但他们的抵抗始终都很顽强,苏军每推进一公里,都要付出一定的代价。
  尤其是在苏军将战线推进到卢加河一线的时候,由于梅列茨科夫同志做出了错误的判断,在部队追击过程中,做出了一次不必要的重新部署,浪费了时间,给予了德国人喘息的机会,最终,导致德军在卢加河一线组织起了全新的防线,从而进一步强化了他们的防御。
  不过,即便是这样,德国人也无法扭转战局了,其第18集团军在卢加河对岸构筑的防线,前方面对着苏军沃尔霍夫方面军主力部队的威胁,后方则面对着列宁格勒方面军第67集团军的包抄,其最终崩溃不过是时间问题了。
  这处位于林地边缘,小丘陵顶部的木制棚屋,是四天前才搭建起来的,同样的棚屋,附近还有十几处,最早这里是苏军沃尔霍夫方面军野战领帅机构所在地,直到昨天下午,梅列茨科夫同志才带着他的参谋团队离开这里,去往了奥列杰日方向。
  在沃尔霍夫方面军进攻的方向上,柳博利亚德并不是一个重要的地方,至少没有奥列杰日重要,奥列杰日是列宁格勒通往维捷布斯克的铁路与卢加通往加里宁的高速公路交汇点,因此,尽管这个城市不大,但其军事价值却非常高。也正是因为这个缘故,在四天前苏军夺取了这个城市的时候,莫斯科才会专门鸣礼炮庆祝。
  这一次,维克托没有随着沃尔霍夫方面军的指挥部一起行动,他在等着空军第14集团军向诺夫哥罗德转场,然后便可以乘坐飞机返回莫斯科了。
  昨天上午接到了来自莫斯科的通知,斯大林同志需要他回去,因为芬兰人已经正式决定做出最终让步,接受联盟提出来的条件,全面退出这场该死的战争了。为此,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的对外情报局需要加强在芬兰的情报组织活动,一方面是为了监督芬兰人接下来要执行的,驱逐德国人的行动,另一方面,则是要看看,是不是能够找到机会在芬兰挑动一场革命,借机扶植一个立场倾向苏联的芬兰政府上台。
  恰好的是,维克托也正打算回一趟莫斯科,因为他刚刚接到一个很重要的情报,需要向斯大林同志做汇报。
  这份最新的情报由对外情报局驻柏林情报站提供,而按照这份情报的显示,德国人的情报机构发生了重大变化,就在上周,由希特勒本人下达命令,原本由威廉?卡纳里斯所领导的德国陆军军事谍报局,与希姆莱所领导的中央保安局合二为一,组建了一个全新的情报机构,也就是所谓的“军队局”。
  说实话,最近两年德国人的情报机构根本没有所谓的效率可言,他们的情报体系已经被盟国的情报机构穿成了筛子,苏联人、英国人,甚至是美国人,都有大量的谍报人员潜伏到了德军的情报系统内。
  从这方面说,德国人的情报机构重组,应该算不上是什么重要的事情,至少,不应该让维克托如此的重视。
  但现实的问题在于,德军情报机构的这一次重组,终归还是给维克托所领导的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对外情报局,造成了一次重大的损失。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原本领导着德军陆军军事谍报局的威廉?卡纳里斯,其本人就是对外情报局发展的一个潜伏人员。
  当然,说卡纳里斯是一名潜伏人员并不准确,用更准确的说法,此人应该算是一名弃暗投明的归降人员,而且,他不仅仅在为苏联服务,同时也在为英国人服务。
  最重要的是,他还是那个旨在刺杀希特勒的地下军官组织,也就是“黑色乐队”的创始人,因此,此人的存在对于同盟国一方来说,是非常重要的。
  德国人这次对情报机构的调整,不仅仅是引起了维克托的重视,同样也引起了英国人的重视,为了保证卡纳里斯的人身安全,英国人破天荒的通过外交人民委员部,向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递交了一份信函,其大概的意思,是希望联盟能够与大不列颠在情报方面展开合作。
  这封信函由斯图尔特?孟席斯亲笔起草,其在信函中提到,作为对德作战的同盟国,英苏两国的情报机构,应该在有限的范围内展开合作,为了达成这个协议,孟席斯表示他愿意在最近的某个时候,前来莫斯科,与苏联的情报机构负责人进行一次会面,详细的洽谈相关方面的事宜。
  这世上的事情就是这样的,谁都不能指望只有自己是聪明人,而别人都是傻子呆瓜。维克托相信自己的情报工作做的很出色,但他也相信,英国人也好,美国人也罢,他们即便是在情报工作方面存在弱项,也不会比联盟差太多。
  联盟的对外情报局既然能够打入德国人的情报机构内部,英国人的军情六处也好,军情五处也罢,应该同样也能做得到,更何况卡纳里斯本身就是个双面间谍,他不仅在为联盟服务,同样也在为英国人服务。这个家伙可以将英国人与他联系的事情告诉苏联人,自然就能将苏联人与他联系的事情告诉英国人,而且,考虑到这家伙在立场上更偏向于西方,他告诉英国人的事情恐怕还要更多一些。
  当然,在维克托看来,过去两年多的战争中,英国人从来都没有提出过情报方面的合作要求,而这一次却突然提了出来,且还表现的如此有诚意,那么其背后肯定是有内在原因的,要嘛是英国人遇到了什么麻烦,需要得到联盟情报部门的协助,要嘛是他们希望从联盟的情报部门这里,得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但不管是哪一种原因,维克托都不可能亲自出面与孟席斯会面——孟席斯是英国军情六处的负责人,这一点并不是什么秘密,而是一个公开的消息,但联盟这边不同,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以及对外情报局的负责人究竟是谁,始终是一个秘密,维克托的身份并没有对外公开过。
  棚屋的房门是由木板拼接出来的,有一道缝隙很大,此前用一份废旧的报纸糊上了那道缝隙,但是今天因为风大的缘故,那张报纸被吹破了,此时夜色将临,缝隙处吹进来的风显得愈发冷了。
  维克托将手中看着的文件放在一边,探出双手,在堆放着圆木的火桶边上烤了烤,随即站起身,正准备找张报纸出来,将那道缝隙重新糊上,就见木棚的房门被人从外面猛地推开,一张脸冻得微微发紫的瓦连卡,搓着双手从外面跑了进来。
  维克托下意识的看了看手上的腕表,问道:“情况怎么样?”
  “不太好,”瓦连卡将房门关上,搓着双手凑到铁皮桶边上,一边烤着火,一边用颤抖的声音说道,“因为天气的关系,临时的前进机场没办法在两天内启用,最早恐怕也要等到四天后才行。”
  瓦连卡是刚刚从诺夫哥罗德赶回来,他去机场询问通航的情况了。
  “见到格鲁沙科夫了吗?”微微点了点头,维克托转口问道。
  对于此时的维克托来说,他倒不是真的很关心诺夫哥罗德机场的状况,毕竟飞机不能坐的话,他还可以乘坐火车回去,区别无非就是绕个路罢了。
  相比之下,他更关心格鲁沙科夫的情况——鲍里斯?鲍里斯耶维奇?格鲁沙科夫,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列宁格勒局副局长、政治保卫局特种处处长。
  这位隶属于列宁格勒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的官员,有意向维克托提供一份很重要的情报,据说这份情报关系到了围困期间,列宁格勒出现的一系列“严重问题”。
  如果放在过去,维克托是不会对格鲁沙科夫这种人感兴趣的,但是现在的情况有些不同了,他也开始着手搜集一些有关列宁格勒的情报信息,在不久的将来,这些东西他很可能是用得上的。
  。

325 格鲁沙科夫(2)
  “见到了,”面对维克托提出的问题,瓦连卡似乎是才想到什么,他抬手在脑门上拍了拍,随口说了一句,转身就朝门口的方向跑过去,在出门的那一瞬间,他才解释道,“格鲁沙科夫同志给了我一份文件,我忘到车上了……”
  看着这家伙慌手慌脚的出门而去,维克托无奈的摇摇头,做一名司机,瓦连卡这家伙倒是够格,但是如果要做一名秘书的话,他还真不是那么块料子,主要是这家伙总是粗心大意,做事毛手毛脚、丢三落四的。
  在维克托的观念中,瓦连卡不可能永远留在他的身边做一名司机,或早或晚的,小伙子总归是要脱离开他,自己去做一番事业的。另外,如今的瓦连卡已经是大尉了,再过上两年,他总归是要在军衔上继续提升的,到时候他成了一名校级军官,难道还能继续留在自己身边,给自己做一个简单的司机?
  这件事,维克托过去也同瓦连卡谈过不止一次了,他希望这个从自己重生之初就跟在自己身边的小伙子,能够找到一个他想去的地方,到时候维克托宁可以权谋私一次,也得想办法把事情办成了。但可惜的是,这家伙总是那么没心没肺的,每次提到这个问题的时候,他都说对现在的生活非常满意,对现在的工作也非常满意……
  好吧,如今的瓦连卡还是太年轻了,或许再过两年,等他再成熟一点了,就会有不一样的想法和观点了。
  风风火火的出门而去,瓦连卡很快又风风火火的跑了回来,当他再次进入棚屋的时候,手上便多了一个黑色的皮制公文包,这种公文包是制式的,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专用,公文包上有红色的盾牌匕首徽标。
  “格鲁沙科夫同志很谨慎,”重新回到铁皮桶旁边,瓦连卡从公文包里取出一个文件袋,递到维克托面前的同时,说道,“他约我见面的地方,是伊尔门湖岸边的一处农庄废墟,据他自己说,他目前在列宁格勒的委员部内没有发言权,而且,阿塞尼?瓦先科不仅不信任他,还一直在将他边缘化。”
  阿塞尼?瓦先科,全名应该是阿塞尼?阿尔谢耶维奇?瓦先科,1903年出生于奥尔仲尼启泽,曾经在内务人民委员部担任职务,战争爆发初期,在内卫第13步兵师担任副师长,也正是这个隶属于内务人民委员部的步兵师,在苏拉河南岸的罗姆尼镇,将古德里安指挥的装甲集团阻挡了三天,从而为西南方面军的大批部队赢得了生机。
  也就是在那一战中,瓦先科右腿小腿受伤,最终不得不做了截肢手术,并由此退出了一线作战部队。随后,他转调到列宁格勒,成为了内务人民委员部列宁格勒局的二把手,在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与内务人民委员部分家的时候,他又转调到了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并成为了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列宁格勒的负责人。
  在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的主席团中,瓦先科便是由日丹诺夫推荐进去的副主席,当然,这也是惯例。
  对于瓦先科这个人,说实话,维克托是抱有一定好感的,他曾经与瓦先科见过面,打过交道,在他看来,这个因战争而留下终身残疾的家伙,是个性格很豪爽、很乐观的人,他言辞幽默,待人和蔼,但在工作上又非常的认真,可以负责任的说,此人就是个标准地道的布尔什维克党员。
  但无奈的是,维克托自己对瓦先科抱有好感是没用的,两人的政治立场截然不同,这就意味着他们不是一路人。
  从瓦连卡手中接过那份文件袋,维克托将它摊放在膝盖上,一边将文件袋上的绳扣解开,一边对瓦连卡说道:“多加两根柴,让火旺一点。还有,把门上那个缝隙堵一下。”
  瓦连卡回头朝门口的方向看了一眼,随后起身忙碌起来。
  维克托将文件袋里的一摞文件取出来,从第一页开始翻看。
  别看格鲁沙科夫只是列宁格勒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的第二把手,可他在列宁格勒呆的时间,却要比瓦先科更长一些,说的更具体一些,他从1932年开始,就已经在列宁格勒内务人民委员部工作了。
  维克托查看过格鲁沙科夫的个人档案,因此,知道这个人曾经参与过基洛夫案件的调查,而且他的第一笔政治资本,就是在办理这个案件的时候捞到手的。
  也正是因为如此,维克托对格鲁沙科夫的观感不太好,但不可否认的是,此人在工作上还是很有一套的。
  就从手中的这份文件看,它显然是格鲁沙科夫自己整理归纳的,文件中记录的信息从1941年11月开始,一直到1943年1月份终止。整份文件按照时间排序,每一个记录所涉及到的人物、事件概要以及证据、证物等等,都以附件的形式添加在了文件最后。
  维克托喜欢工作仔细认真、有条不紊的人,如果格鲁沙科夫在他的手下,哪怕是对方的人品不太好,他也会给予重用的。
  这份文件维克托看得很仔细,以至于当瓦连卡将房门上的缝隙堵住,重新回到铁皮桶旁边的时候,他都没有察觉到。
  文件中的第一条记录,时间是1941年11月27号,记录的内容,涉及到了列宁格勒住房与公共服务委员会。
  只看记录的时间,维克托就能想到,这条记录创建的时候,正好是列宁格勒被围困的时期,就维克托所知,当年的11月20号,列宁格勒的居民面包供应量达到了最低线,一般的职员和女人、儿童,每天的面包供应量只有125克。
  文件的记录显示,就是在这一天,内务人民委员部逮捕了主席伊戈尔?科尔扎科夫在内的,瓦西里耶大岛区住房与公共服务委员会的14名职员,原因是这些人利用职权便利参与投机行为。
  在被围困期间,列宁格勒实施的是实物配给制,而每天负责基本粮食分配工作的,就是住房与公共服务委员会。科尔扎科夫这些人便利用这项职权,将原本应该分发给区内居民的面包中扣除一定份额。
  最初,他们这么做只是为了满足自己和家人的需要,但是随着物资越来越紧张,食品的短缺程度越来越高,那些家庭条件还不错的居民,为了能够填饱肚子,开始用金钱、首饰等所有值钱的东西兑换面包。
  科尔扎科夫这些人从中发现了“商机”,他们按捺不住心中的贪欲,开始用偷窃得来的面包,换取那些值钱的东西。
  结果不言而喻,他们的行为被内务人民委员部察觉到了,并很快将他们一网打尽。
  必须承认的一点是,在列宁格勒大围困期间,整个城市的主要氛围还是积极向上的,可歌可泣的事件数不胜数,但在这些光明的背后,总归还是存在一些罪恶的,而格鲁沙科夫提交的这份文件上,记录的就是这些黑暗面的东西。
  科尔扎科夫等14人的命运是注定了的,他们于当年的11月27日被捕,四天后便被拉到小涅瓦河边枪决了,不仅如此,他们的家人还被取消了一切食品供应。
  而文件中记录的第二个案件,则是发生在1941年的12月13日,其中涉及到的部门是列宁格勒波普科夫城市产业部,该部门的主任米哈伊尔?伊戈纳舍维奇联合本部门的23名职员,通过伪造各种文件,包括食品供应卡、购物卷、军人证等等,帮助一部分官员亲属、子弟逃脱兵役和劳务,并骗取和交换各种稀缺物资。
  这些人的造假行为从六月份开始,一直持续到十二月份,在短短半年的时间里,他们通过这种方式获取的非法物资,多达十七吨之多,当内务人民委员部冲进伊戈纳舍维奇家中的时候,他的地下室里还囤积着满满的一房间食物,其中仅仅是巧克力就有将近四十俄磅,差不多二十公斤。
  看完第二个案件的记录,维克托的眉头紧紧攒了起来,他将膝盖上的文件合上,伸着双手凑到铁皮桶边上,一边烤着火,一边思索着格鲁沙科夫给他送来的这个麻烦。
  的确,这份文件确实是个麻烦。
  且不说记录中的第一个案件,就说这第二个案件。
  这个案子绝对是个大案,而根据记录最终显示的结果,当时的列宁格勒内务人民委员部只是将包括伊戈纳舍维奇在内的24个人抓捕起来了,而后续的侦查却没有任何记录。
  类似这样的案子,侦办到这种程度就算结束了吗?毫无疑问,如果是斯大林同志看到这个记录的话,估计能被气疯了,不说别的,那些利用假证件为亲属、孩子逃脱兵役和劳务的人都有谁,内务人民委员部不该查出来吗?
  可若是这个案子抓着不放,其最终会牵涉到多少人,恐怕谁也不好判断,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它甚至会在列宁格勒的官场上,引发一场大地震都说不定。
  。

326 唯一选择
  “怎么啦?”或许是看到了维克托的脸色不太好看,坐在对面的瓦连卡小声问道,“格鲁沙科夫同志带来了什么坏消息吗?”
  维克托看了他一眼,摇头笑了笑,随后,重新将文件拿起来,翻到最后的附件部分,去浏览有关第二份记录的相关补充信息。
  作为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的主席,维克托从来都没听说过这些记录中所罗列的案件,那么不用怀疑,有关这些案件的消息,肯定是被某些人给压下去了,而压下去的原因很可能是多方面的,比如说,为了保持所谓“列宁格勒精神”的完美性,再比如说,有些人不希望这些负面的消息影响列宁格勒的形象等等。
  那么,在这里的“某些人”究竟是谁?维克托希望能够在附件中找到答案。
  其实,即便是不去浏览附件,维克托也能猜测到“某些人”所代表的是谁,他相信,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些事情的背后应该隐藏着日丹诺夫同志的身影。
  在列宁格勒被围困期间,日丹诺夫同志不仅仅是列宁格勒方面军的军事委员,同时,也是列宁格勒州委第一书记兼列宁格勒市委第一书记,同时,他还担任着宣传鼓动部负责人的职务。如果说还有什么人会关心列宁格勒这个城市的形象的话,那么这个人铁定就是日丹诺夫同志了,因为列宁格勒的城市形象直接关乎着他的仕途命运。
  另外,在整个列宁格勒,也只有日丹诺夫同志的影响力,才能既对列宁格勒的市委构成影响,又能对内务人民委员部的工作指手画脚,其他人无疑都没有这种能力。
  不过出乎维克托意料之外的是,在文件最后的附件中,格鲁沙科夫的确阐述了整件事被隐瞒起来的过程,但这其中却没有涉及到日丹诺夫同志,反倒是牵涉到了库兹涅佐夫。
  按照附件中阐述的内容,米哈伊尔?伊戈纳舍维奇案件在侦办的过程中,直接受到了来自列宁格勒州委的阻挠,当时介入案件调查的是列宁格勒州监察委员会,负责该部门主要工作的亚历山大?米兰丘克认为,被德军包围的列宁格勒正处在特殊时期,在这种特殊的时候,大肆宣扬类似伊戈纳舍维奇这样的案件,对于整个城市的局势稳定不利。
  当时,负责列宁格勒内务人民委员部工作的,是费多尔?萨梅多夫上校,格鲁沙科夫听到了萨梅多夫与米兰丘克之间的对话,按照当时米兰丘克的说法,就是“列宁格勒党委”以及“阿列克谢?亚历山德罗维奇同志”,不希望内务人民委员部继续在这个案件中纠缠下去了,他们希望一切都适可而止,不要给整个城市的反法西斯战争形势带来更多的变数。
  毫无疑问,这里提到的“阿列克谢?亚历山德罗维奇同志”,就是指的库兹涅佐夫,因为在1941年10月之后,随着日丹诺夫同志病情加重,列宁格勒的党政工作基本上就交给库兹涅佐夫来负责了。
  另外,与文件中第一条记录相关的是,列宁格勒的住房与公共服务委员会,也是由库兹涅佐夫领导的,他是这个委员会的主席,因此,可以说科尔扎科夫案件,他也是要承担一定责任的。
  就像之前维克托所考虑的那样,这份文件真的是一个烫手山芋,谁拿着都不会太好受,因为其中牵涉到的人实在是太多了。
  不过,若是换一个角度去考虑的话,这份东西又是一把很锋利的匕首,一旦在某个关键性的时刻拿出来,它必然会对列宁格勒的某些人造成沉重打击。
  就比如说库兹涅佐夫,现在,不仅仅是日丹诺夫同志看重他,就连斯大林同志也非常的看重他,可若是这份文件落到斯大林同志的手里,那么别的不敢说,至少他是躲不过斯大林同志一顿臭骂的。
  维克托非常清楚,这份文件的杀伤力的确很大,但这份杀伤力是针对某些人而言的,可若是想要凭借这份文件,一次性将库兹涅佐夫这种人扳倒,可能性还真不是特别大。
  但维克托同样非常清楚,政治斗争这种事情,从来都不是一蹴而就的,在这个泥窝子里厮混,首先需要做到的一点,就是必须有足够的耐心。
  就像要对付库兹涅佐夫这种人,首先要做到的,就必须削弱斯大林同志对他的信任,时刻需要牢记的一件事是,在莫斯科的权力核心中,能够最终做主,能够决定所有人前途与命运的人,始终都是斯大林同志。因此,如果斯大林同志对库兹涅佐夫,对列宁格勒派的那些人信任度不减,那么要想对付这些人就是痴人说梦。
  幸运的是,斯大林同志对任何人的信任都不会是一成不变的,更准确地说,是任何人对别人的信任,都不可能是一成不变的,只要有足够的耐心去长时间的诋毁,再牢固的信任都会被摧毁的。
  对于现在的维克托来说,他只是还下定不了决心,是不是应该应该混迹到这个烂泥潭里去,将自己变成了一个政斗的工具,整天沉迷于“肃清”和“揭穿敌人”闹剧之中。
  将整份文件从头到尾浏览了一遍,维克托忽然有了一种感觉,那就是格鲁沙科夫这个家伙,肯定是个政治嗅觉非常敏感的家伙,他之所以给自己提供这样一份文件,绝对不是无的放矢的。这家伙应该就是针对着库兹涅佐夫去的,而他之所以将这份文件交给自己,肯定是得到了什么小道消息,知道库兹涅佐夫将会出任中央书记处书记,并全面主持内务人民委员部与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的监督工作了。
  所以说,在这个世界上,永远都不要把别人想的太简单了,因为你永远都不知道那一张憨态可掬的面孔背后,究竟藏着一副怎样的真容。
  将这份文件从头到尾的浏览一遍,维克托长出一口气,将文件合起来,重新放回到那个文件袋里,还将袋口的封绳重新缠绕好,这才伸手摸了摸大衣口袋,从里面掏出一包香烟。
  从烟盒里抽出两支烟卷,抖手丢给对面的瓦连卡一支,又将剩下的那一支叼进嘴里,从铁皮桶里抽出一根木条,就着上面的火苗将香烟点燃,深吸一口,又将充斥肺腔的辛辣烟雾缓缓吐出来,感觉着身上的暖意多了一些,维克托才说道:“除了给你这份文件之外,格鲁沙科夫同志还说过什么吗?”
  瓦连卡刚刚把烟点上,听了这个问题之后,他稍稍迟疑片刻,摇头说道:“没有,他似乎很仓促,在伊尔门湖湖畔的那处农庄废墟里,他去的晚,到了之后,把这文件袋交给我之后,只是叮嘱我把它带给你,然后就直接离开了。”
  语气顿了顿,他又补充道:“我感觉这个家伙似乎有点神经质,就像是有什么人在跟踪他一样。”
  维克托点点头,他对瓦连卡的判断并不怎么看重,实际上,在内务人民委员部工作时间长的人,大都在性格上表现的有些古怪,尤其是像格鲁沙科夫这样的老侦查员,他们不仅警惕性高,而且疑心很重,这多多少少的也算是一种职业病了。
  对于维克托来说,他现在并不打算将这份文件的内容透露给斯大林同志,在他看来,即便要对付库兹涅佐夫,现在也不是很好的时机,他需要等待,等待一个最佳的时刻。
  不过,这份文件的存在虽然不会透露给斯大林同志,但却要与马林科夫,尤其是贝利亚做一下沟通,他不仅是要听听这两人的意见,同时也要确定彼此间同仇敌忾的情感。
  说实话,维克托虽然从很早以前就与马林科夫、贝利亚两人结成了同盟,加入了他们的阵营,但在事实上,因为个人观点的缘故,他始终都只能算是游离在马林科夫与贝利亚的阵营外围,并没有真正融入其间。
  而这一次,面对列宁格勒派,尤其是库兹涅佐夫可能带给他的威胁,维克托决定彻底转变自己的立场,选择正式加入马林科夫他们的阵营了。
  其实,维克托早就应该做出这个决定了,因为除了马林科夫与贝利亚的阵营之外,他根本没有别的选择。
  他出身内务人民委员部,在短短两三年的时间里,就从一名基层的小警员爬升到了如今这个地位。职务和级别上的快速蹿升对于一个人来说,往往并不是一件好事,因为这就意味着根基不稳,缺乏资本和资历的沉淀,而维克托就面临着这样一种局面。
  也是因为这些缘故,他在莫斯科核心权力圈子内,并没有可以挑选的空间,日丹诺夫同志的圈子很封闭;赫鲁晓夫同志的圈子对他不够重视;他与莫洛托夫同志的圈子缺少联系,基本接不上头……
  所以,除了斯大林同志本人以及马林科夫与贝利亚的小团体之外,维克托还能做什么选择呢?
  。

327 新局面
  挂着水珠的玻璃窗外,细碎的雪花簌簌而落,努力的妆点着即将进入长夜的莫斯科。
  一窗之隔的房间内,维克托嘴里叼着一支雪茄烟,深吸一口气,再将烟雾吐出去……他是真心抽不惯这种高档的玩意,被人都说雪茄吸起来很香,可他却总也感觉不到那点香味。
  此时维克托所吸的雪茄,是之前斯大林同志给他的,据说,这些雪茄是哥斯达黎加人民先锋党的代表前来莫斯科时,作为礼物赠送给斯大林同志的。
  一支雪茄只抽了两口,维克托便将它放到了一边,没办法,这种高档货他是真的享受不来,与其抽这玩意,他倒是宁可去抽那些劣质的马合烟了。
  在维克托身后的办公桌上,放着一份绿色封皮的文件,从封面上的字迹内容看,这是一份由外交人民委员会与芬兰停战代表团所签订的和平协议。是的,经过了半年多的协商之后,这份旨在恢复赫尔辛基与莫斯科之间和平的协议,终于弄出了最终版本,芬兰人从昨天开始,正式退出了这场持续将近三年的战争。
  最终签订协议的时候,参与谈判的代表不仅仅有来自芬兰和苏联的代表,还有来自英国和美国的代表,相比起半年前,这一次的谈判中,英美代表对芬兰的支持力度明显增强了许多。
  按照英美以及芬兰代表的说法,芬兰人在战争爆发前,也就是1939年到1940年间,立场是绝对中立的,至于后来芬兰的参战,则是因为1940年苏联对芬兰实施的侵略行动,随后,芬兰采取的进攻,只是为了夺回失地,因此,芬兰在这场战争中所扮演的角色,并不是一个协同法西斯德国作战的协约国,而是一个为了收复失地而采取行动的正义国家。也正因为如此,芬兰军队在夺取了卡累利阿地区的失地之后,就进入了防御的状态,没有继续对苏联的领土实施进攻。
  总而言之就是一句话,芬兰在过去近三年的战争中,扮演的并不是一个侵略者的角色,而是一个正义者的角色,其对苏联的进攻也不是为了配合德国人,而是完全为了芬兰人民的利益,应该对这场战争负责的是苏联人,而不是芬兰人。
  毫无疑问,这种诡辩式的说法,是不可能赢得莫斯科的认同的,按照莫洛托夫的说法,芬兰人的行径即便不是为了配合德国法西斯的侵略,也是一种彻头彻尾的趁火打劫,与罪犯一同趁火打劫的人,同样也是罪犯,这是毋庸置疑的。
  当然,这场谈判本身根本就不是在讲道理,而是在摆实力,换句话说,谈判的最终结果如何,看到不是谁占了更多的道理,而是要看谁的实力更加强大。用后世美国某人的一句话说,就是要从实力地位的角度出发来讨论这个问题。
  所以,当沃尔霍夫方面军与列宁格勒方面军在列宁格勒外围地域,向德军发动全面反击,同时,卡累利阿方面军向芬兰防线做出进攻态势的时候,芬兰的代表终于在协议上签了字——芬兰人很清楚,如今他们所面对的苏联红军,已经不是1940年冬季战争时期的苏联红军了。如今的苏联红军更强大,技战术水平跟高,士兵的作战能力和指挥官的指挥能力更加成熟,在德军败局已定的情况下,依靠芬兰人自身的力量,是没办法与联盟抗衡的。
  而在德国人败绩明显的情况下,芬兰人便开始打求和的算盘,这件事本身也说明了他们所发动的战争,究竟是正义的收复失地,还是地地道道的趁火打劫了。
  在这份最终签订的和平协议中,芬兰人不仅丢掉了超过八分之一的领土,还丢掉了其国内的第二大城市,维堡,另外,还需要向苏联赔偿超过3亿美元的战争赔款。除此之外,其常备军的数量以及武器装备的规模,都受到了严格的限制。经此一役,芬兰可谓是元气大伤。
  至于现在,作为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的主席,维克托在芬兰问题上,主要关注着其国内政治的走向。
  就情报部门所获得的情报显示,赫尔辛基目前的局势非常不稳定,身为总统的里斯托?吕蒂反对和平协议的签订,并认为主张和谈的曼纳海姆与巴锡基维已经背叛了芬兰和人民。但这个家伙的主张未能赢得多数派的支持,相反,立场现实的曼纳海姆与巴锡基维所代表的,才是真正的多数派。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里斯托?吕蒂将会在近期宣布辞职,这是芬兰大资产阶级右派与左派之间的媾和,也是为了赢得国际上的认可和支持。而取代吕蒂的,必然会是在芬兰享誉盛名的曼纳海姆,他将成为芬兰新一任的总统,至于总理的职务,现在还不好确定。
  昨天,维克托去斯大林同志的办公室参加了一次简会,在此次会议上,斯大林同志对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的下一步工作做出了部分指示,要求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在芬兰更积极的展开活动,对芬兰的政局走向施加影响。
  就目前来说,斯大林同志认为巴锡基维是已知的,曼纳海姆最好的接班人,他应该成为芬兰下一任的总理,因为通过过去一段时间的接触,包括外交人民委员会方面,都认为巴锡基维的立场是偏向莫斯科的,这是一位亲苏的芬兰政治人物。
  但是作为重生者,维克托却是非常的清楚,巴锡基维在战后的芬兰,的确表现出了亲苏的立场,但这种亲苏的立场只是一种表象,在这份表象的背后所隐藏的,是巴锡基维彻头彻尾的反共产主义本质。必须实话实说的是,在二战之后,此人担任芬兰总理、总统的十几年时间里,芬兰政府表面上对苏联恭恭敬敬,甚至只要提到苏联,就会用类似“伟大的邻国”这种词汇,但在实质上,该国所奉行的,却是彻头彻尾的偏右路线。
  不过,尽管维克托很了解巴锡基维及其政府所秉持的立场,他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多说什么的,毕竟就像外交人民委员会所说的那样,在芬兰现有的政治人物中,既有一定声望,又在立场上偏向苏联的,也就只有巴锡基维这么一个人了。
  之所以会出现这样的情况,是因为芬兰的历史比较特殊,这个国家在1917年俄国十月革命之前,还是属于俄罗斯帝国的,本身不具备独立的地位。而在十月革命之后,芬兰获得了独立,并得到了苏维埃俄国的承认,但在其内战中,左派势力被政府军击败,从而也导致芬兰的左翼运动没有发展起来。
  正因为有这样的历史,莫斯科要想在芬兰寻找偏左翼的代理人是很不容易的,这是个很复杂的问题。
  斯大林同志希望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能够在芬兰发挥更大的作用,就是希望能够在芬兰培养偏左翼的政治力量,而这时需要时间的,不可能一蹴而就。
  实际上,随着苏军在正面战场上获得了绝对的优势,莫斯科在某些对外政策方面,也正在发生着明显的转变,其中一个很显眼的表现,就是对国际共运的支持力度问题。
  在战争期间,因为反对法西斯德国的战争上升为联盟的首要矛盾,因此,莫斯科对国际共运的至此力度大为削弱,从战争爆发开始,莫斯科的立场,便是支持各国共产党与掌权的资产阶级政党合作,放弃暴力革命的方式,将主要的精力放到反法西斯战争中去。
  也正是因为这样的立场,才导致了第三国际在去年的解散,这也从某种程度上,表明了国际共运进入低潮期。
  而随着苏军在对德战场上展开反攻,外交人民委员会开始主导对国际共运的新立场,这个新立场开始变的积极主动,尤其是在东欧、东南欧等地。此前,南美部分国家的左翼政党代表访问莫斯科,就是一个明显的例子。
  另外,莫斯科对波兰人民军的支持,对希腊民族解放战线的支持,都是很显著的例子。
  随着这种趋势的增强,维克托意识到了一个问题,那就是他觉得自己应该起草一份报告,将“共产党与工人党情报局”的概念提出来了,在他前世的历史中,这个组织虽然存在的时间不是很长,而且内部有着各种各样的问题,但是在其存续期间,对东欧地区的左翼力量的发展,还是起到了很大作用的。
  最关键的一点是,这样一个组织的成立,有助于拓展联盟的影响力,肯定会得到斯大林同志认可的。
  当窗外的天色彻底暗下来的时候,簌簌而落的细碎雪花终于消失了,窗外华灯初上,林荫路上却是一道人影都看不见。
  隔着玻璃窗,维克托看到瓦连卡将黑色的伏尔加轿车开到了楼下,这才转身朝门口的方向走去——今天晚上,他要陪马林科夫、贝利亚两位同志吃晚餐,去晚了显然不太合适。
  。

328 都不好过
  莫斯科近郊,乌索沃村。
  十月革命爆发之前,从帝俄著名的石油大亨祖巴洛夫,在村口鲁布列沃—乌兹别尼公路的岔路口处修建起第一栋豪华别墅开始,到十月革命之后,这条路东侧的森林外围,傍依着莫斯科河河畔,星罗棋布的建起了二十余栋别墅。
  而到了三十年代的时候,这些别墅统统被收归国有,成为了专门提供给联盟国家领导人的政府别墅,当然,这些别墅的所有权是属于联盟所有的,住在这里的人只是拥有居住的权力而已。
  至于现在,这里现有的二十余栋别墅,分别属于斯大林同志、伏罗希洛夫同志、布琼尼同志、沙波什尼科夫同志、莫洛托夫同志等等等等,当然,贝利亚同志在这里也拥有一套别墅,而且他的别墅旁边,紧挨着就是朱可夫同志的别墅,哈,这或许是一种缘分。
  尽管这些别墅都有人住了,但平素整条道路两侧的别墅里都是空的,一旦入夜,这里就是一片黝黑,半点灯光都没有,因为不到夏天的时候,这些别墅的主人根本不会过来。
  不过,今天晚上的情况明显有点特殊,因为从岔路口向东,第六栋别墅里有灯光投射出来,而且别墅的院落前面,森林外围的停车场上,也停了几辆轿车——这栋别墅就属于贝利亚同志,今晚他的别墅里有客人。
  这是维克托第一次来这里的别墅区,说实话,他也很希望能够在这里拥有一套别墅,当然,他想要的不是那种身份上的象征,而是因为这里的风景和环境都非常不错,是个很合适隐居、休假的好地方。
  维克托让瓦连卡将车停在别墅门口,当他从车上下来的时候,就看到别墅院落的门内站着两个人,借着院子内的灯光,可以看到这是两名内务人民委员部的士兵,很明显,他们应该是贝利亚的警卫。
  两名士兵显然也认出了维克托,其中一名士兵替他将院落的门打开,随后,在他走进院子的时候,还向他行了个军礼。
  今晚,维克托是穿着便装过来的,就连大衣外套都是一件黑色的双排扣棉大衣,因此,他没有行军礼,只是朝两名士兵点了点头,便迈步走进了院子。
  这边的别墅有一个特点,那就是院落很大,而且院子内还栽植了一些观赏性的针叶松,不过,因为白天刚刚下一天的雪,所以,整个院子都被积雪覆盖了。
  别墅的建筑风格很奢华,双层的小楼,地基打的很高,楼前有双排的阶梯,分左右两侧直通楼前平台,因此,整个别墅的小楼虽然是两层的,但在高度上其实应该算是三层。
  维克托一边将手上戴着的皮质手套摘下来,一边从左侧的楼梯不紧不慢的走上去,等走上最后一层阶梯的时候,正好看到一个身材瘦高,头发蓬松,脸上戴着一副圆边眼镜的中年人推门走出来,就站在门口朝自己微笑着打招呼。
  “维克托同志,”中年人将双扇的别墅房门都推开,随即便侧过身,朝维克托笑道,“晚上好,路上过来还算顺利吧?”
  “晚上好,格里戈里,”维克托笑着走过去,先朝着对方伸出手,这才笑道,“一切顺利,就是道路上有些滑,雪也有些深。”
  中年人是马林科夫的副手科夏琴科,此人是真正的技术型官僚,在维克托看来,他在经济工作方面的水平,比沃兹涅先斯基也差不了多少。
  当然,维克托现在还不知道的是,这位科夏琴科同志,将会在几年之后坐上沃兹涅先斯基坐过的位子,出任苏联国家计划委员会主任的职务。他的前任是萨布罗夫,继任者依旧是萨布罗夫。
  既然科夏琴科出现在这里,那么马林科夫肯定已经到了,而且,今晚的聚餐显然不是只有三个人参加了,维克托现在都不好判断有几个人呢。
  在别墅门口与科夏琴科简单的交谈了两句,维克托才走进别墅正门,他在玄关处换了一双鞋子,走进客厅的时候,就看到客厅中央的沙发上坐着两个人,不是马林科夫与贝利亚还能是谁?
  看到维克托从玄关处走出来,正对着门口方向的马林科夫抬起胳膊,朝他招了招手,说道:“维克托,你来晚了。”
  语气一顿,他又转口说道:“想喝点什么,吃点什么,就自己去准备吧,今晚这里没有服务人员,一切都只能靠自己了。哦,感谢我们的拉夫连季同志,他准备的实在是太充分了。”
  坐在他对面的贝利亚耸耸肩,转过头来,看了维克托一眼,说道:“我想你可以去餐厅看看,之前我让人准备了一些东西,就是不知道是不是和你的口味。如果你想喝点酒的话,那么对面的酒柜里就有,当然,也需要你自己动手。”
  “需要我帮忙吗?”这时,后面的科夏琴科也跟了上来,他走到维克托身边,微笑着问道。
  “不用,我自己来,”维克托摇头拒绝,随后便朝餐厅的方向走去,他还真是有点饿了,这时候也没有心思客气了。
  与马林科夫说的不太一样,餐厅的餐桌上摆放着很多吃食,当然,都是一些冷盘和甜点,维克托也不是多么的讲究,他找了个盘子,随便挑了点吃的,便径直端着回了客厅。
  客厅里,科夏琴科已经坐到马林科夫旁边的沙发上,三个人正凑在一起说着什么。
  维克托端着餐盘走过去,就在科夏琴科的对面坐下,先将餐盘放到面前的茶几上,这才扭头看着贝利亚,微笑道:“恭喜你,拉夫连季同志,从今天起,你就是第一副人民委员了。”
  就在今天上午结束的政治局会议上,贝利亚被提名为人民委员会第一副人民委员,这个职务就相当于国务院的第一副总理,是个很重要的职务。
  不过谁都知道,贝利亚之所以被任命为人民委员会的第一副人民委员,实际上就是在给库兹涅佐夫腾地方,尽管苏联现在没有党政分离的说法,但作为人民委员会的第一副人民委员,再继续负责国家安全工作,显然就不太合适了,所以,他就要将这个位置让出来,交给库兹涅佐夫同志去负责。
  另外,现在是战争时期,自从战争爆发以来,人民委员会的各种权力就被极大的弱化了,真正在履行人民委员会职能的,是国防人民委员会,而国防人民委员会的主席是斯大林同志,难不成还想让贝利亚同志去分斯大林同志的权力吗?
  所以,这一次的任命,等于是让贝利亚同志丢掉了一个很重要的职务,却只捞到了一个鸡肋般的新职务。
  面对维克托幸灾乐祸般的这么一番话,贝利亚只是笑了笑,便说道:“你真正应该恭喜的,恐怕是谢罗夫同志吧?就在咱们今晚在这里聚会的时候,我们的谢罗夫同志应该已经去拜会季娜伊达?德米特里耶芙娜女士了,或许,谢拉菲姆?德米特里耶维奇也在那里。”
  维克托笑了笑,没有说什么,在贝利亚这番话中,真是透露出来不少的消息。
  谢罗夫是谁就不用说了,维克托曾经的领导,也是他的伯乐,现任的内务人民委员部人民委员。而季娜伊达?德米特里耶芙娜,则是指的库兹涅佐夫的妻子,谢拉菲姆?德米特里耶维奇则是库兹涅佐夫的头号大秘,也就是谢拉菲姆?德米特里耶维奇?沃伊诺夫。
  在由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调往内务人民委员部之后,谢罗夫同志在贝利亚同志的一亩三分地上干的很低调,当然,这份低调很可能也是迫不得已的,贝利亚同志的手腕,足以让他不得不低调。
  可是现在呢,一旦库兹涅佐夫真的接替了贝利亚的在中央书记处的工作,开始监督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与内务人民委员部的工作,那么有着谢罗夫的支持,他就有望在最短的时间内,将这个特殊的强力部门牢牢控制住。
  至于谢罗夫,在有了库兹涅佐夫支持的情况下,他也将扭转在内务人民委员部中的被动局面,将他那个人民委员的身份,真正的落到实处。
  怎么说呢,目前的情况很危急,但当听到贝利亚所说的这番话,知道谢罗夫已经开始与库兹涅佐夫建立联系之后,维克托倒是稍稍的松了一口气。
  毫无疑问,一旦谢罗夫与库兹涅佐夫凑到一起,那么即便是后者真的接替贝利亚,负责起国家安全的监督工作,其所做出的第一个安排,也应该是先对内务人民委员部下手,毕竟谢罗夫为他创造了便利。
  若是库兹涅佐夫的注意力集中到了内务人民委员部的身上,那么他对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的关注度,就会削弱许多,维克托还能多留一些喘息的机会。
  想到这些,维克托又扭过头,看了看对面的马林科夫,在他看来,现在真正面临着麻烦的,貌似应该是这位同志才对啊。
  。

329 聚会
  就当下来说,库兹涅佐夫接任中央书记处专门负责监督国家安全工作的书记,可能性确实非常高,但归根结底,这项任命总归是还没有下达呢。
  贝利亚的确是调离了这个岗位,去做了个人民委员会的第一副人民委员,至于是不是库兹涅佐夫过来接替他,除了斯大林同志之外,谁都不敢百分之百的作保证。
  但与之相对的是,沃兹涅先斯基却是真的坐上了解放地区经济恢复委员会委员的位子。
  看看现在沃兹涅先斯基同志身上所肩负的职务:政治局候补委员、人民委员会副人民委员、国家计划委员会主席、国防人民委员会委员、解放地区经济恢复委员会委员。
  任何明眼人都能从这些职务上看出来,沃兹涅先斯基就是斯大林同志培养且信任的,将来政治局内负责国家经济、建设工作的第一人,而这些都与马林科夫给自己的定位产生了冲突。
  如今,沃兹涅先斯基已经来了莫斯科,现在唯一的一点疑问,就是他那个政治局候补委员的身份,什么时候转正了。
  “形势看上去似乎不容乐观,”马林科夫同志终于开口了,他笑了笑,说道,“不过,相比起内务人民委员部,维克托那边应该不至于出现太大的问题,毕竟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的各项工作都不存在问题,尤其是对外情报局,最近两年的工作成绩非常出色,斯大林同志也好,总参谋部也罢,都非常满意,不管是谁来负责国家安全工作的监督事宜,都不太好在这方面做出任何人事调整,否则的话,很可能会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维克托点点头,不是他过于自信,而是马林科夫所说的这些话反应了真实的情况。
  至少就目前来说,斯大林同志对他还是比较信任的,只要这份信任不失,那么即便是库兹涅佐夫真的如愿以偿,他也不会轻易来找维克托的麻烦,已经他的位置能不能坐的牢靠,也要看是不是能够得到斯大林同志的信任。
  扭头看向贝利亚,马林科夫转口说道:“你要提醒伊万?阿法纳西耶维奇,我听说185号保健营的状况似乎不太好,远远没有达到预期的标准,死亡率和患病率依旧保持在百分之四十以上。我猜测,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谢罗夫一旦得到了库兹涅佐夫的支持,肯定会在这个问题上下手。”
  维克托在一边听着,尽管他不是内务人民委员部的职员,但毕竟也是从这个部门里出来的,因此,内务人民委员部的一些事情,他也是非常了解的。
  马林科夫口中所提到的伊万?阿法纳西耶维奇,指的是内务人民委员部“战俘和被拘留人员事务管理局”的局长彼得罗夫,说白了,就是专门管理战俘的。
  而所谓的“185号保健营”,可不是指的休闲度假的地方,而是尤里耶韦茨185号保健营,这是一处战俘营,而且是规模很大的战俘营,可以容纳4000名以上的战俘。
  这个战俘营是去年四月份创立的,当时斯大林格勒战役刚刚结束不久,苏军在这场战役中俘虏了大批的德军士兵和军官。当时,因为红军抓到的俘虏太多了,完全出乎意料之外,因此,内务人民委员部负责战俘管理的管理局根本没有做好相应的准备,结果,不仅仅是战俘营地不够用,包括专门为战俘配给的物资、医疗人员和设备、警卫以及策反人员等等,统统都不够用。
  如果是缺少别的东西还好说,可是食品和药品短缺就真的要命了。当时,苏军设立在卡拉奇的一处战俘营,短短一个月内,死亡率和患病率高的惊人,前去参观的英美代表就此提出意见,认为苏联人应该给与德军战俘最基本的体面。
  当时为了应付英美的代表,内务人民委员部不得已,向当时驻扎在卡拉奇的第21集团军寻求支援,从他们手中紧急调拨了一批物资,为此,还引来了集团军司令员奇斯加科夫的不满。
  随后,为了体现苏联的人道主义精神,树立起善待俘虏的形象,内务人民委员部的战俘管理局开始推动“保健营”的创办计划,并在一个月后,创办了这个尤里耶韦茨185号保健营。
  相比起一般的战俘营,这种保健营的条件要相对来说好很多了,在战俘管理局的条令中,一般战俘营的职责,就是:组织和管理好战俘,提高劳动效率。在这里面,劳动是非常关键的。而在这种保健营内,管理人员的主要职责便成了:组织和管理战俘,改善战俘身体状况,消除战俘对苏敌对情绪。劳动变成了次要的因素。
  当然,类似这样的保健营,并不是什么样的战俘都能住进去的,一般情况下,保健营收容的都是德军的军官,而且是高级军官,普通士兵是没有这种资格的。
  而除了条件比较好的保健营之外,监狱管理局还成立了特殊战俘营,与保健营不同的是,这种特殊战俘营专门收容那些德军的残暴人员、情报人员以及盖世太保。当然,这种特殊战俘营里,就根本谈不上所谓的条件了,那是苏军为了报复而专门设立的地方,是地地道道的地狱。
  维克托并不知道保健营的情况,不过,听马林科夫的意思,那里的状况显然不太好,至少与当初设立这种战俘营的目的相差有点远,正因为如此,保健营的存在就成为了内务人民委员部工作中的一个缺陷,而缺陷也是最容易受到攻击的地方。
  很明显,在调去内务人民委员部的几个月时间里,谢罗夫同志并没有甘心雌伏,他应该是做了一定工作的。
  “战俘管理局的问题已经不是我的问题了,”面对马林科夫提出的建议,贝利亚只是笑了笑,随后便轻描淡写的说道,“当然,也不是彼得罗夫的问题了,而是克里文科的问题。”
  语气顿了顿,他接着说道:“弗谢沃洛德此前提交了一份报告,对战俘管理局下属15个保健营的状况提出了批评,因此,委员会作出决议,撤销了彼得罗夫的职务,由克里文科接替他担任战俘管理局的局长一职。”
  “哦?”马林科夫好奇的问道,“什么时候的事情?”
  “昨天,”贝利亚笑道,“嗯,克里文科同志有着在监狱管理局工作的丰富经验,他的确很胜任这份工作。”
  这么说着,他欠过身子,拿过桌上的一杯香槟,轻轻抿了一口,转口又说道:“今天我看了克里文科同志提交的一份报告,他建议将战俘管理局一分为二,分别设立战俘管理局以及被拘留、被动员人员管理局,以便应对将来更为复杂的管理形势。另外,他还建议将作战处改组为作战管理局,因为随着我们在正面战场的反攻,战俘的数量必然会有一个激增的过程,作战处的工作也必然会日益繁重,若是仅仅以今天的规模,作战处恐怕难以胜任日益繁重的工作。”
  贝利亚在这里所提到的“作战处”,并不是总参谋部的作战处,而是内务人民委员部战俘管理局下属的作战处,其主要职责是对战俘采取各种防暴措施,保证他们乖乖的听话,说白了,这个部门就是负责各个战俘营看守的。
  说真的,从贝利亚这一番话就能看出来,作为一名老资格的国家安全人员,贝利亚及其手下那些党羽,还真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角色,谢罗夫要想从他们手上占便宜,也不是那么轻松的。
  说到底,贝利亚手下那些人,才是真正经验丰富的内务人民委员部职员,他们很清楚这个规模庞大的部门应该如何运作,哪里存在薄弱环节。
  马林科夫提议贝利亚多注意战俘管理局的问题,那说明他从某些方面得到了一些消息,或者是有人要在战俘管理局的问题上做文章,又或者是斯大林同志对这个部门的工作不满意了。而贝利亚呢,他在马林科夫提出建议之前,便已经提前采取了行动,彼得罗夫作为战俘管理局的局长,现在被直接免职了,取代他的人是经验丰富的克里文科。
  目前,库兹涅佐夫毕竟还没有被任命为中央书记处的书记,内务人民委员部的事情他还插不上手,因此,新一任战俘管理局局长的任命,就完全由内务人民委员部的委员会来决定了,虽然谢罗夫是委员会的主席,可他在委员会内就是孤身一人,根本没有多大的发言权。
  如此一来,战俘管理局赶在库兹涅佐夫上任之前换了新局长,将来即便他履任到岗,也不可能短时间内做出人事调整了,毕竟那根本说不过去,他即便是做出了相关的建议,也会遭到了内务人民委员部委员会的抵制。
  除此之外,在这场人事更迭中,内务人民委员部的那些家伙还搞了一个手脚出来,那就是克里文科所提交的那份报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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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0 顶上去
  克里文科的报告有什么问题?
  主要问题就在于对战俘管理局的分拆,说的更准确的一点,就是关于“被拘留、被动员人员管理局”的设立问题。
  这个所谓的“被拘留、被动员人员”,并不是人们通常意义上所理解的那种被拘留和被动员,它特指的是在苏占区内的德国人以及德裔少数民族。
  最初提出这个概念的人,不是别人,正是隶属于列宁格勒派的沃兹涅先斯基同志,他在接任解放地区经济恢复委员会委员这个职务之后,考虑到人力不足的状况,提出了更大规模利用战俘劳动力,甚至是利用德国人以及德裔居民的建议。
  按照沃兹涅先斯基的提议,所有有劳动能力的年龄在17到45岁之间的德国男人,以及年龄在18到30岁之间的德国女人,都必须参加“动员劳动”,说白了就是服劳役。
  而沃兹涅先斯基的这条建议,也是从德国人那里学来的,毕竟在战争期间,德国人从苏联的国土上掳掠了太多人了,到目前为止,苏联人在这方面的做法,与德国人的残忍根本没办法同日而语。
  现在,克里文科的报告中直接引用了沃兹涅先斯基的这条提案,如此一来,库兹涅佐夫要嘛认可这条建议,同时也认可对克里文科的任命,要嘛就否定沃兹涅先斯基的提议。
  当然,这样的做法实际上只能相当于给库兹涅佐夫添堵,太不上太多的效果,但贝利亚就喜欢这么做,这是由他的性格决定的。
  “对啦,维克托,我的告诉你一个不太好的消息,”又与贝利亚讨论了一会儿战俘管理局的问题,马林科夫才重新将话题引到维克托的身上,他说道。
  “最近这段时间,我就没有听到过什么好消息,”维克托刚刚将最后一块甜点塞进嘴里,听了这话,他耸耸肩,而后很没形象的在身上擦了擦手,说道。
  “我听说伊戈尔?舍韦列耶夫已经向斯大林同志提出了一个建议,”马林科夫微微一笑,说道,“他希望能够将我所负责的评估委员会以及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下属的各个特别无线电通讯营,都合并到信息委员会的序列中去,从而成立一个全新的特种勤务总局,以保障人民委员会各下属机关的通讯安全。”
  维克托皱了皱眉,舍韦列耶夫是个军人,现在军衔是中将,不过他并不在军队中服役,而是负责领导着人民委员会下属的一个特殊部门,也就是马林科夫所说的“信息委员会”。
  这个信息委员会是去年才成立,说起来,它的成立与维克托还有些关联呢。去年的时候,随着维克托开始领导对外情报局,尤其是随着对外情报局获取的情报日益多样化,并对苏联的科学技术产生影响,人民委员会开始关注到情报信息获取以及保密的重要性。为此,才专门设立了这么一个委员会,并将作战科学研究院、科学技术研究院以及特种勤务无线电中央枢纽等部门,都纳入了这个委员会的序列。舍韦列耶夫就是这个委员会的第一任主席,也是现任的主席。
  “斯大林同志是什么意见?”维克托沉默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问道。
  “斯大林同志的意见是,舍韦列耶夫的这个提议可以考虑,”马林科夫说道,“不过,如果真的有必要在国家安全系统之外,再成立一个以保障信息安全为职责的部门的话,那么这个部门就不应该归属于人民委员会,而是应该归属于中央委员会。”
  听了马林科夫的说法,维克托是真的感觉有些头疼了。
  斯大林同志在这个问题上的看法确实没有错,如果舍韦列耶夫的提议真的有必要,也就是说,作为联盟政府的人民委员会,既然有必要在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这个机构之外,再设立一个专门为它自己负责的信息安全机构,那么负责党务的中央委员会难道不应该也弄一个这样的部门出来吗?
  那么按照斯大林同志的思路考虑下去,这个负责信息安全的机构,应该是归属于中央委员会的管理之下,它不仅要负责中央委员会各个下属机构的信息安全工作,同时,也要负责人民委员会下属各个部委的信息安全工作。
  可对于维克托来说,或者说,对于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来说,不管是人民委员会和中央委员会各自成立一个这样的机构,还是成立一个统一的机构,将两个部门的信息安全工作都抓起来,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的权力都将受到削弱。
  联盟一共就有两套班子,一个是党的班子,一个是政府的班子,现在,按照舍韦列耶夫的提议,一个专门负责两套班子信息安全的特种勤务总局成立了,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的机构中,还有必要保留这样一个部门吗?答案肯定是否定的。
  从目前来看,在舍韦列耶夫的提议中,这次的改组仅仅是要拿走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所管辖的无线电特别通讯营,但现实是,问题永远不会这么简单。
  一点这个部门最终成立了,而且其工作成绩得到了认可,那么下一步,目前还归属于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的无线电侦查、无线电加密、密码破译,甚至是高等密码学校之类的机构,早晚也得系数划拨出去。
  换句话说,随着这个特别勤务总局的发展,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的职权将会被切割掉很大一部分,最重要的是,这个所谓的特别勤务总局,还是直接隶属于中央委员会的,它的逼格很高。
  “看来,我们的舍韦列耶夫将军野心很大啊,”想明白了其中的关节,维克托叹息一声,说道,“一旦这个特别勤务总局组建起来,受影响的应该不仅仅是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利亚林同志恐怕也要被转调过去吧?”
  贝利亚呵呵一笑,没有接口。维克托所说的这个利亚林隶属于内务人民委员部,他是边防军侦查局的局长,而他所领导的部门,是专门负责无线电截听的。
  “我现在倒不是很担心这个特别勤务总局的问题,”沉默了片刻,维克托将身子往后一仰,整个后背都靠进沙发椅背里,这才深吸一口气,一边摸出香烟,一边说道,“我真正担心的,是斯大林同志的态度。”
  “说说你的看法,”马林科夫微笑着说道。
  “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最近两年发展迅速,”维克托点上一支烟,深吸一口,说道,“如果仅从规模上看,现在整个机构已经过于庞大了,尤其是对内情报局以及线人系统。所以,我担心斯大林同志是对委员部的发展产生了什么不好的想法,或者说是疑虑,因此,这次才会接受舍韦列耶夫的提议,而这份表态从更深层次的原因来说,还是为了削弱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的规模和职权。”
  维克托说的这番话很容易理解,就像当初的内务人民委员部一样,因为规模太过于庞大,职权也太大了,所以才被分割为现在的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和内务人民委员部。现如今,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又膨胀的太大了,天知道会不会也被分割为两部分?
  马林科夫与贝利亚对视一眼,前者摇头笑道:“维克托,或许你的顾虑是有道理的,但现在的问题在于,如果你坐视舍韦列耶夫的这项提议获得通过,那么,下一步你所要面对的局面,将会更加的被动。”
  尽管马林科夫的脸上带着笑容,但维克托还是从他说话的语气中听出了不满的情绪。
  苦涩一笑,他微微摇头,说道:“如果我的顾虑是多余的话,那么要想阻止舍韦列耶夫的提议获得通过,也不是什么难事。他既然能够提出将无线电特别通讯营并入到信息委员会,那么我自然也可以提议将信息委员会并入到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至于谁的提议能够获得通过,无非是看谁能够提出更有见地、更新颖的想法罢了,而在这方面,我还是有些优势的。”
  “不仅仅是你有优势,而是我们有优势,”贝利亚接口说道,“只要你的提议切实可行,那么我们就可以坚定的支持你。”
  维克托吸了一口烟,没有再说什么。
  其实,刚才他说出那番顾虑的时候,心里想的还是尽可能避免冲突,而马林科夫与贝利亚显然是看出了他的心思,因此,才会有所不满。
  现在,这两个人都希望自己能够在舍韦列耶夫的提案问题上,做出相应的反击,这分明是想要将他推到斗争的最前沿上去,说真的,维克托都不知道是谁给了对面这两个家伙那么大的信心,难道他们真的相信斯大林同志对自己的信任,要超过了对舍韦列耶夫的信任吗?
  好吧,且不管他们的信心究竟从哪来,维克托也能清楚意识到,在眼下这件事上,他可能真的是没有什么退路可言了。
  。

331 争夺
  舍韦列耶夫提议将信息委员会改组为特别勤务总局,以保障人民委员会下属各个部委的信息安全,切不管他是不是受了什么人的唆使,也不管他的根本出发点是什么,总之,他的这项提议是触动了维克托的利益,一旦提议获得通过,分化的将会是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的权限。
  那么从实际情况出发,舍韦列耶夫同志提出的这个建议有没有道理呢?本着联盟利益至上的原则,这个提议当然有道理,因为信息安全这个话题,在联盟层面来说,是一个比较新的话题,任何针对这方面的提议,都是新颖的考量,都代表了进步。
  那么从联盟内部来说,信息安全这个概念是从什么时候出现的?这个得好好捋一捋。
  在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第二次独立构建之前,全联盟内负责国家安全的部门有很多,其中最主要的一个部门就是内务人民委员部以及政治保卫局。而真正负责情报工作的,主要是内务人民委员部的对外、对内情报局,除此之外,还有苏联科学院的科技情报局、总参谋部的军事情报局等等。
  但是说到底,在维克托统领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对外情报局之前,联盟各个情报机构、国家安全机构,主要的工作目标还是对内的,说具体一点,就是专门针对国内的叛乱以及反谍反特的,而在对外的情报搜集方面,相对来说要弱的很。
  正是在维克托执掌了对外情报局之后,通过大量搜集来自英美以及德国的军事、科技情报,令联盟尝到了甜头,同时,也提高了警惕。各个相关部门都意识到,间谍以及潜伏情报人员的存在,对于国家安全的危害有多么大,关键性信息的安全对于国家来说,有多么的重要。
  正是在这种情况,人民委员会才组建了一个信息委员会,专司各个部位的信息安全工作。
  从这个过程来看,信息安全这个概念的确不是由维克托提出来的,也不是由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提出来的,而是由人民委员会归纳总结,并率先提出来的。
  但无可否认的是,首先在信息安全方面有所作为的,却是维克托所领导的对外情报局,这个部门在信息谍报战方面的经验,无人能及,至少在联盟范围内是这样的。
  由此,既然舍韦列耶夫能够提议将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的部分职能部门,并入信息委员会,并以此来加强信息安全方面的工作能力,那么维克托自然也能提出动议,将信息委员会并入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并在委员部的下属机构中,组建一个全新的司局,专司负责信息安全的工作。
  信息安全工作,说到底就是情报工作的一个组成部分,更准确的说,它其实就是反谍报工作的一部分,只不过是反谍报工作的细分罢了。只要确定了这个工作性质,那么由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负责这项工作,显然才是最为合适的。
  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就是负责情报工作的,它分为对内、对外两部分,对外是情报获取,对内则是情报保护,从广义的职能划分来说,难道不是这样的吗?
  既然如此,那么还有什么必要在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之外,再专门成立一个负责信息安全的特别勤务总局呢?如果这个特别勤务总局成立起来了,并且开始负责中央委员会以及人民委员会下属各个部门的信息安全工作,那么他们要不要负责反谍工作?如果只负责信息安全,却不负责反谍工作,那么又谈何安全?若是他们还要负责反谍工作,那么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还留着干什么?
  毫无疑问,如果从这方面来看的话,舍韦列耶夫的提议实际上就完全没有必要了,它除了会造成机构臃肿、职能交叉、相互扯皮的后果之外,估计起不到什么正面的作用。
  当然,要对舍韦列耶夫的提议做出反击,维克托也不能做的太过针锋相对了,毕竟他现在也不确定斯大林同志在这件事上的立场,如果说斯大林同志真的是有意要削弱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的权限,那么他的任何反击都只会起到反效果。
  为此,维克托必须迂回一下,稍稍采取一些策略,先试探一下斯大林同志的想法,然后再决定下一步的计划。
  ………………………………
  莫斯科市区,萨莫杰其内大街9号。
  年轻的纳乌姆?安德烈耶夫从公交站处下了车,他正了正头上的宝蓝色军帽,紧了紧夹在腋下的报道文件,这才抬头朝街道边那栋六层的办公楼看过去。
  那是一栋帝俄时期留下来的老建筑了,很气派,大楼的外墙上有各种人物浮雕,在现如今的苏联,这样的建筑已经很少了。
  大楼的入口是一道高达四五米的圆形拱门,它处在一个由二十几多级台阶组成的平台上,远远看过去,可以看到平台上由持枪的警卫守在那里。而在那道圆形拱门的右侧,有一块金属牌,上面用俄文书写着“通讯技术设备研究院”。
  安德烈耶夫远远朝着大楼观望了一会儿,这才咳嗽两声,迈开大步朝着阶梯平台的方向走去,他今天是来这里报道的,作为一名无线电爱好者,同时也是莫斯科国立大学通讯专门的毕业生,他被分配到了这里。
  只是让安德烈耶夫感觉不解的是,这个看名字应该是研究院所的地方,为什么会给他发了一身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的制服,而且,在接受这份工作之前,他还前前后后签了十七份保密文件。
  带着这份不解,安德烈耶夫朝着这栋大楼走去,当然,此时的他还不知道,从今天开始,他将会在这个地方工作一辈子,到七十年代的时候,他将成为这个部门的最高领导,而在不久的将来,这个被他认为是研究院所的机构,将会有一个新的名字: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第16总局。
  就在安德烈耶夫即将走到楼前平台的时候,一辆车身沾满泥点的黑色伏尔加轿车从他身后开过来,缓缓停靠在平台的楼梯前。
  看到驾驶座的位置上下来一名同样穿着宝蓝色制服,但领章却是上尉的年轻人,安德烈耶夫下意识的放慢了脚步,随后,他就看到这名上尉绕到车子后方,将车子右侧的车门打开,从车内迎出来一位与上尉年龄差不多的年轻人。
  这个年轻人穿了一件宝蓝色的军大衣,他从车上下来的时候并没有戴着帽子,直到下车后站稳了身子,安德烈耶夫才见他将一顶军帽扣在了头上。
  年轻人戴上帽子,视线朝这边扫过来,恰好看到了站在六七米外的安德烈耶夫,随后,安德烈耶夫就见对方朝他点了点头。
  刚刚离开校园的安德烈耶夫还很青涩,见对方朝他微笑点头,他下意识的咧了咧嘴,又抬起胳膊朝对方摆了摆手。但是很快,他就意识到自己做错了,因为他看到了对方的肩章是暗金色的,上面还有两颗星星。
  尽管才刚刚穿上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的制服,但安德烈耶夫还是有些基本常识的,他知道暗金色的肩章是将军的标志,只是不知道这是几级的国家安全委员。
  作为一名大士,他跟对方打招呼的方式应该是行军礼,而不是招手。
  幸运的是,那个年轻的过分的将军,显然没有注意到他的失礼,在简单的点头示意之后,他便转身朝楼梯上走去。
  这个年轻人自然就是维克托了,当然,此时的维克托也没有将年轻的安德烈耶夫放在心上,他同样也不知道,这个与他擦肩而过的年轻人,在他前世的历史中,也是一个进入了克格勃名人堂的牛人,但可惜的是,此人在苏联解体前夜自杀了。
  现如今的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机构太过庞大了,林荫道的那栋办公楼,已经没办法将整个机构所有的司局都装进去了,因此,一些后续组建的部门,就被安排到了别的地方办公。比如说萨莫杰其内大街9号,再比如说扎莫列诺夫大街24号,以及维尔纳茨基大街4号等等。
  所谓的“通讯技术设备研究院”,其实就是专司密码破译以及无线电解码工作的特殊部门,过去这个部门在莫斯科市郊,半年前才迁移到这里来的。目前,负责这个部门工作的,是一名苏联科学院的院士,名叫布鲁耶维奇,没错,对敌无线电和雷达实施电子干扰的构想,就是这个人最先提出来的,从某种程度上说,此人可以被称为电子对抗之父。
  步上楼前的平台,在四名警卫的敬礼中,维克托面无表情的走进大楼,随后,便走正对着楼门的阶梯直奔二楼——作为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的主席,维克托很少到这里来,不过,他总归还是知道自己要找的人在哪里办公的。
  。

332 专业的
  办公大楼的四楼,也就是顶楼,与其下的各个楼层都不相同,这一层是整个被打通的,就像是一个室内停车场。
  当然,这里显然不是什么停车场,而是一个真正的通讯设备研究中心,聚集在这里的,有来自联盟无线电领域的诸多专家和学者,当然,也有技术工人。这些人在这里的工作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研发新型的通讯设备、无线电干扰设备、监测设备等等。
  这里的每个人都很专注,很忙碌,即便是维克托出现在这里,也没有引来什么人的关注。
  维克托显然也没打算影响别人的工作,他四处转了转,最后走到最东侧的一个工作台前,停在了一个头发灰白、身材佝偻的老人旁边。
  这个老人就是布鲁耶维奇,苏联科学院的院士,无线电通讯领域的专家。
  其实说他是老头有些过分了,因为此人今年也不过才54岁,他的身型之所以佝偻的那么厉害,不是因为上了年纪,而是因为他患有强直性的脊髓炎。
  此时,布鲁耶维奇正坐在他的工作台前,摆弄着一个与烟盒同样大小的匣子,这个小匣子带有一根亮银色、足有半尺长的金属柱,整个东西看上去,就像是个畸形的蝌蚪。
  布鲁耶维奇同样也很专注,尽管维克托就在他身边站着,他都没有丝毫的察觉。
  布鲁耶维奇手中的东西,维克托能够认出来,他此前看过这位院士所提交的报告,在那份报告中,详细的介绍了这种设备的结构原理和特殊性。
  没错,这是一款窃听器,布鲁耶维奇将其命名为“er1”型监听仪。这种监听仪结构上非常简单,一共就分四个部分:共振薄膜、共振腔、调谱柱、金属天线,盒子下面那根延伸出来的金属柱体,就是金属天线。
  这种监听仪的特殊点在于,它的运作不需要电源的支撑,换句话说,它不是由电力来驱动的,另外,这个监听仪本身不会发出任何电波。
  就当下的反谍手段来说,要想检测窃听器,要嘛是通过电流监测,要嘛是通过电波监测,而这个东西它既不用电,也不发射电波,把它镶嵌在墙体内,它本身和一块砖、一块石子没什么区别。
  而这个东西要想起到窃听的效果,需要由外部向它发射特定频率的高频电磁波,这种电磁波会引起金属天线的震颤,同时呢,被窃听者发出的声音,又会引发共振薄膜的震颤,当两种震颤同时作用的时候,就会引发共振,最终,高频电磁波会在共振之后,通过金属天线反射回去,再经过特殊调解器的还原,将窃听到的声音播放出来。
  说白了,这玩意就像是一面镜子,它本身是不具备窃听效果的,而是通过波频反射来实现窃听的效果,也正因为如此,这种窃听器一旦安装上,是根本没办法通过监测手段查找出来的。
  当然,这种技术的原理,在维克托前世所生活的那个年代根本不算什么,常见的很,其实银行卡、公交卡就是采用的这种原理,只不过是技术更先进罢了。
  但是话说回来,在如今这个年月里,这玩意绝对是全球首创,它的出现,也证明了联盟的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在与情报窃取相关的无线电应用领域,已经走到了全世界的前面。
  而对于维克托来说,这种窃听器的出现,就是他的一大政绩,只要今后这种窃听器能够有所建树,都会在他的功劳簿上划出一笔。
  安静的站在工作台旁边,维克托耐心的等着布鲁耶维奇从工作状态中脱离出来,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专注的布鲁耶维奇终于将手中的监听仪放到了工作台上,随后,他伸出一只手,就在身边的桌台上四处摸索,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维克托看了看,见离他手不远的地方有一包“代表”,这是莫斯科本地出的一种香烟,市面上很常见,当然,也比较低档,抽起来像是在抽干草一样。
  伸手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一包香烟,直接送到布鲁耶维奇四处摸索的手边,又将自己的打火机送到他的面前。
  看到突兀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打火机,布鲁耶维奇竟然没有第一时间意识到什么,他直接从烟盒里抽了一支烟卷,而后就着打火机打出的火苗将香烟点燃,吸了一口之后,似乎是感觉味道不对,这才诧异的抬起头来。
  “啊?!维克托?维克托罗维奇将军同志,”看清站在面前的维克托时,布鲁耶维奇吓了一跳,他双手撑着桌面,试图从椅子上站起来,嘴里还慌乱的说道,“非常抱歉,我没有意识到是……”
  几年前李森科事件对苏联科学界的打击非常严重,其后续影响虽然在最近两年削弱了一些,但仍没有完全褪去,大量受到事件影响的科学工作者,目前虽然已经回到了工作岗位,但囚犯的身份还保留着呢。
  布鲁耶维奇应该算是通讯电子领域的专家了,不过他也没有逃过当年的劫难,他提出的那个无线电干扰、对抗的理论,实际上就是在监狱里提出来的,同样也是因为这个理论的提出,他才被得以从监狱里出来,并有了今天这份工作。
  磨难真的很能改变一个人,尤其是当这个人面对磨难无法对抗的时候,如今的布鲁耶维奇早就没了当初抨击某些人时的锐气,在面对维克托的时候,他甚至显得有些卑微。
  一只手按着布鲁耶维奇的肩膀,阻止他从椅子上站起来,维克托笑了笑,说道:“怎么样,能投入实用了吗?”
  这个问题问完,他才朝工作台上的那个监听仪耸了耸下巴。
  “投入应用是没有问题了,”布鲁耶维奇拘谨的说道,“不过,我正在尝试对它进行一些优化,或许,我认为,它的体积应该可以更小一些,更隐蔽一些。”
  维克托点点头,随后说道:“优化的事情可以慢慢做,现在必须拿出一个切实可用的成品来,我们没有太多的时间用来耽搁了。”
  话说到这儿,他顿了顿,扭头看向跟在身后的瓦连卡。
  瓦连卡上前一步,将手里拿着的公文包打开,取了一份文件递过来。
  维克托将文件接过去,转手递给布鲁耶维奇,说道:“我已经向国防人民委员部提交了报告,为你和舒姆斯基、科捷尔尼科夫、卡斯帕罗夫等人,申请了勋章。”
  维克托所说的这些人,都是无线电亦或是电子领域的专家,他们在过去两年中,为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的无线电、电子技术,做出了卓越的贡献。当然,在维克托前世的历史中,这些人就是顶尖的,就像科捷尔尼科夫,前苏联那所科捷尔尼科夫无线电工程与电子学院就是用他的名字命名的。
  将文件接过去,布鲁耶维奇显得有些激动,他将文件看了一遍,整个人似乎又平静了下来,随后,他将文件放在工作台上,小心翼翼的说道:“但是,如果不能做到最优的话,一旦有成品被……”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维克托给打断了,即便是他的话只说了半截,维克托也能猜到他想说什么。
  “好啦,不讨论这些问题了,”打断他的话,维克托自顾自的说道,“之前让你准备的那份报告弄的怎么样了?”
  布鲁耶维奇不敢接着发表他自己的意见,只能舔了舔嘴唇,说道:“还有一些相关的数据需要补充,不过,最迟到明天应该就可以完成了。”
  在此之前,维克托要求布鲁耶维奇与他的部门起草一份报告,这份报告的内容,是要总结出一份信息安全工作的通用性准则,比如说:加密文件的保管、查阅、传递需要遵循什么样的原则;密码、编码、密钥的制订、保存需要遵循什么纪律;保密人员必须遵守的规定、规则等等。
  类似这样的东西,实际上交给布鲁耶维奇去做并不太合适,毕竟这玩意不是特别专业性的,更不是什么技术性的东西,但因为维克托需要在制订规则的同时,提供详尽的数据作为论据支撑,因此,就离不开布鲁耶维奇他们这个部门的支持了。
  说白了,维克托是希望将这个东西做成了类似于医生们手术指南一样的东西,让其在保密工作领域中,具备一定的普适性和实用性,因此,它就必须显得更加专业一点。
  最近这两天,维克托准备表现得勤奋一些,首先,他向国防人民委员部提交了一份授勋的名单,提议表彰一批在情报工作领域做出了卓越贡献的人。稍后,他打算将这份报告提交给斯大林同志,顺便再将“er1”型监听仪展示出来。
  他要向斯大林同志证明,做情报工作他是专业的,做情报安全工作,他同样也是专业的。他不仅能够做好对外情报工作,同样也能做好对内安全工作,在这方面,舍韦列耶夫同志只能排到后面去。
  。

333 第一步
  克里姆林宫,斯大林同志办公室所在的白色小楼。
  天上的日头已经向西边偏斜,稍有的那么一丝暖意,正从整个城市中迅速消退,估计再过上个把小时,就又是一日的黄昏时分了。
  白色小楼前的花圃甬路上,穿着一件老旧军大衣的斯大林同志倒背着双手,微微皱着眉头,顺着甬路朝大克里姆林宫方向缓步而行。
  十几分钟前,斯大林同志才刚刚醒过来,简单的洗漱之后,他突然兴起,想要出来散散步,呼吸一下新鲜空气,而在过往的日子里,他是很好在冬天出来散步的。
  最近两天,斯大林同志的情绪不是很好,他的脚疼的厉害,他的私人医生维诺格拉多夫给他做了检查,听说是因为他那双靴子过于不合脚了,因而医生建议他换一双新的。
  不知道为什么,斯大林同志似乎对他那双从三十年代就开始穿的皮靴子很有感性,每年冬天的时候,他都会把那双靴子找出来,不离不弃的穿上一个冬天。必须说的是,那双靴子已经很老旧了,修了很多次了,可他还是穿着,没有换的意思。
  在维克托看来,斯大林同志似乎是个很矛盾的人,在有些方面他很奢侈,比如说喝酒,再比如说抽烟等等,而有的时候他又显得很节俭,比如说这双靴子,比如说他的礼服等等。
  有些时候,这位领袖同志显得很不近人情,他冷漠、残酷,对任何人都毫不留情,哪怕是对他的儿子、女儿,他都可以做到不苟言笑,不留情面。可有些时候呢,他又显得非常和蔼,平易近人,在有些下雨的天气里,他乘坐自己的专车驶过街头,看到有被雨淋到的路人,甚至会要求司机把车停下,用他的车将路人送回家。
  或许,伟人的性格就是那么难以捉摸的吧?维克托也只能这么去想了。
  当斯大林同志情绪不好的时候,他身边的空气似乎都处在了压缩的状态,令人有一种呼吸困难的感觉,此时的维克托就有这样一种感觉。
  跟在斯大林同志的身后,与他保持了将近两米远的距离,维克托尽量将脚步放轻,竭力不去影响到斯大林同志的思考。
  而在维克托的身边,还有两个人,其中走在维克托左边,也正好处在中间位置的,是一个看上去五十来岁,头发半白的中年人。此人戴着一个金丝边的眼镜,嘴上留着灰色的胡子,看上去文质彬彬的。
  不过,与外貌相比,这个看上去很温和的中年人可不是个善茬,甚至可以不客气的说,他的两只手上要比贝利亚浑身沾的血都多——安德烈?亚努阿里耶维奇?维辛斯基,现任的外交人民委员会副人民委员,而在几年前,准确的说,是从1935年到1940年之间,他的职务是联盟的总检察长,他所说的那句:“刑法是阶级斗争的工具,口供是证据之王。”为整场大清洗提供了最基本的法理依据,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苏联的社会主义法律体系,也是在他的努力下建立起来的。
  而在维辛斯基的左边,同样也是一个中年人,不过这个中年人看上去要精神的多,他穿着一身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的制服,佩戴的军衔是少将,与一般人不同的是,尽管是走在斯大林同志的身边,此人腰间的武装带上也配着枪——不是枪套,而是一把枪。
  能够在斯大林同志身边配枪的人,自然是斯大林同志最为信任的人了,而此人恰好就是斯大林同志最为信任的人之一,他的名字叫尼古拉?西多罗维奇?弗拉西克,是斯大林同志警卫队的指挥官,同时,他也是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政治保卫局的副局长,兼克里姆林宫警卫队队长。
  斯大林同志在散步的时候,习惯有人陪着他,哪怕是在散步的过程中一句话都不交谈,他也很乐于找一个人跟着他,而今天被抓来陪他散步的,就是维克托。至于维辛斯基,这老家伙是自己凑过来的,说是什么有工作要找斯大林同志汇报,可在维克托看来,这家伙纯粹就是凑到斯大林同志身边来露个脸的。
  能够走到维辛斯基这一步的人,无疑都是政治经验丰富的老油条了,这家伙在大清洗期间杀人无数,三次莫斯科大审判都与他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可是在大清洗结束之后,手上沾血太多的人都被清算了,他却安然无恙的离开总检察长这个位置,去了外交人民委员会。
  当然,在这里头除了有斯大林同志信任的缘故之外,还有一点,就是此人与莫洛托夫的关系非常密切,另外,就是此人非常会来事,时不时的就要到斯大林同志面前露个面,保持一定的曝光度。
  跟在斯大林同志身后,绕着白色的办公下楼绕了一圈,当斯大林同志重新回到楼前的时候,他的脚步也停了下来。
  “维克托,”原地转了个身,斯大林同志看向跟在后面的维克托,说道,“我已经考虑过你之前提出的那个想法,你建议将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提供的对内、对外情报信息整理成册,以不同授权级别送发的想法非常好,但我需要更具体的细节,比如说,这个授权的级别如何确定的问题。”
  听斯大林同志叫到自己的名字,维克托急忙上前一步,凑到斯大林同志的身边,略加思索后,说道:“对于这个问题,斯大林同志,此前我也只是有一个粗略的想法。”
  “那就说说你的粗略想法,”斯大林同志似乎一点都不介意,又或者,他只是不经意的想到了这个问题,所以才会提出来讨论一下。
  “我是这么考虑的,”维克托站到斯大林同志的左侧方,说道,“此前,委员部特别处的巴达诺夫少将同志提出,针对委员会对外情报局情报分析中心提交的情报文件,应该制定一个更加严格的管理准则,以防止相关方面的情报信息泄露。”
  “巴达诺夫?”斯大林同志显然是关注到了这个名字,他微微蹙眉说道,“是那个德米特里?伊万诺维奇?巴达诺夫吗?”
  “是的,”维克托点头说道。
  “我知道这个人,”斯大林同志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他说道,“我记得他好像是在雅罗斯拉夫尔的内务人民委员部工作,什么时候去了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了?”
  “当初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独立出来的时候,德米特里?伊万诺维奇同志就提交了调入的申请,”维克托解释道,“他对反谍工作非常感兴趣,也善于做这方面的工作。”
  斯大林同志点点头,说道:“他的确是个善于办案的人,当初谢尔盖?米洛诺维奇同志遇害的案件,他就是主要的侦办人员之一,所以我对他有印象。”
  斯大林同志所说的“谢尔盖?米洛诺维奇”,就是指的基洛夫,而巴达诺夫当初的确是基洛夫遇害案件的主要侦办人员之一。
  基洛夫案件当初的影响非常大,各种传闻闹的沸沸扬扬的,甚至有人说基洛夫是被斯大林同志下命令刺杀的,但在维克托看来,这纯粹是扯淡,是对斯大林同志的无脑黑,根本不具备丝毫的可信度。
  不过,总的来说这件案子已经过去很久了,维克托也不愿意在斯大林同志面前提起,他略一沉吟,岔开话题说道:“巴达诺夫同志的意见是,随着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对内、对外情报局所掌握的情报信息日益繁杂、多样,与联盟各个部门之间的情报、信息交互也越来越频繁。”
  语气顿了顿,他接着又说道:“就今年上半年而言,不算联盟科学院及各个科研院所、教育机构在内,仅仅是联盟人民委员会的各个部位,就从情报信息中心调阅了将近四万次的数据信息。而在这些调阅过程中,我们仅仅是隐藏了情报信息的来源,却没有对情报信息者的身份做硬性规定,一切都是由信息委员会负责监督执行的。”
  斯大林同志听的很认真,而在维克托介绍情况期间,他还频频点头。
  “而这一次巴达诺夫同志的意见,是首先对情报分析中心提供的情报信息中,隶属于‘绝密’的情报信息做整编,”维克托说道,“凡是‘绝密’的情报信息,一律分装为两个小册子,其中带有情报信息来源以及解释性注释的那一册,只能报送给中央委员会政治局,由政治局委员们查阅。而另一册则不提供情报信息来源和解释性注释,同时,改册只下发给反间谍局,再由反间谍局根据实际情况,与各个部门中的情报信息安全部门联系沟通,协调查阅。”
  听了维克托的这番话,斯大林同志的眉毛禁不住皱了皱,他抬起右手,一边抚摸着下巴,一边重新迈开步子,在楼前的台阶下缓步而行。
  维克托停在原地没有动,他知道斯大林同志肯定能听的懂他的意思,现在唯一不确定的,就是斯大林同志会做出什么样的决定了。
  。

334 试探
  维克托的提议是什么意思?
  当然,按照他的说法,这并不是他的提议,而是经验丰富的巴达诺夫同志的提议,作为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的主席,他只是在转述下属的提议罢了。
  但就实际而言,这就是维克托本人的意见,他托辞说是巴达诺夫的意见,只不过是留了一步退路罢了,万一斯大林同志不赞同这个意见,并由这个提议产生了什么不好的想法的话,维克托还能把迈出去的这一步收回来,他唯一要付出的,不过是一个下属的前途罢了。
  维克托的这个提议,说白了,就是建议在中央委员会、人民委员会下属的各个机构、部委中,设立一个全新的部门,即情报信息安全部门。这个部门不干别的,就是专门与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的反间谍局做沟通的,嗯,可以把它看作是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反间谍局的派出机构。
  这个部门的级别不用很高,完全可以看作是某个部门下属的科室之一,说的形象一点,它就类似于前世国内各个行政事业单位的机要保密室与保卫科的联合体。它虽然隶属于各个不同的部门,但却是直接与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反间谍局对接的,其主要职责就是负责本部门、单位的信息保密工作。同时,任何部门、单位要想调阅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规定的涉密档案、文件,都需要由这个部门负责监督和管理。
  其实,在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成立之前,内务人民委员部负责国家安全工作的时候,其在各个国家部门,尤其是在各个企业中,都安排有专门的监督人员,这些监督人员没有经营企业或是干涉企业经营的权力,但却有审查人员、监督安全生产之类的权限,可以说与厂长、书记之类的管理人员是平级的,权力很大。
  不过,在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与内务人民委员部分家之后,因为分家的时候正好是战争时期,各个企业正处在大规模生产或是转移的过程中,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并没有将这个权限接过来,至于在行政机构中的派驻人员,就更是不存在了。
  这一次,维克托接着所谓巴达诺夫的提议,将这个建议拿了出来,其主要目的还是要看看斯大林同志的立场。
  不要小瞧这么一个提议,一旦这个提议通过的话,那么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的权限等于是又有了一次大规模的扩张,它的触角等于是延伸到了党、政各个部门中去了。
  这么一个情报信息安全部门,从一个角度说,它是隶属于其所在各个部门的,但是换一个角度来说,它又能很轻易的转变为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反间谍局在各个党政机构中的派出机构,就像是派出所一样。
  在最初的一段时间里,这个部门可能就是配合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与其所在的机关单位沟通的,可是过上一段时间,当维克托在莫斯科的权力核心中站稳脚跟的时候,他是不是又能将这个部门转化为监督其所在机关单位的特殊机构?
  如果从这方面看的,这个提议自然是很危险的,因为照这样发展下去,如果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的扩张不受控制的话,它是很容易转化为一个超脱于党政军监督范围之外的超级部门的——当然,前世的克格勃其实就是这样一个机构。
  但若是换一个角度来看,就从信息安全的管理来看,这个提议又是切实可行的,因为这个方式一旦推行的话,的确能够从最大限度上保障情报信息的安全性,毕竟,在反泄密方面,还有哪个部门比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更富有经验吗?
  所以说,这个提议是否能够得到斯大林同志的认可,完全要看这位领袖同志是否对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的扩张心存疑虑了。如果他已经对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的发展有了警惕心理,并且已经不再那么信任维克托了,那么毫无疑问,他铁定会对这个提议表示出明确反对意见的。
  当然,反之,他也不一定就会支持,但他总归会给出一个不赞同的理由的——千万不要把斯大林同志想象成多么会照顾别人想法的那种人,如果他已经对维克托产生了疑虑,那么他就会表现出来的,而不会选择遮遮掩掩。
  对于维克托来说,如果他从斯大林同志这里感受到了疑虑,那么不用问,他会立刻缩回去,安心耕耘他的对外情报局,不再多想那些有的没的。这是由他目前的性格决定的,与胆子是大是小没有关系。
  反之,如果斯大林同志没有表现出对他的不信任,那么维克托才会继续实施他的下一步计划。
  斯大林同志思考的时间比较长,他在楼前的台阶处来回度着步,往返走了四趟,这才停下脚步,伸手摸进大衣的口袋里,将他那个精致的烟斗掏了出来。
  维克托很有眼力劲的凑过去,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火柴。
  他现在很少用火柴,基本上都是用打火机的,不过每次来克里姆林宫见斯大林同志的时候,他都会随身带着一包火柴,因为斯大林同志是抽烟斗的,而点烟斗用打火机并不方便。
  果然,斯大林同志将烟斗取出来,又将他那个黑色的烟叶袋也拿了出来,皱眉装上烟丝之后,将烟斗叼进嘴里。
  维克托顺势点燃一根火柴,小心的替他将烟丝点燃。
  “你们的意见是,在现有的各级党委、行政体系中,都建立起专门负责信息安全的部门,”吸了口烟斗,斯大林同志蹙眉说道,“但这样的话,难道不会造成冗员的问题吗?”
  “这个问题应该是可以避免的,”维克托将用过的火柴丢掉,随口说道,“毕竟这个部门不需要很大,也不需要太多的人员,如果有必要的话,它甚至可以与监察部门联合办公。另外,我的看法是,这个部门组建的目的,除了负责情报信息的安全工作之外,最主要的一个方面,还是对相关部门的工作人员进行情报信息安全的培训。我们只有在最大范围内培养好人民的国家安全意识,才能在根本上杜绝情报信息安全的漏洞。”
  维克托的这个说法令斯大林同志眉毛一挑,就此刻维克托所提出的这个说法,在他前世时候简直不要太常见,所有的行政事业单位中,隔三差五就会搞个什么保密培训之类的活动,哪怕是学校之类的地方也不可避免。
  但是在如今的苏联,甚至是在如今这个世界上,所谓的情报信息安全培训还是个未曾出现的东西,更不要说还要将这种培训普及化了。
  但实事求是的说,这种培训又是非常有必要的,因为很多的泄密行为都是在不经意间,亦或是没有意识到的时候出现的,有些人为敌特搜集情报都不是有意的,他们本身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在从事违法行为。
  在这个时空中,维克托可以说是第一个提出情报信息安全意识的人,而在他前世的那个时空中,这个概念的提出还要等上几年,基本上是在冷战发动之后才出现的。
  正因为新颖,所以才吸引人,才能引起斯大林同志的兴趣,不过,即便是这样,要想直接获得斯大林同志的支持也不是那么容易的,毕竟这个提议背后涉及到的问题太多了。
  “你可以将这些想法整理出来,形成一份系统的报告,”叼着烟斗吸了一口,斯大林同志点头说道,“稍后,我们可以拿到人民委员会的会议上讨论一下,也听听拉夫连季和维亚切斯拉夫两位同志的意见。”
  拉夫连季指的是贝利亚,维亚切斯拉夫则是指的莫洛托夫。在此之前,莫洛托夫是人民委员会的第一副主席,同时兼任外交人民委员会的人民委员。而就在前几天,贝利亚被任命为人民委员会第一副主席,但两人的工作交接还没有办理完呢。
  至于说人民委员会的主席,那当然就是斯大林同志本人的了,他不仅是人民委员会主席,还是国防委员会主席,也是国防人民委员会的主席,另外也是中央书记处第一书记等等等等。
  虽然是人民委员会主席,但自从战争爆发以来,斯大林同志已经很少直接过问人民委员会的事务了,毕竟他的事情太多了,类似也不可能全都忙过来。因此,有关人民委员会的事务,他还是希望能听一听别人的意见。
  听斯大林同志提到了莫洛托夫,维克托本能的用眼角余光看了一眼不远处的维辛斯基,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今天他与斯大林同志的对话,很快就会传到莫洛托夫的耳朵里去。
  不过,维克托并不担心这些,正好,他也可以看看莫洛托夫同志的立场,按照他的揣测,莫洛托夫同志应该与日丹诺夫同志站不到同一条战壕里去,毕竟他们之间的竞争同样是异常激烈的。
  。

335 日丹诺夫(3)
  格拉诺夫斯基大街13号,一栋沿街的二层普通建筑。
  正是清晨,初升的太阳正懒洋洋的从天际处探出一层头皮,市政部门的洒水车带着轰鸣声,从楼下的街道上缓缓驶过。
  小楼二楼,靠近最东侧的一处阳台上,一只黄毛的肥猫懒洋洋的蹲在锈迹斑斑的阳台护栏上,那一身厚厚的绒毛,令它感觉不到初春的寒冷,兀自能够在灰帆布的遮雨檐下打着瞌睡。
  一辆缓缓驶来的黑色伏尔加轿车停在了楼下,车上的人按了一下车喇叭,随着“嘀”的一声响,正闭目养神的肥猫被吓了一跳,胖乎乎的身子一晃,径直从阳台的护栏上掉下去,落到了阳台内。
  阳台内的房间里,厚重的帷幔被人轻轻扯开一道缝隙,一张明艳的女人脸孔从缝隙处探出来,飞快的朝楼下瞟了一眼,随即又飞快的缩了回去。
  房间里,穿着一身紫色丝绸睡衣的瓦莲京娜,一路小跑的奔到浴室门口,她朝雾气弥漫的浴室里看了一眼,催促道:“你们快点,车已经来了。”
  她的话才说完,一蓬水从浴室门内泼出来,星散的水珠溅了她一身,吓得她惊呼一声,飞快的躲到了一边,随即,浴室里就传出一个女人嬉笑的声音,但是,这笑声很快又停住了,像是女人的嘴被什么东西给堵住了。
  瓦莲京娜笑骂一句,自顾自的走出卧室,没一会儿,便拿着即将衣服回来,在卧室的床边上整理起来。
  约莫十几分钟后,浑身赤裸的维克托从浴室中走出来,他的怀里还抱着同样浑身赤裸的邱丽娜。
  眼下的这处房子是一所政府公寓,归属于莫斯科市委,确切地说,是属于莫斯科市委宣传鼓动部。邱丽娜在莫斯科属于外来户,她是逃难的,本身在这个城市并没有属于自己的居所,而眼下这处房子,则是临时划拨给她的。不过,按照维克托的估计,她在这栋房子里应该也住不了多久了。
  进入三月份以来,在将列宁格勒外围地域的德军北方集团军群彻底击溃之后,苏军将战略的重心转移到了南线,即乌克兰地区。
  在此前的右岸乌克兰战役中,苏军取得了巨大的战果,而对于德军来说,丢失了右岸乌克兰地区,不仅意味着丢失了重要的粮食以及煤矿、铁矿等原材料产区,还意味着战略位置极其重要的克里木半岛以及巴尔干半岛接近地彻底失去了掩护,赤裸裸的暴露在了苏军的兵峰威胁之下。
  面对这种局势,在过去的两个月里,苏军一方面在北线实施列宁格勒外围地域的进攻,一方面在南线紧急调整部署,为一线作战部队补充后勤物资。
  到三月初,北线的战事告一段落,而南线的部署也顺利完成,因此,经由斯大林同志批准,旨在解放敖德萨与克里木半岛的战役正式发起。
  如今,战争的主动权已经彻底落到了苏联红军的手里,在长达一千四百多公里的漫长战线上,战役从哪里发起,如何发起,完全由苏军说了算,德军除了消极的防御之外,已经没有了任何反击的能力和计划。
  维克托之前已经看过了总参谋部提出的下一步作战计划,在华西列夫斯基的作战方案中,解放敖德萨与克里木半岛的作战,计划用时三个月,战役目的除了解放敖德萨与克里木半岛之外,还要夺取黑海的控制权,并在追击敌军的过程中,夺取巴尔干半岛的外围地域,从而为此后进攻罗马尼亚和保加利亚创造条件。
  另外,苏军选在这个时候解放敖德萨和克里木半岛,也是为了将德军的主力部队吸引到南线,营造一个苏军将在下一步作战中进攻罗马尼亚的假象。而实际上呢,苏军在敖德萨战役结束之后,下一个攻击方向将是白俄罗斯,其作战目的是击溃德军硕果仅存的中央集团军群,并打通去往东普鲁士以及德国本土的捷径。
  由此可见,如果不出重大意外的话,再过几个月,明斯克将重回苏军之后,到了那个时候,邱丽娜应该就要随同流亡的明斯克歌舞剧团返乡了。
  其实,邱丽娜是想要留在莫斯科的,过去一段时间里,她已经向维克托暗示过好几次的,按照她的想法,是想要离开明斯克歌舞剧团,转调到莫斯科红军歌舞团,也就是后世著名的那个“亚历山大红旗歌舞团”。
  对于邱丽娜的要求,维克托也不是不愿意帮忙,他只是还没有最后下定决心罢了——到底要不要与邱丽娜和瓦莲京娜保持一个长期的关系,这是他一直在犹豫的事情。
  就在邱丽娜的住处吃了早餐,换上一身军装的维克托离开这处温柔窝,在楼上坐上车的时候,他看了看手表,时间刚刚到八点十五分。
  负责开车的瓦连卡发动车子,径直朝着街道右侧驶去——如果是去往林荫道的话,车子应该调个头,向左边走,不过,按照维克托的日程安排,他今天上午不去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上班,而是要去列宁格勒火车站接人。
  列宁格勒火车站并不是指的列宁格勒的火车站,而是从列宁格勒到莫斯科的列车停留的火车站,这是莫斯科最古老的一个火车站了,在卡兰切夫斯克区。
  今天是日丹诺夫同志和他幕僚们返回莫斯科的日子,昨天下午维克托接到了波斯克列贝舍夫同志的通知,说是斯大林同志指定了几个人,替他前往列宁格勒火车站接站。
  是的,在斯大林同志的心目中,日丹诺夫同志就是如此的特殊,当他离开莫斯科的时候,斯大林同志亲自将他送到火车站,而当他从列宁格勒回来的时候,斯大林同志没有亲自去接他,却安排了一票人去给他接站。
  就维克托所知,今天要去列宁格勒火车站接站的人里,除了他之外,还有卡冈诺维奇、安德烈耶夫、伏罗希洛夫、马林科夫、贝利亚、米高扬,可以说,政治局委员中,凡是人在莫斯科的都需要到场,而没来的那几个人,全都不在莫斯科。
  而与维克托一样,不属于政治局委员的人里,则有包括伊格纳季耶夫、库西宁、萨布罗夫、什维尔尼克在内的少数几个人。
  在非政治局委员的几个人中,维克托比较关注的只有两个人,也就是伊格纳季耶夫和萨布罗夫,而剩余两个人,在他看来并不是什么值得关注的人物。
  库西宁是个芬兰人,尽管他现在担任着“卡累利阿-芬兰加盟共和国”最高苏维埃主席的职务,看似位高权重,但实际上,其人充其量就是个傀儡罢了,谈不上有什么实际权力,更不会有什么前途。
  至于什维尔尼克,尽管他现在有一个政治局候补委员的头衔,但作为1888年出生的老人,本身又不属于斯大林同志很看重的老同志,他的前途也就非常有限了。
  真正被维克托看重的,首先就是伊格纳季耶夫,此人是不久前才从巴什基尔调回来的,在此之前,他是巴什基尔州的州委第一书记,而在担任州委第一书记的时候,他还不到四十岁呢。
  这次调回莫斯科,他被任命为中央委员会党员干部考查局第一副局长,注意,他虽然只是第一副局长,但因为局长的职务空缺,因此,他这个第一副局长也就是局长了,估计要不了多久,这个副职的帽子就会被摘掉了。
  对于伊格纳季耶夫这个人,维克托的了解并不多,只知道这个人比较能干,而且立场很模糊。
  至于萨布罗夫,此人也很年轻,今年才四十四岁,但已经是人民委员会副主席兼国家计委主席了,没错,沃兹涅先斯基那个国家计委主席的位子,就是从他的手里夺走的。
  就维克托所知,此人是莫洛托夫的追随者,而且他与莫洛托夫的私人关系也非常密切。
  车子在清晨的街头缓缓行驶,坐在车内,维克托隔着车窗看向外面的街道,脑子里却在想着自己的事情。
  是的,今天是日丹诺夫同志返回莫斯科的日子,尽管过去两年多的时间里,他也曾经数次返回莫斯科,但声势从没搞的像今天这般隆重,从斯大林同志搞出来的阵仗看,日丹诺夫同志俨然已经成了列宁格勒战役胜利的最大功臣。
  维克托不知道别人心里是怎么想的,至少在他看来,搞这么大声势完全没有必要,更何况,日丹诺夫只是列宁格勒方面军的军事委员,两年多的围困中,他倒有一年零四个月的时间在养病,列宁格勒的胜利与他有什么关系?他会莫斯科就搞这么大的声势出来,那列宁格勒方面军司令员戈沃罗夫回来怎么办?
  当然,从另一个角度去考虑的话,维克托又多少能够理解斯大林同志的想法。
  日丹诺夫返回莫斯科之所以搞出这么大的声势,说白了,就是为了分化军方将领们的声望,这才是斯大林同志考虑问题的最根本出发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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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6 日丹诺夫(4)
  将近三年的战争,令军队系统中一大批过去默默无闻的人,成为了整个联盟所有人都耳熟能详的英雄,如果说这些英雄只是类似蝙蝠侠,亦或是雷锋那样的存在,那么一切都无所谓,但关键一点是,这些英雄都是军方的将领。
  类似朱可夫、华西列夫斯基他们这样的人,他们都是统兵的将领,而统兵的将领一旦有了政治上的声望,那么往往就会成为一种极为特殊的存在,这种存在对于任何政治人物来说,都是莫大的威胁。
  如果说斯大林同志没有感受到来自军人集团的威胁,维克托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的,同样的,如果说斯大林同志没有想着如何去消除这种威胁,维克托同样也不会相信。
  而凸出日丹诺夫同志在列宁格勒战役中的贡献,估计也是斯大林同志想出来的小手段之一。
  将近二十分钟后,黑色的伏尔加轿车驶入列宁格勒火车站站前的共青团广场,最后停在了海关大楼对面的便道旁,此时,在维克托这辆车的前面,恰好就是马林科夫同志那辆“豪车”。
  没有等着瓦连卡给自己开门,当车停下来的时候,维克托自己推门下车,一边戴着军帽,一边朝前走去。
  为了迎接日丹诺夫同志凯旋,整个共青团广场都被封锁了,偌大的广场上,除了荷枪实弹的警察和内卫士兵之外,一个行人都看不见,显得空荡荡的。
  列宁格勒火车站的建筑风格比较特殊,它与白俄罗斯火车站、库尔斯克火车站不一样,车站内的铁轨是从车站大楼内穿行而过的,换句话说,车站的站台是在车站大楼里面的,所以,没办法把车开进去。也正因为如此,维克托他们才会在海关大楼这里下车,因为这里离着出站口最近。
  走到马林科夫的车边,维克托朝车内看了看,结果车内一个人都没有,看样子马林科夫同志来的早,这会已经进了车站了。
  正了正头上的军帽,维克托正准备朝车站的出站口走,就听到有车从后面开过来。
  下意识的扭头看了一眼,果然,一辆灰色的莫斯科人正从后方开过来。
  停下脚步,维克托侧身看着车开过来,最后在他面前缓缓停下来,贴靠在了路边上。
  看到车内坐着的人,维克托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笑容,他将右手上的黑色皮制手套摘下来,以便稍后同车上的人握手——安德烈?安德烈耶维奇?安德烈耶夫同志,莫斯科现有权力核心圈子中立场最模糊,最没有个人立场,同时,也是脾气最好的一位政治局委员。
  细数一下安德烈耶夫同志的过往简历,他在列宁格勒委员会担任委员的时候,与莫洛托夫共事过,两人还做过半年多的室友;在北高加索边疆区担任书记的时候,与斯大林同志共事过,还同伏罗希洛夫相处过四个月;在《乌拉尔》日报担任编辑的时候,与日丹诺夫有过工作的交集;在乌克兰负责冶金工作的时候,又同卡冈诺维奇合作了一段时间。
  可以这么说,政治局的委员同志们,几乎都与安德烈耶夫共事过,不管是谁,都对他有着不错的印象,且与他的关系都不错,这说明什么?毫无疑问,这就说明……安德烈耶夫同志是个给任何人都带不去威胁的人,所以也没有人去针对他。
  说句真心话,维克托也想做个类似安德烈耶夫同志这样的人,他更希望能够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混吃等死,但事实证明,他不是安德烈耶夫,也成不了安德烈耶夫。
  安德烈耶夫穿了一件黑色的呢料风衣,他的头发总是梳理的一丝不苟,鼻下的胡子也剪得很精细,给人的感觉,就是看他一眼,就知道这是个精致、有气质的人。
  “嘿,维克托?维克托罗维奇,”从车上下来,安德烈耶夫脸上带着笑容,率先朝维克托伸出手,他笑着说道,“早上好。”
  “早上好,”维克托握住他的手,又与他拥抱了一下,这才笑着说道,“安德烈?安德烈耶维奇同志。”
  “刚到吗?”松开维克托的手,另一只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安德烈耶夫伸长脖子,看向出站口的方向,说道,“别人已经都进去了?”
  “应该是吧,”维克托说道,“至少,马林科夫同志应该已经进去了。”
  “那咱们也赶紧进去吧,”安德烈耶夫笑道,“千万不要迟到了,安德烈?亚历山德罗维奇同志是个严肃的人,而且最讨厌的别人迟到。”
  嘴里这么说着,他已经迈步朝前走去。
  维克托笑了笑,也不多嘴,就那么跟在他的身后,朝着出站口的方向走去。
  安德烈耶夫这番话说的轻描淡写,但隐约也能听出一丝不满的情绪来,他所说的人自然就是指的日丹诺夫,而今天他们是来给日丹诺夫接站的,属于一种礼节性的人情往来,跟迟不迟到有什么关系?因此,安德烈耶夫这玩笑般的一番话,实际上却是暗示日丹诺夫为人霸道。
  是不是可以这么理解?当然可以这么理解,不然同样的这样一番话,问问安德烈耶夫敢到日丹诺夫面前去说吗?
  跟在安德烈耶夫的身后,维克托走进了火车站的出站口,而后穿过出站通道,从侧面绕进了站台所在的楼内大厅。
  在莫斯科战役期间,列宁格勒火车站遭遇了轰炸,大楼的天顶被炸塌了,用了一年多的时间才修复好,而到了现在,虽然内部的修缮也已经完成了,可供暖却还没有解决,搞的整个站台大厅内非常的冷,甚至比外面还要冷。
  从出站通道的入口远远看过去,可以看到站台西侧的位置有一群人,而除了这些人之外,剩下的就是并排守候在1号站台两侧的士兵了。
  “哎呀,今天这天气真冷啊,”走在前面的安德烈耶夫搓着双手,嘀嘀咕咕的说着,“听说昨天列宁格勒那边又下雪了,搞的很多地方的基层票选都不得不暂停了……”
  这么说着,他又朝手上哈了口气,叹气似的说了一句:“哎,这都已经三月份了,也不知道天气什么时候才能变暖。”
  “最多再有半个月,天气就应该彻底回暖了吧,”维克托不好装哑巴,他笑着说道,“今年的冬天是有点长,不,应该说最近两年的冬天好像都有点长。”
  “是啊,是啊,”安德烈耶夫点头说道。
  “对啦,”又走了几步,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再一次放慢脚步,说道,“听说米哈伊尔?伊万诺维奇同志最近一段时间身体出了状况,你有什么消息吗?”
  “没听说啊,”维克托诧异的说了一句,随后反口问道,“情况严重吗?”
  “你这个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的主席都不了解情况,我又怎么知道情况是不是严重?”安德烈耶夫回头看了他一眼,笑道。
  此时,两人已经上了站台,离着等候在那里的人不远了,安德烈耶夫不再多说什么,他加快步子,朝裹着一件灰色大衣的莫洛托夫走去。
  直到与众人汇合之后,维克托才发现,接到通知的人除了贝利亚之外,竟然全都到了,换句话说,他与安德烈耶夫算是来的比较晚的了。
  此时,距离火车既定抵达的时间还有十几分钟,众人聚在一起小声交谈,作为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的主席,维克托在站台上转了一圈,与负责警卫工作的少校交谈了两句——今天的安保工作是由政治保卫局负责的,而作为该部门的领导,维克托虽然不是直管,却也要过问两句的。
  等他确定安保没有问题之后,回到众人身边的时候,就听到伊格纳季耶夫正在说着:“……还是有些仓促的,巴什基尔的情况比较复杂,各民族混居的现象比较多,布尔什维克党员的数量占整体居民的比例不是很高,要建立健全的基层党委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基层党委的组建都没有落实,票选又怎么推动?”
  听到这些话,维克托就明白了他们在说什么了。自从进入二月份以来,在斯大林同志的推动下,基层党委制度正在全联盟的行政范围内积极推动。
  作为一项制度,其在推行过程中,有人支持,肯定就有人不支持,甚至会有人反对,这是一定的。而这个基层党委制度,同样也是如此,因为这项制度一旦正式推行下去,必然会影响到很多人的利益。
  比如说,那些缺少布尔什维克党员的偏远村、镇,在基层党委制度推行之前,这些地方的领导干部,在身份上并不需要是布尔什维克党员,而一旦基层党委制度推行下去,不是布尔什维克党员的人就干不下去了。
  另外,这项制度的推行本身就很麻烦,会牵涉到很多问题,它对党员管理制度会造成很大的冲击,因此,自然会引来很多人的不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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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7 日丹诺夫(5)
  在被调回莫斯科之前,伊格纳季耶夫就是巴什基尔州的州委第一书记,基层党组织的构建工作,原本就应该是由他来负责的,但就像是他自己所说的那样,巴什基尔州的民族状况复杂,再加上一系列历史性的原因,这个地方的组织活动原本就比较匮乏,现在骤然推行基层党组织制度,肯定会面临各种各样的复杂问题。
  说起来,在这项工作上最轻松的,应该还是列宁格勒州以及莫斯科州吧,尤其是前者,那可是布尔什维克党底蕴最身后的地方,党员数量也最多,组织构建工作也推动的最深入。
  记得昨天的《消息报》上,就刊登了列宁格勒州的基层票选情况,按照报纸的报道,在库兹涅佐夫同志的领导和推动下,列宁格勒州的基层党组织已经建立、健全了,并且……
  等等?!
  就在这一刻,一道电光划过维克托的识海,他突然意识到,昨天《消息报》的那篇报道存在问题,当然,如果那篇报道没有问题的话,那么有问题的就是安德烈耶夫同志了。
  就在几分钟前,安德烈耶夫才刚刚说过,因为列宁格勒下了大雪的缘故,那边的基层票选活动都不得不暂停了——暂停就意味着没有完成,这与报纸上的报道显示是不相符的。
  抬手挠了挠下巴,维克托不动声色的瞟了一眼两步外的安德烈耶夫同志,这位好脾气的政治局委员同志,正一脸专注的听着伊格纳季耶夫同志说话,看样子,就像是他对人家的工作有多么关心似的。
  维克托也不知道刚才安德烈耶夫是随口提到列宁格勒的票选,还是专门找这么个机会告诉自己的,若是从常理来判断的话,他应该是无心的随口一提,但……常理这种东西,在政治场合下似乎是从来都不适用的。
  维克托承认安德烈耶夫同志是个好人,他与莫洛托夫同志在权欲上有些相似之处。
  莫洛托夫在战争爆发之前,是联盟公认的第二把手,是苏共党内的第二号人物,而他自己显然也对“老二”这个排名非常的满意。即便是在最近两年,日丹诺夫同志的声望日益攀升,并被称为斯大林同志的接班人之后,莫洛托夫同志也表现的非常平和,他似乎很乐意在给斯大林同志做了十几年副手之后,再给日丹诺夫同志去做第二把手。
  至于安德烈耶夫,他的欲望比莫洛托夫更容易满足,他似乎是只要留在政治局内就可以了,至于做什么,他并不计较。
  不过,即便是这样的安德烈耶夫,维克托也不敢将对方视作完全无害的对象,现实是,如果没有两把刷子的话,任谁也不可能在政治局中一待就是十多年。
  “既然调回了莫斯科,那就不要再抱怨过去的工作了,”莫洛托夫同志开口了,他毫不客气的批评着伊格纳季耶夫,“别忘了,你是一名布尔什维克党员,是一名联盟的干部,你抱怨的那些都是你的本职工作,是你应该认真完成的。难道说就因为基础薄弱、情况复杂,那些该做的工作就可以不去做了吗?”
  或许是对莫洛托夫有些畏惧,又或者是意识到了眼下的场合,当着众多政治局委员的面,絮絮叨叨的抱怨工作难做,显然不是政治成熟的表现,所以,伊格纳季耶夫乖乖的闭上了嘴巴,脸上的表情还显得有几分尴尬。
  听着莫洛托夫训斥人,在场的众人都不好多说什么,一时间现场的气氛多少变得有些尴尬,幸运的是,贝利亚同志赶在这时候到了,众人借着与他打招呼的工夫,便将这份尴尬给错了过去。
  在今天这样的场合里,维克托必须保持低调,他尽量不让别人注意到自己,只是躲在一边感受着大佬们相处时的气氛。
  就拿莫洛托夫对伊格纳季耶夫的训斥来说,这种在人前毫不留情面的训斥,固然会让被训斥的人感觉到尴尬、没面子,但换一个角度来考虑,这同样也说明了莫洛托夫对后者的亲近和信任。
  这还真不是说笑,以维克托的经验来论,作为下属,如果自己的领导整天在自己面前笑呵呵的,一副平易近人的姿态,那代表可不是领导对自己的看重,相反,那预示的是领导与自己之间存在着很大的隔阂。
  再有,莫洛托夫既然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毫无顾忌的训斥伊格纳季耶夫,那就说明在场的人应该都知道他与后者的关系,而这一番训斥,未尝不是对伊格纳季耶夫的保护。
  贝利亚赶到之后,最多也就是十来分钟之后,一列车头喷着白雾的火车,在众人的注视下缓缓驶入站台,整列火车不过只有四节车厢,很明显是列宁格勒那边为日丹诺夫同志准备的专列。
  火车在站台停稳,等候了良久的众人纷纷上前,维克托注意了一下,走在最前面的人就是莫洛托夫,而跟在他身后的,则是并排走在一块的卡冈诺维奇和伏罗希洛夫,这两位同志岁数都有点大了,尤其是伏罗希洛夫,他最近两年过的非常不顺心,一脑袋的头发全都白了。
  当然啦,任谁被斯大林同志讥笑,说是打了一辈子败仗也能晋升元帅……估计心态再好,也得把头发愁白了。就伏罗希洛夫这种情况,这几年下来还得个心脏病、脑溢血什么的,已经是够看的开了。
  众人迎到第二个车厢的近处,车厢门正好打开,两名穿着军装的年轻人率先从车里跳下来,随后又跳下来一名上校。
  这名上校身材瘦高,有一张很标准的国字脸,五官英俊,是个大帅哥,唯一的遗憾,就是右边眉毛的上方,有一道很明显的伤疤。
  上校名叫达列尔?切里舍夫,是日丹诺夫同志的警卫队长,嗯,维克托不仅仅知道此人叫什么,还知道他毕业于尼古拉耶夫骑兵警卫学院,是个枪法、骑术以及驾驶技术都非常出色的警卫。
  跟在切里舍夫后面跳下火车的,是一男一女两个人,男的看上去四十来岁的样子,身材魁梧,他穿着一身灰色的西装,脸上戴着眼镜,左眼貌似有点问题,令他看上去一个眼睛大一个眼睛小。这是日丹诺夫同志的随行医生,瓦西连科。
  至于那个看上去不过二十出头的女人,则是专门负责照顾日丹诺夫的护士,她叫帕宁娜,亚力山德拉?帕宁娜。
  没错,日丹诺夫身边这些人,维克托全都认识,他的脑子里不仅仅装着这些人的外貌特征,还装着他们的个人资料,比较重点的几个人,他甚至能说出对方的习惯和爱好。
  没办法,自从感受到来自列宁格勒的威胁之后,维克托就开始着意去搜集类似这样的资料了,毕竟说不好什么时候就能用上呢,而作为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的主席,他有这方面的便利条件。
  在随行人员都下车之后,又等了约莫两三分钟,日丹诺夫同志终于出现在了车厢的门口。
  今天的日丹诺夫穿了一件烟色的呢料大衣,头上戴着一定哥萨克的平顶圆帽,整个人裹巴的很严实——他的身体不是很好,尤其害怕感冒。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亦或是光线的关系,在维克托第一眼看到日丹诺夫的时候,竟然感觉他的脸色有些不正常的苍白,是那种白中透着青的颜色,很难看。
  不过,这种感觉只是一闪而逝,等他试图定睛去细看的时候,日丹诺夫已经在切里舍夫的搀扶下,缓步下了火车,大厅内的光线不是很好,维克托再去看的时候,那种感觉已经没有了。
  从火车上下来,日丹诺夫与前来迎接他的人逐一握手,但整个过程中,他的脸都阴沉着,看上去似乎情绪不太好。
  维克托排在了萨布罗夫的后面,是接站的人中最后一个凑上去的,他看着日丹诺夫松开了萨布罗夫的手之后,才面带笑容的上前一步,嘴里说着:“欢迎回来,安德烈?亚历山德罗维奇?日丹诺夫同志。”
  他是表现的很热情,可没成想热脸贴了冷屁股。
  就在他走上前来,伸出手的那一刻,日丹诺夫像是又想到了什么,他一边伸出手来握住维克托的手,一边扭过脸去,对萨布罗夫说道:“马克西姆?扎哈罗维奇同志,明天请你到我办公室来一趟,关于计划委员会的一些遗留问题,我想同你好好谈谈。”
  他嘴里这么说着的时候,毫无准备的维克托也开口打上了招呼,结果,当时的场面就尴尬了,维克托这里握着日丹诺夫的手,满脸带笑的与他打着招呼,而对方却扭着身子与别人说话,看都没看他一眼。
  最尴尬的是,日丹诺夫就像是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失礼,他在与萨布罗夫说完那番话之后,直接就把手抽了回去,同时,转过身子,看向了站在另一侧的莫洛托夫,将表情僵硬的维克托丢在了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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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8 其乐无穷
  维克托不想说自己是个心胸狭窄的人,他人从不认为自己是个这样的人,与此相反,因为为人低调的缘故,自打重生以来,他都鲜少与人发生冲突。
  但是,今天这场尴尬的接站,是真让维克托感觉到什么叫恼羞成怒了。
  他与日丹诺夫没有打过几次交道,最近的一次,就是之前去北线担任大本营代表的时候,那一次他是被日丹诺夫招过去见了一面。
  说实话,他知道日丹诺夫这人比较嚣张,之所以有这样的印象,不仅仅是听别人这么说,还因为他在上次会面时的亲身感受。
  不过,他倒是不认为日丹诺夫的嚣张有什么不对,毕竟人家是联盟这个国家名至实归的二把手,是斯大林同志的姻亲,也是这个国家未来的领导人,这些身份要是换到维克托身上的话,他相信自己会被日丹诺夫更加的嚣张。
  但说一千道一万,维克托还真是从未想过,当这份嚣张针对自己来的时候,竟然会让他如此的难受。
  就在这站台上,维克托感受到了什么叫做前所未有的尴尬。今天到场的都是什么人?几乎是半个政治局都到场了,而他这个中央委员、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主席,就在这样的场合下被日丹诺夫同志晾在了原地。
  好吧,撇开面子的事情不谈,单说这件事对维克托政治前途的影响,就今天站台上发生的这一幕,没准就会成为将来维克托身上的污点。
  试想一下,一旦将来日丹诺夫成为了国家领导人,到时候只要有人谈起今天这一幕,维克托就得面对一大堆的麻烦,那些迫切想要在领袖面前表现自己的家伙们,肯定会不遗余力的来弄死他。
  就在日丹诺夫抽回手,转身亮给自己一个后脑勺的时候,维克托只感觉脑子一懵,一股热流从胸口直冲头顶,像是恨不得在头顶冲一个缺口出来,直喷到天上去。
  在这一刻,他真有一种上去狠揍日丹诺夫一顿的冲动,但他终归没有那么幼稚,心底的狂怒被他轻而易举的抑制住了,他努力保持着脸上表情的平静,同时,刻意不去看别人的目光,就那么抿了抿嘴唇,默然无声的退后一步,恰好闪到了伊格纳季耶夫的身边。
  尽管刻意避开了所有人的目光,但维克托似乎仍旧能够感受到周围各种各样的视线,有嘲讽,有怜悯,有讥笑,也有淡漠,总之,只要能够想象的到的,肯定就没有什么好眼神了。
  而当众给了维克托一个下不来台的日丹诺夫同志,却似乎对这一切毫无感觉,他与莫洛托夫同志交谈了两句,随后便一马当先的朝出站口方向走去。
  这家伙身材高,迈腿的步叉子也大,因此走起路来速度很快,会给人一种雷厉风行的感觉。
  日丹诺夫走在最前面,就连被称为“联盟第二把手”的莫洛托夫同志,都很自觉的落后他半步,俨然就是将“带头人”的地位让了出去。
  维克托停在原地没动,和之前一样,他依旧打算走到众人的最后面,与之前瞧热闹的心态不一样,这一次,他是准备走在最后面调试心情。
  与维克托想象的不一样,当众人从他身边走过去的时候,并没有人用怪异的目光看他,也没有人试图上来劝慰他什么。其实这也没什么难以理解的,今天到场这些家伙都是人精,不管是看热闹的,还是与维克托同仇敌忾的,都不会选择在这个时候多嘴,这时候装作什么都没看到才是最佳的选择。
  很快,一行人便浩浩荡荡的从出站通道离开车站大厅,当重新回到站前的共青团广场,坐到自己车上的时候,维克托才长出一口气,感觉昏昏沉沉的脑子瞬间清醒不少。
  瓦连卡似乎看出他的脸色不太对,也没敢多问什么,直接发动车子,跟上了前面马林科夫的座驾。
  车上,维克托皱眉沉思,他仔细思索了一番,却想不出自己有什么地方得罪了日丹诺夫,以至于对方要像今天这样落他的面子,而且还是用如此幼稚的手段。
  扪心自问,维克托的确是感觉到了来自日丹诺夫的威胁,也的确是在想办法应对,可说到底,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台面下的,而在台面上,他却是任何会招惹到日丹诺夫的事情都没有做。
  类似日丹诺夫这样的人哪怕是再嚣张,也不可能表现得像个小孩子,如果说自己没有什么地方招惹到对方,或是影响到了对方的利益的话,他也不可能这么当面锣对面鼓的闹情绪。
  好吧,这些都不重要了,现在重要的是,站台上的事情已经发生了,如果不出意外的话,用不了几天,这件事就会在莫斯科的权力圈子里传开,到时候,所有人都会知道,自己与日丹诺夫之间出现了矛盾,于是,那些早早选定立场的人,应该就会跳出来寻求表现了。
  嗯?!
  或许这就是日丹诺夫的意图?
  自己这个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的主席,在莫斯科的权力圈子里好歹也算个角色,虽然不是顶尖的那一批权贵,却也算得上是第二梯队到第三梯队之间的了。
  类似自己这样的角色,等闲的人是对付不了的,不说别的,就算是日丹诺夫本人,如果他不想些手段的话,也没办法将自己搞下去,不为别的,就因为要动自己的话,首先要得到斯大林同志的批准,而没有斯大林同志点头,在如今的联盟,谁又能将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的主席拿下?
  所以,日丹诺夫没准就是通过站台上那一幕,将自己竖成了靶子,通过竖起自己这个靶子,他就能看清楚谁是可以拉拢的,谁是需要打压的。
  好吧,日丹诺夫同志究竟是不是这么想的,现在还无法确定,那就权且当他就是这么计划的。
  有这个判断放在前面,一个事实便明确了——日丹诺夫没打算拉拢或是收买自己,他看上了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主席这个位子,但是却没有看上自己,所以,他准备将自己拿掉,将一个他看上的人扶上来。
  既然这个事实明确了,那么自己与日丹诺夫之间的对立关系就明确了,现在,摆在自己面前的路就那么两条:要嘛把权力让出去,自己早早找个不那么重要的岗位养老去。如果选择这条路的话,想必日丹诺夫那些人也不会赶尽杀绝的,双方根本不用斗个你死我活。
  要嘛就选择第二条路,抱着爱谁来谁来的态度,同所有觊觎自己手中权力的家伙斗争到底,今天日丹诺夫让自己在车站的站台上下不来台,明天自己就让他上不了台。
  与人斗其乐无穷,既然想要斗了,那就别在乎什么生死了,在你来我往的交锋中,越是心存顾忌的人,越是没有获胜的希望。
  在如今的维克托看来,尽管如今的日丹诺夫对他来说属于高高在上的“首长”,但他的手里,总归还是有两点希望的:第一个希望,是联盟当作家做主的人是斯大林同志,不是日丹诺夫,只要斯大林同志对自己的信任不减,那么自己即便是直面日丹诺夫,也不用担心什么。
  第二个希望,来自于他的前世。前世的维克托虽然对苏联历史知之不多,但却知道苏联的历届国家领导人中,并没有日丹诺夫这一号,换句话说,斯大林同志去世之后,很有希望接班的日丹诺夫,并未能如愿以偿。
  虽然现在还不知道原因出在什么地方,但只要结果不改变,那就是一个好消息,虽然马林科夫与贝利亚同样也不是苏联的国家领导人,但至少大家的起点是一样的了。
  有了这两个希望的存在,维克托认为自己在与日丹诺夫的对阵中,不一定就会输——当然,现在的关键是,对方没有给他不去对阵的选择。
  既然选择了对阵,那么自己就应该有一个最基本的计划,至少要首先选中一个打击的目标,考虑到当下的现实情况,这个目标似乎非常好选——库兹涅佐夫。
  只要库兹涅佐夫接任了专司监督国家安全工作的中央书记处书记职务,那么,维克托就会与他在工作上产生最直接的联系,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位在列宁格勒战役期间,几乎接替了日丹诺夫全部工作的家伙,肯定会第一时间把手伸到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里来,毕竟此人原本就是个非常强势的人。
  一直以来,维克托都将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尤其是对外情报局看作是自己的基本盘,别的他还不敢说,至少在对外情报局里,没有人比他更具权威了。
  如果库兹涅佐夫只是在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别的部门中伸手,维克托还真不一定能对付得了他,但若是战场换成对外情报局,维克托就有把握让对方明白,什么叫做处处陷阱。
  (关于新书啊,原本说的是11月1号上传的,编辑做了工作,延后了,目前攒稿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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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9 应得的
  绵长的车队在莫斯科的街道上穿行,约莫二十分钟后,缓缓驶入了克里姆林宫,当维克托的车停到白色小楼前面的时候,前面几辆车上的人已经陆续下了车。
  日丹诺夫显然是第一个下车的,当维克托从车里钻出来的时候,他正站在楼前的台阶处,与专门迎出来的波斯克列贝舍夫说着什么,看两人脸上的表情,显然聊得挺开心的。
  所以说,给领导干大秘总是很吃香的,只要领导的地位不倒,就不用担心有人找自己的麻烦。
  此时已经将近九点钟了,考虑到斯大林同志习惯白天睡觉,众人便没有在楼前耽误时间,波斯克列贝舍夫很快便引着众人上了楼,直奔斯大林同志的办公室。
  当维克托跟在众人后面,走进斯大林同志办公室的时候,就看到斯大林同志正坐在他的办公桌后面抽烟,整个办公室里还亮着灯,而窗户上的窗帘却全都拉着,窗外的光线一点都透不进来。
  斯大林同志的表情很严肃,他就坐在办公桌后的椅子上,即便是日丹诺夫进来和他打招呼,他都没有站起来的意思,只是朝办公室的沙发指了指,示意众人过去坐下。
  这次负责给日丹诺夫接站的人比较多,办公室内的沙发根本不够用,作为最年轻、资历最浅的那个人,维克托显然是只能站着了。
  等到众人各自归座,斯大林同志率先开口,他对日丹诺夫表示了欢迎,随后,就询问了一些列宁格勒的情况,而后者则像是作报告一样,将列宁格勒方方面面的情况都介绍了一遍,当然,主要还是介绍了他这两年多时间里,在列宁格勒主持工作所取得的成绩。
  仅仅是这么一番对话,就持续了半个多小时,随后,斯大林同志将话题接过去,开始回忆过去在列宁格勒时期的一些事情,再之后,话题兜兜转转,不知怎么又聊到了斯大林同志的小时候,以及他曾经生活过的地方……
  “你知道,戈里那个地方并不是什么充满鲜花和温馨的地方,”嘴里叼着烟斗,斯大林同志坐在他的办公桌后面,面朝着窗户的方向,尽管那扇窗户常年都拉着窗帘,可这位领袖同志还是喜欢面朝窗户坐着,就像是他的视线能够透过厚重的窗帘,看到外面的景致一样。
  “相反,在那个年月里,格鲁吉亚的每个地方都不太平,”有些絮叨的继续说着,斯大林同志的脸上带着一种缅怀的表情,他并不是一个容易被个人感情所左右的人,因此,真的很少能在他的脸上看到这样的表情,“到处都是犯罪,抢劫、盗窃等等等,感觉那时候的人就像是疯狂了一样,只要能够搞到钱,什么事情都做的出来,哪怕明知道那样会被吊死。”
  “正是因为混乱,这个国家才会渴望马克思主义的到来,”日丹诺夫坐在沙发上,面带微笑的说道,“才会渴望列宁同志的到来,才会渴望我们布尔什维克党的到来。”
  “谁说不是呢,”伏罗希洛夫也陪着笑说道,“当年那个时候,顿巴斯的情况也差不多。”
  斯大林同志的话显然是没有说完,他的话被两人打断,脸上露出一丝不快的表情,好不容易等两人把话说完,他摆摆手,接着说道:“我的意思是,我也是当初的罪犯之一,抢劫、盗窃,这样的事情我也做过,而且还不止是的一次。”
  办公室中间的沙发处,没有属于维克托的座位,他就站在靠窗的位置,冷眼旁观着在场的众人,他看到,当斯大林同志说出这番话的时候,日丹诺夫脸上的表情有些尴尬。至于伏罗希洛夫,他的脸色倒是没有什么异常,当然,主要是这位元帅同志早就习惯被斯大林同志呛了。
  “我想说的是,很多时候,手段并不重要,结果才是最重要的,”斯大林同志接着说道,“在具体的工作中,我不想听你们怎么说,我也不想知道你们准备怎么去做,我只要结果。”
  话说到这儿,他扭过头来,看向坐在沙发上的日丹诺夫,就那么盯着他看了几秒钟,才说道:“安德烈?亚历山德罗维奇,我的朋友,列宁格勒的工作已经告一段落了,那里的战争已经结束,我希望你能尽管调整好状态,将更多的精力放到中央的各项工作上来。”
  “好的,约瑟夫,”日丹诺夫站起身,点头说道,“我已经做好了准备,并且制订了一个详尽的工作计划。”
  “那就好,”斯大林同志点点头,盯在日丹诺夫身上的视线稍一偏转,划过坐在左边沙发上的马林科夫,又划过站在沙发后方的萨布罗夫,最后落在了维克托的身上。
  “好啦,你们都去工作吧,”挺身从办公桌后站起来,斯大林同志说道,“我有些困了,想要休息一会儿。”
  抬起捏着烟斗的手,朝维克托指了指,他又补充了一句:“稍后你去一趟总政治部,找一下菲利普?伊万诺维奇,国防人民委员会批准了你之前提交的授勋申请,总干部部那边还有一些补充的手续需要你去办。”
  “是,斯大林同志,”维克托急忙站直身子,说道。
  维克托知道,所谓的菲利普?伊万诺维奇,指的就是总政治部的总干部部负责人戈利科夫,至于所谓的授勋问题,则是指的之前他为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一部分人申请的勋章。
  这时候,办公室里其他的人已经开始朝门口走了,维克托因为在与斯大林同志说话,所以依旧落在了最后面。
  他应了一声之后,正想转身跟上前面的萨布罗夫,已经从办公桌后绕过来的斯大林同志接着说道:“你给所有人都申请了勋章,但却忘掉了你自己的。”
  听斯大林同志又开了口,维克托只好停下来,嘴里谦虚道:“我只是做了自己应该做的那份工作,没有资格申请勋章。”
  语气顿了顿,他又笑道:“更何况,有谁会给自己申请勋章啊?”
  维克托所问的这个问题,充分暴露了他对苏联的历史不够了解,在苏联短短几十年的历史中,还真有人给自己申请勋章的,不光申请了,还自己给自己颁发了……
  “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的对外情报工作做的非常出色,”斯大林同志笑道,“过去一年多所取得成绩,也是所有人都有目共睹的,尤其是对德军无线电加密方式的成功破解,有力支援了我们一线战场的作战,为我们在哈尔科夫、基辅、列宁格勒等诸多战役中夺取先机,创造了充分地条件。”
  他这番话说的语速比较快,声音也比较大,正在朝门口走的日丹诺夫停了下来,下意识的扭头朝后看过来。
  他一停住,跟在身后的众人也只能停了下来,毕竟谁都不好超到他前面去。
  “有鉴于此,我会在稍后国防人民委员会的委员会议上,提出为你授勋的建议,”斯大林同志笑着说道,“我的意见是,授予你一枚苏沃洛夫勋章,至于是一枚一级勋章,还是一枚二级勋章,还要看委员们的讨论情况。”
  听了他的这番话,维克托愣了一下,他是真没想到斯大林同志竟然为他申请了这么一枚勋章。
  在维克托的印象里,苏沃洛夫勋章应该是专门授予部队指挥员的,而且是那种在进攻中歼灭敌人优势兵力的部队指挥员,一般人是不容易拿到这种勋章的。
  至于自己,不过是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的主席,主要负责情报工作的人罢了,又没有到一线去指挥作战,哪有资格拿这样的勋章?
  当然,这也是维克托少见多怪了,在他前世的时候,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同样也有人荣获过苏沃洛夫勋章,而且还不是一个,比如说破译了日本无线电密码和编码的萨夫瓦?托尔斯泰,他就拿到了一枚二级苏沃洛夫勋章。而维克托曾经的上级,现在的内务人民委员部人民委员谢罗夫同志,他则是收获了一枚一级苏沃洛夫勋章。
  好吧,不管有没有资格拿这样一枚勋章,此时的维克托都很高兴,毕竟这是斯大林同志提出来的,这说明了领袖对自己工作成绩的认可,在这种特殊的时候,维克托真是太需要这种认可了。
  “谢谢,斯大林同志,”将夹在腋下的帽子戴好,维克托朝着斯大林同志敬了个礼,说道。
  “就像我说的,”斯大林同志笑着说道,“我只要结果,而在对情报工作方面,维克托,你给了我一个很好的结果,所以,荣誉自然也是你应得的。”
  这番话说完,他左手朝下按了按,没让维克托再开口,而是接着说道:“好啦,你也回去工作吧。”
  “是,斯大林同志,”将谦虚的话咽回肚子里,维克托再次行了个军礼,这才转身朝门口的方向走去。
  此时,日丹诺夫同志刚刚走到门口,维克托看不到他的脸色,但想必这家伙即便是脸色没变,心里恐怕也不怎么快活吧?
  。

340 清理计划
  从斯大林同志的办公室里出来,走在光线有些昏暗的走廊里,维克托面无表情的跟在众人身后,不紧不慢的下了楼。
  人们都说,一个沉稳的人,应该做到“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应该做到“宠辱不惊”,若是这么算的话,那么维克托显然不是个沉稳的人。
  但说实话,这世上真正能做到“宠辱不惊”的,又有几个人?
  在列宁格勒火车站,维克托之所以愤怒,不是因为日丹诺夫不尊重他,落他面子,而是因为对方瞧不起他,仔细想想,如果日丹诺夫不是瞧不起他的话,又怎么可能刚回莫斯科,就将打击的目标定在了他的身上?
  再往更深一层去考虑,现在瞧不起他的恐怕不仅仅是日丹诺夫一个人,而应该是整个列宁格勒派,甚至是整个联盟的政坛,之所以如此,不为别的,就因为他在联盟政坛上的存在感太差了。
  维克托出身与内务人民委员部,目前在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任职,从他的履历来看,他这些年就没有离开过这两个部门,而不巧的是,这两个部门都是相对闭塞的机构,再考虑到保密因素,全联盟绝大多数人恐怕都不知道他是干什么的。
  缺少存在感,所以根基就很薄弱,仅仅一个对外情报局是支撑不起维克托的野心的,如果他想更进一步,那就只有两个选择:要嘛离开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要嘛就在现有的基础上,让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继续扩张。
  维克托当然不会选择离开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那对他来说也不太现实,至少斯大林同志是不会轻易将他调离的——这也是维克托的底气所在。
  因此,如今的维克托显然就只有一个选择了,那就是继续扩张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让这个部门演进为前世那个令全世界都闻之色变的克格勃。
  而要想做到这一点,维克托有一个问题是必须第一个解决掉的,那就是将整个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变成他的地盘,换句话说,他必须转变态度,将委员部内与他立场不同的家伙们,统统都清理出去。
  人总是在摸爬滚打中一步步成长起来的,维克托同样也是如此,或许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的想法,他的欲望,正在一点点的发生着转变。
  当初的维克托在组建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主席团的时候,秉持的是兼容并包的态度,他没想过要搞一言堂,而是力求在主席团内维持一种平衡的局面,从而保证集体领导制的施行。
  但是到了现在,他的态度已经潜移默化的发生了转变,平衡局面下的集体领导制已经不符合他的要求了,他要统合整个部门,让他的声音成为整个委员部唯一的声音。
  尽管是委员部的主席,但维克托要想实现这个目标也不太容易,不过幸运的是,到目前为止,斯大林同志还是信任他的,同时,他还有马林科夫与贝利亚两人作为后盾。
  有斯大林同志的信任,还有政治局两位委员同志的支持,再加上手中有一个规模庞大的情报部门,维克托突然发现,自己的实力貌似并不是非常弱的,可为什么别人就总是瞧不上他呢?
  什么都别说了,果然还是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除此之外,也没什么别的理由了。
  从斯大林同志的办公楼里出来,维克托的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站在楼前的台阶下,将众位委员同志们都送上了车。
  不过,就在贝利亚准备走的时候,他却拦了一下,当贝利亚疑惑的看向他时,他才笑着说了一句:“拉夫连季委员同志,我要去总政治部,不介意载我一程吧?”
  贝利亚探究的视线从圆框小眼镜的后面透过来,落到维克托带着微笑的脸上,片刻后才点点头,说道:“当然不介意,不过,我准备去市委,你去总政治部,咱们恐怕不顺路啊。”
  恰好在这个时候,贝利亚的那辆破车缓缓开了过来,就停在两人面前。
  维克托也不跟他继续废话,直接替他将车门拉开,自己则绕到了另一边,走左侧的车门上了车。
  在坐上车的那一刻,维克托还特意看了一眼前面的副驾驶座,确定司机和副驾驶座上的秘书都是熟人之后,他才对刚刚钻进车内的贝利亚说道:“我准备赶走艾廷戈,将对内情报局的工作交给自己人去做,拉夫连季委员同志,你有什么好的人选可以推荐给我吗?”
  贝利亚正侧着身子拽衣服,他的大衣下摆被坐到了屁股下面,估计扯的他不是很舒服,因此,他欠着身子,抬起屁股,想要将大衣的下摆从身子下面拽出来。
  毫无防备之下,听了维克托抽冷子说的这么一番话,他在吃惊之余,一屁股坐了下去,将整个右手都坐到了屁股下面。
  维克托装作什么都没看到,好心的伸出手,替他将身子下面的大衣衣摆拽了出来,随即说道:“如果艾廷戈调走,那么菲京肯定也不能留,换句话说,这次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的人事调整幅度会比较大,毕竟有两个主席团成员要换人,其它的,包括对外情报局、反间谍局在内的四个部门,至少局长都要换人。”
  “发生了什么?”贝利亚拍了拍司机的椅背,催促对方立刻把车开起来,嘴里则问道,“不会就因为安德烈的无礼吧?哦,那与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的人事调整应该没有直接关联。”
  听的出来,贝利亚对日丹诺夫也没有好感,不然的话,他也不会直接称呼对方的名字,毕竟他与日丹诺夫还没有好的可以直呼其名的份上。
  “可以说有关,也可以说无关,”维克托打了个马虎眼,接着催问道,“现在的问题是,如果艾廷戈与菲京同时调走的话,我……”
  “安季普?格里戈里耶维奇?伊帕里托夫,”没等维克托把话说完,贝利亚已经说出了一个人的名字,“目前担任着情报侦察学院的院长职务,去年11月份晋升为上校。”
  这个名字听的很熟悉,维克图想了想,别说,他还真认识这个人,当初他接受谢罗夫的命令,开始筹建无线电特别通讯营的时候,曾经去情报侦察学院要人,那时候就见过这个人。
  当时,这个伊帕里托夫给维克托的印象很不错,工作积极认真,态度非常好,记得当时他还想着向谢罗夫推荐这个人来着,只是后来把这茬给忘记了。
  在维克托的记忆中,这个伊帕里托夫的身上似乎有点问题,在战争初期,他是西部特别军区司令部的通讯干部,当时该军区在战争中惨败,巴甫洛夫被枪毙了,而此人则被降级处分,调到了后方,这算是履历上的一个污点。
  “我知道这个人,”维克托向后靠了靠,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坐好,这才说道,“他在格里戈里耶夫手下任职的经历,不管怎么说都是一个污点,所以,这个人选不太合适。”
  如果只是调到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去担任个职务,伊帕里托夫身上的污点倒是不算什么,可若是调他过去担任主席团成员,且负责对内情报局的工作,那就明显不合适了。
  另外,伊帕里托夫去年才刚刚晋升为上校,而且还是军职,他要去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担任副主席的话,至少得是少将,还是国家安全少将,这等于是提升了好几级,难度太大了。
  “如果你认为这个人没问题的话,那他就没有问题,”贝利亚轻描淡写的说道,“至于任职履历上的那个污点,也算不上什么。”
  “哦?”维克托的眉毛扬了扬,下意识的问道,“怎么这么看好他,难道他是内务人民委员部的人?”
  “32年入职,”果然,贝利亚点头说道,“一直是对内情报局的人,只是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分离出去的时候,他没有跟过去罢了。”
  维克托了然的点点头,当初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从内务人民委员部分离出来的时候,对内情报局的损失最大,因为内务人民委员部拿着人事档案了,有些隶属于对内情报局的潜伏人员根本就没有过来。
  “如果他的履历档案都完整的话,那我这里就没有意见了,”维克托认可了贝利亚的推荐,他说道,“稍后我需要和他谈谈,我不介意他的立场,但在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内部,我希望他的步调与与我保持一致。”
  “我来安排,”贝利亚很高兴,他伸手在维克托的膝盖上拍了拍,笑道。
  要将与自己不是一条心的人从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里踢出去,维克托自然需要安排别的人进来,而他现在所面临的问题,是自己可用的人太少,因此,还需要一个过渡阶段。用贝利亚推荐的人,就是这么考虑的。
  要想将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变成自己的底盘,绝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幸运的是,维克托有的是耐心。
  。

341 乌克兰的消息
  贝利亚没有骗人,他的确是要去莫斯科市委,据他自己说,是要同谢尔巴科夫见个面,处理一些私事。
  维克托也没问他是什么私事,只是让他随便找了个地方停车,瓦连卡始终都开车在后面跟着,只要事情说完了,他随时可以回到自己的车上。
  “我很好奇,维克托,你到底准备怎么让艾廷戈和菲京离开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就在维克托下车的时候,忍了一路都没问的贝利亚,终归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就我所知,不管是艾廷戈也好,菲京也罢,都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家伙,更何况,你与他们之间的关系。”
  右手轻轻摆动一下,做了个不言自明的手势,他最后说道:“你明白我的意思,所以,你准备怎么做?”
  维克托的半个身子已经钻到了车外,他一条腿站在车外,另一条腿还留在车内,左手扶着车顶,右手扶着车门,就那么看着道路前方思索了片刻,这才伏下身子,对坐在车内的贝利亚笑道:“他们是否容易对付与我有什么关系?我又没想对付他们,我想要做的,只是让他们换个岗位而已。”
  预期一顿,又扭头看了一眼跟在后面的黑色伏尔加,维克托呵呵一笑,最后说了一句:“或许,他们早就想要离开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了呢,只是始终没有找到机会,现在,我把这个机会给他们了。”
  “哦?”贝利亚没明白他的意思,小圆眼镜后的眉头攒了起来。他还想在追问点什么,但维克托已经将车门关上了,没奈何之下,他只得笑着摇了摇头。
  尽管维克托对他的问题避而不答,但此时的贝利亚依旧很高兴,因为如果维克托能够遵守承诺的话,那么他就能过伊帕里托夫重新将手伸到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这对他来说非常的重要。
  另外一点,维克托既然明确表示要将艾廷戈和菲京逐出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那也就意味着这家伙准备亲自下场,与谢罗夫做一番争斗了。
  当然,与谢罗夫为敌或许不是维克托的本意,但在政治立场这种事情上,绝大部分时候本意是什么并不重要,毕竟一个人的本意别人是看不到的,而能看到的只是他做了什么。
  这么长时间以来,维克托虽然在名义上加入了他贝利亚与马林科夫的小集团,但任谁都能感觉的到,他其实一直都处在一种游离的状态中,与这个小集团并不是很亲近。
  说真的,如果不是因为马林科夫真的非常看好他,贝利亚说不定早就有别的什么想法了。现在,维克托至少是表现出了足够的诚意,而这也是贝利亚最为看重的。
  相比起贝利亚复杂的想法,维克托倒是没有想那么多,对于现在的他来说,就是要按照既定的想法走下去,在这个过程中,哪怕是得不到来自马林科夫与贝利亚的支持,他也不会退缩的。
  ……………………
  三月中旬的一场低温,就像是漫长冬季的回光返照一般,那是这个冬天最后一段寒冷的日子了。
  进入四月中旬,冬季的颜色开始在乌拉尔山以西的苏联大地上迅速消退,先是莫斯科河上的冰封化开了,随即,楼后树下阴影中仅剩的那点残雪碎冰,也悄无声息的消失了。当然,要说最直观的感受,却是天气一天比一天暖和了,当波多利斯克供暖厂那嗡嗡了一个冬天的噪音终于消失不见的时候,春天就那么恍恍惚惚的降临了。
  正是清晨,春光明媚,大好的日头一早便从天际线处跳了出来,迫不及待的唤醒了整个城市。
  林荫道尽头,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大楼的办公室内,维克托站在窗前,目光迷离的看着窗外。
  此时,清晨的阳光从窗外投射进来,正好照射在他的身上,将他那宝蓝色的制服,映照出了一种淡青的色泽——当然,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此时正蹲在地上,埋首与他胯间的女人。
  从窗外投射进来的阳光,同样也照射在女人白皙的脸上,不是尼诺还能是谁?
  此刻,维克托刚刚将那点过剩的精力宣泄出来,有些迷离的目光正逐渐变得清澈,他松开按在尼诺脑后的手,侧过身,将身后半步外的椅子拖了过来。
  尼诺贴心的替他将身上清理干净,又替他穿好裤子,这才转身走向休息间,片刻后,她重新走回来,将一杯热腾腾的咖啡放在维克托面前的办公桌上,笑着说道:“早餐准备吃点什么?我让人去准备。”
  “随便吧,不是很饿,”维克托随口说了一句,伸手将那杯咖啡端了过来。
  昨天晚上他留在委员部大楼值班,没有回住所去——尽管是委员部的主席,但值班这种事情也是逃不掉的,而且按照委员部的规定,主席团在莫斯科的几位主席、副主席,每周是要轮番值班的,谁也逃不掉。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房门突然被人敲响,随即,也没等维克托开口,房门就被人从外面径直推开,一身军装的索菲亚快步走了进来。
  “情报分析中心送过来的加急情报,”快步走到维克托的办公桌前,索菲亚将怀中的一份文件放到维克托面前,说道,“乌克兰那边出事了。”
  维克托看了她一眼,将手中的咖啡杯放回到桌上,紧接着便将那份文件拿过来,翻开细看。
  就像索菲亚所说的,乌克兰的确是出事了,而且事关苏联的盟友,美国人。
  在年初的时候,随着苏军在乌克兰的战场上迅速推进,尤其是在右岸乌克兰战役结束之后,美国人便一直尝试着在联盟境内设立三到四个远程轰炸机专用的空军基地,以便以乌克兰为出发点,对德国及其仆从国实施轰炸。
  尽管是苏美之间是同盟国,但是对于美国在联盟境内设立空军基地这件事,斯大林同志还是不认同的,他在一个月内,先后三次否决了美国驻苏联大使的要求,因为在斯大林同志看来,将苏联的领土开放给别国,用于设立空军基地,是对联盟主权的侵犯。
  从一月中旬到三月份,这件事整整谈了将近两个半月,最终,还是在罗斯福亲自写了一封信的情况下,斯大林同志才勉为其难的接受了这个要求,但即便是这样,美国人最终设立起来的空军基地也只有一个,它被放在了波尔塔瓦。
  随后,美国人花费了大量的精力,将包括数十架b-17飞行堡垒在内的军机,从太平洋远途转场过来,部署在了波尔塔瓦的远程空军基地。
  此后,美国人开始实施“穿梭轰炸”计划,部署在波尔塔瓦的军机在过去一段时间里,先后18此起飞,对德国本土的目标实施轰炸,据说是取得了一些不错的战绩。
  不过,按照手头的这份情报显示,就在今天早上,波尔塔瓦的美军远程空军基地遭到了袭击,损失惨重。
  这次袭击来自于天上,按照情报上的描述,波尔塔瓦的美军在前天晚上循例出了任务,他们的惯例就是夜间起飞,然后赶在拂晓之前返回基地。而在今天早上,出任务的美军轰炸机返回基地不到一个小时,一支德军的航空队便向这处空军基地发动了突然袭击。
  过去这么长时间里,美军先后执行了近二十次任务,却从来都没有遭遇过损失,因此,机场的工作人员有点麻痹大意了,面对德军的偷袭轰炸,他们竟然没有及时作出反应。其结果,便是整个机场有近五十架战机被摧毁,苏军地勤阵亡三十人,美军飞行员阵亡两人,绝对是损失惨重。
  将文件看了一遍,维克托摇了摇头,随手将它丢在一边,说道:“这是美国人遭受的损失,与我们有什么关系?”
  语气顿了顿,他又说道:“这样吧,你把这份报告整理一下,稍后……”
  话说到这儿,他再一次停下来。
  这一次,维克托似乎想到了什么,他紧皱着眉头,重新将那份文件拿起来,又从头到尾的看了一遍,这才抬头看向索菲亚,问道:“之前那份关于塔拉斯?布尔巴的情报在哪里?”
  “塔拉斯?布尔巴”当然不是个真人的名字,这个名字来源于果戈里的一本,中的主角就叫这个名字,他是一名反对波兰压迫的乌克兰民族英雄。
  而维克托这里所说的“塔拉斯?布尔巴”,则是一个乌克兰匪徒的化名,此人是个死硬的班德拉分子,他率领的一支乌克兰民族主义游击队,就活跃在罗夫诺至文尼察一带广袤的丛林里——这也是维克托重生之初所待的地方,沃伦森林就在那里。
  这个“塔拉斯?布尔巴”可不是个小游击队的头目,他的手底下有十四支游击队分遣队,总人数在一万五千人左右,绝对不容小觑。
  维克托之所以记得这个人,是因为此前收到过一份情报,那份情报中披露,赫鲁晓夫正通过贝格马,与“塔拉斯?布尔巴”联系。
  。

342 潜在问题
  贝格马隶属于游击运动中央司令部的一名指挥员,在乌克兰沦陷的两年多时间里,他始终在敌后活动,组织游击队袭扰德军补给线,给德国人的占领制造各种麻烦。
  当初,维克托能够顺利将弗拉索夫弄回莫斯科,这位将军同志也是出了力的。
  赫鲁晓夫通过贝格马联系“塔拉斯?布尔巴”,其目的当然不是为了叛变,只有疯子才会舍弃联盟的政治局委员、乌克兰第一书记不做,去投靠一个只有上万人队伍的叛军头目。
  维克托明白,赫鲁晓夫与叛军联系的目的,应该是希望能够将对方拉拢过来,从而利用和平的手段解决掉这支规模不小的乌克兰民族主义游击队。
  被德军占领了两年多的乌克兰,承受了难以概述的灾难,就维克托所知,在苏军进入基辅的时候,整个基辅两层以上的建筑中,只有部长会议大楼、中央委员会大厦以及科学院和几所剧院是完好的,而其它的地方则是一片片的废墟。
  当苏军进入基辅城区的时候,用赫鲁晓夫自己的话说,那些从地下隐蔽点钻出来的人,就像是突然从地底下冒出来的饿鬼一样,一个个衣衫褴褛、目光呆滞。
  赫鲁晓夫是如今的乌克兰加盟共和国第一书记,不管他这个人怎么样,能力如何,作为乌克兰排名第一号的领导人,他的首要工作就是要保证乌克兰迅速从战争中恢复过来,并尽快实现繁荣,否则的话,斯大林同志就会找他的麻烦。
  因此,对于如今的赫鲁晓夫来说,他是真的在竭尽全力避免更持久的战争,毕竟只有大环境和平了,各种建设工作才能付诸实施。
  所以,维克托很清楚赫鲁晓夫的打算,至于说他为什么能将这个情报记在心里,是因为赫鲁晓夫在试图招揽“塔拉斯?布尔巴”这个叛军头目之前,并没有向斯大林同志亦或是书记处做报备。换句话说,这是他私人做出的决定,从程序上是违规的。
  如果放在平素,类似这样的一条消息,是不可能给赫鲁晓夫带来任何麻烦的,否则的话,这个素来谨慎的家伙,也不敢这么做,但是现在……
  “已经归档了,你要看吗?”索菲亚并不知道他心中的打算,只是简单的回答道。
  “去把它找出来,”维克托抿唇想了想,说道,“包括所有与这个塔拉斯?布尔巴有关的情报,都一块找出来,我现在就要看到它们。”
  “好的,我马上去找,”索菲亚点点头,转身朝门口走去,不过,就在快要走到门口的时候,她又停下脚步,转身问道,“你是怀疑塔拉斯?布尔巴的人,出卖了美军空军基地的消息?”
  维克托没有回答,只是朝她摆了摆手,那意思是让她快点去。
  就目前苏德战场的整体战局而言,德军已经处在了完全的劣势,这份劣势不仅包括陆军的抗衡,也包括了制空权的争夺,毫不客气的说,如今的德军空军力量,已经完全无法与苏军的航空兵相抗衡了。
  把这个前提放在那儿,再来看这次的波尔塔瓦空袭,德军的空袭无疑是有组织、有准备,且提前获取了充足情报的,否则的话,他们的偷袭不可能实施的如此准确且有效。
  不说别的,联盟的领土面积那么大,如果没有精确坐标的话,德国人的偷袭机队,又该从哪儿去获悉美国人空军基地的位置?难道他们是跟在美国军机的屁股后面追来的?别开玩笑,这是飞机,不是汽车。
  所以,维克托相信,在德军偷袭美军基地这件事的背后,肯定涉及到了一宗情报泄露的案件,有人向德军出卖了美军基地所在的位置。如此一来,一个问题便出现了,这个情报到底是谁泄露给德国人的,此人是乌克兰民族主义分子,还是潜伏在苏联内部的谍报人员?
  这个答案维克托不需要知道,因为有人会比他更想知道,比如说蒙受了巨大损失的美国人,再比如说很可能会因此而暴怒的斯大林同志。
  离开的索菲亚很快又转了回来,这一次,她的手里拿着厚厚的一摞档案文件,由此可见,这个塔拉斯?布尔巴似乎一直就是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重点关注的目标。
  “有关塔拉斯?布尔巴的情报资料,不管是过去的还是最近的,都在这了,”将厚厚的档案文件放在办公桌上,索菲亚吐了口气,说道,“我翻过了检索目录,最早的一份档案资料是1941年9月份的,最近的一份就是上周的。”
  “看来内容很丰富啊,”维克托笑了笑,看看档案文件的排号,将第一份拿了过来。
  档案夹拿到手里,维克托才发现这个盒子非常轻,打开看看,里面只有一张照片和一张纸。
  照片是黑白照,上面是一大票人的合影,而那张纸上,则是对这张照片的介绍,同时,还罗列了照片中所有人的名字。
  维克托看了看,发现这是1941年9月在伦贝格照的照片,而照片中的人,则是第一批“东方营”成员。
  在德军占领乌克兰期间,乌克兰的首府不再是基辅,而是改成了伦贝格,也就是维克托曾经工作的利沃夫。当时,德军在伦贝格成立了一个乌克兰国防委员会,而在这个委员会的下面,还有两个准军事组织,一个是“防卫军”,另一个就是“东方营”,吸纳的都是乌克兰人。
  “这个塔拉斯?布尔巴在东方营服役了四个月,在第二年年初,便带着四个人逃跑了,”趁着维克托看照片的时候,索菲亚将第二份档案打开看了看,说道,“之后,他们就开始在布罗德、佐洛乔夫一带打游击。”
  有了索菲亚的帮读,维克托索性不再自己看了,他将后背靠进椅背里,一边闭目养神,一边听索菲亚替他介绍情况。
  塔拉斯?布尔巴的确是个狠人,他在过去两年多的时间里,从最初的五个人、两把枪,一直发展到今天这样的规模,在这个过程中,他和他的游击队不仅袭击德国人,也袭击苏军的游击队。
  这家伙残忍无比,他抓到苏军的游击队员就会给吊死,而抓到德军的俘虏,则是直接活埋,总之,是从来都不留活口的。
  不过,随着德军在正面战场上的溃败,尤其是随着东乌克兰地区的丢失以及右岸乌克兰战役的惨败,塔拉斯?布尔巴的态度倒是发生了奇怪的变化。这家伙面对攻势如潮的苏军,不仅没有投向莫斯科的打算,反倒开始与德国人合作了。
  最近几个月以来,塔拉斯?布尔巴游击队对苏军的袭击开始变的频繁,同时,他们还普遍用上了德式装备,很显然,那应该是德国人支援给他们的,也是他们倒向德国人的标志。
  在苏军进入基辅的时候,这家伙还策动了一场袭击行动,偷袭了沃罗涅日方面军的司令部,险些将该方面军的副司令格列奇科和方面军炮兵司令瓦连佐夫打死。
  听了索菲亚讲述完这一段情报,维克托倒是真有点佩服赫鲁晓夫了,因为这家伙在解放基辅的时候,就是沃罗涅日方面军的军事委员,从这方面说,他与塔拉斯?布尔巴应该有仇怨才对。
  “我们手里掌握的情况大概只有这些了,”等到将档案的内容都介绍了一遍之后,已经是将近一个半小时之后了,索菲亚有点口干舌燥,她端起桌上一杯尼诺为她送来的咖啡,轻轻抿了一口,说道,“这方面更多的情报,恐怕要到对内情报局那边去找了,他们那边应该还有一些。”
  维克托点点头,从椅子上坐直身子,指了指桌上尼诺送来的早餐,说道:“要不要吃点?”
  索菲亚朝餐盘里看了一眼,摇头说道:“还是算了,这是尼诺给你准备的,我可不想惹她不高兴。”
  “什么事,就惹我不高兴啦?”尼诺在休息室内听到声音,大声问道。
  索菲亚耸耸肩,什么都没说。
  维克托笑了笑,将餐盘拖到自己面前,一边准备填饱肚子,一边闷闷的想着:如今的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依旧是存在问题的,且不说别的,单说对内情报局与对外情报局之间的隔阂,便是一个很大的问题。
  自从维克托执掌对外情报局以来,就牵头组建了对外情报局的情报信息库,同时,还有专属于对外情报局的情报分析中心,考虑到对外情报的特殊性,这个情报信息库是不对任何外人开放的,哪怕是对内情报局在没有获得批准的情况下,也不能调阅库内的情报信息。
  最初,负责对内情报工作的艾廷戈还没什么意见,但是随着维克托背叛了谢罗夫,这家伙便开始较起真来了,他的对内情报局、反间谍局,也搞了一个类似的情报信息库,在未获得批准的情况下,外人同样也不能调阅里面的文件。
  毫无疑问,这就等于是将对内情报和对外情报两部分彻底割裂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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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3 召见
  当然,维克托也不能说这种隔阂没有必要,实际上即便在他前世的时候,任何一个国家的对外情报和对内情报也是区分开的,毕竟相对而言,对外情报需要的缜密性要高的多。
  在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内,这种对外情报与对外情报的隔阂,在时下这个敏感的时候,倒是对维克托更为有利了,他既然不负责对内情报工作,那这方面出的问题自然就不用他来承担太多的责任了。
  将那些烦心的事都丢在一边,维克托用最快的速度吃完了早餐,波尔塔瓦的美军机场遭遇德军突袭,一次性损失了超过五十架战机、轰炸机,还有一定程度的人员伤亡,如此惨重的损失,是肯定瞒不过斯大林同志的。
  关键的一点问题是,莫斯科在当初与美国人签订协议,将那个前进机场安置在波尔塔瓦的时候,苏美双方是有合作协议的,美国向苏联支付了一笔不菲的费用,同时,还向苏军提供了十四套雷达设备,而作为回馈,苏军不仅为机场的设立划了一块地,另外,也承诺了为机场提供安全保障。
  如今不过是短短几个月的时间,甚至连半年都不到,美国人花费了那么大的力气,将如此众多的战机、远程轰炸机输送到波尔塔瓦,又花费大量的资金,将原本已经飞起的苏军机场修整好,结果,最终却落了这么个结果,天知道华盛顿那帮政客们会如何的恼火。
  损失惨重的美国人肯定不会闷声不语的,如果不出意外的话,相关的抗议公函,恐怕已经放到莫洛托夫的办公桌上了,随后,相关的消息就会反馈到斯大林同志那里去。不管是出于一种什么样的心态,哪怕只是做出个样子,让作为盟友的美国人平息一下怒火,斯大林同志也得做点什么才合适。
  维克托考虑着,说不定不用等太久,斯大林同志的电话就会打到他的办公室,然后……
  心里正这么想着,维克托还琢磨着先抽上一支烟呢,桌上那部红色的电话便毫无征兆的叫了起来。
  抬起手,朝着尼诺和索菲亚做了个禁声的手势,维克托伸出手去,悬停在电话听筒的上方,直到电话响起第三声的时候,他才垂手将听筒拿了起来。
  “我是维克托,”将电话听筒放到耳边,维克托恭敬的说道,他有预感,今天这个电话不是波斯克列贝舍夫打来的,而是斯大林同志本人。
  果然,电话里传来斯大林同志有些沙哑的声音,他开门见山的说道:“到我的别墅来。”
  随即,电话直接就挂断了。
  听着电话中传出来的忙音,维克托有点傻眼,斯大林同志只在电话里让他去别墅,却没有说是哪一栋别墅……有没有搞错,他在莫斯科可不止有一处别墅啊。
  迟疑着将电话挂上,维克托做出的第一个反应,就是向波斯克列贝舍夫问问答案,但他刚刚将听筒放到话机上,就否决了这个想法,他按住听筒,摇动了两下话柄,随即将听筒重新拿到耳边。
  电话里没有接线生的声音,因为这是与斯大林同志联系的专线,接线生都属于克里姆林宫卫队的人,维克托只要把电话拨过去,那边自然知道接到哪里去。
  果然,片刻之后,电话那一端有人接听,没等对方开口,维克托便直接说道:“您好,斯大林同志,我是维克托,请问我现在应该去哪和您见面?”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随即,一个听上去年轻许多的声音传出来:“您好,维克托?维克托罗维奇同志,我是奥尔洛夫,斯大林同志请您到这里来。”
  听到电话中这个名为奥尔洛夫的声音,维克托便知道斯大林同志在什么地方了,因为这个奥尔洛夫是布利日尼亚别墅的警卫队长。
  “好的,我马上过去,”向对方道了谢,维克托将电话挂上,而后飞快的起身换衣服——从克里姆林宫到布利日尼亚别墅很近,开车最多半个小时,但从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这里过去,就显得稍稍有些远了,有将近五十分钟的车程呢。
  这一次,替维克托开车的是索菲亚,瓦连卡昨天请假去会小情人了。
  虽然电话中斯大林同志没有说叫他过去是什么事,但维克托却可以百分之百的肯定,事情绝对与波尔塔瓦的空袭事件有关。
  这件事已经发生了,那么作为后续,苏联方面至少要在美国佬的面前拿出一个认真的态度来,因此,目前的首要任务,就是搞清楚德国人是怎么找到美军航空基地的。
  所以,维克托现在要先考虑清楚,等一会斯大林同志如果提出这样的问题,自己应该怎么回答。
  尽管索菲亚不经常摸车,但她开起车来倒是稳的很,颇有几分老手的样子。不过,她还从没有去过布利日尼亚别墅,连路都不认识,所以,这一路赶过去,前前后后用了一个多小时。
  车子赶到布利日尼亚别墅,索菲亚按照维克托的指引,将车停在别墅警卫岗哨旁边的草坪处,随即,维克托一个人下车,快步朝着别墅的入口走去。
  在斯大林同志所居住过的诸多别墅中,最出名的自然就是孔策沃别墅了,不过,那栋别墅,是在斯大林同志晚年的时候才经常去的,说得更具体一些,是在47年之后。
  而除了孔策沃别墅之外,斯大林同志去的最多的,其实还是布利日尼亚别墅,因为这里的设施比较完善,条件也相对来说好一点,当然,最主要的是这栋别墅房间多。
  进了别墅正门,维克托直接就迎上了之前在电话中说过话的奥尔洛夫,后者没有与他交谈,只是朝他点点头,做了个邀请的手势,随即便将他引到了楼上。
  从木制的阶梯走上二楼,还没有迈上最后一级台阶呢,维克托就听到了一阵儿若隐若现的钢琴乐曲声,等走进二楼的走廊之后,那悠扬的钢琴声就更加的清晰了。
  别看维克托没有多少的文艺细胞,但这首钢琴曲他还真听出来了,貌似是莫扎特的d小调幻想曲。
  还没等着维克托去细听呢,走在前面的奥尔洛夫已经停了下来,他站在一处橡木色的房门前,回头朝维克托示意了一下,紧接着,也不敲门,就那么轻轻握住门把手,将原本紧紧闭合的房门推开了一道缝隙。
  此时,钢琴的乐曲声更加的清晰了,而且,演奏也正好是到了激昂的那一段。
  见推开门的奥尔洛夫让到了一边,维克托便朝他微微点头,上前一步,推门走了进去。
  门内的房间并不是很大,当维克托走进门的时候,第一眼就看到了正坐在沙发上抽烟斗的斯大林同志。
  此时的斯大林同志穿着一身白色的军装,正面无表情的靠在沙发上闭目养神,如果不是他手上的烟斗还在冒着烟,维克托会怀疑他已经睡着了。
  那钢琴曲的声音是从留声机里发出来的,见斯大林同志没有睁开眼,似乎正听音乐听的入神,维克托也不敢打断他,就安静的站在门口处,等着钢琴演奏结束。
  过了约莫三四分钟的样子,留声机内的钢琴乐曲声渐渐息止,但是很快,又有一首曲子响了起来,而这一首曲子维克托却是听不出来了。
  “过来坐吧,”就在这时,半靠在沙发上的斯大林同志睁开了眼睛,他朝维克托看了一眼,用捏着烟斗的手朝对面指了指,说道,“啊,把留声机停了。”
  维克托急忙快步走过去,捏着小唱臂,将唱头挪到了一边,与此同时,他也看到了那张黑胶唱片上的目录,这竟然是一张玛莉亚?尤金娜的钢琴演奏唱片。
  这个人维克托是知道的,在某一段时期内,此人在苏联还是比较有名气的,不过,因为笃信基督教,因此,她在苏联受到了一定的打压。
  “看看这个吧,美国任的大使馆今天早上送过来的,”等维克托坐到对面的沙发上,斯大林同志指了指桌上的一份文件,说道,“我们的老朋友,罗斯福总统和他的军事顾问乔治?马歇尔对这个意外非常不满,所以,你来告诉我,乌克兰到底发生了什么,波尔塔瓦到底发生了什么。”
  果不其然,还真就是这个问题。
  维克托心头平静,他伸手将那份文件拿起来,从头到尾的看了一遍。
  这是一份电报,但却是以罗斯福的名义发出来的,就像斯大林同志所说的那样,罗斯福对波尔塔瓦空袭的事情感到非常“震惊”,他和他的幕僚认为,在德国空军已经如此疲乏的情况下,处于苏军大后方的波尔塔瓦空军基地却在德军飞机的空袭下,遭遇如此惨重的损失,是华盛顿无法接受的,莫斯科没有履行承诺,这令他们非常失望。
  当初维克托也跟着斯大林同志去了德黑兰,参加了三国首脑的会议,因此,他知道斯大林同志对罗斯福的观感是很不错的,这与罗斯福当时频频联合他压制丘吉尔,有着密切的关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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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4 挑唆
  当然,这份好感也只是私人性质的,斯大林同志在公私问题上素来分的清清楚楚。
  “我也是今天早上刚刚得到的这个消息,”将文件看了一遍,重新放回到茶几上,维克托说道,“此前,我已经给柏林情报站下了通知,让他们尽力搜集一些情报,搞清楚德国人是从什么途径获悉的机场地址。”
  斯大林同志没有说话,两只布满血丝的眼睛依旧盯在维克托的脸上。
  很明显,昨晚斯大林同志又没有睡,今天早上,准备像往常一样补觉的时候,却又接到了这么一个消息,他的心情能好才怪呢。
  “就我所了解到的情况,美国的这处空军基地位于米尔哥罗德与津科夫之间的丛林地区,”维克托接着说道,“虽然过去几个月里,我们的国土防空部队,甚至是美国人的航空队,都麻痹大意了,但德国人要想实施这样的一场偷袭,也没有那么容易。”
  斯大林同志点点头,算是认可了他的说法。
  如今,德国人的空军在此前的各个战役中损失很大,不管是飞行员还是飞机,都补充不上,因此,德国人丢掉制空权不是因为空战技术不行,说到底,还是因为国力支持不住了。
  考虑到这样的现实,德国人的这次空袭显然不可能采用空军常规的战法,也就是先搜索到目标的位置,然后再制订袭击的计划,因为那样的话,他们的飞机也不可能绕过苏军的前线防空区,一直飞到战线的后方来。
  在目前的苏德战场上,苏军牢牢掌握着制空权,什么叫制空权?就是我的飞机升空作战的时候,敌人的飞机就得躲起来,整个空域都归我控制。
  所以,德国人要想搞这样的袭击,首先就要有袭击目标的准确位置,然后再趁着苏军不防备,搞一个突然袭击,而事实证明,他们也是这么做的。
  “现在,我有两个怀疑的方向,”维克托接着说道,“第一个,我怀疑是我们亦或是美国人的内部,依旧有德军潜伏的情报人员,他们搞到了机场的准确坐标以及附近的防空、雷达布防情况。”
  语气顿了顿,他又说道:“第二个,我怀疑德国人很可能与活跃在东乌克兰地区的乌克兰民族主义游击队有了联系,并从他们那里搞到了有关机场的情报。”
  斯大林同志再次点头,必须肯定的是,维克托所提出的这两个可能性,才是最接近事实的。
  当然,现在还没有人知道,这次空袭的真实情况,还就是美军轰炸结束之后,有一架掉队的轰炸机被德军飞行员跟上了,人家从匈牙利一路跟到了“家里”。
  “那么,你认为哪一种可能性更大一些?”斯大林同志点头之后,沉默了片刻,问道。
  “那种可能性更大不是由我们来决定的,”维克托摇头说道,“而是要根据进一步的情报来判断。”
  “我们需要尽快给华盛顿一个反馈,”斯大林同志明显是不满意了,他说话的嗓门都提高了几分,“明白吗,维克托?现在,我只需要一个可能性,只要这个可能性能够让美国人不再纠缠这件事,那么这个可能性就是事实。”
  “我是这么认为的,斯大林同志,”维克托舔了舔最初,说道,“根据对外情报局过去一段时间所搜集到的情报来看,德国人在乌克兰并没有什么有价值的潜伏人员。而且,最近德国人的两个情报部门正在合并,其间发生了一系列的变故,因此,他们在这个时候应该没有能力组织这样的潜伏行动。”
  “所以,你认为是那些该死的乌克兰民族主义分子,班德拉的匪帮,在背后策划了这样一场袭击行动?”斯大林同志语气严肃的问道。
  “如果华盛顿是需要一个解释的话,那么这个解释就再合适不过了,”维克托点头说道,“如果罗斯福总统认为有人必须为这次的空袭承担责任的话,那么我认为那些乌克兰民族主义分子就是最好的担责人选了。”
  斯大林同志想要的,是给美国人一个交代,至于说空袭的背后隐藏着什么样的故事,他并不关心。而维克托拿出来的对策,就是将整件事推到乌克兰民族主义游击队的身上,反正剿灭那些家伙也只是的早晚的事情。
  面对维克托的提议,斯大林同志思虑了一会儿,问道:“目前,在波尔塔瓦一带活动的乌克兰民族主义游击队有几支?”
  “这个……”维克托语气一滞,面露难色的说道,“有关乌克兰境内各种游击队的活动情况,属于对内情报局的工作方向,我了解的情况并不是很多。”
  斯大林同志的脸上迅速浮现出不满的表情,很显然,他并不认可维克托的这个借口。
  “不过,”维克托迟疑着说道,“之前我倒是看到过艾廷戈同志给赫鲁晓夫同志发去的电报副文,赫鲁晓夫同志似乎正在与一个名叫塔拉斯?布尔巴的游击队首领谈判,而此人直接指挥着14支游击分遣队,人数在一万五千人左右,应该是基辅、罗夫诺之间规模最大的一支民族主义游击队了。”
  “尼基塔?谢尔盖耶维奇同志与叛军谈判?”斯大林同志的眉毛迅速皱了起来,原本靠在沙发椅背内的身体也坐直了几分,“什么时候的事情?”
  “哦?”维克托的脸上露出愕然的表情,似乎是很意外的说道,“大约一周前。”
  “为什么没有人向我汇报?”斯大林同志直接怒了,他一下从沙发上站起来,怒视着维克托,大声问道,“赫鲁晓夫,他难道可以就是战争还是和平的问题,独自作出决定了吗?!”
  是的,赫鲁晓夫与塔拉斯?布尔巴私下会面的问题就出在这里,如果是个心胸宽广的人,自然不会在这种事情上多想什么,但斯大林同志可算不上心胸多么宽广。
  按照任何国家的宪法,能够决定是战是和这类决定的人,都只能是最高统帅,而联盟如今的最高统帅是谁?当然不是赫鲁晓夫,而是斯大林同志。所以,赫鲁晓夫的这种行为,等于是把手伸到了斯大林同志的盘子里。
  如果这件事里没有人搞鬼,那么再等上一段时间,不管赫鲁晓夫那边是否能够招降塔拉斯?布尔巴,估计他都会向最高统帅部提交一份报告的,到时候,这个问题也就不是什么问题了,毕竟以赫鲁晓夫的立场,他肯定会将最后的决定权交给斯大林同志的。
  但是现在呢,这件事已经被提前捅到斯大林同志这里来了,在没有看到结果,更没有看到赫鲁晓夫的报告的情况下,试问斯大林同志会怎么想?
  “还有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你们又在做什么?”赫鲁晓夫毕竟没有在跟前,估计为了这种事情,斯大林同志也不会专门打电话过去询问的,毕竟他背后生气暴怒是一回事,当面拿这种事情去斤斤计较,就是另外一回事了,因此,斯大林同志的怒火很快便又烧到了维克托的头上。
  “为什么艾廷戈没有向我报告这件事?为什么你也没有向我汇报这件事?”斯大林同志怒视着维克托,咆哮着质问道,“现在的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还是不是在向中央委员会负责,在向政治局负责,在向人民委员会负责?”
  “非常抱歉,斯大林同志,在这件事上,是我的疏忽,”尽管早就想过斯大林同志会恼火了,但此刻见他如此的暴怒,维克托还真是有点胆小了。他从沙发上站起来,面色难看的说道,“稍后我会认真地反省,并……”
  “我不需要你的反省,”斯大林同志打断他的话,愤怒的说道,“我要你告诉我,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你还能不能掌握好,还能不能就国家安全问题,承担起你应该承担的责任?!”
  “能,斯大林同志,”维克托站直身子,大声说道。
  斯大林同志怒视着他,半晌之后,才重新坐回到沙发上,心情烦躁的摆手说道:“现在,从我的办公室滚出去!”
  维克托一声不吭,他将军帽戴好,朝着斯大林同志行了个军礼,转身急匆匆的朝门口走去。
  从斯大林同志的客厅里出来,维克托长出一口气,尽管刚才被斯大林同志臭骂一顿,最后还落了个“滚出去”,可他此刻的心情还真是挺不错的。
  斯大林同志最后问的几个问题是什么?是问他还能不能掌握好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还能不能承担他原本应该承担的责任。
  这问题是什么意思?毫无疑问,斯大林同志认为维克托控制不住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了,至少艾廷戈不听他的了,否则的话,就不会处这次这样的事情。
  艾廷戈不听他的,就出了这次的事,反之,如果艾廷戈听他的,那这次的事情就出不了了,所以,归根结底,斯大林同志还是信任他维克托的。另外,这位领袖已经对艾廷戈这个对内情报局的负责人不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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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5 隐形的优势
  斯大林同志是个脾气暴躁的人,当然,也是个性情凉薄的人,或许情面这种东西,对于任何一个类似他这样的人来说,都是莫名其妙的东西,早就被舍弃的一干二净了。任何想要依靠以往情面,在斯大林同志那里获得谅解亦或是被高看一眼的人,都注定是只能失望的。
  还好,年轻的维克托同志从来都没有如此不现实过,他将在斯大林同志面前立足的所有希望,都寄托在了自己的工作态度和工作成绩上,当然,谨言慎行也是不可或缺的。
  类似赫鲁晓夫同志所做的那种事情,至少维克托是绝对不会去碰的,在他看来,做人就不能有侥幸心理,在做任何事的时候,都不能考虑:“如果走运的话,我就能怎么怎么样,”而是首先应该考虑:“如果不走运的话,我应该怎么怎么办。”
  说白了,就是做什么事情之前,都要从坏的角度去考虑,也就是所谓的往坏处想,往好处做,所谓谨慎,不过如此。
  从布利日尼亚别墅出来,坐上自己的车,在索菲亚发动车子的时候,维克托一只手捏着下巴,两只眼睛看着车窗外那栋三层的别墅,眉宇间禁不住浮现出淡淡的喜色。
  “怎么啦?”索菲亚将车子调了个头,重新起步的时候,从后视镜中看了他一眼,好奇的问道。
  “嗯?”维克托将目光从窗外收回来,诧异的看了她一眼。
  “你的心情很不错,”索菲亚双手握着方向盘,抿唇笑道,“我能看得出来。”
  “有这么明显吗?”这句话问出来,维克托自己到时先忍不住笑了出来,但随即,他又想到了什么,问道,“对啦,对玛莉亚?尤金娜这个人,你有没有什么了解?”
  “玛莉亚?尤金娜?那个弹钢琴的?”索菲亚随口说道。
  “这么说也没错,的确是个弹钢琴的,”维克托点头说道,“我记得在战争爆发之前,应该是我去利沃夫之前,好像在《消息报》上看到过关于这个人的内容。”
  “的确,我也有点印象,”索菲亚点点头,说道,“不过,我记得那篇报道好像是批评她的,撰稿人……好像是扎戈耶夫,马里奥?扎戈耶夫,对,就是他。”
  索菲亚所说的这个记者,维克托有印象,而之所以对这么个记者有印象,是因为此人在列宁格勒围困期间非常的活跃,他发表了很多有关列宁格勒战役的新闻报道,为此,还获得了“社会主义劳动英雄”的称号。
  “怎么突然想起这个人来了?”索菲亚好奇的接着问道,“我记得这个人好像因为信仰的问题受到了调查,在那之后就销声匿迹了。”
  “没什么,就是有些好奇,”维克托说道,“这样吧,稍后你去找找有关这个人的信息,尽快给我送过来。”
  “好的,”索菲亚没有再多问什么,她点头说道。
  在维克托的印象中,这个玛莉亚?尤金娜好像已经四十多岁了,当然,他之所以对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感兴趣,肯定不是因为对对方有什么想法,只是既然斯大林同志喜欢这女人的钢琴演奏,他自然就得对这人多加几分关注——要想紧跟领导的步调,那就必须领导关注什么,自己就去关注什么,若是连这份觉悟都没有,还有前途可言?
  另外,在维克托的印象中,玛莉亚?尤金娜好像就在列宁格勒,整个列宁格勒战役期间,这女人同样也留在了那座城市里,就目前而言,列宁格勒的一切事情,同样也是维克托所关注的。
  车子一路返回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大楼,维克托直接去了自己的办公室,而索菲亚则去替他找有关玛莉亚?尤金娜的信息。前后不过半个小时,维克托便得到了他想要的东西。
  出乎维克托意料之外的是,这个极有天赋的钢琴演奏家,目前竟然还是圣彼得堡音乐学院的讲师。
  从此人的履历上看,她在三十年代的时候,的确是因为个人信仰的问题惹上了麻烦,当时,文艺界甚至对她展开了一番批判,最终导致她退出了公众视线。
  但她在圣彼得堡音乐学院的工作,却始终没有受到影响,哪怕是报纸媒体上对她大肆口诛笔伐的时候,她也能在这所音乐高等学府中安静的从事她的工作。
  这个事,维克托感觉有些奇怪。
  在三十年代,确切地说,是在三八年的时候,当时的日丹诺夫同志刚刚开始执掌宣传鼓动部,他从就任这个职务的第一天起,便开始大搞思想政治理论方面的宣传,对文化艺术领域的意识形态工作高度重视。
  同时,当时的日丹诺夫还是中央书记处书记、列宁格勒州委兼市委第一书记,换而言之,当时的列宁格勒,完全就是他的地盘,不管是那个撰稿在报纸上批判玛莉亚?尤金娜的记者马里奥?扎戈耶夫,还是玛莉亚?尤金娜本人,可以说都是被日丹诺夫攥在手心里的人。
  想想看,如果没有日丹诺夫同志的支持,扎戈耶夫能走到今天这一步吗?同样的,如果没有日丹诺夫同志的庇护,尤金娜有可能在当时的环境下,保留她在圣彼得堡音乐学院的那份工作吗?另外,在持续了两年多的列宁格勒大围困中,她有可能幸存下来吗?
  没错,这些都是问题,维克托相信,这个女人的背后肯定有故事,或许还是一个很精彩的故事。
  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后,维克托看着面前桌上那一沓薄薄的资料,的确,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的资料库中,有关玛莉亚?尤金娜的文件资料就只有这么多,毕竟这个女人并不是委员部重点关注的对象。
  维克托将文件翻到最后,看了一眼这些资料的提供人。
  类似这样的情报资料,都面都会标注上提供者,这是维克托在执掌了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之后专门提出的要求,当然,类似这样的资料也不是谁都能翻阅的。
  而这份资料的提供者,名叫米哈伊尔?米哈伊罗维奇?塞莫洛夫。
  将这个人的名字记在心里,维克托伸手拿过桌上那部内线电话,直接要了秘书处的电话,下达了一个命令,要求秘书处联系一下塞莫洛夫这个人。
  片刻后,索菲亚敲门走了进来,她拿着两个文件盒,走到办公桌旁边的时候才说道:“怎么,为什么突然想起要找这个人来了?”
  “没什么,就是有些情况想要向他了解一下,”维克托说道,“怎么,他人还在列宁格勒吗?”
  “没错,”索菲亚点点头,将手中的文件盒放在桌上,说道,“不过,此人并不是我们的人,只是一个提供消息的线人,隶属于对内情报局。”
  维克托蹙了蹙眉,看了一眼索菲亚刚刚放下的那两盒资料,问道:“这是有关他的情况?”
  “啊,不是,”索菲亚摇头说道,“如果你需要的话,我可以去给你找过来,我记得,这个人好像是在圣彼得堡音乐学院任教,是一名声乐教师。”
  “哦?”维克托随口问道,“尽快与他取得联系,最好是让他来一趟莫斯科,有些情况我需要向他了解。”
  “好的,我马上去办,”索菲亚点头说道。
  作为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的主席,维克托至少掌握着一个便利条件,那就是无论他对什么事情,亦或是什么人感兴趣,都能迅速得到他所想要的资料,而这一点,即便是斯大林同志也做不到。
  斯大林同志当初为什么会对贝利亚心生忌惮?而今天在布利日尼亚别墅的时候,为什么又会因为艾廷戈没有及时向他汇报赫鲁晓夫的事情而暴怒?无它,就是因为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的工作性质太特殊了,这是一个专司情报搜集的国家安全部门,可以说,联盟内的大事小情,只要这个部门想去了解,就总能了解的到。
  但问题在于,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了解到的情况,斯大林同志不一定能了解的到,中央委员会也不一定能够了解的到,只有当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将相关的情报信息汇报上去,斯大林同志也好,中央委员会的同志们也好,才能真正接触、了解到这些信息。
  换句话说,包括斯大林同志在内,联盟核心权力圈子里的人能够从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了解到的情报信息,都是维克托认为有必要汇报上去的,而他认为没有必要汇报,或者说,他想隐瞒下来的情报信息,即便是斯大林同志,也无从了解。
  当然,隐瞒关键性的情报信息,很可能会给自己带来要命的麻烦,明智的人都不会那样去做,但这世上总会有一些特殊情况发生的,比如说当政变发生的时候,亦或是有类似事件出现的时候呢?
  所以说,维克托在斯大林同志对艾廷戈的诋毁,其实还是很要命的,同样的,当他对艾廷戈进行诋毁的时候,实际上也是在利用他手中的优势——斯大林同志所了解到的情报信息,都是他认为有必要汇报上去的。
  。

346 六月
  在联盟二战前后的历史中,最能告黑状的人,无疑就是麦赫利斯同志了,那真是想告谁就告谁,没有半点面子可言,而且,告起黑状来也是捕风捉影,有时候甚至是信口开河。
  在麦赫利斯同志看来,告别人黑状就是他晋升的捷径,也是收获斯大林同志信任的最佳手段。
  不过,麦赫利斯同志忽视的一点是,只会告黑状的人是会被所有人瞧不起的,哪怕是斯大林同志也同样如此。在这位领袖的眼里,整天鬼鬼祟祟,只想着告别人黑状的麦赫利斯同志,或许只是个小丑般的存在罢了,在有需要的时候,他会给这个小丑一点笑声,算是捧场,而当他不再需要的时候,这种小丑当然是有多远就赶出去多远了。
  曾经的维克托也瞧不起麦赫利斯那样的人,而现在,他正在逐渐变成自己所讨厌的那种人。
  但除此之外,维克托也没有别的什么选择了,在如今的联盟,斯大林同志的权威无人能及,他的立场和态度,足以决定太多人的命运,在这种情况,维克托要想参与政治斗争,并且在最终获得胜利,就只能从斯大林同志那里着手。
  不过,相比起麦赫利斯,维克托告黑状的手段可是要高明多了。
  在维克托看来,告黑状的若干种形式中,类似麦赫利斯那种直来直去的方式,无疑是最粗糙,也是最没有技术含量的,因为那是一柄双刃剑,在伤人的同时,也会伤到自己。
  而更高明一些手段,无疑就是像他这种,装作对一切都不知情,像是不经意间说漏了嘴,而这种告黑状的方式,是需要演技过关的,就目前来看,他的演技似乎也还算是不错。
  当然啦,比这种装傻充愣的手段更高明的,就是所谓的暗示了,不经意间的暗示,如同羚羊挂角,丝毫不着痕迹,即把黑状给告了,还让人察觉不到什么,这才是最高级的手段呢。
  在维克托看来,有自己在斯大林同志面前告的这一次黑状,赫鲁晓夫同志或许不会受到影响,但艾廷戈肯定是要倒霉的,或许要不了多久,这家伙就会从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调走了。
  而只要走了一个艾廷戈,菲京一个人就撑不住了,尽管他是主席团的第一副主席,但他所负责的部门却不是要害部门,很容易被架空掉。
  但出乎维克托意料之外的是,在此后的一段时间里,斯大林同志并没有做出任何的反应,给人的感觉,就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仿若此前斯大林同志的暴怒是一种错觉。
  对于维克托来说,这可不是一个好现象,告黑状就是这样,告成了,目的就达到了,可要是告不成,倒霉的就是自己,至少,领导对自己的印象分会被扣掉不少。
  莫斯科看似风平浪静的水面下,正在酝酿着越来越激烈,越来越表象化的政治斗争,但值得庆幸的是,这种潜在的政治斗争,并没有影响到前线的战事,苏军除了在南线的作战之外,还在积极的推动着夏季作战的准备工作。
  从这种局面的出现也能看出来,如今的苏联红军系统中,还没有真正具备足够影响力的既得利益群体出现,莫斯科已经出现的政治斗争,那些军方的将领不是不知道,也不是不想参与,而是还没有足够的能力去参与。
  在整个四月份,苏军都一直在南线拓展攻势,并且进展非常顺利。攻势迅猛、气势如虹的苏军,先是夺回了敖德萨,随即又将被合围在克里木半岛的德军部队全数围歼,到了三月中下旬,苏军已经完全解放了整个乌克兰,并将兵峰推进到了德涅斯特河一线,这里是曾经苏联与罗马尼亚的旧有边界,至此,罗马尼亚人在战争期间从苏联夺走的全部领土,都被苏军夺了回来。
  就在这个时期,匈牙利人感觉到了德军的江河日下,因此,其摄政王霍尔蒂上将试图策动一场反叛,将德国人从匈牙利的领土上赶出去,并宣布退出这场战争。
  但他的这个企图失败了,导致德军大举开进布达佩斯,霍尔蒂本人及他的幕僚被软禁,匈牙利的大全落到了所谓的“箭十字党”手中,而这个党派是顽固的法西斯党派。
  在对外情报局所传回的情报中,匈牙利的情况显然非常的不乐观,因为甫一上台的“箭十字党”,便立刻在匈牙利全面推行德国人法西斯那一套,该党首领萨拉希?费伦茨,完全是个狂热的法西斯党徒,他不仅在全匈牙利范围内大肆捕杀犹太人,同时,还发布了全面的战争动员令,号称要动员所有的匈牙利成年人,将他们全都送到东线去作战。
  至此,对外情报局在匈牙利策动的“和平行动”全面失败,面对匈牙利的局势,联盟所能做的,不过是通过流亡莫斯科的匈牙利共产党,发布了一篇抗议的文章。
  匈牙利局势的崩坏,直接影响到了罗马尼亚的局势。
  最初,对外情报局在罗马尼亚的工作已经取得了一定的成效,通过与该国农民党、自由党的联系,双方已经确认了一系列重建和平的条款,包括苏联将重新拿回战前便已经兼并过去的北布科维纳和比萨拉比亚,同时,莫斯科支持布加勒斯特夺回被保加利亚割占的南多布罗加,以及被匈牙利割占的特兰西瓦尼亚。
  面对苏联在领土方面的这种表态,罗马尼亚的实际独裁者安东内斯库虽然没有明确表态,但却默许了马纽与苏联秘密代表的接触,很明显,他是准备接受苏联方面的提议,带领罗马尼亚退出战争了。
  可匈牙利的局势变化,直接影响到了安东内斯库的态度,因为这家伙看到了直接从匈牙利拿回特兰西瓦尼亚的希望,再加上德军在罗马尼亚组建了南北两个乌克兰集团军群,因而,对外情报局在罗马尼亚的工作也付诸东流了。
  对于这样的结果,维克托虽然感觉遗憾,但也不至于太过纠结,毕竟对外情报局策动的那些事情原本就没有太大成功的希望,它的失败是必然,成功才是偶然呢。
  另外,如今的莫斯科已经没有人去关注罗马尼亚的情况了,包括斯大林同志在内,所有人的视线都转移到了白俄罗斯,一场规模庞大,旨在彻底歼灭德军中央集团军群的战役,已经在进入五月中下旬的时候正式打响了。
  这场预计规模非常庞大的战役,莫斯科已经策划了很久,这其中就包括苏军在春季的一连串行动,尤其是向德涅斯特河的挺进,导致兵力捉襟见肘的德军,不得不将其仅剩的部分装甲军团调往南线,从而严重削弱了其中央集团军群的实力。
  五月份,德军在罗马尼亚组建的南北两个乌克兰集团军群,证明苏军故布疑阵、声东击西的策略成功了,于是,针对白俄罗斯的战役随之打响。
  当煦暖的初夏悄然光顾整个东欧平原的时候,覆灭的阴影却已经覆盖了波德平原。
  五月末,就在柏林还在为东线兵力不足而坐困愁城的时候,一个更加糟糕的消息开始四处流传——由英法美等诸多同盟国组成的联军,计划在六月份强渡英吉利海峡,在西欧开辟针对德国的第二战场。
  毫无疑问,这个几乎确定了的消息,给那些还没有彻底疯狂的德国人头上,狠狠的泼了一桶冷水,让他们无比真实的认识到,德意志第三帝国已经走到穷途末路了。为此,一场针对希特勒的刺杀行动,也正式揭开了序幕。
  也就在此时,始终关注着柏林动向的维克托,也终于得到了斯大林同志所做出的的反应。
  ………………………………
  莫斯科郊外,普列谢耶沃湖畔,佩列斯拉夫尔—扎列斯基镇。
  一辆急速行驶的坦克从湖畔的一条小河里飞也似的冲出来,抓地的履带裹挟着大量的水草,撩起的河水溅射的到处都是。
  坦克是一辆老旧的t70,这是一种轻型坦克,只要负责侦查和支援步兵,而这一辆,则是专门给“第18公社”拖拉机兴趣小组的成员们练手用的。是的,在两年之前,苏军培养坦克手是用拖拉机,因为那时候军队中缺少坦克,而现在呢,正好倒过来,培养拖拉机手反倒用上了坦克,这就是现实。
  离着坦克有个两百多米远的湖畔丘陵上,穿着一身便装的维克托,跟随在穿着一袭列宁装的斯大林同志身后,由山坡顶部,不紧不慢的朝着山坡下步行。
  这个点正好是上午的九点钟,按照平素的惯例,斯大林同志这个时候应该已经上床休息了,但是,今天的情况有点例外,因为昨晚斯大林同志在布利日尼亚别墅里搞了个小酒会,结果喝多了,于是,很难得的在晚上休息了一次。
  维克托在早上七点半钟接到了波斯克列贝舍夫的通知,然后就陪着兴致盎然的斯大林同志来了这里。
  (出院一个月了,昨天和今天都在医院做复诊,只能更新一章,明天恢复每天两更。另外,这本书结束还早,我是准备写到六十年代的,所以,兄弟们别瞎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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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7 旧事重提
  普列谢耶沃湖附近没有什么名胜古迹,但是这里的自然风景却是非常不错的,主要是莫斯科的城市化进程还没有推进到这里,工业污染对这里的影响也不大,所以,这片湖区、林地的自然风貌保存的还比较完好。
  斯大林同志要出来郊游,当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政治保卫局的人早就已经在附近一带做了布控,只是他们都换了便装,所以才不是那么容易察觉到罢了。
  维克托跟在斯大林同志的身后,脸上始终带着浅浅的笑意,看着像是很愉快的样子,但实际上,他现在的情绪有些忐忑,因为他想不明白,斯大林同志为什么叫自己过来随行。
  过往,斯大林同志也不是没有出游的时候,不过,绝大多数情况下,陪在他身边的都是政治局的那几位,包括莫洛托夫、日丹诺夫等等,而在最近两年里,马林科夫、贝利亚陪着他的时间要多一些,至于过去的几个月里,则是日丹诺夫同志承担了这个角色。
  说实话,对于维克托来说,他还从来没有独自一个人陪斯大林同志离开过克里姆林宫,同样的,他也没有接到过邀请,却参加斯大林同志私下里举办的酒会——是的,就像昨天晚上那样的酒会。
  当然,此前维克托也跟着斯大林同志去过德黑兰,但那是去执行公务,性质完全不一样,与今天这种私下里的郊游不是一回事。
  因此,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是一件好事,可关键一点在于,这个好事出现的有点突兀,所以,维克托的心里才会没底。
  斯大林同志显然不是第一次来普列谢耶沃湖边休闲了,他从丘陵的坡顶上走下来,径直走向湖边的一处简陋码头,此时,在这处码头的边上,已经有几个人等候在那里了,而在这些人里,维克托看到了弗拉西克。
  一马当先的走在前面,斯大林同志径直走到了湖边的码头处,他停在码头的栈道前,双手掐着腰,挺胸昂头的看向波光粼粼的湖面,嘴里却是说道:“我记得三九年的时候,万达?班德罗斯卡到莫斯科做演出的时候,就专门来过这里,她对普列谢耶沃湖的风光赞不绝口,并且提出了一个要求,想要在这片湖边定居。”
  维克托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缓步走到湖边,低头看向近前清澈的湖水,在摇曳的水草中,甚至能看到缓缓游动的小鱼。
  “万达?班德罗斯卡,这个人你知道吗?”斯大林同志扭过头,看着维克托问道。
  “有一些印象,”维克托想了想,说道,“三九年的时候,我正好在利沃夫,当时,我率部进入利沃夫的时候,利沃夫的城市剧院正在上演她的歌剧。但是很可惜,当时我实在是太忙了,没有时间去看她的演出。”
  “嗯,”略一沉吟,他又接着说道,“后来,听说她接受了我们宣传部门的邀请,去基辅、敖德萨,啊,还有莫斯科,巡回演出去了。”
  “是啊,”斯大林同志点点头,说道,“当初《茶花女》在莫斯科剧院上映的时候,我也去看过,很精彩。”
  语气顿了顿,他突然又问道:“那么,维克托,你知道万达?班德罗斯卡现在在哪里吗?”
  维克托有些茫然,他不认为自己有必要了解一个波兰歌剧女演员的动向,哪怕对方美的惊天地泣鬼神。
  “她在柏林,在给那些残暴的法西斯党徒们表演,”斯大林同志显然也没打算等他的答复,只是略一停顿,便自问自答的说道,“她拒绝了联盟当初给她的优厚待遇和条件,在撒了一个弥天大谎之后,逃去了德国。”
  维克托收起了脸上的笑容,他意识到,斯大林同志不是无缘无故提到这个人的,他一定有什么深层次的目的。
  “维克托,作为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的负责人,你应该有足够的警惕和敏锐的嗅觉,”果然,斯大林同志接着说道,“当初,在西乌克兰,存在着很多的问题,因为眼下这场突如其来的战争,很多当时的问题都被掩盖住了,但,掩盖住的问题我们也不能忽视掉,相反,越是这样的问题,我们越应该高度重视。”
  什么问题?被掩盖住的什么问题?维克托的脑子里全都是问号,他感觉自己有点跟不上斯大林同志的思路,当然,最主要的是,对方说的太隐晦了……难道这个问题与那个什么万达?班德罗斯卡有关?
  “您的是,斯大林同志,”尽管不明白对方到底说的是什么问题,但维克托也不敢开口去问,与此相反,他还得不懂装懂,含糊其辞的说道,“在战争爆发之前,我就是内务人民委员部利沃夫局的负责人,对此,我深有感触。”
  “我很清楚你当时所处的位置,所以,我才希望你能够亲自调查这些问题,”斯大林同志看了他一眼,说道,“为什么当初万达?班德罗斯卡这样的人,可以由联盟国内,顺利的回到波兰。为什么那些与她同样敌视苏维埃,仇视社会主义的犹太人、波兰人,甚至是乌克兰人,可以穿过边境线,去往德国人的控制区。那个叫诺贝特?格斯滕麦尔的盖世太保,是不是与边防军的某些人有关联,是不是有人为他的行动提供了便利。”
  维克托的眉头一下子便蹙了起来,他终于明白斯大林同志说的是什么事情了。
  就像他之前所说的,在苏军挺进利沃夫的时候,维克托是属于最先进入利沃夫的那一批人,随后,他又成为了内务人民委员部利沃夫局的负责人,而且一直在那里待到战争爆发,所以,那两年利沃夫所发生的一切事情,他都是知情的。
  斯大林同志所说的这番话里,提到了一个诺贝特?格斯滕麦尔的盖世太保,没错,这个德国佬就是当初盖世太保设立在利沃夫的联络人,当时,内务人民委员部与盖世太保是有往来交流的,不过,诺贝特?格斯滕麦尔的级别有点高,人家是校级军官,因此,与他对接的人就是谢罗夫。
  在瓜分波兰的时候,苏德双方是有协议的,按照这份协议,当苏军占领了利沃夫之后,原本居住在利沃夫的波兰人,有权力选择继续留在利沃夫,还是迁移到德国控制区。
  记住,能够享受到这份权利的,只有波兰人,也就是持有波兰国籍的人,但乌克兰人以及持有苏联国籍的各族人,都不包括在内。
  当时,内务人民委员部是负责边境管理的,出入境的人都需要经过内务人民委员部的审查,而那个叫诺贝特?格斯滕麦尔的盖世太保,则是德国一方专门负责该项事务的人。
  维克托记得很清楚,当年在执行人口迁移政策的时候,一开始都很顺利,那些生活在利沃夫的波兰人不喜欢苏联,更不喜欢苏联的社会主义制度,虽然不管是生活在布格河东边,还是生活在布格河西边,都摆脱不了一个亡国奴的身份,但那些波兰人,尤其是波兰知识分子,还就是更愿意跑到德控区那边去。
  于是,就在小半年的时间里,大量原本生活在利沃夫的波兰人,纷纷迁移出去,搬到了德控区那边。
  如果仅仅是这样,那整件事就没什么问题了,可是随着利沃夫的波兰人大量迁走,一些持有联盟国籍的人,也加入了西迁的队伍。一开始,这样的人还不算多,但是随着消息传开,加入西迁队伍的人也越来越多了,而且,其中占据多数的都是犹太人。
  说实话,当初的内务人民委员部在情报工作上的确是做的不怎么样,再加上当时的维克托总想着离开西乌克兰,整个人的心思都没往正地方用,所以,也没有察觉到这背后存在着什么问题。
  直到后来德国控制的波兰境内,开始大规模的抓捕犹太人,并没收犹太人的财产,这种不正常的迁移现象才宣告结束,同时,德国人搞的小动作也被曝光出来。
  事实是,当时出现的不正常西迁现象,与那个诺贝特?格斯滕麦尔所搞的地下宣传有关,此人不仅极度反犹,而且贪婪无度。他利用一些波兰人的地下组织,偷偷号召西乌克兰地区的犹太人迁往波兰的德控区,说是到了那边他们就会拥有自己的土地,自己的财富,等等等等,但事实是,一旦那些犹太人听信了这种谎言,只要过了边境,就等于是进了地狱了。
  不过,这件事在当时曝光出来之后,并没有引来任何大的反响,毕竟当时苏德双方的关系友好,同时呢,苏联国内也存在着一定的反犹意识,再者,那些越境的犹太人,在他们偷偷越境的那一刻,就已经背叛联盟了,谁还会在乎他们的死活?
  到今天,这件事已经过去那么久了,说真的,要不是斯大林同志提起的话,维克托早就给忘到不知哪去了。
  (失言了,今天还是只能一更,明天再恢复两更,抱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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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8 剑指谢罗夫
  现在,问题来了,斯大林同志为什么突然又想起了当年利沃夫的事情?难道是最近犹委会那些人的吵嚷引发了斯大林同志的关注?
  不,那可能性委实不大,那些犹委会的家伙们,的确是在大肆宣扬法西斯德国对犹太人的迫害,他们所做的那些宣传,的确也有很多触动人心,甚至是感人肺腑的内容。
  但是,真的有谁会关心那些犹太人的死活吗?尤其是当年自愿离开联盟,前往德控波兰地区的那些犹太人?维克托相信,没人会在乎他们的,至少斯大林同志不可能时隔多年,重新又把这件事想起来。
  按照斯大林同志的说法,维克托必须要慎重调查当年格斯滕麦尔的事情,既然要调查格斯滕麦尔,那么调查所涉及的方向,大概应该会有那么几个方向:当年,谁与格斯滕麦尔联系密切;谁为他在利沃夫地区的宣传活动提供了便利;谁从此人的一系列所作所为中受益了;为什么当年会有那么多的联盟籍犹太人顺利通过边境;为什么当年的边防军会无所作为等等等等,这一系列的问题,就是维克托必须要搞清楚的。
  这是查旧案、翻旧账,且不说这样的案件侦查起来是不是会有难度,维克托首先要考虑的,还是斯大林同志的目的是什么。
  不要说他旧事重提会没有什么目的性,那样的想法太幼稚了,其要嘛是在针对某件事,要嘛是在针对某些人,事实必然如此,不可能有第三种可能。
  “安德烈?亚历山德罗维奇同志,在之前的国防人民委员部会议上提出,随着战争的局势愈发明朗化,我们的工作重心也应该适当的做出一些转变,”斯大林同志接着说道,“虽然我认为考虑这些问题的时间还太早了些,但至少他有一项意见我是认同的,那就是战后恢复以及清算的工作,必须列入我们的工作日程了。”
  “日丹诺夫同志是富有远见的,”维克托能说什么?他又不是国防人民委员部的人民委员,那里的会议上谈了什么内容,谁支持、谁反对,他是一点都不知道,因此,只能说的没有营养的废话了。
  “战后恢复的问题,我们一直都在谈,相关的工作也一直都在做,”斯大林同志也没想听他的意见,只是自顾自的继续说道,“而战后清算的工作,此前也提到过,但具体的工作还没有铺展开,甚至还没有着手去安排。”
  维克托点点头,关于清算的问题,他之前也听贝利亚和马林科夫谈到过,这里所谓的清算,包括了对叛徒、投降分子等若干类人的清算。
  在此之前,清算工作在原则上应该是由军事委员会来主导的,而按照相关规定,各类需要被清算的人分为很多种,从伪政府官员,到通敌叛国者,再到戕害红军、游击队员及联盟情报人员的罪大恶极者等等等等,种类繁多,因罪名不同,处罚的力度也不尽相同,从枪决到流放、判刑,不一而足。
  但是,这类规定在执行的过程中并不是很严格,因为参与处罚的并不仅仅是军事委员会,毕竟军事委员会自己也忙不过来。由此,相关的清算工作在执行过程中就出现了一种局面——混乱。
  前线作战的部队在做清算工作,游击队也在做这类工作,新解放区的警察、民兵同样也在做这类工作,甚至是普通民众也参与了进去。
  这种乱象,导致了一个结果,那就是有很多人利用清算的机会公报私仇、攀诬构陷,甚至是抢劫犯罪。
  为此,早在将近两个月前,联盟最高法院院长伊万?戈里亚科夫同志就提出过相关意见,他在《社会主义法学报》上发表了一篇文章,批评了新解放地区所出现的,打着清算的幌子所实施的违法犯罪行为,并建议在各类清算工作中,各级各部门应更多的尊重司法。
  是的,不要以为如今的苏联没有法制建设,相反,即便是在战争期间,联盟司法部门的运作也依旧是顺畅的,针对新解放地区的乱象,不仅戈里亚科夫提出过意见,最高检察长萨福诺夫、司法部长里奇科夫,都向国防人民委员部提出过建议。
  不过话说回来,新解放地区原本就是比较混乱的,尤其是在西乌克兰,那里的德国人虽然被赶走了,但还有数量不明的民族主义游击队存在,而直到现在还没有放下武器的民族主义游击队,肯定是反政府的了。
  诸多的现实摆在那里,才最终导致了清算工作没办法按照既定程序合理合法的展开。
  当然,在这里,维克托也非常的清楚,斯大林同志现在考虑的,肯定不是清算工作在执行过程中的合法性,他在考虑的,是如何通过清算工作来实现自己的目的。
  “我的想法是,”猜测不到维克托内心的真实想法,斯大林同志仍旧在继续着他的话题,“在战后重建以及清算工作中,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也应该更多的参与进去,尤其是在清算工作中,我的意见是,法院、检察院、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以及内务人民委员部应该组成联合的工作组,各司其职,一起来负责这项工作。”
  维克托抿着嘴唇,沉默不语。
  当斯大林同志提出这个想法的时候,他的脑子里转过的第一个念头,便是当年他在舍普琴科沃险些被枪决的历史,那时候,有一个所谓的“三人小组”,专门负责侦查、审判各种各样的案件,难不成斯大林同志又想弄一个“四人审判小组”出来,让当年的血腥与混乱重演?
  “目前,利沃夫就是新解放区之一,”斯大林同志继续说道,“我希望你们的工作能够从那里率先展开,包括我刚才所谈的那个遗留问题,都应该纳入调查的范围。”
  转过身,面对着维克托,他加重语气,说道:“我的态度是,对于当年那些在战争前就与德国人展开合作,背叛了联盟,背叛了苏维埃祖国的人,我们坚决不能放过。而对那些在战争中向德国人投降,为德国人工作,甚至迫害同胞的人,我们更应该给与最严厉的惩罚。哪怕有一个原本应该接受惩罚的人,最终逃脱了惩罚,都是我们的无能和失职,都是我们的耻辱。”
  这番话,斯大林同志说的是铿锵有力,由此可见,他在这方面的态度是坚决的。
  “是,斯大林同志,那我稍后就与戈里亚科夫、萨福诺夫以及谢罗夫三位同志联系一下,确定一下基本的工作原则,”维克托面色一整,站直身子说道。
  “谢罗夫同志暂时不会参与这项工作了,”斯大林同志从口袋里掏出烟斗,一边低头摆弄着,一边轻描淡写的说道,“之前接到佩哥夫和尤马舍夫的报告,远东有些事情需要他去处理,所以,内务人民委员部的工作暂时由梅尔库洛夫同志负责了。”
  说到这,他语气顿了顿,这才接着说道:“况且,在战前的时候,西乌克兰地区内务人民委员部的工作就是由他负责的,有人反映,当时他与格斯滕麦尔的关系似乎非常不错,两人之间的往来也很频繁。所以,接下来对利沃夫的调查,他也有回避的必要。”
  在这一刻,维克托的只觉得脑子里嗡的一声响,他总算是搞明白斯大林同志旧事重提,针对是什么人了,毫无疑问,这是对着谢罗夫去的,当然,更准确的说,这是对着赫鲁晓夫去的。
  维克托记得很清楚,当初联盟收复利沃夫之后,赫鲁晓夫也没少往那跑,当然,斯大林同志倒是不可能拿这件事直接针对赫鲁晓夫,他的目的,应该是首先拿掉谢罗夫,而后,再从谢罗夫的身上,将赫鲁晓夫牵扯出来。
  最近两年,谢罗夫与赫鲁晓夫之间的密切关系,已经不再是什么秘密了,从某种程度上,这甚至已经是个公开的事实了。另外,当年的谢罗夫之所以能够进入斯大林同志的视野,也是因为由赫鲁晓夫的举荐,这一点,别人不清楚,斯大林同志肯定是再清楚不过了。
  格斯滕麦尔事件发生的时候,正好是赫鲁晓夫频频光顾西乌克兰的时候,也是谢罗夫主持西乌克兰内务人民委员部工作的时候,因此,要想将格斯滕麦尔事件与他们两个人扯上关系,尤其是与谢罗夫扯上关系,简直不要太简单了。
  但若是再往深处考虑一下的话,当时的维克托在干什么?他是利沃夫内务人民委员部的负责人,如果说谢罗夫在这个事件的调查中需要回避的话,那么他难道就不需要回避了吗?
  没错,他当然也应该需要回避,但斯大林同志却偏偏让他去调查这件事,那么,这个安排的背后有没有更深一层的意思?
  维克托相信是有的,而且他非常肯定,自己与这个事件有没有关系,完全取决于自己将来提交的调查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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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9 旧案重提
  已经是深夜,林荫路的别墅里,二楼的书房内黑着灯,虚掩的房门处,一道金色的光线从门缝中投射进来,在暗绿色的地毯上划出一道光影,径直延伸到那张宽大的书桌边上。
  书桌后,一道模糊的人影站在窗户前,那张面无表情的脸,被窗外的月光照的隐隐泛青,形如鬼魅。
  门口的方向有隐约的脚步声响起,片刻后,那道由门缝中透进来的光线,被人给结结实实的挡住,一时间,书房里更加的昏暗了。
  隐约的脚步声停在门口,虚掩的房门也被人从外面推开,一道身影背朝着室外的光线,静悄悄的站在了书房门口。
  来人是个女人,穿了一身淡薄的睡衣,外间客厅中的灯光从她背后投射过来,将她这身睡衣衬的近乎透明,内里窈窕的身姿曲线毕露无遗。
  “怎么没有开灯?”站在门口,安丽娜小声问道,“要我帮你打开吗?”
  “不用,”站在窗前的那道黑影,正是维克托,他依旧看着窗外,头也不回的说道,“你不用管我,我只是有些问题没有想明白,所以,我现在需要安静。”
  这番话说的语气不是很好,当然,这也是因为他现在的心情不好。
  安丽娜抿了抿嘴唇,她从门外走进来,将手中端着托盘放在书桌上,随后又悄无声息的走回到门口。
  “我给你沏了杯茶,还准备了两样甜点,”走到门口的时候,她稍稍停下脚步,小心翼翼的说道。
  “知道了,”维克托用稍稍有些沙哑的声音说道,“谢谢。”
  安丽娜似乎是松了口气,她小心的走出门,转身准备带上房门的时候,犹豫了一下,最后,才将房门稍稍掩上一些,但依旧留着一道缝隙。
  维克托此时的心情的确很不好,他的思维依旧困在自己制造的小窠臼里,无论如何都挣扎不出来。
  这个小窠臼名为“负罪感”,它起自于背叛,是一种很难磨平的情绪。
  在结束了上午与斯大林同志的“郊游”之后,维克托利用下午的时间查了查谢罗夫的去向,又查了查当年利沃夫那件破事的经过,而调查的结果,最终证实了他的揣测。
  谢罗夫的确是去了远东,但为什么去的,却没有查到,维克托只知道是远东滨海边疆区第一书记佩哥夫与太平洋舰队司令尤马舍夫,共同向国防人民委员部提交了一份报告,至于报告的内容具体时间什么,国防人民委员部做了保密处理,即便是他这个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的主席都没有权力查阅。
  在维克托看来,这份报告的内容不管是什么,肯定都是比较重要的,否则的话,不会连他都没有资格去查阅,同时,作为内务人民委员部人民委员的谢罗夫,也不会毫无猜疑的亲自赶了过去。
  维克托相信,自己上次告的那个黑状,终归还是起作用了,斯大林同志这么长时间没有采取行动,不是说他把这事忘了,亦或是根本不在乎,而是因为他在等这么一个机会。
  尽管斯大林同志是联盟的最高领导人,在联盟内部有着无与伦比的权威,但在政治斗争这种事情上,也不是他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的,他同样也必须讲究策略。
  就拿对付赫鲁晓夫这件事来说,他不可能毫无缘由的冲人家发一顿脾气,亦或是将人家臭骂一顿,说到底,赫鲁晓夫同志只是他在政治局中的同事,是他在建设联盟这项工作中的战友,而不是他的奴仆。因此,不管是给赫鲁晓夫上眼药也好,穿小鞋也罢,他都得有个理由,有个借口,只有有了这个理由和借口,他才能秉持大义,才能团结更多的同志。
  因而,从根本上说,斯大林同志这次将利沃夫当年的旧账翻出来,其实归根结底,还是受了维克托的影响,换句话说,谢罗夫要倒霉,完全是因为他的缘故。
  现在,谢罗夫去了远东,内务人民委员部暂时由梅尔库洛夫负责,那么,如今的谢罗夫就真的成为了无根之萍了,可以预见,在有了斯大林同志暗示的情况下,即便是没有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的参与,仅仅是内务人民委员部去展开调查,都能找出一大堆对谢罗夫不利的东西来。
  斯大林同志现在只是对赫鲁晓夫心存不满,所以,他不太可能将这位头发越来越稀松的家伙一棍子打死,赫鲁晓夫最后的结果,多半就是拿掉一些职务,甚至只是被训斥一顿就完事了。
  可相比之下,谢罗夫同志呢?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他的前途肯定是彻底毁掉了,话句话说,核心圈子里中的政治斗争只是一个小动荡,类似谢罗夫这样的要员,便已经前途尽毁了。
  当然,现在维克托所纠结的并不是这些,他真正纠结的,是对待谢罗夫的态度。
  说真的,即便是到了现在这个时候,维克托对谢罗夫的感情也非常的复杂,说到底,在他刚刚穿越到这个时代,整日里惶惶不安,且摸不清未来在什么地方的时候,是这个人首先看重他,并且不遗余力的提拔他,给了他一份前途,也让他在这个完全陌生的时代里站稳了脚跟。
  随后的一段时间里,维克托的升迁几乎都离不开谢罗夫的帮助,一直到他背叛了谢罗夫,并将谢罗夫从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赶走,当然,那时候的他已经投向了斯大林同志,等于是背后有了更大的靠山。
  前世的时候,维克托曾经听人说过,说是走仕途的人,没有谁对不起谁,谁背叛谁那一说,只有谁走得快一些,谁都的慢一些的区别。
  曾几何时,维克托觉得这种说法很冷血,很负面,但是现如今呢,他已经走在了这条很冷血,很负面的路上,并且正沿这条路越走越远。
  今天下午,通过调阅战前的一些资料,维克托才了解到当初格斯滕麦尔事件所牵涉到的问题。
  就像斯大林同志所怀疑的那样,当初的“格斯滕麦尔事件”并不是格斯滕麦尔一人所造成的,在其背后,确实还牵涉到了内务人民委员部的问题,确切地说,是牵涉到了边防军的问题。
  因为在当时的利沃夫,一名持有联盟国籍的人,要想进入德国控制区可没那么容易,尽管当时苏德的关系表面友好,但在这份友好的背后,是莫斯科对柏林的深深忌惮,因此,边防军系统是外松内紧的,对边境地区的盘查也非常严格。
  除此之外,在内务人民委员部旧有的档案中,就有相关方面的保存信息,其中涉及到了利沃夫地区边防军系统中出现的腐败现象,有边防军的军官,以每人收取五百至一千卢布的方式,为那些试图偷渡边境线的人放行。更有甚者,竟然有人与格斯滕麦尔合作,以收取回扣的方式,向德控区输送人员。
  遗憾的是,当时的内务人民委员部在一开始并没有重视这件事,等到开始重视的时候,边境线的气氛已经开始变得紧张,战争随后便到来了,因此,也没有机会进行深入的调查。
  按照内务人民委员部的估计,当年通过这种方式进入德控区,并最终落到格斯滕麦尔手中的苏联籍犹太人,大概有两千到两千四百人左右,也就是说,在这一起事件中,有这么多人被送进了鬼门关。
  如果从这方面看的话,斯大林同志要求重新清查这件事,将当年的涉事者都找出来,给与足够的惩罚,是非常有必要的,毕竟这是真正的谋财害命。
  但从另一个角度看,这又是打着正义幌子所搞出来的政治斗争,其出发点是存在问题的。
  好吧,维克托从不认为自己是什么正人君子,他也没兴趣从道德的角度,去对斯大林同志的做法,展开任何形式的抨击,他只是……
  还是算了吧,现在说什么没想要针对谢罗夫之类的话,显然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真正让维克托感觉糟心的是,这次的调查是因他告的黑状而起的,而最终要去负责这项调查的人,同样还是他自己。换句话说,他是里里外外的坏人都要做到了才行,否则的话,谢罗夫同志今天的命运,说不定就是他的明天。
  手中的一支香烟抽完,维克托长长的吐了口气,这才在窗户前转了个身,径直走到书桌后面坐下。但他伸手打开桌上的台灯时,书桌上显现出厚厚的一摞文件,这是他今天下午专门从内务人民委员部调取过来的档案资料,其中不仅有当年利沃夫边防军的相关人士档案,也有对当年“格斯滕麦尔事件”的简要记录。
  除了这些来自内务人民委员部的资料之外,还有一份从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对外情报局调来的情报资料,这份资料中记录的,则是格斯滕麦尔此人目前的状况。
  没错,不管心里抱着什么样的情绪,斯大林同志交代的任务还是要完成的,否则的话,就不是他同情别人的事了。
  。

350 赫鲁晓夫(1)
  六月份的基辅,天气已经开始变的有些炎热了,在维克托离开莫斯科,前往基辅的时候,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的后勤部门,刚刚收到了来自乌克兰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的换装申请,那边的同志们已经到了更换夏装的时候了。
  这次从莫斯科前来基辅,维克托没有乘坐飞机,而是专门坐火车过来的,这也是为了相应斯大林同志的号召,这位领袖同志始终认为乘坐飞机不安全,因此,不仅他自己出行的时候尽可能的不乘坐飞机,别人出行他也总是建议不要将乘坐飞机作为首选项。
  基辅郊外,瓦希尔科沃镇,与镇子同名的集体农庄中,脸上带着些许疲惫的维克托,混迹在一个二十几个人组成的队伍中,站在一片无垠的麦田外围,向如同苍翠之海一般的西南方向眺望。
  这二十几人的队伍中,绝大部分都是来自于乌克兰加盟共和国各地的一把手,主要是各州的第一书记,比如说此时走在维克托身边的,就是敖德萨州的州委第一书记基里琴科。
  在前来乌克兰之前,维克托了解过一些人的基本情况,其中就包括了基里琴科的,此人在战争爆发之前就在乌克兰工作,而在战争爆发之后,他就成为了赫鲁晓夫的下属,与后者相同,他也是在各个部队的军事委员会中工作,还有一个少将军衔。
  而在敖德萨解放之后,此人便迅速脱离了军队,重新回到乌克兰的党组织内,成为了敖德萨州第一书记,兼敖德萨战后重建委员会主席。
  走在队伍最前面的人,就是穿着一身列宁装的赫鲁晓夫,他与一个身材矮小、戴着眼镜,一副知识分子形象的中年人走在一块,两人正凑在一块小声的交谈着什么。
  今天已经是维克托抵达乌克兰的第四天了,在过去的四天里,他什么正事都没干,整天就跟在赫鲁晓夫的屁股后头四处转了。
  在这四天里,他先是从基辅跟着跑去了敖德萨,随后,又从敖德萨跑去了哈尔科夫,再之后就是顿涅茨克、尼古拉耶夫,直到今天,才重新返回基辅。
  “……安德烈?安德烈耶维奇他已经老了,他什么都不懂,”就在维克托感觉有些无聊的时候,队伍最前面的赫鲁晓夫突然提高了嗓门,他像是听到了什么令他感觉愤怒的消息,因此,一边挥舞着胳膊,一边大声说道,“他只会看着那些别人递上去的报告做决定,从没想过自己实地的看一看,想一想,至少是向那些真正的农民兄弟了解一下实际情况。”
  维克托眨了眨眼,抬头朝队伍的最前方看过去,他听出来了,赫鲁晓夫这是在抨击安德烈耶夫,因为好脾气的安德烈耶夫同志,现在就在负责联盟的农业工作。
  就在抬头的那一瞬间,维克托恰好看到一名穿着内务人民委员部制服的中年人,飞快的凑到赫鲁晓夫身边,在他身边说了句什么。
  这个人配着少将的军衔,维克托认识他,知道此人名叫斯特罗卡奇,在战争时期,是乌克兰卫戍部队的指挥员,赫鲁晓夫的安全工作就是由他负责的。而在战争爆发之前,此人是边防军的一名上校,因此,如今他已经回到了内务人民委员部,但还没有分配具体的工作。
  斯特罗卡奇应该是向赫鲁晓夫提了什么建议,但后者并没有接受,而是继续大声说道:“我为什么不能表达个人的意见?难道布尔什维克党的党章里,有不允许政治局委员在私底下发牢骚的规定吗?还是说我现在已经没有开口说话的权力了?!”
  “我为什么要担心我的话被别人传到莫斯科去,难道我说的不是事实吗?”赫鲁晓夫似乎越说越来气,因此,越说声音越大,“安德烈耶夫同志就是不了解乌克兰的情况,这里不是莫斯科,也不是乌拉尔,在这里,尤其是已经到了六月份,对于那些未能赶上农时的地方来说,补种春小麦已经不合时宜了,即便是种上了,最终的收获恐怕还没有播下去的种子多,难道不是这样吗?”
  说到这儿,他转过身,一边看着身后的诸多乌克兰地方官员,一边问道:“过去这么多天,我们走遍了整个东乌克兰,还有大半个西乌克兰,前后走访了上百户农民,难道他们的经验,还比不上那些科学院的所谓农业专家吗?”
  看到赫鲁晓夫的视线似乎不经意的从自己身上扫过去,维克托摸了摸鼻子,重新低下头,避开了对方的目光。
  是的,在今天这些人里面,就只有他和萨福诺夫、戈里亚科夫三个人是外人,不属于乌克兰的地方干部。
  “还有尼古拉?阿列克谢耶维奇,我怀疑他在计委工作的经验,远没有马克西姆?扎哈罗维奇的经验丰富,”赫鲁晓夫似乎没打算控制自己的情绪,他又将炮口瞄准了刚刚就任国家计委主席不久的沃兹涅先斯基,“看看他给了我们一个什么样的任务,全年要求上缴的粮食总量是多少?3亿普特,而按照计委那些人的说法,之所以定这么多,是因为乌克兰在战争爆发之前上缴的粮食总量就已经是5亿普特了。所以,这已经是在照顾我们了。”
  维克托在下面听着,他知道赫鲁晓夫在抱怨的是什么。
  之前他对安德烈耶夫的抱怨,主要集中在目前的一个争论上。这个争论说起来有些滑稽,但却直接关系到了乌克兰的农业大局问题。由于西乌克兰地区才刚刚解放不久,显然已经注定是错过了春耕了,那里的全部希望,也就是下半年的那一份收成了。
  如此一来,就有了一个下半年种什么的问题了,而莫斯科那边,也就是农业人民委员会下发的指导性意见,是要求西乌克兰地区补种冬小麦,这个指导性意见,是安德烈耶夫同志从几名农业专家那里询问来的。
  而现实的情况是,西乌克兰的农民从来就没有种过冬小麦,他们也不接受这份所谓的“指导性意见”。
  要知道,在战争爆发之前,联盟才刚刚从波兰手里将西乌克兰地区夺回来,随后不久,随着战争的爆发,这片土地又落到了德国人的手里,因此,生活在那片土地上的人们,对于联盟并没有多少归属感,他们本来就是不怎么听话的。
  这一次,莫斯科下达行政命令,要求在西乌克兰地区推广冬小麦的种植,直接遭到了西乌克兰农民的抵触,相关的推广工作根本没办法进行。
  在过去几天里,赫鲁晓夫带着人走访了西乌克兰的很多地方,因此对西乌克兰农民的想法是有足够了解的,他刚才说的有些话其实也没错,农民种了一辈子的地了,他们难道不知道自己应该种什么吗?
  至于说对沃兹涅先斯基的抱怨,则来自于计委所下达的本年度乌克兰粮食上缴指标,这个指标是由沃兹涅先斯基制定发布的,而按照这个指标来搞的话,今年的秋收之后,乌克兰应该上缴粮食3亿普特,也就是相当于540万吨。
  计委之所以将粮食征购的指标定这么高,当然是经过周密计算的,不可能像赫鲁晓夫所说的,就是简单的考察了一下战前的标准,稍作加减,就定了这么个数字。
  但实话实说,考虑到乌克兰目前的现实,这个标准定的确实是有些高了。
  乌克兰现在的现实是什么?刚刚经历了一场残酷的战争,东乌克兰由于德军的焦土政策,几乎被烧的什么都不剩了,而西乌克兰则刚刚解放,已经错过了一季的收成。
  当然,除了这些不利因素之外,还有一点是不容忽视的,那就是人口的缺失。在目前的乌克兰,劳动力的短缺问题非常严重,身体健全的成年男性劳动力,几乎是看不到的,真正从事农业劳动的,全都是女人、孩子和老人,以及一些残疾人。
  天知道计委在制订粮食征收政策的时候,有没有将这些因素考虑进去。
  好吧,赫鲁晓夫的这些抱怨其实是没有多大意义的,因为他根本改变不了什么,或许唯一的作用,就是能够在下属的面前给自己赢得一些加分了。
  不过,在过去的几天时间里,尽管维克托被赫鲁晓夫带着四处乱跑,而真正属于他的那部任务却一点都没做,可在内心深处,他对赫鲁晓夫的印象还是有一些改观的,至少从这几天的情况看,此人也是个真正愿意埋下头去做事的人。
  前世的时候,总听人说苏联的官僚主义盛行,但就眼下的现实来看,至少在如今的岁月里,官僚主义这种东西,还没有成为这个国家的主流现象。
  作为乌克兰加盟共和国的第一书记,赫鲁晓夫什么都关心,他关心着顿涅茨煤矿的复工问题,也关心着第聂伯彼得洛夫斯克铁矿的修复问题,同时,还在关心着敖德萨的船厂和基辅的小麦田。
  在维克托所生活的那个年代里,真能做到他这样的人,还真是不多了。
  。

351 赫鲁晓夫(2)
  瓦希尔科沃不仅仅是个小镇,同时也是一个集体农庄。
  在战争期间,由于德国人对乌克兰的占领,整个乌克兰的集体农庄制度遭到了彻底的破坏,这种破坏不仅仅是组织形式上的破坏,同时,也是硬件设施上的。尤其是在东乌克兰地区,德国人不仅将原本属于集体农庄的机械设备盗窃一空,还将农庄的引水灌溉设施、仓储设施以及交通道路都彻底的毁坏了。
  为此,在乌克兰解放之后,作为共和国的第一书记,赫鲁晓夫不仅仅要尽快恢复整个乌克兰的基础设施和社会秩序,还要在保证农业生产的同时,重建战前的集体农庄制度,因此,他身上的压力其实是很大的。
  就维克托所知,现在赫鲁晓夫不仅仅在与农业人民委员会、国家计划委员会扯皮,还在与内务人民委员部打官司。
  其与农业人民委员会、国家计划委员会之间的矛盾就不用说了,而他与内务人民委员部之间的矛盾,来自于谢罗夫的突然离任,也就是在梅尔库洛夫开始代理内务人民委员部人民委员的职务之后。
  就在上周,也就是维克托准备离开莫斯科,正式南下乌克兰的时候,内务人民委员部下达了一份关于加强战俘营管理的命令,在这份命令中,有一些涉及到乌克兰的内容,其主旨,便是要关闭位于哈尔科夫、第聂伯彼得洛夫斯克的四处德军战俘营,并将这些战俘营的战俘,迁往斯大林格勒。
  这项命令一经下达,立刻就引起了乌克兰部分地方官员的反弹,尤其是哈尔科夫与第聂伯彼得洛夫斯克的地方官员。
  即将被关停的四个战俘营,总共关押了将近三万名战俘,其中包括了德国人、罗马尼亚人、匈牙利人等等,而这些战俘,都是绝对免费的劳动力,无论是哈尔科夫正在恢复中的冶金企业,还是第聂伯彼得洛夫斯克正在修复中的铁矿,都极其需要这些免费劳动力,所以,两地的地方官员自然是不允许将这些战俘撤走的。
  如今的赫鲁晓夫是乌克兰的第一书记,也是这个加盟共和国的带头人,正所谓“在其位谋其政”,他现在坐在这个位子上,自然就要站在乌克兰的角度上去考虑问题,如果他的立场不够明确的话,又怎么能获得手下那些地方官员们的支持?
  所以,他第一时间便在这个问题上表明了立场,这与他在粮食征购指标上的立场是一致的,当然,估计他考虑问题的出发点也是相同的,那就是将他打造为乌克兰利益的代言人。
  维克托没有过基层政府的工作经验,这对他来说是一个弱势的地方,而今,从赫鲁晓夫身上,他算是看到了作为一名地方官员有多么的不容易。至少有点是必须明确的,作为赫鲁晓夫这样的角色,他必须在乌克兰地方利益与莫斯科的利益之间,寻找一个平衡点,否则的话,任何一方失衡,都会让他的工作无法进行下去。
  在农庄内转了大半个上午,与诸多的农庄成员展开了短暂的座谈,听取了他们的建议和需求,并向他们询问了一下今年的预期收成,直到临近中午的时候,赫鲁晓夫才带着众人回到镇上。
  农庄仅有的一处餐厅内,维克托与萨福诺夫、戈里亚科夫两人坐在同一张桌子上,他们三个人属于从莫斯科来的“外人”,再加上又不在乌克兰担任任何职务,所以,赫鲁晓夫与他的州委书记们讨论工作上的事情,自然不会将他们安排进去。
  其实,别看维克托与萨福诺夫、戈里亚科夫两人坐在一块,其实从立场而言,他与这两个人也不是一路的,作为最高检察长的萨福诺夫和作为最高法院法官的戈里亚科夫,都是日丹诺夫的追随者,至少,他们在立场上是与日丹诺夫相近的。
  这次前来乌克兰,三人再加上一个还没有到位的梅尔库洛夫,真正的任务,是推动清算工作的顺利实施,并以乌克兰为试点,对清算工作的具体工作方式,做一番探索。斯大林同志的要求是,他们最终最终需要拿出一份合理的规划意见出来,作为今后在其它解放区推动清算工作的准则。
  站在萨福诺夫与戈里亚科夫的角度上,他们这次来乌克兰的目的其实只有一个,那就是借着这次机会,将内务人民委员部的“三驾马车”取缔掉。
  是的,一直以来,内务人民委员部的权威都依赖于“三驾马车”的存在,这个所谓的“三驾马车”有两种含义:一种是逮捕权、审查权、审判权这三大权力,而另一种则是指的1934、1937以及1941这三年里,中央执行委员会与人民委员会先后做出的三个决议,正是这三个决议,授予了内务人民委员部所属的特别委员会从逮捕到审讯,再到判刑的三大权力。
  就这么说吧,内务人民委员部所属的特别委员会,有权不经检察机关和法院的审判,就可以将一名犯人判处20年以下的劳役,可以将一名对国家安全有威胁的人,包括其家属,送到边远地区,也就是直接流放。在经过最高检察长的批准之后,可以对任何一名罪犯执行死刑。
  这些都是内务人民委员部下属特别委员会的权力,直到现在都没有被取消掉。
  以萨福诺夫和戈里亚科夫为代表的一系列联盟法律工作者,一直以来都在为了取缔内务人民委员部的这项权力而奔走,他们认为内务人民委员部拥有如此巨大的而权力是不合理的,对社会主义法制的破坏作用非常大。
  不过,他们的立场也不是没有反对的声音,同样是在联盟的法律工作者中,也有一部分人不赞成取缔内务人民委员部的这项权力,其理由是,内务人民委员部所主导的很多案件中,都有无法向公众公开的内容,比如说那些间谍、特务、反苏的破坏分子等等,他们所涉及的案件,都应该是保密的,不应该让检察机关和法院过多介入。
  在这种情况下,两种观点本身就无法协调,自然也就没办法做出最终的决定。
  所以,这次萨福诺夫与戈里亚科夫,就是想在制订清算工作准则的时候,将内务人民委员部的特权限制住,并将这种原则做为一个范本,推行到全苏范围内。
  站在无私的立场上,维克托当然是支持萨福诺夫与戈里亚科夫两人立场的,因为在他看来,联盟的社会主义法治如果想要建立并健全起来,就必须给内务人民委员部、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这样的部门套上缰绳,让它们的权力不至于失控。尤其是类似内务人民委员部“三驾马车”这样的情况,一个部门既可以办案,又可以逮捕,还能最终审判,这样的三权合一太可怕了,有这个前提摆在那里,出现冤假错案的几率铁定会高的吓人。
  但作为人,谁有可能真正做到无私?就拿现在的维克托来说,他可以在这个问题上不抱立场,可以不去反对萨福诺夫与戈里亚科夫的态度,但要想让他旗帜鲜明的支持对方,则是根本不可能的。
  也正因如此,即便是他与萨福诺夫、戈里亚科夫两人独处的时候,彼此间也缺乏交流的机会,三人待在一块基本就是沉默,气氛非常的尴尬。
  此时已经到了午餐时间,按照赫鲁晓夫提出的要求,农庄方面为到场的所有人准备了午餐,就在维克托这一桌三人沉默的时候,一名裹着白色头巾的中年肥胖女人,替他们端上来了午餐。
  这午餐……真是让人很没有食欲,菜是两份土豆,一份土豆泥,一份清汤寡水的炖土豆,而主食则是黑面包,一整条的黑面包,另外,还有一份通心菜做的汤。
  看着那条硕大的黑面包,维克托有点无语,而他对面的萨福诺夫、戈里亚科夫则有点傻眼,要知道,在战争环境下,军队里的伙食标准,这么一条黑面包是给三四名苏军士兵吃的。
  除此之外,这黑面包一看就不是普通的黑面包,它明显是加了麸皮、锯末的,要想把这玩意吃下去,真不是一件容易事。
  维克托正在犹豫呢,一道人影已经走到了三人桌前,随即,一个餐盘落到他们的桌上。
  三人抬头去看,这才发现走过来的人竟然是赫鲁晓夫。
  将餐盘放在三人面前的桌上,赫鲁晓夫走到维克托身边的空座前坐下,一边伸手拿过维克托餐盘里的那个黑面包,一边又用另一只手拿过他盘子里的餐刀。
  “我知道你们到基辅来是为了什么,”用那把餐刀将黑面包切成片,赫鲁晓夫阴沉着脸,说道,“也知道你们的真实目的是什么,而作为乌克兰目前的负责人,我有义务支持、配合你们的工作,但我必须告诉你们的是,在如今的乌克兰,我们的农民就只能吃这些你们或许觉得难以下咽的东西,不,他们或许连这些东西都快吃不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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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2 都重要
  必须承认,赫鲁晓夫同志此时那一脸严肃的表情,再搭配着桌上简陋到难以下咽的食物,的确是给现场营造出了一种气氛,一种正义感十足,同时,又掺杂了一些悲情的气氛。
  但包括维克托在内,在场的剩余三个人可以说都是心志坚定的人了,他们的目的性都非常强,肯定不是被人家三言两语就带的思想跑偏的人,他们知道自己来乌克兰的目的是什么,当然也知道应该怎么做。
  赫鲁晓夫同志是一名称职的干部,他在乌克兰第一书记的位置上做的非常好,勤勤恳恳,兢兢业业,收获了乌克兰人民和地方干部的支持,为乌克兰的战后重建和恢复工作做出了卓绝的贡献——类似这样的评语,是应该由中央委员会亦或是中央执行委员会做出的,或者,书记处的组织干部局在将来的某个时候考察赫鲁晓夫的时候,也能用得上。
  可说到底,这些与维克托他们都没有关系,他们需要对乌克兰战前以及战争期间的清算工作负责,而不是对乌克兰的农业生产负责,不在其位不谋其政,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尼基塔?谢尔盖耶维奇同志,”萨福诺夫在赫鲁晓夫这番话说完的第一时间,便毫不客气的说道,“如果您认为乌克兰地区的粮食问题很严重,可以向安德烈?安德烈耶维奇同志,亦或是向阿列克谢?尼古拉耶维奇同志反映,您甚至可以在中央委员会的内部会议上,将它作为一个重要议题提出来,这些都是您的权力。”
  语气稍稍一顿,他又紧接着说道:“但作为乌克兰地区的第一书记,您的工作不仅仅是需要关心农民和集体农庄的问题,还有很多其它的工作,同样需要您的关注,就像我们现在所要讨论的清算工作一样。”
  说到这里,萨福诺夫停下来,将目光转向一旁的戈里亚科夫,后者将他的公文包从地上拎起来,直接放到大腿上,而后打开公文包上的盖扣,从里面取出一份文件,递到赫鲁晓夫面前,接着萨福诺夫之前的话说道:“尼基塔?谢尔盖耶维奇同志,就像您说的,在如今的乌克兰,有很多农民连今天这样的午餐都吃不上。关于这一点,我们完全认同,而且,吃不上这些的人不仅仅是农民,还有城市工人,普通的职员,很多的女人甚至是孩子。当然,他们吃不上东西不是因为没有粮食,而是因为他们正在遭受非法的监禁和虐待,有人打着清算亲德份子、叛徒、卖国贼的幌子,在某些地方肆意妄为。”
  赫鲁晓夫将文件接过去,皱眉看着。
  “目前,这样的现象存在于尼古拉耶夫、波尔塔瓦、敖德萨、切尔尼戈夫,甚至还存在于基辅,”戈里亚科夫面色严肃的说道,“受到侵害的人多达成百上千,问题非常严重,尼基塔?谢尔盖耶维奇同志,难道我们能对这样的事情视若无睹吗?”
  从政治地位上说,赫鲁晓夫是政治局委员,还是乌克兰这个加盟共和国的第一书记,作为最高检察长、最高法官的萨福诺夫、戈里亚科夫两人,与他相去甚远。
  但这两还真不一定会怵了赫鲁晓夫,这不仅仅因为两人还是中央监察委员会的委员,最主要的,还是因为两人与赫鲁晓夫没有什么瓜葛,现如今的赫鲁晓夫,在莫斯科的权力核心圈子内,并不算是多么高级的存在。
  也正因为如此,当赫鲁晓夫说话难听的时候,这两位的反驳也是毫不客气,维克托在一边听着,他甚至怀疑如果赫鲁晓夫再多说什么难听的话,这两位就敢直接返回莫斯科,而后再到斯大林同志面前去告上一状。
  当然,就三人之间的冲突而言,维克托觉得也很难说是谁对谁错,每个人的根本出发点,不过都是为了自己的工作罢了。
  在赫鲁晓夫的眼里,什么所谓的清算工作根本就不重要,他现在的首要任务,是如何尽快让乌克兰的经济和社会秩序恢复过来,他要为整个乌克兰数千万人的生活着想。
  可是对于维克托他们三个人来说,乌克兰的问题再大,再严重,也不是他们的责任和工作,而清算工作才是他们的任务,是他们必须为之负责的首要工作。
  面对萨福诺夫两人强硬的态度,赫鲁晓夫反倒沉默下去,他低头看着手中的文件,良久之后才说道:“那么你们来告诉我,我需要为这项工作做些什么?”
  这个问题问出来,他不等两人开口,又转头看向维克托,自顾自的继续说道:“你们的工作组里既有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的主席,又有内务人民委员部的人民委员,无论是想要逮捕谁,还是想要调查搜证,甚至是审判,你们都可以做到,在这种情况下,乌克兰的党组织还能为你们提供什么协助呢?”
  “事实是,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既没有逮捕谁的权力,也没有审判谁的权力,”维克托笑了笑,说道,“我们最多只是能够提供一些搜证方面的帮助罢了。”
  语速一缓,他伸手拿过一片黑面包,送到嘴边咬了一口,这才接着说道:“至于乌克兰的党组织能够提供什么协助,我想,如果您手这份材料里所涉及到的人,都能诚恳接受我们的质询,那就是对我们最大的帮助了。”
  任何地方的吏治都不可能一片清明,更何况还是在战争刚刚结束,反政府游击队四处丛生的乌克兰。在萨福诺夫提交给赫鲁晓夫的那份文件中,就涉及到了很多乌克兰地方官员的问题,这些人中,既有在战争期间与德国人合作的,也有在乌克兰解放之后,利用自己手中的职权迫害他人的。总之,问题很复杂,并不是一句两句话能够说清楚的。
  至于维克托,他在面对赫鲁晓夫的时候,显然也不是特别的客气,他想得非常清楚,自己与赫鲁晓夫不会再成为同一个阵营的人,因此,哪怕自己在对方面前表现得再谦卑、忍让,对方也不会给自己留任何余地的。
  “是这样的,尼基塔?谢尔盖耶维奇同志,”萨福诺夫也不想与赫鲁晓夫把关系搞的太僵,毕竟他们今后的工作还离不开乌克兰党组织这边的支持,动辄回莫斯科去告状固然简单,可那也只会让斯大林同志认为他们无能不是?
  “最近两天,弗谢沃洛德?尼古拉耶维奇同志也会赶来基辅,”萨福诺夫说道,“等到内务人民委员部的同志也到位之后,我们希望能够迅速将工作组建立起来,考虑到乌克兰各地错综复杂的现实情况,我们希望能够在工作组的人员配备上,得到乌克兰党组织的支持。”
  “这没有问题,”赫鲁晓夫点头说道,他也没问要什么人,事实是,工作组不可能无人可用,检察系统、法院再加上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和内务人民委员部,四个部门的联合,还会缺少人手?说白了,所谓人员配备的问题,不过是萨福诺夫他们提前打个招呼,純礼节性的。
  “除此之外,工作组在各地的办公地点,以及展开工作所需要的行政性指令,也需要乌克兰党组织方面提供的支持,”戈里亚科夫接口说道。
  实际上,这才是他们真正需要的支持。
  四部门组成联合工作组,来乌克兰搞清算工作,这的确是莫斯科下达的命令,但莫斯科的命令不可能下达到乌克兰的各个州、各个城市,而是只会下达到乌克兰加盟共和国的党委。等工作组成立之后,要想在乌克兰各地顺利展开工作,还需要乌克兰的党组织下发命令,就类似国内的红头文件。
  这次赫鲁晓夫没有直接开口,他沉默着思索了一会儿,这才点点头,说道:“好吧,我让考涅楚克配合你们,希望你们一切顺利。”
  说完这话,他已经迫不及待的站起身,端起自己带来的餐盘,朝着刚才来的方向走回去。
  看得出来,赫鲁晓夫是真的非常不喜欢他们,当然,估计他们这个组合去了任何地方,都不会受到人家待见的,因为只要有人想到他们的任务,就会自然而然的与当年那场大清洗联系在一起。但事实是,这次的清算工作与当年的大清洗是截然相反的,这次的工作说到底,其实就是联盟司法系统所搞的一次大动作。
  等到赫鲁晓夫走了,维克托才将手中咬了一口的黑面包片放回到餐盘上,他的确对奢侈的生活没有什么追求,但却也不会太过虐待自己。
  “你们对考涅楚克有什么了解吗?”戈里亚科夫迟疑着问道。
  刚才赫鲁晓夫说是让这个人配合他们工作,可问题是,他们连这个人是谁都不知道呢。
  面对他的问题,萨福诺夫也无语的摇了摇头。
  “亚历山大?考涅楚克,”维克托倒是对这个人有点印象,他说道,“目前是尼基塔?谢尔盖耶维奇同志的秘书。”
  。

353 重返利沃夫
  其实,说考涅楚克是赫鲁晓夫的秘书有些不太准确,因为人家是个地地道道的作家,嗯,剧作家,虽然现在的名气还不是很大,但是在二战结束之后,他还是会有一些比较有名的作品问世的。
  赫鲁晓夫与这个人的关系不错,因此,将他拉到了自己的身边工作,准确的说,这个人是负责乌克兰党组织宣传工作的,同时,也做一些文书工作。
  得到了赫鲁晓夫的许可,工作组的摊子迅速铺开,各项工作变的顺利起来。
  基辅在战争期间被摧毁的很彻底,如今虽然已经被解放了几个月了,但整个城市依旧还处在半废墟的状态下,别说是住处了,就连办公的地方都显得捉襟见肘。
  尽管对工作组的存在很是反感,但赫鲁晓夫在工作上还是很配合的,他虽然在之后的日子里再没有露过面,但却让身为乌克兰最高苏维埃主席的科罗特钦科同志,专门给工作组安排了住处和办公室地点,除此之外,他的司机茹拉夫列夫也会时不时来一趟,询问工作组有没有什么生活上的需求。
  工作组的办公地点,被安排在了“克列夏季克工厂”,这个工厂就在克列夏季克大街的尽头处,在战争期间,这个工厂被德国人炸的基本上成为了废墟,只有一处仓库还算是基本完整,而工作组的办公室,就设立在这个仓库内。
  当然,所有的条件都很简陋,仓库里没有冷气机,甚至连排风系统都没有,在最初的几天里,这里甚至连供水都无法保障,更不要提什么吃饭的问题了。
  幸运的是,工作组成立之后,不过两天,梅尔库洛夫同志便赶到了基辅,随后,内务人民委员部为工作组解决了所有问题。
  梅尔库洛夫的到来,虽然为工作组结局了物质上的需求,但却也带来工作上的麻烦,这位代理着内务人民委员部人民委员职务的将军同志,与萨福诺夫、戈里亚科夫两人的立场截然不同。
  在对待清算工作的问题上,萨福诺夫与戈里亚科夫两人的立场很明确,那就是首先确立一个法制的问题,给当下的各种乱象做了个了解,随后,要求对每一个个案的处理,都需要严格程序:内务人民委员部搜证,检察系统检控,法院判决,最后再由内务人民委员部执行判决。
  换句话说,内务人民委员部也好,军事委员会也罢,尤其是地方上的民兵啊、普通市民啊,都没有权力对所谓的叛徒、卖国贼直接采取任何措施。
  但梅尔库洛夫是绝对不会认同这两人的意见的,同时,他也不是没有说辞的,毕竟内务人民委员部的权力,是由中央委员会和中央执行委员会赋予的,三个年头、三份命令,只要这些命令没有撤销,内务人民委员部的权力就存在。
  这种根本原则上的矛盾,直接造成了工作组的相关工作难以展开,进展缓慢。
  …………………
  利沃夫,米基维奇广场。
  蒙蒙的细雨笼罩着这个被称为“小欧洲”的城市,毕竟幸运的是,因为苏军在冬季战争中推进的速度太快,匆忙撤退的德军未能对这个城市实施太大的破坏,因此,到了现在,整个城市都保存的比较完整,几乎看不到多少战火的痕迹。
  目前,苏德双方的战线,停滞在了普热梅希尔一线,以桑河为界,防守的一方无力发起任何反击,而进攻的一方则是已经将主要兵力转移到了北线,因而,在利沃夫这一带,反倒是有了短暂的和平。
  时隔三年多,维克托重新回到了这个他曾经任过职的城市,当他在雨中漫步于这个看似熟悉,但却又有些陌生的城市中时,心中唯一的感慨,就是这个城市变的萧条了许多。
  当年,苏军夺取这个城市的时候,大批的波兰人逃到了德控区,当时,给人的感觉就是整个城市似乎一下变空了。但是,当时的那种“空”,与现在的情况比起来,只能说是小巫见大巫了,现如今,这个城市的街道上几乎都看不到什么行人了,尤其是年轻力壮、四肢健全的成年男子,更是一个都看不到。
  且不说别的,单单是过去几年间,整个利沃夫数以万计的犹太人就已经被杀绝了,尽管维克托并不是个富有同情心的人,而且对犹太人也没什么好感,但在这件事上,他还是有些同情之感的。
  走在维克托的身边,撑着雨伞的瓦连卡好奇的四处张望,当年,他也随同维克托在这个城市里停留过一段时间,此时故地重游,他似乎对一切都感觉非常的新鲜。
  广场东侧的教堂墙壁上,悬挂着巨幅的宣传画,画面中是一名红军机枪手,正在朝着敌人射击,而在机枪手的旁边,则是一名穿着乌克兰民族服装的女人,正在为他指引着射击的方向。
  有趣的是,在这张宣传画的右下角处,有一行用黑色墨迹书写的乌克兰语:“乌克兰独立万岁!”
  这么一副简单的宣传画,从根本上反映出了利沃夫的现状,不,准确的说,是反映出了整个西乌克兰地区的现状——入侵的德国人被赶走了,西乌克兰又恢复到了战前的状态。
  可惜的是,战前的西乌克兰也不太平,在丛林中打游击的波兰人、乌克兰民族主义者,如今依旧存在,而且,他们还有了先进的德式装备。
  昨天,维克托乘坐火车自基辅一路过来,沿途便遭遇了两次袭击,不用问,袭击者肯定就是那些依旧活跃在丛林中的游击队,尽管内务人民委员部已经对西乌克兰地区的游击队展开了清剿,但这项工作却是不可能在短期内完成的。
  据维克托所知,为了对付这些嚣张的反政府游击队,赫鲁晓夫同志已经向莫斯科提出了建议,准备在西乌克兰地区迅速重建集体农庄制度,以这种战前就行之有效的方式,一点点压缩那些游击队的生存空间,并最终将他们赶尽杀绝。
  另外,在前来利沃夫的路上,维克托也意识到了萨福诺夫他们的主张,真的是非常有必要的。
  就在他所乘坐的火车,在比洛希尔亚通过沃伦河大桥的时候,他坐在车厢里,亲眼看到了大桥钢铁梁柱上悬挂的一具具尸体。那些尸体由大桥的南岸,一直悬挂到北岸,足有数十具之多,据说,那些尸体,就是被边防军所抓获的反政府游击队成员及其家属。
  仇恨早就在边防军与游击队之间酝酿成熟了,现在到了魔鬼收获的季节,不管是游击队抓到边防军的士兵,还是边防军的士兵抓到游击队员,都会在很显眼的地方将对方活活吊死,不需要任何审判或取证的过程。
  躲在伞下,穿过细雨婆娑的广场,便装的维克托在瓦连卡的陪同下,走进了广场东侧,紧挨着那处教堂的一栋小楼。
  小楼的外墙有些斑驳,靠近窗户的地方,还有一两处弹痕残留着,在门口的墙角下,还有一个不显眼的万字符。
  在走进楼门的时候,瓦连卡显然是看到了那个万字符,他停下脚步,从腰间掏出一把匕首,蹲下身子,将万字符从墙壁上划掉了——德国人已经给这个城市留下了太多伤感,就别再留下这点痕迹了。
  从楼门口走进去,内里正对着楼门的方向,有一道通往楼上的木制阶梯,而在阶梯下面的左侧,则有一道通往侧面的房门,当维克托走进门的时候,那道房门的门口处,站着一位穿浅灰色裙子的年轻女人。
  看到维克托从外面走进来,原本有些慵懒的女人迅速站直身子,她朝维克托行了个军礼,小声说道:“您好,首长同志。”
  维克托朝女人点点头,什么都没说,径直顺着木制阶梯朝楼上走去。
  走楼梯上了二楼,一个宽敞的大厅直接出现在楼梯的尽头处,此时,这个大厅里摆放着十几张办公桌,正有七八个人在大厅内忙碌着。
  维克托在楼梯口敷一现身,原本忙碌中的人们迅速停下来,不约而同的朝他敬礼,这些人都是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对外情报局的人,在战争期间,他们就在利沃夫活动,当苏军解放利沃夫的时候,他们并没有撤离,而是准备就地组建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利沃夫局。
  此次接到了斯大林同志亲自下达的命令,要求重新调查战前的“格斯滕麦尔事件”,维克托便给这里下达了指示,要求他们调查战前有关这一事件的情报信息。
  说实话,要调查战前的事情,真的有很多困难。
  不说别的,经过三年多的战争,当年内务人民委员部在利沃夫的人,有很多都已经不在人世了,利沃夫的边防军,则在战争初期就被打散了,尤其是筑垒部队,更是死的死、失踪的失踪。
  至于当年留存的资料,现在也很难找到了,其中的绝大部分,都在当年苏军撤离的时候被销毁了。
  。

354 物是人非
  不过,即便是这样,在情报站全力运作之下,或多或少的,还是有一些与战前利沃夫边防军系统有关的信息,被搜捡了出来,至于说这些信息是不是与“格斯滕麦尔事件”有关联,现在还不太好说。
  维克托便是接到了利沃夫这边的汇报,随即便扯了个幌子,从基辅赶了过来,倒不是他对“格斯滕麦尔事件”的调查有多么关注,而是基辅那种紧张的气氛,令他非常的不舒服,因而,他才找借口出来避风头的。
  还是那句话,对于萨福诺夫他们与梅尔库洛夫之间的争端,维克托从个人感情上来说,是很乐意支持前者的,毕竟他的心里也非常清楚,内务人民委员部的那种“三驾马车”式特权,只是特殊时期,特殊政治背景下才会出现的东西,而一旦一切回到正轨上,这种不正常的特权,总归是要被撤销掉的,否则的话,谁能说的情联盟到底是归由布尔什维克党领导的,还是归由内务人民委员部领导的?作为这个部门的领导人,其职权是不是大的过头了?
  实际上,如果不是因为担心引来贝利亚的抵触情绪,维克托是真的想跟他好好谈一谈,毕竟内务人民委员部保留着这么大的权力,其实对贝利亚来说也不是什么好事,这次萨福诺夫与戈里亚科夫能够搞出这么大的声势来,谁敢说背后没有斯大林同志的支持?或许就连那位领袖同志,都有了将内务人民委员部这份特权收回来的想法了呢。
  总而言之一句话,联盟的法制建设并不是谁想搞就能搞,谁不想搞就能避之不谈的,这是社会进步的一种必然趋势,是谁都阻挡不了的,别说是内务人民委员部那些人,即便是斯大林同志都不行。
  维克托毕竟是穿着便装来的,他没有向在场的情报人员还军礼,而是朝几个人点了点头,随即便走到一张办公桌旁边。
  与此同时,一个看上去三十出头,有着一头金色头发的年轻人快步迎过来,说道:“主席同志,非常抱歉,贝尔雅夫斯基同志在一个小时前接到一个电话……”
  维克托摆摆手,打断了对方的话,说道:“你们的工作是最重要的,不用太在意我。”
  话说完,他抬头看了一眼对方,问道:“你就是尤里?比尔亚维斯金少校同志吧?”
  “是,主席同志,尤里?阿尔谢耶维奇?比尔亚维斯金向您报道,”少校迅速站直身子,行礼说道。
  “我听贝尔雅夫斯基同志提起过你,”维克托点点头,同时,伸手在对方的胳膊上轻轻拍了拍,面带微笑的说道,“过去三年多的战争中,你的情报工作是卓有成效的,我已经为你们申请了奖章,相信要不了多久就会下发到你的小组手里了。”
  “谢谢您,主席同志,”比尔亚维斯金少校有些激动的说道。
  维克托笑了笑,如今的利沃夫局与战前的情况已经截然不同了,当初,他还在内务人民委员部的时候,利沃夫局的级别还有点低,他作为负责人也只是上尉的军衔。而现如今呢,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利沃夫局的负责人已经是上校的级别了,至于乌克兰方面的负责人,则应该是三级国家安全委员了。
  之前,维克托口中所说的贝尔雅夫斯基,就是利沃夫局暂定的负责人,他是一名中校,一旦这个职务确定下来,此人的级别还将提上一格,以上校的军衔负责利沃夫方面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的工作。
  在这里,有一点需要明确,那就是利沃夫虽然属于乌克兰,但利沃夫局却并不归由乌克兰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负责管理,而是由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主席团直接领导的,类似利沃夫这种特殊的地方局还有几个,比如说斯摩棱斯克地方局、巴库地方局、巴拉宾斯克地方局等等。
  类似利沃夫、斯摩棱斯克这样的地方局之所以归由主席团直接负责,是因为这些地方是重要的边境地区;而巴库地方局,则是因为这个地方对于联盟来说非常重要;至于巴拉宾斯克地方局,其原因就比较特殊了,它之所以归由主席团直接领导,是因为巴拉宾斯克有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下属的三个特工培训学校。
  在利沃夫局,类似巴尔雅夫斯基、比尔亚维斯金他们这些人,可以说都是紧跟维克托的人,他们在战争爆发之前,便已经是内务人民委员部利沃夫局的职员了,当初在这里潜伏下来,也是接受了维克托的安排。
  换句话说,这些人从战前开始,就已经与维克托有联系了,他们随后脱离内务人民委员部,加入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也是因为接受了维克托的邀请。
  “好啦,不要说那些无关紧要的话了,我的尤里?阿尔谢耶维奇同志,”回头瞅了瞅,维克托瞅准一把椅子,一边伸手过去,试图将它搬过来,一边笑着说道,“告诉我,你们找到的那些有关格斯滕麦尔事件的资料在哪里?”
  不等他亲自动手,比尔亚维斯金少校已经抢先将椅子搬了过来,请他坐下的同时,说道:“您请坐,主席同志,相关的资料我这就去为您取过来。”
  维克托笑了笑,就在椅子上坐下,顺手从口袋里掏出一包香烟,给自己点上一支,才抽了一口,急匆匆离开的比尔亚维斯金便又赶了回来,这一回,他的手里多了一摞看上去很是老旧的文件。
  “主席同志,这是我们到目前为止所搜集到的,所有与战前内务人民委员部利沃夫局有关的资料,”将文件放在维克托面前的桌子上,比尔亚维斯金说道,“其中,还有很多是您当初亲自签过名的呢。”
  维克托看了一眼放到自己面前的文件,伸手将最上面的一份掀开,看了看。
  果然,这是三年前,自己安排人撤离利沃夫的时候所签署的一份文件,其中的大概内容,就是要求消防局的人与农业银行相互配合,将那些无法转移走的文件和卢布现金尽数焚毁,以免落到敌人的手里。
  看看文件的最后,的确签署着自己的名字,仔细回想一番,维克托甚至还能想起当初签署这份文件时的情况。
  会心的笑了笑,维克托好奇的问道:“这份文件怎么还保留着?难道与我们在调查的案件有关联吗?”
  “是的,主席同志,”比尔亚维斯金点头说道,“我们在起获这份文件的时候,还得到了另外一份文件,就是下面的第二份。”
  “哦?”维克托诧异的瞟了他一眼,随即将第二份文件拿过来,展开的同时,就听比尔亚维斯金说道,“这第二份文件,牵涉到了当时工农警局的局长弗拉基米尔?罗科托夫。”
  维克托看了看第二份文件,这是一份农业银行的出库单,上面有一条三年的记录,大概的内容,是工农警局的人从农业银行的保险库内,提走了一笔卢布旧钞,这些旧钞是等待焚毁的回收钞票,数额是七十三万卢布,还有零有整。
  或许是因为仓促的缘故,出库单的书写并不怎么符合标准,但是最后的签名处,却是签下了弗拉基米尔?罗科托夫的名字。
  维克托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很明显,这件事里存在着问题。
  因为当初他在下达这份命令的时候,德军已经兵临城下了,当时给工农民警总局的命令,是协助驻军和边防军组织城防,而焚毁相应物资的任务,是交给消防局的人去执行的。
  除此之外,销毁的命令也是就地销毁,并没有转移销毁的要求,更何况七十三万卢布的废弃旧钞,说少不少,可说多也不多,至少是不需要民警总局的负责人专门安排车去运走的,有走出库程序的那个时间,早就一把火在仓库里烧掉了。
  “弗拉基米尔?罗科托夫,我记得他,”维克托将后背靠在椅子上,皱眉说道,“他……”
  抬头看看比尔亚维斯金,维克托问道:“他现在在什么地方?”
  “阵亡了,”比尔亚维斯金说道,“41年12月份,阵亡在了费奥多西亚上滩。”
  维克托有些无语,费奥多西亚上滩战役是刻赤-费奥多西亚战役的组成部分,属于塞瓦斯托波尔保卫战的外围战役,当时打的很残酷。
  “不过,我们确定弗拉基米尔?罗科托夫当初的秘书,德米特里?费比舍恩科现在还活着,”比尔亚维斯金接着说道,“他当初与罗科托夫一同在第51集团军中服役,罗科托夫阵亡之后,他却还活着,目前已经转到了波罗的海第1方面军,依旧在第51集团军服役,是步兵第276师的一名少校副团长。”
  维克托愣了一下。
  “根据我们现在所掌握的资料,当初,罗科托夫不仅仅与这一桩案件有关,很可能还与格斯滕麦尔事件有着密切的关系,”比尔亚维斯金说道,“所以,我们需要费比舍恩科的口供。”
  。

355 原则
  在这世上,任何人都不会有前后眼,也就是没办法预估未来会发生的事情,否则的话,估计谁都不会行差踏错,做出什么将来要懊悔不迭的蠢事了。
  三年多以前,在德军进攻利沃夫的时候,维克托率先下达了撤退的命令,当时,估计很多人都不会想到这场战争会持续的这么久,进行的这么残酷,他们或许会将这场战争,想象成当初苏军挺进利沃夫时的样子,虽然会有短暂的混乱,但整个局势很快就能平静下来,然后之前怎么生活,之后还能怎么生活。
  或许正是抱着这样的想法,时任的利沃夫工农民警总局负责人弗拉基米尔?罗科托夫,在农业银行撤离的问题上耍了个心眼,他觉得那些对方在仓库里,准备付之一炬的回收旧钞不会有人在意了,所以,他可以将那些旧钞据为己有,等到战争结束之后,再利用这些卢布旧钞给自己换一种舒心的生活。
  总体来说,罗科托夫的想法是没错的,那些旧钞的确不会有人去在乎,在正常情况下,那件事过去也就过去了,等到战争结束之后,所有的痕迹都会消失在历史的车轮下,想找也找不到了。
  但遗憾的是,那批旧钞的事情没有人去追究,可他曾经参与的另一件事,却被重新翻了出来,以至于旧钞的事情也拔了萝卜带出泥,被人从历史的故纸堆里掀了出来。
  所以说,这世上的事,还真是“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不管是什么亏心事,只要做了,就总会被曝光出来的那一天。
  罗科托夫的问题没什么可追究的,他已经死了,而且是在与德军作战的时候阵亡的,据说,他在与德军作战的时候非常勇猛,即便是在阵亡之后,还被追授了“苏联英雄”的称号。
  因而,从罗科托夫这个人的身上看,要想评价一个人的话,还真不能仅仅从一个角度去考量。
  对于死了的人,自然没什么好追究的了,但当年的事情,除了罗科托夫之外,毕竟还有参与者依旧活着呢,除了比尔亚维斯金所说的那个费比舍恩科之外,短时间内追查到的,还有四个人,只不过这些人分布在联盟各地,而在利沃夫的,却是一个都没有。
  比尔亚维斯金之所以专门提到费比舍恩科这个人,是因为此人的情况最为特殊,如果说罗科托夫是骁勇善战的话,那么这位曾经的工农民警总局文职人员,就真是在战场上开个挂了。
  罗科托夫是死后被追授了“苏联英雄”的称号,而这位费比舍恩科现在还活着,却已经两次荣获“苏联英雄”称号了,同时,他在过去三年多的时间里,还荣获了两枚红旗勋章,一枚保卫塞瓦斯托波尔奖章,有一枚三级波格丹.赫梅利尼茨基勋章。
  试想,要将这样一名功勋卓著的现役苏军将领带回来问话,即便是比尔亚维斯金这样的级别,也知道肯定会惹来一番风波的。
  听着比尔亚维斯金介绍了一番费比舍恩科的情况,维克托也是有些头疼。
  说实话,尽管大清洗运动已经过去了好几年了,但那场曾经的风波遗留在人们脑子里的烙印,却依旧是深刻的,可以预见的一点是,如果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在这件事上大动干戈,直接将费比舍恩科抓捕的话,其后果必然是严重的,说不定就会有人怀疑,是不是当年的清洗又开始死灰复燃了。可以预见的是,一旦有这样的传言出现,他这个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的主席是定然要倒霉的。
  但现在的问题是,对当年“格斯滕麦尔事件”的调查,是斯大林同志亲自下达的命令,费比舍恩科作为活着的知情人,如果不能让他开口的话,那么后续的调查必然会面临更多的困难。
  如果放在过去的话,面对这样的风险,维克托选择退后一步的可能性会更大一些,毕竟他讨厌麻烦,更讨厌惹上麻烦。但是现在,他的思想多多少少有了些转变,面对难题的时候,首先想到的并不是退缩了,而是有了顶上去的想法。
  面对难题,整天想着硬扛的,属于那种还没有被社会毒打过的单纯年轻人,但那种面对难题的时候,首先想到的第一个念头就是退缩的人,则是缺乏自信的一种表现了。
  比尔亚维斯金所提供的资料中,也有一部分关于“格斯滕麦尔事件”的信息,按照相关资料的记载,格斯滕麦尔当年的确与利沃夫的部分官员,边防军的部分指挥员往来密切,但这些官员或是边防军的将领,现如今不是阵亡了,就是失踪了,要嘛就是已经做了德军的俘虏,生死不知。
  从现有的材料上看,在当年的利沃夫,的确是有人为格斯滕麦尔提供了便利,不管这些人是否知道那些犹太人的去向,至少,他们在这个事件中的确是充当了帮凶的角色,他们的手上沾染了成千上万名犹太人的血。当然,关键问题不在于那些人是不是犹太人,而是在于他们的另一重身份——苏联公民。
  “这个……”坐在椅子上,维克托思索片刻,说道。
  他记不得费比舍恩科的名字,只能看看手头的资料,确定了一下,这才接着说道:“费比舍恩科,他所属的部队目前在什么地方?”
  “据说是已经渡过了西德维纳河,正在向立陶宛推进,”比尔亚维斯金显然是做过详尽的工作了,他毫不迟疑的回答道,“如果不出意外的话,现在应该已经到了莫洛杰奇诺。”
  维克托不自觉的皱了皱眉,问道:“先头部队?”
  他约莫记得波罗的海第1方面军的进攻方向,在他所了解的战况中,该方面军似乎两天前还在拉托姆地域同德军鏖战呢,可现在费比舍恩科的部队却越过拉托姆地域,到了距离立陶宛边境不过几十公里的莫洛杰奇诺,那么他的部队有很大可能是攻坚的先头部队。
  果然,比尔亚维斯金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我知道啦,”没有再多说什么,维克托从椅子上站起身,说道,“不管这个费比舍恩科是什么人,既然牵涉到了我们所侦查的案件,那么就必须接受我们的调查,这是最基本的一项原则。”
  语气顿了顿,他又接着说道:“替我联系总政治部,我会要求他们出面做好协调工作的。”
  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虽然最近两年发展的非常迅速,从地位上说,已经与内务人民委员部不相上下了,但在某些权限方面,还是与内务人民委员部有些差距的。比如说在军队中,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就没有属于自己的公开部门,他们也没有权力直接将现役军人带走调查,而是需要得到总政治部这类相关部门的协助或是协调才行。
  “是,主席同志,”比尔亚维斯金点头应声道。
  作为一名调查人员,比尔亚维斯金当然是希望能够将手头这个案件调查清楚,他可不关心费比舍恩科是什么人,也不关心抓捕对方可能会引来什么样的后果,那也不是他应该去关心的事情,案子调查清楚了,他就有功绩,这才是他需要关心的。
  …………………………
  维列伊卡,波罗的海第1方面军指挥部所在地。
  身材魁梧的季莫舍夫从车身沾满泥泞的吉普车上跳下来,看都不看险些被他撞倒在地的一名通讯兵,深一脚浅一脚的踩着满地泥污与积水,气势汹汹的冲进了不远处那栋磨坊。
  到六月中下旬,波罗的海沿岸地区的天气开始变的多雨,这位挺进中的苏军部队,带来了诸多的困难,不说别的,就这两天的这场雨,便将所有的装甲部队都报废了,一辆坦克都用不上。
  昨天,季莫舍夫所指挥的第276步兵师,在维罗奇湖的沼泽地区,遭到了德军的突袭,虽然突袭的德军部队最终被击退,但部队也蒙受了一定的损失。
  说实话,季莫舍夫原本就已经很恼火了,可更让他恼火的事情,却在今天早上出现了,四名军事委员会派去的政工人员,将他的一名下属抓走了,且事先没有与他打过任何招呼。
  好吧,军事委员会的人季莫舍夫惹不起,但问题是,与他搭班子的师部军事委员同样不知道这件事,他在问过之后才知道,被抓走的人竟然是329团的团长,费比舍恩科。
  这个今年刚刚满三十岁的指挥员,一直以来都是季莫舍夫非常看好的年轻人,此前,他才刚刚为对方请了功,又给他的军衔调整了一级,原本还想着等到战争结束了,再把自己的侄女介绍给他,可谁知……
  没人比季莫舍夫更了解费比舍恩科了,1941年9月,南线通往克里木半岛的锡瓦什湖盐沼地区,第51集团军负责防守的彼列科普防线,6500人不到的第276师,面对德军第46、73两个步兵师的进攻,没有后退一步,最终能够活着从战场上退下来的,只有不到一千七百人。
  。

356 法制
  而在这残余的部队中,费比舍恩科便是硕果仅存的一名连级政委,当时的他身受重伤,已经垂垂待死,后来能够活下来,完全就属于是侥幸中的侥幸。
  所以说,费比舍恩科是比列科普战役中的英雄,在季莫舍夫看来,这一点谁都不能否认。
  当然,还有42年7月,在康斯坦丁诺夫斯卡娅的战斗中,费比舍恩科所属的部队,负责在什维克利什斯基镇组织防御,一个兵员不足四百人的残团,却将数倍于己的德军阻挡了整整两天,为全师的整体作战计划赢得了宝贵的时间。
  正是因为这一场战斗,时任的集团军司令员科罗米耶茨少将不仅亲自去师部看望了他,还为他申请了一枚宝贵的金星勋章,当然,在季莫舍夫看来,费比舍恩科绝对配得上这份荣誉。
  当然,在其后的萨利斯克战役、罗斯托夫战役、扎波罗热战役等等等等,一系列第51集团军所参与的战斗中,费比舍恩科都有着英勇的表现,作为部队指挥员,他冲锋在前,不惧死亡,同时,还能团结部队的官兵,是个人人称颂的好人。
  现在,就是这样一名指挥员,两次“苏联英雄”称号获得者,却被莫名其妙的逮捕了,作为第276师的师长,季莫舍夫认为集团军指挥部需要给自己一个解释,既然集团军指挥部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那么没有关系,他可以到方面军指挥部来讨一个说法,他相信总有人会知道为什么的。
  维列伊卡的波罗的海沿岸第1方面军指挥部,只是方面军的临时指挥部,真正的指挥部大部队并没有跟上来,还远远的落在后面呢,按照时间估算的话,估计要到明天才能抵达拉托姆——这一场大雨真是耽误了很多事情。
  在解除列宁格勒围困的战役中,德军的北方集团军群遭遇了重创,因此,波罗的海沿岸第1方面军的推进速度,要远远超过了预期,截止到今天,南线的进攻已经推进到了维尔纽斯,正在对这个立陶宛的中心城市实施包围,而北线的进攻,则已经推进到了帕布拉德至伊格纳里纳一线,对拉脱维亚南线德军构成了威胁。
  因为大雨的关系,方面军指挥部前行困难,为了能够就近了解战况并下达进一步的作战命令,方面军司令员巴格拉米扬冒了个险,他甩掉了后续的指挥部大部队,轻装简行,前出到了维列伊卡,这便是如今这个方面军指挥部的由来。
  也是因为大部队没有跟上,所以这个临时指挥部显得有些简陋,破旧的磨坊,甚至还有点漏雨,不仅潮湿不堪,而且脏污的很,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霉味。
  季莫舍夫冲进磨坊的时候,在磨坊中央的那张简陋桌子前,几位将军正凑在一起查看桌上铺着的地图。
  作为第276师的师长,季莫舍夫能将在场的这些人认出绝大部分,只有其中两个是他不认识的。
  方面军司令员巴格拉米扬将军、方面军军事委员会委员列昂诺夫将军、方面军参谋长库拉索夫将军、方面军炮兵司令赫列勃尼科夫将军,除此之外,还有第21红旗炮兵师指挥员萨摩沃尔斯基将军以及近卫第33步兵师指挥员克拉斯诺夫上校。
  至于那两个季莫舍夫不认识的人,则分别穿着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的宝蓝色制服和蓝裤子的政治部制服。
  对于突然出现在磨坊门口的季莫舍夫,磨坊内的几个人最初都没有察觉到,倒是守在门口的警卫认得他,上前拦了一下,询问他过来的意图。
  季莫舍夫的心里有气,没有理会警卫,直接在门口提高嗓门说道:“报告,方面军的各位领导同志,第276步兵师师长……”
  “我知道你是谁,”作为方面军司令员,巴格拉米扬虽然看上去面容和善,但实际上却不是个多么好说话的人,他正好站在面朝门口的方向,当季莫舍夫进门的时候,他就已经看到了,因此,他不等这位师长同志把话说完,便冷着脸打断对方,说道,“季莫舍夫同志,为什么我会在这里看到你?难道你不应该在指挥你的部队吗?”
  “报告司令员同志,我有情况需要向方面军指挥部,向军事委员同志汇报,”季莫舍夫将身子挺得笔直,大声说道。
  巴格拉米扬没有说话,只是扭头看向他的军事委员,尽管他也是方面军军事委员会成员,但人家列昂诺夫才是正牌的委员呢,他这个指挥员不能干涉人家的工作。
  “如果是关于费比舍恩科同志的情况,那么你就不用汇报了,”列昂诺夫多精明的一个人啊,他可是在斯大林同志的心目中都在号的人物,否则的话,在维克托前世的历史中,他也不会在对德战争结束之后,又捞到对日作战的美差了。
  作为一个精明的人,列昂诺夫自然知道季莫舍夫是来反映什么问题的,如果说这里只有他,甚至是只有方面军指挥部的人,他也不介意听对方把话说完,可问题在于,此时这里不仅有政治部的人,还有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的人,而这次对费比舍恩科的调查工作,就是由这两个部门负责的,把人带走的命令,也是由这两人下达的。
  “为什么关于费比舍恩科的情况就不能反映?”季莫舍夫可不是个软性子的人,276步兵师的师长他干了这么多年了,其间大大小小的战役经过了不知道多少次,哪怕是没有功劳,苦劳总是有的,可直到现在,他的军衔也好,级别也好,都没有晋升半步,他这个人脾性如何也就可想而知了。
  “你不清楚费比舍恩科涉及到的问题,”列昂诺夫有些不耐烦的说道,“你也不了解他这个人。”
  “我或许不是很了解他,但我却知道,从276步兵师组建的那一天起,他就在我的部队里了,”季莫舍夫倔强的说道,“过去三年里,他两次负伤,两次荣获苏联英雄称号,两次荣获红旗勋章,不管是在哪一场战斗中,只要师部的撤退命令没有下达,哪怕是阵地上只剩下他一个人了,他也没有主动撤退过,这就是我对他的了解。”
  话说完,他扭头看向巴格拉米扬,又问道:“那么,司令员同志,军事委员同志,如果你们不认同我对费比舍恩科同志的了解情况,请你们给我一个反面的观点,这不仅仅是为了说服我,也是为了说服那些依旧在前线作战的战士们。”
  面对季莫舍夫这一番话,列昂诺夫也不生气,他扭过头,看向另一侧那两个分别来自政治部、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的人。
  其实,对于抓捕费比舍恩科这件事,作为军事委员的列昂诺夫同样也是不支持的,不仅仅是他,整个方面军指挥部内,从司令员到通讯主任,任何一个可以发表意见人,都不赞同对费比舍恩科的抓捕行动,哪怕是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的人已经向他们说明了情况,并提供了相关的证据。
  一个很普遍的观点是,费比舍恩科所涉及到的问题,都是来自于战争爆发之前的,且他充其量只是一个从犯,而不是主犯。
  现在呢,费比舍恩科已经是两次苏联英雄称号的获得者了,哪怕仅仅从这方面考虑,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也好,内务人民委员部也好,都不应该旧事重提,否则的话,很容易在部队中造成不好的影响——苏联英雄这个称号可不是谁都能得的,现在,一个两次荣获该称号的英雄,却涉及到了一桩刑事案件里,那让获知这件事的普通士兵们怎么想?
  不过,指挥部的人虽然有不同的意见,可总政治部的命令已经下达了,涉及到的办案部门又是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因此,即便是身为司令员的巴格拉米扬,也不好跳出来反对,否则的话,说不准他就会给自己惹上麻烦。
  “我们能够给你的理由,就是费比舍恩科涉及到了一状战争爆发前所发生的案件,”那名来自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的官员倒是没有摆架子,他迎着列昂诺夫看过来的眼神点点头,随即说道,“所以,他必须协助调查。另外,这不是我们做出的决定,而是由最高法院军事法庭、最高检察院以及中央监察委员会联合作出的决定,如果你想看相关手续的话,我们可以满足你。”
  听他这么说,列昂诺夫的唇角抽了抽,似乎想说什么,却最终什么都没说出来。
  这位来自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的官员没有说错,此次针对费比舍恩科的案子,的确是得到了最高法院、最高检察院以及中央监察委员会的许可,话句话说,它走的是再正规不过的司法程序——由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负责搜证,检察机关负责审查,法院负责宣判。
  可法院和检察这两个系统,为什么又会跳出来为维克托所领导的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背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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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7 根本
  不管是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还是检察系统亦或是法院系统,乃至于内务人民委员部、中央监察委员会,都是联盟的内部机构,从某种意义说,这些机构的存在,都是为了保证联盟的安全与稳定,维护联盟社会秩序的。
  联盟的部门与部门之间,是不可能存在对立关系的,充其量是职权上的制约关系,而不可能出现你来我往的对立乃至敌对关系,敌对从根本上说,属于一种情绪,而情绪是专属于人的,一个部门则没有情绪可言。
  在正常的机构体系内,这些部门都应该是一种相互配合的关系,就像萨福诺夫他们所提出的“法制”理论,内务人民委员部也好,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也罢,都没有参与司法的权力,他们的调查权、逮捕权,都应该受到约束,而给与他们约束的部门,就是检察系统和法院系统。
  检察系统和法院系统,掌握着司法权,他们有权判定某人的罪行是否成立,给其什么样的判罚,但是却没有权力去执行调查和逮捕等行为。
  因此,从程序上来说,这就是一种分权,是一种制约的机制,它能保证司法不受,至少是少受认为因素的干扰,从而在最大限度上保证联盟司法体系的公正性。
  只有这种司法体系建立健全了,人们才能有安全感,社会才能长治久安,才不出现某种基于人为而造成的政治性灾难,就像战争那几年所出现的混乱一样。
  从根本上说,尽管内战在二十年代初就结束了,但联盟在对德战争爆发之前的那十几年时间里,其实一直都没有稳定过,尤其是在政治上,一直处于动荡的环境下,各种思想激烈的碰撞,导致了一系列惨烈政治斗争的出现。
  按照维克托前世那些流行的说法,大清洗就是斯大林同志为了铲除异己、肃清反对派而搞出来的政治迫害运动,曾几何时,维克托也对此深信不疑。
  但是重生之后,尤其是在成为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的实际掌控者之后,他能接触到联盟几乎所有的封存档案,因此,也对真正的历史事实有了更加深入的了解。
  从联盟现在的档案材料看,布尔什维克党内与反对派之间的斗争,从列宁时期便已经存在了。在1918年的俄共第七次代表大会上,刚刚掌握了政权的俄共就险些分崩离析,正是在这次大会上,列宁同志所做的关于战争与和平的政治报告,遭到了托洛茨基派的激烈反对,最终的票选情况,是30票赞成、12票反对、4票弃权,按照三分之二赞成才能通过的原则,列宁同志的报告只能算是勉强获得通过。
  随后的几次代表大会,这种与反对派的斗争也从没停止过,包括与奥新斯基、斯米尔诺夫、李可夫、托姆斯基等等人的斗争,包括与季诺维也夫、加米涅夫等“新反对派”之间的斗争,这都是列宁同志在世时期发生的。
  这种斗争一直持续到1927年,联共(布)召开十五大之前,当时的布尔什维克党在召开全国代表大会之前,举行了个全党公投,在斯大林同志确定的纲领与托洛茨基制订的纲领之间做出选择,结果,全联盟范围内的支持斯大林同志,并参与投票的党员有七十二万五千余票,而支持托洛茨基的则只有六千余票。
  所以,联共第十五大,其实就是斯大林同志在布尔什维克党内树立起个人权威的时候,因为正是在这次的代表大会上,托洛茨基、季诺维耶夫、加米涅夫、皮达可夫、斯米尔诺夫等人在内的九十八人,几乎囊括了从布尔什维克党掌权直到当时的所有反对派,统统被开除出了布尔什维克党组织。
  但众所周知的事实是,包括季诺维耶夫、加米涅夫、布哈林等大部分在十五大上被开除出党的人,在后续的几年中,不仅仍旧身居高位,而且还陆续被重新接受入党,又成为了布尔什维克党的党员。试想,如果斯大林同志真的是单纯为了排除异己,清除掉反对派,当时为什么还要给这些人一个重新回来的机会?
  欲擒故纵吗?
  请相信一个现实,在政治斗争中,没有谁会用欲擒故纵这一手计谋的,因为这是个只讲究夜长梦多的地方。
  在后世,朝斯大林同志身上泼脏水的人很多,而在这其中表现最抢眼的,显然就是赫鲁晓夫同志了,可即便是这位脾气暴躁的“斯黑”,也在他的回忆录中写着:“这个人在暴怒的时候可能造成很大伤害,但当你证明自己确实正确,又向他提供了合理的事实时,他会明白,这个人是在坚持有益的事业,并予以支持……是的,当你坚决反对他的意见,如果他又相信你是正确的,他就会放弃原先的观点,接受对方的观点。”
  世界历史的发展告诉我们,在任何政治变革发生的时候,都会存在反对的力量,这与变革的内容或是发动变革的人是谁无关,只与变革是否要坚决推行有关。
  美国人的身上就干净吗?看看林肯,南北战争时期美国人死的人少吗?
  所以,要想正确看到大清洗的问题,不需要考虑死了多少人,也不需要考虑当时管理着联盟的人是斯大林同志亦或是别的什么人,人们真正需要去看的,是在当时的联盟内部,是否存在一个根深蒂固,且已经威胁到布尔什维克党统治的巨大威胁。
  按照维克托从原本属于内务人民委员部管理的资料中看到的信息,这个威胁显然是存在的,它包括了从十月革命胜利之后,始终都未被彻底清除的资产阶级势力;列宁同志执行新经济政策时期出现的顽固富农;三十年代初,因西方经济危机而大量涌入苏联的西方公民,以及随同他们一起进入苏联的间谍、破坏分子。
  当然,最为严重的一个,还是在联盟成立不到二十年间,便从联盟大地上迅速滋生出来的大量官僚主义分子。
  所有这一切,都是对联盟利益的危害,是随时可能倾覆整个国家的毒瘤,但十五大上所组建的,由195名中央委员所组成的中央监察委员会,以及由9名中央委员组成的中央检察委员会,都未能履行他们的职责,相反,在这些中央委员中,也有很多人被侵蚀了,他们背叛了自己的信仰。
  于是到了十七大的时候,也就是1934年年初,中央委员会对中央监察委员会、中央检察委员会进行了改组,新成立了苏维埃监察委员会和布尔什维克党监察委员会,但后来的事实证明,这样的改组也没有起到什么效果。
  这一切都向当时布尔什维克党中央说明了一点,即:单纯依靠党内斗争的方式,已经没有办法消除危机了。因此,到了这个时候,内务人民委员部的作用便一下提升了起来。
  其实,从一个很现实的角度去考虑,也能想明白一个事实,倘若大清洗真的只是斯大林同志用来铲除异己、根除反对派的运动,那么他既然能够在全联盟范围内掀起这么大的波澜,杀掉这么多人,却还能安安稳稳的在他的位子上坐个二十多年,那他在联盟的权威得有多高啊?既然原本就有了这么高的权威,为什么还要搞这一套,给自己弄个遗臭万年的后果呢?
  话题在这里兜回来,且不管当年的大清洗运动,究竟是什么原因造成的,或者说其真实的背景是什么样的,至少有一点是没错的,那就是由维辛斯基同志所搞出来的,基于纯暴力的联盟法系,是存在着很严重问题的,他过分抬高了执法部门的地位,却贬低了司法部门的地位。
  执法部门属于暴力机构,片面抬高他们的地位,而不给他们的权力加一个辔头,其后果实在是太严重了。
  另外,不要以为司法体系内就没有政治斗争,毕竟斗争无处不在,维辛斯基在联盟的社会主义司法体系内,占据了一个很特殊的地位,有人将他说的话奉为圭臬,自然也有人对他的话不屑一顾,当然,更有一部分人满心打算着取而代之。
  像萨福诺夫、戈里亚科夫他们这些人究竟做的什么打算,维克托不是很清楚,但却知道他们所做的事情,不仅是在限制内务人民委员部的权力,同时,也是在挑战维辛斯基在司法界的权威。
  既然他们高举着社会主义法制的大旗,那么在费比舍恩科的问题上,应该秉持什么样的立场,自然也应该是很清楚的了。
  什么叫做法制?费比舍恩科既然犯了罪,就应该为他的罪行付出代价,若是因为他在战争中获得的功勋,就忽视了他在战争爆发前犯下的罪行,那可不是法制的表现,而是彻头彻尾的人治。
  所以,要想维克托明确立场,萨福诺夫他们也得明确立场,这就是问题的关键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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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8 风波
  权力的争夺在很大程度上是一种私欲的体现,而在大多数人的眼里,争权夺势的人,就是为了满足他们自己的某些欲望,或者是为了更多的财富,或者是为了睡更漂亮的女人,又或者纯粹就是为了支配别人。
  一切都是如此简单,看着邪恶不堪,臭不可闻。
  但实际上,在某种层次上,这种说法和观点是正确的,当在某些层次上,这种说法与观点又存在一定的问题。
  就拿维克托来说,目前他所接触的这些人,像萨福诺夫、戈里亚科夫他们,他们力主限制内务人民委员部的特权,甚至是给与彻底取缔,并在根本上推动联盟的法制实施。
  他们在这件事上的出发点,或许的确有私心的成分,比如说是为了推翻维辛斯基在联盟司法界的地位,从而树立起他们在联盟司法体系中的存在感。另外,限制内务人民委员部特权的目的,也是为了将原本属于检察系统、法院系统的权力夺回来,归根结底,还是为了一个权字。
  可深入的去考虑,他们所做的这一切,不管是从长远还是从眼前来看,也不管是从联盟总体,还是从具体到某个联盟公民的利益来看,萨福诺夫他们所做的事情,无疑都是正确的,以维克托的眼光来看,不管维辛斯基在外交人民委员会有何等建树,就凭他当年那一句:“口供决定一切”的妄言,这个人就活该被判死。
  至于萨福诺夫他们现在所做的,且不管根本出发点是什么,至少,他们是在结束联盟司法界延续了数年之久的乱象,而在这个战争眼看着就要结束的时候,这项工作是非常有必要的。
  在费比舍恩科问题上,将萨福诺夫他们拉到自己的阵营,不仅有助于替维克托承担麻烦,同时,也能给维克托一个借口,让他有机会选择站在正确的一方,将内务人民委员部那份特权拿走。
  不过,维克托现在还是小看了费比舍恩科事件所带来的后续影响,或许是因为一个费比舍恩科的被捕,牵动了很多人的敏感神经,让他们又联想到了战前那几年所发生的不堪回首的一幕,又或者在他们的眼里,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与当年的内务人民委员部一样,都是善于罗织罪名、攀诬构陷的部门,而费比舍恩科同志则完全是被冤枉的。
  总而言之,随着费比舍恩科在北方前线被捕,尽管有总政治部、最高检察院以及最高法院背书,整件事依旧是不可避免的闹大了,有人将情况反映到了国防人民委员部的会议上,并对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的行为提出了质疑。
  在这件事上,斯大林同志并没有站在维克托一边,替他向国防人民委员部的人民委员们作出任何说明,而是满足了委员部要求,为此时举行一次质询会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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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由七节车厢拼接成的火车,匀速行驶在广袤的草原上。
  入夏时节,第聂伯河沿岸高地这片广袤的平原,一片苍绿,视线从车窗望出去,触目可及的地方,全都是一片绿色,碧蓝的天与这片苍翠的绿交融在一块,给人一种心旷神怡的感觉,仿佛天地间的一切都能释怀。
  火车的车厢内,只穿着一件衬衣的维克托坐在靠窗的小桌边上,而在他面前的小桌上,摆放着两盘新鲜的水果,另外,还有一盘已经放凉了的牛排。
  天气炎热,车厢内又没有冷气,维克托实在吃不下肉食,他甚至只想整天泡在凉水里,一刻也不要出来。
  火车之前刚刚过了法斯托夫,再向前不久,应该就能进入基辅了,维克托需要先到基辅与萨福诺夫他们汇合,然后再乘坐火车前往莫斯科,估计等他最终抵达莫斯科的时候,怎么也得是一周之后了。
  尽管车厢里热的像是闷罐,可维克托还是尽可能让自己保持冷静,多看看手头的报纸和资料,尤其是刚刚从莫斯科那边传递过来的情报信息,嗯,正所谓“心静自然凉”,维克托认为自己现在之所以觉的这么热,完全是因为心不静的缘故。
  看看车窗外,别看赫鲁晓夫同志对今年的秋收心存疑虑,总认为今年的粮食会不够吃,可看看田地里的状况,那一望无际的麦田,显然与赫鲁晓夫同志的疑虑是相违背的。
  当然,维克托不是经验丰富的农业官员,他也没有干过农业工作,因此,赫鲁晓夫同志说的对不对,他也不是很清楚,最主要的是,他根本就不怎么关注——好吧,现在他自己都有一大堆头疼的事情呢,哪还有工夫去理会别人的事情。
  柏林情报站两天前传来的消息,在德国,以施陶芬贝格主持实施的,针对希特勒的刺杀行动,最终还是失败了,数以千计参与此事,或与此事相关的德军中高级将领,被捕的被捕,自杀的自杀,被杀的被杀,几乎是被一网打尽了。
  老实说,在这件事情上,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的对外情报局没有过多插手,整件事的背后,英国人的影子要多的多,也正因为如此,对外情报局在柏林的情报站受损不大。
  但是话说回来,与此次刺杀时间有关联的德军中高层将领中,有很多人都是“脚踩两只船”的,他们一方面与英国人有联系,另一方面,又在为联盟提供情报,因而,当这些人被捕之后,柏林情报站不仅失去了很多可靠的情报来源,同时,还不得不将很多情报点撤掉,以防止被出卖。
  因而,从总的方面的来说,这次的事件,依旧为对外情报局带来一定的损失。
  撇开对外情报局的烦恼不提,但说莫斯科那边的状况,就足够维克托烦心的了。
  这次的费比舍恩科事件,不仅在波罗的海沿岸第1方面军内部引发了不好的影响,在莫斯科,准确的说,是在以总参谋部为首的军方将领中,也引发了很强烈的反弹。
  且不说那些在职的将军们是什么意见,就连病重的沙波什尼科夫元帅都站出来做了表态,他亲自从索契的疗养院飞回莫斯科,去求见了斯大林同志,具体说了什么没人知道,但斯大林同志随后的沉默,无疑给了很多人胆量,因而,嘈杂的声音就显得越来越大了。
  必须承认的一点是,如今的维克托也不再像当初那般的纯粹了,他也开始在某些事情上搞些公器私用的勾当,就像现在他桌上放着的那份报告,其中的内容便是由他的下属为他提供的,有关莫斯科各种信息的最新汇总,而类似这样的东西,可比报纸上能看到的那些新闻详尽多了。
  就在两天前,国防人民委员部召开了一次人民委员会议,这次会议主要讨论的内容,应该是就明斯克解放之后的一系列问题,做出讨论和决定——如今,白俄罗斯战役进行了的非常顺利,罗科索夫斯基同志似乎将他全部的郁闷,都在这一场战役中宣泄了出去。
  战役发起的第三天,进攻中的苏军便在维捷布斯克以西,将负隅顽抗的五个德军师装进了包围圈,随后,又在战役发起后的第五天,将该部德军全数歼灭。
  这一场战役打的非常漂亮,德军甚至都没有来得及撤退,就被实施突击的苏军包围,之后,未经激烈抵抗,又被全数歼灭,以至于随军的英美军事观察员都大呼不可思议,并认为被歼灭的不是德军,而是仆从国的军队。
  当然,这次的会议除了讨论白俄罗斯的问题之外,还要讨论盟军在法国开辟了第二战场的问题,不过,这并不是重点。
  但谁都没有想到的是,就在这次的会议上,日丹诺夫同志突然将费比舍恩科的问题提了出来,并且认为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在这件事上的处理方式,已经给一线的作战部队带来了困扰,尤其是指挥员同志们,受这件事的影响很大。
  为此,日丹诺夫同志认为,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应该就此事做出合理的解释,以此来安抚军方指挥员们的情绪。
  日丹诺夫同志的提议,赢得了不少人的支持,要知道,国防人民委员部本身就是一个战时机构,它虽然将人民委员会等各个机构都纳入了进去,但军人所占的比重还是比较大的。因此,日丹诺夫同志的提议能够获得更多人的支持,一点都不奇怪。
  当然,这也与斯大林同志没有做出明确的表态有最直接的关联。
  维克托当然知道日丹诺夫同志为什么要提出这么个问题,再明显不过的一点是,以此次的事件为契机,将库兹涅佐夫推到中央书记处那个主管国家安全的书记位置上,是再合适不过的时机了,还了是维克托,他也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
  司法界的人,认为内务人民委员部的权限需要受到限制,同样也有人认为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的权力,需要受到限制,两者唯一的区别,就是限制的手段和方式不同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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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9 重返莫斯科
  维克托相信,日丹诺夫同志在势力争夺中咄咄逼人的表现,也不是为了实现他个人的某种私欲,他与库兹涅佐夫、沃兹涅先斯基等人之所以能走到一起,甚至更进一步说,之所以会有一个“列宁格勒派”的出现,主要就是因为他们有一系列自认为正确的政治主张,或者说是施政纲领。
  萨福诺夫与戈里亚科夫等人,之所以要针对内务人民委员部,针对维辛斯基,不是因为他们与内务人民委员部有仇,更不是因为他们与维辛斯基有仇,他们只是想要在联盟司法界推动他们认为正确的那一套理论。
  日丹诺夫和他的“列宁格勒派”同样也是如此,在长期的施政过程中,他们也形成了一套自认为正确,且对整个联盟都有利的政治主张,他们在列宁格勒施行了这套理论,并且还想将它推行到全联盟的范围内。而要想实现这个目的,掌握不了整个联盟的大权是不可能得逞的,因此,这个目的迫使他们不得不在争权夺利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至于马林科夫与贝利亚的小集团,他们当然也有自己的政治主张,在他们这个小集团内,马林科夫同志一直都对经济工作充满向往,而贝利亚同志则对偏向务虚的政治工作更感兴趣。
  其实,如果与这两位同志接触的时间长了,就能明白一点,即他们对自己现在所从事的工作,都不甚满意。
  斯大林同志更希望马林科夫做干部管理的工作,以及党务的相关工作,因为他在这方面一直做的比较出色,可事实是,马林科夫同志从来都不喜欢这类工作,他更喜欢从事务实的工作。
  斯大林同志一直都在担心贝利亚权势过大,担心他所掌控的内务人民委员部尾大不掉,过于膨胀,而实际上呢?贝利亚同志也不喜欢内务人民委员部的工作,如果马林科夫能将现在从事的工作交给他,估计他会欣然接受的。
  为什么?
  很简单,就因为马林科夫同志对经济工作有一套很系统的想法,而贝利亚对党务和干部工作也有一套属于他自己的想法,他们都向将自己的构想付诸现实,以自己的想法来变革联盟的各种制度。
  过去,维克托对胖胖的马林科夫一直没有多少好感,认为这个人就是个吃软饭的,缺少足够的个人能力,但最近一年以来,通过不断的接触,他才渐渐发现,能够走到莫斯科核心权力圈子里的人,就没有一个人是简单的角色。
  就像马林科夫在经济工作方面的认识,他不仅对马克思列宁的政治经济学了解颇深,对布哈林的“社会主义民族类型”理论、“二元经济结构”理论,对普列奥布拉任斯基的“社会主义原始积累规律”理论,以及社会主义原始积累规律与价值规律的斗争的论述,都非常有研究。他甚至对托洛茨基的不断革命论,都有着很精深的理解。
  其它的,诸如瓦尔加对国家论断资本主义的论述,康德拉季耶夫的长波理论,他都能滔滔不绝的讲上几个小时,因此,说他是个学者型的经济工作者,真是一点都不过分。
  至于日丹诺夫,没错,这位老同志的确有十多年的时间都在搞宣传鼓动工作,可他在经济建设方面,同样也有自己的观点和立场,而他在经济领域的立场和观点,只要看沃兹涅先斯基的立场就能很清楚的领会到了。
  换句话说,如今莫斯科正在变的愈演愈烈的政治斗争,实际上就是一种路线的斗争,就是一场关于联盟的未来将由谁来决定的政策之争。
  而这场斗争是在一个最大层面上的斗争,在此之下,还有更多的细小争端,“费比舍恩科事件”不过是其中一个小细节罢了,它所牵涉到的,一方面是司法领域的争端,另一方面则是国家安全领域的权力斗争。当然,在这其中还有一个隐藏的环节,那就是军人集团正在谋求更大的发言权,他们不再甘心像战前那样,受制于内务人民委员部这样的国家安全机构了。
  很明显,如果看不清这场风波的本质,那么,任谁都不可能在这场风波中选对正确的立场,而维克托此次返回莫斯科,接受国防人民委员部的质询,其实就是要公开表明他的立场——不是他希望去表明立场,而是作为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的领导人,整个国防人民委员部的主要成员,都希望他能表明立场,其中也包括了始终保持沉默的斯大林同志。
  从利沃夫返回基辅,维克托没有在基辅做任何停留,他与萨福诺夫、戈里亚科夫两人汇合之后,当天便乘坐火车出发,继续北返莫斯科。
  这一路上,维克托的态度都很平和,因为在利沃夫到基辅那一路上,他已经考虑好了自己应该如何面对这场质询了,或者说,他已经明白自己的立场应该是什么了。
  与他相比,反倒是萨福诺夫与戈里亚科夫两人有些心绪不宁,这说明他们要嘛没有看清这次质询的本质,要嘛就是对自己的立场缺乏信心。
  受白俄罗斯前线战事激烈的影响,大量运输军需补给的军列,占用了铁路运输的时间,哪怕是维克托他们的专列,也受到了很大的限制,因此,从基辅返回莫斯科这一路上,列车走走停停,竟然真的花费了将近一周时间,其中,仅仅是在梁赞便停留了一天多时间。
  返回莫斯科的这一路上,维克托断断续续受到了大量来自莫斯科的情报,这些情报都是索菲亚安排人给他送来的,都属于莫斯科最近这几天所发生的事情。
  在这其中,值得维克托关注的第一件事,就是外贝加尔军区军事委员康斯坦丁?尼古拉耶维奇?兹明中将突然死亡,尽管军区方面给出的说法,是因病去世,但总政治部却接到了相关的匿名信,宣称兹明中将的死亡存有疑点,是被害身亡,而害死他的人,涉及到了潜伏在外贝尔加军区中的日本特务。
  在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的办案原则中,大部分匿名信都是不可信的,不过,这件事却是引起了斯大林同志的关注,另外,死掉的人毕竟是一名苏军中将,还是军区军事委员会成员,即便是斯大林同志没有下达任务,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的反谍部门也不能坐视不管,展开一系列的调查工作,是应有之意。
  另外一件引起维克托关注的事情,就是库兹涅佐夫同志终于如愿的调到了莫斯科,他的干部档案,已经由马林科夫同志亲自归入了二类干部名册,目前,他除了继续担任着列宁格勒州委第一书记的职务之外,还是中央书记处书记,但具体的工作分工还没有作出安排,不过,考虑到目前中央书记处的几位书记已有各自分工,所以,最大的可能,还是由他接替贝利亚同志,专门负责主抓国家安全工作。
  除此之外,作为莫斯科州委、市委第一书记的谢尔巴科夫同志,因病暂时放弃工作,也属于最近两天的一大新闻,据说这个大胖子这次病的比较严重,而暂时接替他工作的,便是格奥尔吉?米哈伊洛维奇?波波夫同志。
  说来有趣的是,维克托认识的“波波夫”还有一个,那就是此前他在列宁格勒还见过一面的马尔基安?米哈伊洛维奇?波波夫将军,此人目前正在给戈沃罗夫同志做副手,是列宁格勒方面军的参谋长。
  这两个人姓一样,父亲也叫同样的名字,难道不是亲兄弟吗?
  好吧,现在的维克托的确很乐观,他的心态放松的很,并没有因为库兹涅佐夫即将成为坐在他头上的“首长”,而有任何不好的想法,因为他有预感,这位蹿升的飞快的“首长”,恐怕很难在他的位子上坐稳。
  专列驶入莫斯科基辅火车站的时候,正好是凌晨时分,运气不佳的是,这一天正在下着雨,雨势还不小,应该算是中雨。
  维克托从车厢里下来的时候,索菲亚和瓦连卡已经在车下的站台上等着他了,与他们等在一起的,还有来自最高检与最高法的几位同志,那是分别来迎接萨福诺夫和戈里亚科夫两人的。
  在站台上与两位司法界的同志简单的告别,维克托跟着索菲亚他们离开车站,在出站口上了车——国防人民委员部那边追的很紧,他们一行人今天抵达莫斯科,上午九点半钟就要参加质询会议,因此,他现在只有两三个小时的时间可以用来做准备了。
  坐进自己的车内,维克托看着索菲亚上了前面的副驾驶座,正准备伸手从口袋里摸烟,刚刚坐上副驾驶座的索菲亚便回过头,将一份报纸递了过来,说道:“昨天列宁格勒发行的《列宁格勒共青团报》,你看看头版头条。”
  维克托将报纸接过来,随意的看了一眼,便看到报纸的头版上有一条新闻标题:《守卫伟大列宁格勒的英雄》。
  。

360 路线
  《共青团报》是属于列宁共产主义青年团的机关报,也就是共青团的报纸,而《列宁格勒共青团报》,则是隶属于列宁格勒共青团的地方性机关报,人家这份报纸上要宣传报告列宁格勒战役期间涌现出来的英雄人物,谁还能提出什么反对意见啊?
  不过有趣的是,在这篇旨在介绍英雄人物的报道中,竟然能够找到费比舍恩科的名字,尽管报告中没有涉及到这个人的英雄事迹,只是罗列出来的名单中,出现了他的名字,属于并不起眼,一个不注意就看不到的角色,但这篇报道的出现,本身就很能说明问题了。
  就像维克托此前考虑的那样,如今,费比舍恩科的问题已经不再是一个单纯、孤立的案件了,它已经成为了各方角力的核心问题,纠缠其中的利益方太多了,各自都没有退让的意思。
  以高检、高法为代表的司法界,是将这件事当做了法制理论投射到现实中的典型案例,他们需要让费比舍恩科为他在战前的罪行埋单,否则的话,法制的观念就体现不出来,甚至是无从谈起。
  军方那些在这场战争中逐渐登上舞台,并开始形成既得利益群体的集团,也要借这一事件发出声音,他们希望得到更大的权力,不希望继续受到了类似内务人民委员部、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这种部门的监督、限制。
  日丹诺夫的列宁格勒派,希望借这件事正式把手伸到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甚至是内务人民委员部中去,为库兹涅佐夫的任职,开创一个良好的局面。除此之外,也不能排除日丹诺夫借此举来拉拢军方的可能性。
  内务人民委员部现在反倒成了置身事外的没事人,他们当然更希望“费比舍恩科事件”搞个一地鸡毛的局面,如果高检和高法在这个问题上拿不出个好的结果来,那他们又凭什么举起法制的棋子,去限制内务人民委员部的权力?难道军队的人有权力逃脱法律的制裁,内务人民委员部的人就没有权力不依靠法律,却制裁那些应该接受制裁的人吗?
  至于维克托所领导的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说实话,维克托也想做个旁观者,但显然他是做不到了,因为对“格斯滕麦尔事件”的调查,直接涉及到了这个费比舍恩科,如果不把这个人审查清楚,斯大林同志交代的任务就完不成。
  所以,捋一捋这个关系的话,如今维克托所领导的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还真是与高检、高法站到了一个战壕里,而在他们的对面,则是军方的既得利益集团、列宁格勒派,甚至还要加上一个内务人民委员部。
  这次回到莫斯科,维克托除了要参加国防人民委员部的质询会议之外,还要与贝利亚同志见个面,深入的谈一谈,他认为自己有必要说服这位委员同志,让他主动放弃内务人民委员部特殊委员会所掌握的特殊权力。
  毫无疑问,如果贝利亚同志能够主动表明立场,他作为国防人民委员部的副人民委员,主动提出应该取消内务人民委员部特殊委员会的职权,那么,萨福诺夫与戈里亚科夫的工作就能容易的多。司法界推动“法制建设”,将不再是一句口号,而是能够真正的做到实处。
  如此一来,对费比舍恩科事件的处理,也能有一个侧面的推动作用,什么叫法制建设,就是以法来治国,费比舍恩科既然犯了法,那么他就应该为此付出代价,接受惩罚,没什么好说的。
  另外,维克托怀疑一件事,那就是直到现在都保持着沉默的斯大林同志,不可能在这个问题上没有他自己的看法,他也不可能不知道这一看似简单的事件里,纠缠进了多少的麻烦。因此,他之所以直到现在都不表态,并不是没有态度,而是在看别人的态度,至于说看别人的态度是为了什么,嘿,维克托可不相信斯大林同志是个喜欢随大流的人,他应该是在面对这件事的时候,谁与他是观点一致的,谁与他又是观点相悖的。
  撇开“法制建设”这个大问题,只看纠缠在这一事件中的各方利益:
  高检和高法希望能够取消内务人民委员部特殊委员会的特权,取缔该部门在逮捕、审查、宣判三流程中所掌握的一应权力,从而将司法权收归高检和高法,同时,也给内务人民委员部套一个缰绳。
  高检和高法的这种诉求,站在斯大林同志的角度上考虑,是不是应该满足?满足了,对他是有利还是不利?对联盟来说,是有利还是不利?
  在过去几年战争中,逐渐形成一个既得利益群体的军方,他们希望能够挣脱内务人民委员部、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对他们的束缚,从而掌握更多的话语权。
  他们的这种诉求,站在斯大林同志的角度上考虑,是不是应该满足?一旦满足了,对他是有利还是不利?对联盟来说,是有利还是不利?
  日丹诺夫同志以及他的列宁格勒派,一方面希望借此时机,把手伸到国家安全部门内部,甚至将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内务人民委员部都压一头,同时呢,还能结好那些军方的利益集团,从而进一步夯实他们在权力圈子内的地位。
  他们的这种诉求,如果站在斯大林同志的角度上考虑,是不是应该满足?一旦满足了,对斯大林同志是有利,还是不利?对联盟来说,是有利还是不利?
  只要将这三个显而易见的问题考虑清楚了,那么现在该做何选择,难道还不清楚吗?
  维克托从不认为自己有多么聪明,同样也不认为自己在政治斗争中有多么机警,多么睿智,但他却明白一个道理,那就是当自己头上有掌控一切的大boss时,如果想要不惹麻烦,也不想麻烦来惹自己,那么考虑问题的时候,就应该首先站在boss的角度去考虑。
  你不能每次考虑问题,都想你该怎么怎么样,你应该得到什么什么,可等到出了问题的时候,却又总想着boss站在你那一边,那你不就成了boss了吗?
  最重要的是,调查费比舍恩科这个人的起因是什么?难道不是斯大林同志希望能够调查战前的“格斯滕麦尔事件”吗?当时,维克托考虑的是,斯大林同志这是在剑指谢罗夫,以及谢罗夫背后的赫鲁晓夫,而今看起来,或许的他本意并不是针对一个谢罗夫,而是在针对整个内务人民委员部呢?或者,他的目的就是在打击一下赫鲁晓夫的同时,也能将内务人民委员部的特权取消掉呢?
  当然,考虑那些问题就太复杂了,而且结果不一定正确,但斯大林同志想要什么,想看到什么样的结果,总是不难猜测的,这一点,维克托认为自己的判断不会有错。
  至于这份报纸……
  维克托又看了看手上的《列宁格勒共青团报》,抿着的唇角抽了抽,随手丢在了一边。
  日丹诺夫同志或许是负责宣传口的时间太长了,所以,不管什么事都喜欢在报纸、广播上吹吹风,搞搞宣传,可他明白的是,斯大林同志或许并不喜欢他这么做。
  这次离开基辅之前,维克托还从赫鲁晓夫的助手舒伊斯基那里拿到了一份《旗帜》,看了日丹诺夫同志发表在上面的一份讨论联盟经济问题的文章。
  在这篇文章里,日丹诺夫同志讨论了社会主义计划经济工作的诸多问题,还讨论了社会主义社会中,商品与货币的关系及价值规律所起到的作用,另外,还谈了联盟现有的社会主义经济中的各种矛盾问题。
  好吧,谈的很深入,很细致,总结出来的各种问题也很到位,维克托也非常认同,比如说要重视价值规律的作用那一部分,再比如说,要重视多种经济成分的那一部分。
  不过话说回来,维克托记得更清楚的是,斯大林同志有他自己的经济思想,而这位领袖同志的经济思想概括起来很简单:理论基础是“在一个国家也能建成社会主义”,在这个基础上,工业的发展模式是高速的工业化,而农业的发展模式则是全盘的集体化。
  而且,基于过去三个五年计划期间,联盟经济的高速发展,斯大林同志对他的经济理论颇为自得,因为至少到目前为止,事实证明了他的理论是正确的。
  现在,斯大林同志还很健康,还依旧是这个国家的领袖,他还牢牢地掌控着局面,怎么,这个时候日丹诺夫同志就想告诉全联盟的人,斯大林同志搞的那一套不对,现在之所以经济很繁荣,但大家的日子却过的不太好,原因就是斯大林同志那一套带来了经济领域的深层次矛盾?
  如果日丹诺夫同志真的有这么大的勇气,那么维克托认为自己真是活该去守水库了。
  。

361 质询会议(1)
  乘车回到林荫道的别墅,简单的吃了一顿早餐,又洗了个澡,换了身干爽的衣服,维克托赶到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与提前赶过来的委员部主席团成员们碰了个头,开了个短会。
  且不管委员部主席团成员之间存在着怎样的利益纠葛,也不管彼此的立场如何,总的来说,这些人的绝大部分,在一个问题上是有一致意见的,那就是他们都希望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的职权能够扩大,都不希望上头给委员部套的枷锁太紧。
  自从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的主席团组建以来,加入其中的成员早就习惯了比较宽松的制约环境,尽管之前也有维克托这么个主席在上面,更高的阶层中还有贝利亚这么个主管国家安全工作的书记处书记,但这两个人都绝少干预委员部的具体事务,尤其是贝利亚,基本上没有插手过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的内部事务。
  但是现在,情况明显将要不同了,贝利亚不再担任中央书记处书记,也不再负责国家安全工作,将取代他的人,是来自“列宁格勒的库兹涅佐夫”,嘿,没错,据说斯大林同志就是如此称呼这个人的,“列宁格勒的库兹涅佐夫”。
  能坐到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主席团成员的位子上,不管是谁,背后肯定都是有人支持的,因此,各自的消息都灵通的很,库兹涅佐夫是什么样的人,性格如何,工作作风如何,每一个主席团成员都清楚的很,而他们得到的消息,显然不是那么令人愉悦的。
  别看那位“列宁格勒的库兹涅佐夫”同志年轻,而且相貌似乎很随和,实际上,此人的脾气可并不怎么好,他的性情火爆,爱较真,在工作中不懂得通融,对待下属态度严厉,是个非常强势的人。
  说句很到位的话,此人的性格、作风,与斯大林同志颇有几分相似,有意思的是,列宁格勒的那些人似乎都是这种脾气,比如说日丹诺夫同志,再比如说沃兹涅先斯基同志。
  没有人喜欢自己的头上有这样一位领导存在,因此,对于即将到来的“库兹涅佐夫时代”,主席团的成员们大多心存抵触,他们更希望曾经那种工作状态一直保持下去。
  或许正因为如此吧,维克托这次回来接受国防人民委员部的质询,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内的态度还是比较统一的,尤其是在“费比舍恩科事件”上,主席团成员普遍认为,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的办案程序,不应该受到来自外界的干扰,哪怕是军方也一样。
  其实,在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的主席团中,一直以来都有一种意见,尤其是反间谍局、意识形态保卫局、政治保卫局等部门,都认为委员部也应该有一个类似内务人民委员部特殊委员会的部门,这个部门同样应该具备从搜证到抓捕,到审讯,再到审判的全部权力,其办案过程同样也不应该受到司法部门的约束。
  为什么?
  理由很简单,因为类似反间谍局这样的部门,处理的案件都非常的特殊,其细节,甚至是案情,都不适合对外公布,有些甚至是需要严格保密的。
  如果说反间谍局的情况不容易理解,那么意识形态保卫局的工作就更有代表性了,毕竟这个部门所处理的案件,都是专门针对那些持不同政见者的,他们办理的案子,更是必须保密了。
  而一旦这些案件需要经过司法部门的介入,那么保密性就无从谈起了,毕竟知道的人越多,就越谈不上保密。
  过去,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在处理类似案件的时候,都需要向检察系统,主要是向中央监察委员会提交特别报告,并以此来获得办案批准,绕过司法系统的介入。这样的程序虽然也能起到保密的作用,但毕竟太麻烦了,相比之下,哪有自己具备全部的权限方便?
  所以,主席团成员们的立场也很明确,至少他们在这一事件中,是支持维克托的立场的。
  短会开的时间并不长,会议结束之后,维克托直接乘车去往克里姆林宫,今天的质询会议定在了大克里姆林宫二楼的弗拉基米尔大厅,维克托必须提前赶过去。
  车子在雨中驶上鲍罗维茨山地,停在观礼台正下方的露天阳台下。维克托从车上下来的时候,本能的朝露天阳台上方看了一眼,不过,那里什么都没有。
  从瓦连卡的手里接过雨伞,维克托独自一人朝阶梯走去,这种地方瓦连卡不适合同他一起上去,作为司机,他只能在外面等着。
  从克里姆林宫外面看,大克里姆林宫是一栋三层的建筑,其实它应该算是两层的建筑,因为从外面看分作二三层的那两排窗户,实际上是一层的,由此可见,设立在二层的那些大厅有多高了。
  从正面进入宫门,维克托朝向他行礼的警卫们还了军礼,放下胳膊的时候,就看到前方不远处的大厅内,正有几个穿着军装的人凑在一块小声交谈着什么。
  维克托第一眼就看到了一位穿着深色军装的中年人,对方正好也看到了他,或许是不好大声打招呼的缘故,此人只是朝他挥了挥手,同时笑着点了点头。
  维克托认识这位中年人,列夫?米哈伊洛维奇?加列尔,海军上将,中央执行委员会委员,国防人民委员部海军副司令,海军人民委员部副人民委员。
  看到对方朝他招手,维克托停下脚步,朝对方敬了个军礼,且不管分管的工作如何,人家的级别比他高是一定的,见面行军礼是必不可少的。
  看到他很正式的行了个军礼,加列尔也站直身子,很正式的朝他还了个军礼。
  两人之间隔了十几步远,这么一番简短的交流,自然也将旁边几个人的注意力吸引过来,维克托随即也将剩余几个人都认了出来。
  在加列尔的身边,还有现任的副国防人民委员、炮兵主任,尼古拉?尼古拉耶维奇?沃罗诺夫;国防人民委员部军事委员会委员,此前因伤转到后方担任伏尔加河沿岸军区司令员的米哈伊尔?谢苗诺维奇?霍津;副国防人民委员,苏联红军动员部部长,格里戈里?伊万诺维奇?库利克。
  瞅瞅这些人,都是来自军队系统的,而且,都是国防人民委员部成员,也都是今天质询会议的参与者,只从这些人来看,就知道在国防人民委员部中,军方的人员占比有多重了。
  不过,对于眼前这些人,维克托并不排斥,因为这些人不属于总参谋部的派系,应该算是军方要员中比较独的那一类人。比如说库利克同志,对他……好吧,维克托不想过多评价,因为在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的调查记录中,就有关于他的信息,这家伙利用职务之便谋取私利,已经被列入总政治部的调查范围了,只是他自己还不知情罢了。
  当然,维克托更加不清楚的是,这位库利克同志也活不了几年了,他不仅爱占便宜,还长了一张碎嘴,总是喜欢抱怨这个抱怨那个,最后,总归就是死在那张嘴上了。
  尽管对面的几个人都来自于军队系统,但既然在这里撞上了,维克托也不能当做没看见,他笑着迎上去,先后给剩余几个人敬礼,打招呼。
  “维克托?维克托罗维奇同志,听说你刚刚从乌克兰回来?而且是去了利沃夫?”等他走到近前,左胳膊上还打着石膏的霍津伸出右手,笑着问道。
  “是啊,”维克托同他握了握手,说道,“如果不是去了利沃夫,也不会有今天的这次质询了。”
  “费比舍恩科的情况我了解过,他是41年年底,接受征兵的动员,在基辅地区加入的红军,”库利克接过话茬,表情严肃的说道,“当时他已经三十三岁了,一个三十三岁的政府部门工作人员,还能响应征兵的号召,就足以说明他的思想觉悟是有的。”
  “有觉悟不一定就没有罪行,”维克托的脸上带着笑容,但是语气平静的说道,“在我看来,觉悟可能来自于一时的冲动,也可能是来自于思维的惯性,至于费比舍恩科是哪种情况,现在都不好判断。另外,他在41年参军的时候,是三十七岁,并不是三十三岁,所以,他在年龄上撒了谎,而且,提交给军事委员会的材料也做了假。”
  光头的库利克被他一番话顶的眼睛大睁,下面的说辞都跟不上来了。他是负责征兵动员工作的,此前还专门看过了费比舍恩科的档案资料,可谁能想得到,那档案资料是存在问题的。
  “现在的问题是,你们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在对费比舍恩科的调查中,能够提供他犯罪的切实证据吗?”沃罗诺夫插口问道,这个问题问的,估计他不是为了要答案,而是为了给库利克解围。
  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是什么部门?在没有切实证据的情况下,怎么可能把事情搞到现在这么大?
  。

362 建言
  “至少我们认为现在掌握的证据已经足够了,”尽管明白对方是在为库利克解围,但维克托还是微笑着回答道,“而且,包括萨福诺夫同志与戈里亚科夫同志在内,凡是参与了本案的司法界同志们,同样也认为现有的证据已经足够了。”
  语气顿了顿,维克托接着说道:“除此之外,我们认为费比舍恩科所涉及到的案情,不仅仅是侵吞联盟公有财产的问题,他还涉及到了战前利沃夫所发生的一桩叛国案件。”
  他这一番话说出口,在场的几个人顿时一愣。
  在此之前,有关费比舍恩科所涉及的案件,绝大多数人只知道是利用职务侵吞联盟资产,而对于其在“格斯滕麦尔事件”中所扮演的角色,知情的人并不多。主要是“格斯滕麦尔事件”涉及到了犹太人,而目前,包括犹委会在内的一大批联盟犹太人,正在闹着要建立犹太人自治州呢,吵嚷的很,一旦这件事再加入进去,恐怕那些犹太人会闹的更凶了。
  考虑到诸多原因吧,在此前的办案过程中,对“格斯滕麦尔事件”的调查并没有公开,即便是此刻在场的这几个人,对此也毫无了解。
  其实即便是到了现在,维克托也只是说费比舍恩科涉及到了一桩叛国案件,至于这起案件到底是什么,他也不能透露太多。
  “相关的具体案情,因为保密性的原则,现在还不能透露太多,”向在场几位将军报以歉意的一笑,维克托止住话题,说道,“稍后再质询的会议上,我会做详细的汇报。”
  既然牵涉到了保密原则的问题,那在场的几位也不好再过多的追问,库利克抬手摸了摸锃亮的光头,颇有几分尴尬的说道:“看来我们了解的情况还不够充分啊,斯大林同志果然没有说错,针对自己不了解的问题,就不要过早的表态,在这一点上,我是犯了主观主义错误了。”
  维克托笑了笑,正想开口说点什么,就看到站在他对面的加列尔陡然站直了身子,原本带着微笑的脸也瞬间严肃起来。见他的目光看着自己身后,维克托下意识的回头看了一眼,结果,就看到斯大林同志当先从宫门外走进来,而跟在他身边的,则是日丹诺夫同志与身材稍稍有些发福的贝利亚同志。
  斯大林同志出现在宫门口,原本还在寒暄的几个人都与加列尔一样,纷纷站直身子,做出一副严肃的表情,主要是此时斯大林同志的表情很严肃,看样子似乎心情不太好。
  从门外进来的斯大林同志显然也看到了维克托,他原本走的比较迅捷的脚步顿了一下,随即便停在宫门内第一根廊柱旁边,扭头与身边的日丹诺夫小声说了两句什么。
  估计两人谈的并不是什么严肃的话题,维克托远远看着,日丹诺夫同志的脸上显现出一丝笑意,他一只手揪住斯大林同志的袖子,脸凑过去,在斯大林同志耳边说了句什么,随即松开手,扭头看了一眼错后半步的贝利亚,又看似不经意的朝维克托他们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这才迈步朝楼梯的方向走去。
  等到日丹诺夫与贝利亚两位同志都走了,斯大林同志才将目光转向维克托,他也没有做任何动作,更没有打招呼,但见他目光看过来,维克托就知道他是在找自己。
  与加列尔等人简单的道别,维克托迎着斯大林同志走过去,离着还有十几步远的时候,见他已经迈开步子,朝着大厅东侧走过去,维克托便稍稍转向,他知道大厅东侧有一个等候室,估计斯大林同志是想到那里去。
  果然,斯大林同志径直走向了等候室的方向,维克托就在后面跟着,直到进了等候室,才看到斯大林同志停住脚步。
  等候室内摆设简单,这不是给领导同志们用的,而是给克里姆林宫的卫队士兵使用的,斯大林同志就站在房间仅有的一张桌子前面,一面低头看着桌子上的一份报纸,一边头也不回的说道:“坐吧,离开会还有一段时间,我想听听你的想法。”
  这等候室之前也不知道是谁用过,地上丢弃了很多的烟头,斯大林同志面前的那张桌子上,除了有一份报纸之外,还有几张零碎的纸牌和一个堆满烟头的烟灰缸。
  除了那张桌子之外,房间里还有两把椅子,一把在斯大林同志身边,另一把在他对面。
  维克托走过去,先将斯大林同志身边的那把椅子摆端正了,这才走到对面的椅子前面,他没有坐下,而是将斯大林同志低头看着的那份报纸也正了正,这一连串的动作,狗腿的很。
  “我们有的同志很乐观啊,”斯大林同志伸出一根手指,朝桌上那份报纸点了点,笑道,“很多人都认为这场战争在明年年初,最多是四五月份就能结束了,你怎么看?”
  我靠,谁这么天才?
  维克托愣了一下,随即想到前世的历史。
  他笑了笑,说道:“我想这应该不是乐观的想法,而是不得已的想法。”
  “哦?”斯大林同志的视线离开那份报纸,落到他的脸上。
  “我们必须在英国人和美国人之前进入柏林,”维克托面色一整,说道,“而按照英国人和美国人的作战计划,如果我们不能在明年四月份挺进柏林的话,就很有可能会失去率先攻占柏林的机会,而将这份荣誉拱手让给英美。我想,那样的结果不仅是您无法接受的,也是联盟每一个公民都无法接受的。”
  斯大林笑了,他那张坑坑洼洼的脸上攒出无数道皱褶,随后便朝维克托指了指,说道:“这是个很新颖的角度,不过你说的没错,在明年四五月份结束战争,不是一个乐观的想法,而是一个不得已的选择,这是对的。”
  话说完,他低头朝身后看了看,而后弯腰坐到椅子上,又朝维克托压了压手,示意他也坐下,这才说道:“说吧,利沃夫的情况怎么样?”
  “关于‘格斯滕麦尔事件’,现在能够找到的线索已经不多了,”维克托欠身坐下,说道,“很多当年的卷宗、底档,已经在战争爆发的时候遗失,或是被我们自己烧毁了。我们的办案人员做了最大的努力,找出了一系列与当年案件有关联的人……”
  “其中就包括了费比舍恩科,”斯大林同志插口说道。
  “是的,”维克托点点头,说道,“在最初涉及到这个人的时候,我们就已经做过了考量,在……”
  斯大林同志没等他说完,便摆了摆手,将他的话打断,转口问道:“我看过了你们提交的报告,嗯,包括戈里亚科夫他们提交的报告,现在,问题的焦点似乎偏离了我希望你去调查的问题。”
  “我也没想到费比舍恩科的问题会如此严重,”维克托抿了抿嘴唇,说道,“竟然会牵涉出如此大的一场风波。”
  语气一顿,他看了看斯大林同志的表情,见他似乎没有气恼的意思,便接着说道:“不过,我认为萨福诺夫同志他们说的没有错,费比舍恩科的问题很典型,这个案件如何处理,牵涉到了我们的社会主义法制建设问题,而且是很深层次的问题。对费比舍恩科这个人如何去看,关乎到了联盟究竟是需要法治,还是需要情治的问题,于情,费比舍恩科是英雄,他在过去三年的战争中,用实际行动证明了这一点。于法,他是罪犯,对于以职务便利盗用公款的行为,我们的刑法有明确的处罚规定,而在我们现行的律法中,没有任何一条规定,允许一名在战争中立功的人获得罪行判罚上的赦免。”
  斯大林同志沉默不语,但是看得出来,他在思索维克托说的话。
  “此次在离开莫斯科去往乌克兰之前,我是不认可萨福诺夫与戈里亚科夫两位同志的意见的,”维克托这会倒是有了勇气,他的声音都提高了几分,“我知道他们在内务人民委员部特别委员会的问题上,持有什么样的立场,而在当时的我看来,内务人民委员部的工作有其特殊性,其所涉猎的一系列案件,并不适合向联盟公民公开,因此,其享有一定的独立司法权是很有必要的。”
  咽了口唾沫,润了润有些干涩的嗓子,他接着说道:“但是通过费比舍恩科这件事,我认识到了严格和健全法制的重要性,因为法制涉及到的绝对不仅仅是公平和正义的问题,它还涉及到了稳定与发展的大局问题。如果今天我们因为费比舍恩科立国功勋,便赦免了他的罪行,那么明天呢?后天呢?在过去三年的战争中,我们有将近九千人获得了苏联英雄的称号,如果这些人在明天,或是后天,触犯了我们的刑法,难道同样也能够被视作无罪吗?”
  “你的意思是说,你赞成取消内务人民委员部特别委员会的特权?”斯大林同志在他连篇累牍的阐述完观点之后,直截了当的问道。
  。

363 必然性
  尽管斯大林同志提的问题,与自己想要阐述的问题不太一致,但维克托还是有一种松了口气的感觉,至少,这位领袖同志没有在利沃夫的问题上继续纠缠了。
  “是的,我赞成取消内务人民委员部特别委员会的提议,”维克托想了想,说道,“当年,内务人民委员部特别委员会的成立,有其历史必要性和特殊性,也是当时那种社会环境和发展阶段的需要。但是现在,将近十年的时间过去了,尤其是随着战争的结束,联盟的国际、国内形势,已经发生了巨大的转变,在这种新形势下,我认为继续保留这个部门,已经不合时宜了。”
  斯大林同志没有直接给与答复,他的眉头微微皱着,右手放在面前的桌子上,几根手指轮流在桌面上轻轻的敲击着,良久之后,才说道:“我不认同你的观点,维克托?维克托罗维奇,或者说,我不完全认同你的观点。”
  这番话说完,他摸着口袋,将自己的烟斗从口袋里取出来,又朝维克托做了个手势,说道:“你可以点上一支烟,我知道你的烟瘾也很大的。”
  维克托笑了笑,从口袋里摸出一包香烟,顺便掏出一个打火机,他等着斯大林同志装好了烟丝,先替他将烟斗点燃,这才给自己点了一支烟。
  “内务人民委员部和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的工作始终都具有特殊性,”吸了口烟斗,斯大林同志接着之前的话题说道,“我认为,作为国家安全部门,它们的职能就是用革命的手段来对付反革命。”
  维克托将一口烟吸进肺里,在听到斯大林同志的这番话之后,他将这口烟吐出来,只感觉这番话有点熟悉。很快,他就想起来了,最后那句话貌似是捷尔任斯基同志说的。
  “我们的铁腕菲利克斯曾经说过,契卡工作人员是革命的人员,他们用不着做什么的侦察或暗探的工作,对契卡来说,有枪决犯人的权力是无比重要的。”果然,斯大林同志紧接着便说道,“你说如今的形势已经不一样了,包括国内的形势和国际形势,都不一样了,这一点无疑是正确的。但无论局势如何变化,那些帝国主义者,资产阶级分子,颠覆、破坏苏维埃联盟政权稳定的野心和企图是不会变的,我们以暴力的方式推翻资产阶级的政权的目的也是不会变的,所以,国家安全问题的重要性,也是不会变的。”
  语气顿了顿,斯大林同志将烟斗换到了一个手里,说道:“你刚才谈到了社会主义法制的问题,这很好,我也认为法制的建设和完善非常重要,因为它是联盟的公民享有社会主义民主的保证。但我不认为那些叛徒、间谍、反革命分子,也应该享受社会主义的民主权力,因为他们是我们在制度上的敌人,自始至终都是站在人民对立面的,所以,对于这些人,我们必须用最铁腕的手段去镇压。”
  “另外,”话题一转,他又说道,“凡是涉及到国家安全的案件,我认为都应该以保密的方式来侦办,除了国家安全机构之外,任何的司法部门都不应该参与进去,这也是我一直以来的立场。”
  “咚咚咚……”
  就在这时,等候室的房门被人从外面敲响。
  斯大林同志停下话题,朝门口的方向看了一眼,说道:“进来。”
  波斯克列贝舍夫从外面推门进来,他的目光在房间里飞快的转了一圈,随即便微笑着说道:“会议已经准备好了,参加会议的委员同志们也都到场了。”
  “知道啦,”斯大林同志点点头,又吸了一口烟斗。
  见他明显是要起身了,维克托便抢先一步从椅子上站起来。
  “萨福诺夫与戈里亚科夫的立场和出发点是好的,”果然,斯大林同志缓缓的站起身,嘴里则不紧不慢的说道,“但他们没能为我提供一个可以解决问题的方案,我的观点是,司法问题是司法问题,国家安全问题是国家安全问题。萨福诺夫他们希望能够建设和健全法制,不允许国家安全部门掌握有司法权力,那么,司法部门同样也不应该过分涉入国家安全问题,我们不可能对每一个被抓捕到的间谍,都公开审判那根本不现实。”
  维克托点点头,他明白斯大林同志的意思了。
  说到底,斯大林同志不是不支持法制建设的问题,也不是不愿意将内务人民委员部的特别委员会裁撤掉,他的立场是,必须在国家安全问题与司法问题之间,实现一种平衡。
  而要想实现这一点,并不是没有办法的,一个现成的选择,就是内务人民委员部的特别委员部继续保留,但是需要加强对该部门的监督。
  同时,斯大林同志不仅仅谈到了内务人民委员部,还谈到了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实际上,相比起前者,如今的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更需要一个类似特别委员会那样的部门,因为如今的反间谍局等部门,都归属于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了。
  维克托明白斯大林同志的想法,但却不好在这方面提建议,因为如果要加强对内务人民委员部特别委员会的监管的话,随后,肯定也要加强对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的监管,就目前来说,负责管理国家安全部门的是哪个部门?没错,是中央书记处的专职书记,而担任这个职务的人,却是库兹涅佐夫。
  过去,中央书记处的专职书记的确是有管理国家安全机构的职责,但这个管理并不是直接管理。举个例子,库兹涅佐夫不可能绕过身为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主席的维克托,直接去任命下面某个局、司的负责人,他也不能就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的某项具体工作,向维克托提出要求,下达命令什么的。
  但若是因为如今这件事,以斯大林同志为首的政治局委员们,要求加强书记处对国家安全部门的监督,那么后面如何就真的不好说,毕竟……党政不分是苏联的一大弊端,作为书记处书记的库兹涅佐夫会对两个国家安全部门插手到什么程度,谁都说不准了。
  跟在斯大林同志的身后,维克托出了等候室的房门,他搞不清楚斯大林同志是不是接受了什么人的建议,已经有了最终的决定,亦或是不经意间想到了什么,但还没有做出决断。
  “日丹诺夫同志之前提出一个建议,加强中央政治局对国家安全机构的直接领导,”在门口的位置,斯大林同志放慢脚步,等着维克托跟上来,接着说道,“我考虑过这项建议,但并不认为它是合理的。”
  维克托跟在他身后半步远的地方,做出一副认真倾听的样子。
  果然是日丹诺夫同志提出的建议,所谓的加强中央政治局对国家安全机构的直接领导,说白了,就是加强中央书记处的领导,毕竟不可能将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直接置于中央政治局之下,如果是那样的话,维克托倒是很乐意,可不乐意的人估计就海了去了。
  “就像我们一直在谈的,国家安全机构的工作性质很特殊,”斯大林同志接着说道,“我们需要给它套上缰绳,以免它不受控制,但又不能把这个缰绳套的太紧,从而让它失去了火力。这其中还是涉及到一个平衡的问题。”
  维克托沉默无语,这样的问题他也没有什么解决的办法,当然,别说是他没有能力解决,在他前世的那个空间里,终苏联几十年的历史,都未能将这个问题有效的解决掉。
  不过,维克托的沉默是没有意义的,他必须尽快想出一个策略来,因为他今天就是过来参加国防人民委员部质询的,在稍后的质询会议上,这个问题很可能会被谈到。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日丹诺夫同志肯定会将他的意见在今天的质询会议上提出来,如果他想不到一个更合理的提案,那么,在稍候的国防人民委员部委员会议中,日丹诺夫同志的建议很可能就会获得通过。
  斯大林同志说他并不认可日丹诺夫同志的提议,但不认可不等于反对,在没有更好选择的情况下,他多半也会选择接受的。
  目前的现实是,斯大林同志希望能够抱有国家安全机构在司法程序中的一定自主性,这个想法不能说是错的,其实,在维克托重生之前,世界各国的国家安全部门,都是享有一定司法自主性的,比如英美等国,尽皆如此。
  同时呢,他还希望国家安全机构不会利用司法的自主性乱来,能够受到一定程度的制约。
  说白了,就是国家安全机构办理的一些案件,能够保证机密性,不为公众所知,同时呢,这份机密性的背后,还不能掺杂太多的龌龊事。
  所以,总结起来就是两点:司法自主性是一定要有的,同时,受监管也是一定要有的,唯一可以选择的,就是受谁的监管,如何受监管。
  。

364 最高苏维埃
  在此之前,维克托曾经参加过质询会议,不过,那次是执行委员会的质询会议,其实说白了,应该算是政治局的质询会议,而这一次,则是国防人民委员部的质询会议。
  在苏联的体制结构中,国防人民委员部与国防委员会不是一回事,国防委员会是在和平时期长期存在的一个部门,是一个纯军事性的机构,而国防人民委员部,则是在战争爆发之后成立的,起作用,是将各个职能部门统合到一个部门之下,以便更有效率、更及时的应对战争。
  国防人民委员部的委员相对来说人数就比较多了,来自各个部门的委员、副委员都有,又人在莫斯科,也有不在莫斯科的,但即便是人在莫斯科的,也有二十多号人了。
  参加质询会议的人一多,观点和立场自然也就多了,不说别的,仅仅在对待费比舍恩科这件事的态度上,到场的诸多委员们就不可能达成共识。
  来自军方的诸多委员同志们,当然大部分是希望能够免除对费比舍恩科的追责,但也有一部分在态度上比较模糊,甚至还有一部分持有反对意见,比如说来自政治部、军事委员会的人。
  而除了军方的诸多委员之外,来自其它部门的委员,则大部分态度不是很明确,真正有明确态度的,终归只是少数。
  但是,在限制内务人民委员部这类国家安全部门的权力这一问题上,持支持态度的人却是占据了绝大多数,甚至有人认为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的权力同样应该受到限制。
  “……国家安全机构很特殊,他们的工作躲在厚重的帷幕后面,充满了神秘感,”日丹诺夫同志在发言的时候,依旧是那么的中气十足、激情四射,“我们必须承认,他们的工作很重要,但同样的,对他们的工作,我们难以知情,难以有效监督,也是一个事实。我认为,将负责情报的国家安全机构纳入监督的框架之内,使神秘的国家安全部门的权力受到有效的监督,这个问题正变的日显紧迫……”
  必须承认,日丹诺夫同志的口才是非常好的,毕竟分管了那么长时间的宣传鼓动工作,没有好口才的人可是做不来这份工作的。他激情四射的演讲,时不时迎得在场诸多委员们的掌声,且不管在场的人是不是支持他的观点和立场,至少理解上的掌声是不能少的。
  坐在受质询的席位上,维克托低头看着自己面前的桌面,此时,桌面上摆放着一个记录本,随着日丹诺夫同志的发言,他时不时在记录本上写点什么,就像是在认真的做记录一样。
  不过,如果看看他的记录本就会发现,他在本子上所写的东西,与日丹诺夫同志的发言没有任何关系。
  从今天会议的情况来看,如今对国家安全部门加强监管,似乎已经成为了所有人的立场和观点,这一点维克托自己就能体会的到。
  其实,这也不难理解,毕竟国家安全部门的名声不怎么好,尽管在最近一年多的时间里,维克托一直都在想办法改善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的形象,但这种工作不可能是一蹴而就的,它需要时间。
  如果换一个角度来考虑,维克托认为,对国家安全部门的工作加强监管,其实并没有什么错误,毕竟不管是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也好,还是内务人民委员部也罢,都掌握着很大的权力,而不受监管和控制的权力,是非常危险的。
  不过,监管也要看受谁的监管,受什么样的监管,毕竟监管不等于指手画脚,监管者也不等于太上皇,这两者是截然不同的定义,必须要搞清楚。
  斯大林同志的态度已经很明确了,他认为国家安全机构需要一定的自主权,不希望给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与内务人民委员部套上缰绳,以影响两部门的工作效率。
  领袖同志之所以能有这样的想法和观点,维克托认为应该是与自己的工作分不开的。
  不是维克托自我感觉良好,也不是他没有自知之明,而是在过去两年多的时间里,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所做的工作与所取得成绩,的确是令斯大林同志满意的。尤其是对外情报局,不管是军事情报,还是科技情报,亦或是外交情报、商业情报等等,对外情报局的收获都是巨大的,不说别的,仅仅是一个盘尼西林的技术情报,就为联盟创造了多大的优势?
  除此之外,包括火箭研发技术、核武器研发技术、电子通讯技术、计算机技术等等等等,那海量的技术情报,有哪一项不是令科学院喜出望外的?说真的,如果说在如今的联盟内部,有什么人对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的印象改观最大,那一定就是苏联科学院的院士、专家们了。
  但是话说回来,斯大林同志的立场在大多数时候是很重要的,但有些时候,也不能过分高估他的态度,因为斯大林同志并不是个刚愎自用的人,如果有谁能够给出一个正确的建议,他也并不介意改变自己的观点。
  所以,维克托现在如果不想让库兹涅佐夫过分插手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的事务,那么,就必须拿出一个切实可行的方案来,这个方案必须让斯大林同志接受,并愿意鼎力支持它。
  作为重生者,维克托前世的时候没有接触过苏联的情报机构历史,不过,他对国内的情况,以及欧美一些国家的情报机构运作还是有所了解的。
  实际上,在维克托看来,在国家安全问题上谈法制,完全就是个悖论,因为对于联盟来说,国家安全问题始终都应该是优先于个人利益的,也可以说,公民的个人利益必须服从于国家安全大局。
  因而,从这个角度上看,斯大林同志的想法才是最合理的,他需要的是一个平衡,希望既能够最大限度的保障好国家安全工作不受影响,又能够在一定程度上体现出联盟的法制建设进步。
  在维克托前世的时候,美国人在七十年代也曾着力解决这个问题,当时主要是受了水门事件的影响,美国人才在参议院弄了个“丘奇委员会”,又在众议院弄了个“派克委员会”,专门用来监督和调查国家安全机构的工作。
  在美国,不管是参议院也好,众议院也罢,都属于是立法机构,而在联盟,属于立法机构的是什么部门?毫无疑问,就是最高苏维埃,不过,在现如今的联盟,最高苏维埃的象征性意义更大一些,实际的权力却是基本谈不上的。
  尤为重要的是,在过去的十几年时间里,最高苏维埃的权力一直都在弱化,不管是什维尔尼克还是加里宁,都是没有什么实权的。
  但是,按照苏联宪法的规定,最高苏维埃主席团的主席,才是地地道道的国家元首,与国内的国家主席是一样的性质,可天知道斯大林同志是怎么想的,他似乎始终对最高苏维埃主席这个位子不感兴趣。
  如果……
  当然,现在这里考虑的依旧是如果。
  维克托想着,如果自己向斯大林同志提交一份报告,建议斯大林同志兼任最高苏维埃主席团主席一职,同时,在最高苏维埃主席团之下,组建一个执行委员会,专门负责对国家安全部门的工作实施监督和审查,那又会如何?
  没错,现在谈的问题是法制的问题,而这次的质询,则是打着法制的幌子,考虑对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和内务人民委员部加强监督和管理。
  可中央书记处是什么样的部门?那是党的部门,与法制或是国家安全工作有什么关系?在这个问题上,让中央书记处参与进来,就是完全的党政不分。
  而既然是法制问题,自然就要从法律的角度考虑,但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也好,内务人民委员部也罢,他们的地位与最高法院、最高检察院是平等的,因此,后两者当然不可能掌握对前两者的监督或是审查权,否则的话,等于是给国家安全机构降格了,若是那样的话,就得考虑最高检察院亦或是最高法院中存在反革命分子怎么办?
  所以,如果将监督和审查国家安全机构的权力,归入到最高苏维埃之下的话,那么一切就都合理了,甚至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与内务人民委员部的主席、人民委员,都可以由最高苏维埃来任命。
  最高苏维埃作为联盟的立法机构,既有立法的权力,也有解释法律的权力,因此,它可以在实际工作中,制订相应的法律,来确定国家安全部门的权责与行动准则,同样也是名正言顺。
  另外,维克托不仅准备以报告的形式建议斯大林同志兼任最高苏维埃主席,还准备建议他兼任布尔什维克中央委员会书记以及军事委员会主席的职务。
  维克托相信,只要他能够给出足够的理由,相信斯大林同志应该会对这个提议感兴趣的。
  。

365 波兰人
  “同志们,苏联人民和红军战士,在过去三年多的时间里,我们的成功的迎接了战争的挑战。”
  高音喇叭里,斯大林同志的声音沉稳有力,威严中透着强烈的自信和骄傲。
  “我们英勇的红军执行了它的爱国任务,从敌人手中解放了祖国,现在以及永远,我们从纳粹的手中解放了全部的领土。现在,红军要执行最后一个任务,在我们的盟国的帮助下,摧毁法西斯德军,在巢穴中杀死法西斯野兽……”
  这声音在整个莫斯科的上空回荡,并通过无线电广播,传播到整个联盟所有的土地上。
  这是斯大林同志在国防人民委员部委员质询会议最后,即兴做出的一段讲话,他并没有谈论到法制与限制国家安全部门权力的问题,只是就费比舍恩科的案件,做了一番简单的表态。
  且不谈费比舍恩科的问题,仅看这段发言,准确的说,应该是这段演说,斯大林同志主要是总结了过去三年多苏军在整场战争的具体表现,也总结了目前战争的大体进程,同时,也提及了今后一段时间,苏联红军的后续作战任务。
  不要小看这段演说,它其实也表明了斯大林同志的立场和态度——他现在在法制建设和限制国家安全部门的权限问题上,还没有做出最终的决定,也可以说,他还没有考虑好应该如何做出选择。
  既然斯大林同志在这个问题上还没有做出最终的决定,那么任何人都没有能力强迫他做出的抉择,因此,这个的讨论只能延后。
  负责宣传鼓动工作的日丹诺夫同志,对于斯大林同志在任何公开场合下的表态都很重视,因而,这段演说被他专门安排人摘录出来,放到了媒体的宣传当中,这也是它能出现在广播中的原因。
  对于费比舍恩科的问题,斯大林同志明确表达了对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以及司法部门的支持,他认为作战首先是一名红军战士的义务,不仅仅是对苏维埃祖国的义务,也是对家庭的义务。而荣获功勋,则是对这项义务的升华,是值得称颂的行为,但却不是免罪的令牌,在任何时候,任何环境下,都不应该有例外。
  有了斯大林同志的明确表态,费比舍恩科的问题自然也就没什么值得讨论的了,至于他最后那一番演说,也可以看作是对军方的安抚,当然,如果将两者结合起来的话,还能窥探到斯大林同志更深一层的意思:他对军方日渐膨胀的政治野心已经有了明显的不满。
  既然对费比舍恩科的问题有了最终的处理意见,由维克托所领导的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自然就需要将格斯滕麦尔的案件继续调查下去。
  ……………………………
  林荫道,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总部大楼,主席办公室。
  帷幕拉开的落地窗前,维克托一只手里端着小托盘,另一只手里端着咖啡杯,轻轻抿了一口浓香四溢的咖啡。
  咖啡是刚刚沏好的,有点烫嘴,维克托抽了抽鼻子,将咖啡杯放回到托盘上,又将托盘放到面前的茶几上,这才伸手将桌上的那包香烟拿过来,给自己点了一支。
  窗外,暴雨如注,黄豆粒大小的雨点打在窗户上,发出噼里啪啦的脆响,而狂躁的南风,则在窗外发出“嗡嗡”的鸣响,听着声势有点吓人。
  在茶几的对面,索菲亚将刚刚念完的文件放到茶几上,推到维克托的面前,又替他将钢笔准备好,放在文件正中的夹缝处,等着他批阅之后才好拿下去交办。
  这份文件并不怎么重要,其中的主要内容,就是有关在斯大林格勒、敖德萨、哈尔科夫以及摩尔曼斯克等四个城市,设立“捷尔任斯基少年学校”的事情,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需要专门拨付资金来支持这些学校的运转。
  关于成立“捷尔任斯基少年学校”的决定,是由维克托亲自提出,并在主席团会议上获得通过的,其主旨是相应此前国防人民委员部下发的一份命令。
  在过去三年多的战争中,苏联遭受了惨重的损失,尤其是人员的伤亡,更是一个惊人的数字,由此,也在联盟国内制造了大量失去父母的孤儿。
  为了解决孤儿的抚养与教育问题,尤其是为了照顾好那些烈士的遗孤,在人民委员会与军事委员会的协调下,联盟各地从去年开始,建立了一系列的少年军事院校。比如说,海军成立的少年军事院校叫“纳西莫夫军校”,陆军成立的则叫做“苏沃洛夫军校”,至于空军成立的,则叫做“少年航空飞行学校”。
  为了响应这项号召,同时,也是为了给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培养专业人才,维克托也下达了类似的命令,而“捷尔任斯基少年学校”就是在这种情况下设立起来的。
  将香烟换到左手里夹着,维克托伏过身子,将那份文件拿到自己的前面,拿过钢笔的同时,将文件从头到尾的浏览了一遍——这是他的习惯,尽管此前索菲亚替他将文件读了一遍,可在正式签字的时候,他还是要自己再看一遍。
  确定文件的内容没有问题,维克托提笔在最后签上了自己的名字,随即,他在放下方便的时候,问道:“那个奥兹多耶夫的事情调查的怎么样了?”
  “暂时还没有新的报告递送上来,”索菲亚将文件收起来,说道,“稍后我去催一催。”
  奥兹多耶夫就是弗米尼?谢苗诺维奇?奥兹多耶夫,立陶宛人,列宁格勒市委对外联络委员会的翻译,此前维克托得到华沙情报站提供的情报,而在这份情报中,揭露了一个长期潜伏在列宁格勒的前波兰情报机构谍报组织。
  按照这份报告提供的信息,这个奥兹多耶夫从1935年开始,就在为波兰总参谋部第二局服务,他是由该局时任的局长塔德乌斯?佩奇斯基上校亲自招募的,而在波兰被苏德瓜分之前,此人是由约瑟夫?恩格利希特亲自领导的,而恩格利希特则是波兰总参谋部第二局的第一副局长,由此,也能看出奥兹多耶夫的重要性了。
  在华沙被德军攻克的时候,当时的苏联总参谋部对外情报局,曾经试图夺取波兰总参谋部第二局的档案库,从而将波兰潜伏在苏联境内的谍报组织一锅端掉,但可惜的是,德军的情报人员抢先一步攻克了毕苏斯基广场的第二局总部,并将所有的资料全都拉走了,据说,当时那些资料拉了整整六大车。
  尽管稍后苏联方面也与德国人进行了协调,但却始终未能拿到哪怕一份有用的材料,维克托在接手了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的工作之后,一直都相信那些曾经为波兰政府服务的波兰谍报组织,目前肯定是在为德国人工作了,毕竟他们的真实身份已经被德国人掌握了。
  苏德战争爆发之后,尤其是在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崛起,对外情报局的工作进入高效期之后,波兰人曾经埋下的那些情报网,也始终没有暴露出来,毕竟他们不是德国人。
  这一次,华沙情报站获取了这个奥兹多耶夫的情报,确定了他的间谍身份,对于这一条线索,维克托非常的重视,整个案件都是他亲自在抓的,优先度要比费比舍恩科的事高级多了。
  “必须抓紧时间,”维克托将香烟换回到右手里,在烟灰缸上敲了敲,抖掉烟灰,说道,“如果华沙情报站提供的情报无误,那么这个奥兹多耶夫就是有着将近20年情报工作经验的老特工了,这种人一般都有很敏锐的直觉,而且行事果断,一旦他们察觉到丝毫的异常,都会选择逃走。”
  吸了口烟,他接着说道:“告诉那边的人,我可以认同他们钓大鱼的想法,但我不能接受失败的结果,如果大鱼没有钓上来,还把鱼饵丢掉的话,我会让他们后悔的。”
  “是,我会把你的要求转达过去的,”索菲亚点点头,说道。
  由于这个奥兹多耶夫是列宁格勒的干部,因此,这个案件到目前为止,也是由列宁格勒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在负责的。
  说实话,维克托对列宁格勒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的控制力非常有限,人家那边是相对独立的一套系统,负责人是委员部主席团成员,所以,人家现在对这个案子有他们自己的想法,维克托也不能插手的太明显,以免搞的跟要抢功似的。
  “相对于奥兹多耶夫的案件,你似乎更应该关注费比舍恩科的案子,”见他不再说什么,索菲亚笑了笑,转口说道,“对费比舍恩科的审讯已经有了些进展,你要不要了解一下情况?”
  维克托皱了皱眉,他不喜欢这个案子,如果可能的话,他更希望能够将这个破案子交给内务人民委员部去处理,但问题是,斯大林同志希望他来处理,所以,他没办法推掉。
  。

366 彼得罗夫
  躲不过的事情就是无论如何也躲不过的,这世界原本就不是按照谁的意愿来运转的,事到临头,不管是你愿不愿意,那些事情总免不了需要去做的。
  后背靠进椅背里,维克托翘起二郎腿,深吸一口气,说道:“那就说说审讯的情况吧,看看我们掌握了什么。”
  索菲亚笑了笑,没有直接开口,她将此前就放在茶几上的一份文件朝维克托面前推了推,又用手指在上面点了点,那意思分明是说这份文件就是审讯的材料,当然,这也是她这会来向维克托汇报的最主要内容——费比索恩科的案子,此前不仅仅是外界在高度关注,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内部同样也在关注,作为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的主席,维克托亲自抓的案子如果被驳回来,那对他的权威来说,或多或少的总会有一定影响。
  伸手将文件拿过来,平铺在膝盖上,维克托用夹着香烟的手指将文件封面掀开,开始耐着性子看其中的记录。
  之前维克托了解过审讯的情况,按照审讯人员的说法,费比索恩科还是比较配合的,对于当年试图窃取废钞的事情,供认不讳,并没有试图做任何隐瞒。他所交代的情况,与办案人员目前所掌握的情况基本吻合,不存在什么疑点。
  当然,这只是在窃取废钞这一个问题上,费比索恩科的态度是配合的,但是在“格斯滕麦尔事件”所牵扯的问题上,他却完全是另外一种态度,简单的形容,就是一问三不知。
  维克托能够揣摩出费比索恩科的心态,他应该是知道窃取废钞的案子躲不过去了,因为在这件事上,此前的办案人员就态度明确,这就说明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已经掌握了足够的证据。
  与此同时,窃取废钞这种案子,说起来是很大的案件,但费比索恩科并不是这个案件中的主犯,他只是从犯,而且,是个可以将大部分责任都推出去的从犯。再加上过去几年的战争中有足够的立功表现,仅仅因为这个案子,他最多是获刑几年,如果表现足够好的话,说不定还能提前释放。
  但“格斯滕麦尔事件”所牵涉到案情就不一样了,两桩案件的性质都是截然不同的,一个是经济案件,一个是真正的国家安全案件,前者最多是坐上几年的牢,而后者哪怕只是贴上一点边,都可能会把一条小命送掉,哪怕是轻判,估计也得在劳动营里度过一辈子了。
  费比索恩科不是一般人,他有文化,有见地,做了几年的公务人员,怎么也不可能是白做的,他知道什么该怎么趋利避害。
  当然,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可不是一般的办案部门,说句不太好听的话,委员部的审讯人员有的是办法让嫌疑人开口,可惜的是,费别舍恩科毕竟不是一般的犯人,他的身上聚焦了太多人的目光,因此,有些手段不能用在他的身上。
  不过即便是这样,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的审讯人员也有能力对付他,从维克托面前的这份审讯记录来看,在审讯人员带有技巧的审讯下,费比索恩科很多的言辞都是前后矛盾的,这足以说明他在隐瞒什么。
  索菲亚之所以将这份审讯记录提交上来,其实就是希望维克托能把这份记录报送上去,从而获得采取进一步措施的许可。
  “好啦,我了解了,”将记录从头到尾的看了一遍,维克托点点头,将文件合起来,随手放在面前的茶几上,点头说道,“稍后我会将它提交给斯大林同志和中央书记处,至于下一步该怎么做,我们就等候上面的通知吧。”
  索菲亚点点头,正想再说点什么,办公室的房门却被人从外面敲响了。
  维克托朝门口的方向看了一眼,尼诺则从办公桌边的椅子上站起来,朝门口的方向走去。
  等到尼诺将房门打开,就看到一个身材高挑、面色严肃的年轻人正站在门外,他穿着一身灰色的列宁装,脸上还戴着一副圆框的金属边眼镜。
  看到此人,维克托面带微笑的从椅子上站起来,招呼道:“快进来,阿波罗?亚历山德罗维奇同志,我正在等你。”
  来人严肃的脸上换了一副笑容,他迈开大步叉子,径直走到维克托的面前,一面伸臂同他握手,一边说道:“你好,维克托?维克托罗维奇同志。”
  “你好,”维克托用力握了握对方的手,又朝对面的椅子做了个手势,请对方坐下,同时问道,“想喝点什么?咖啡可以吗?”
  “啊,可以,”年轻人耸了耸鼻子,又朝维克托面前的咖啡看了一眼,笑着说道,“谢谢。”
  “尼诺,”维克托朝尼诺做了个手势,随即坐回椅子上,重新将目光聚焦到年轻人的身上。
  既然来了访客,索菲亚就不好继续留在这里了,她将桌上的文件收起来,告辞离开。
  “怎么样,同亚历山大?谢苗诺维奇同志的工作交接开始了吗?”等到索菲亚出了门,维克托才微笑着问道。
  他嘴里所说的亚历山大?谢苗诺维奇,就是指的帕纽什金,此人中文名叫“潘友新”,是苏联驻中国大使,同时,也是一名情报人员。
  至于维克托对面的这个年轻人,名叫阿波罗?亚历山大罗维奇?彼得罗夫,也是一名情报工作人员,他的汉学造诣很高,尤其是在中国古典哲学方面。另外,他此前就与帕纽什金合作过,曾经在重庆担任过大使馆的一等秘书、参赞和武官。
  按照外交人民委员会的任免命令,再过一个月,帕纽什金的任期就到限了,他将会被调回莫斯科,而接替他出任驻华大使的人,就是彼得罗夫。
  自从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成立以来,尤其是对外情报局在对外情报工作中的地位越来越凸显,外交人民委员会下属的对外情报司,与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之间的联系变得日益密切。在一般情况下,外交人民委员会委派出去的驻外情报人员,都会到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来报备一下,以便在后续的工作中相互配合。
  当然,在过去,类似的工作不是由维克托来负责的,这是对外情报局第一副局长的工作,而这一次他之所以亲自见这个彼得罗夫,是因为对方在报纸上发表的一篇文章吸引了维克托的注意。
  就在四天前,彼得罗夫在《劳动报》上发表一篇有关情报工作和国家安全的文章,当然,用的是化名,更有意思的是,《劳动报》是全国总工会的机关报,其办报宗旨显然与情报工作亦或是国家安全没有丝毫关系,鬼知道彼得罗夫的那篇文章是怎么发到那里去的。
  不过,那些都无所谓,维克托看重的是文章,而不是那份报纸。
  在彼得罗夫所发表的这篇文章中,不仅仅阐述了情报工作对于一个国家的重要性,也阐述了国家安全机构的重要性与其所应承担的工作和职能。
  用彼得罗夫在那篇文章中的说法,国家安全机构应该是一个国家的安全监督者,其不仅应该在反谍、反破坏等工作方面发挥积极作用,还应该在外交、宣传、军事、科技交流等各个方面发挥作用。
  除了这些基本的阐述之外,彼得罗夫还谈到了战后世界格局,尤其是欧洲政治格局的构建问题。他认为联盟的情报机构和安全部门应该做好准备,在战后欧洲的政治格局构建中发挥积极作用。
  “……情报机构和安全部门必须对一切了如指掌,发生了什么,在哪里发生的,发生的一切细节,都必须一清二楚……它们不应该仅仅是情报或是反情报部门,更不应该仅仅是警察组织,而应该是一个可以影响、操纵、干预,甚至是颠覆某一个国家政权的强力机构……”
  毫无疑问,彼得罗夫在这篇文章所体现出来的观点,与后世情报部门的职能是完全相符的,想想看,美国的中央情报局不就是这样一个机构吗?
  另外一点维克托所看重的,是彼得罗夫看到了战后欧洲大陆将会出现的新局面,这个局面与此前所有历史中的记录都不相同,因为一场反法西斯战争,整个欧洲大陆被一分为二,苏联与以英法美为主的西方国家,在整个欧洲形成了东西方对抗的格局。
  没错,维克托前世虽然对苏联的历史了解不多,但冷战这件事他还是很清楚的,他甚至还知道柏林危机、布拉格之春这类事件,因而,站在联盟的角度上看,结合前世的历史,维克托认为,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的职能的确应该继续扩大,而不是受到限制。
  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应该随着红军西进的脚步,一同向欧洲挺进,隶属于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的情报网,应该架设到红军能够抵达的每一处土地,这应该是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今后一段时间工作的重点。
  。

367 突发
  “我们应该利用意识形态上的优势,在西方世界,至少是在东欧地区,广泛招募具有影响力的情报人员,”手里捏着一支香烟,彼得罗夫在维克托的面前侃侃而谈。
  对于彼得罗夫来说,相比起外交工作,他更喜欢做情报工作,而且很明显,他在情报工作方面也做过了不少深入的工作,最关键的是,他在加入外交人民委员会之前,还接受过长达两年的情报工作培训。
  在彼得罗夫阐述他的观点的时候,维克托也不说话,只是安静的坐在一边,面带笑容的聆听,充当了一个最合格的听众角色。
  “其实在我看来,情报部门的独立性应该跟高一些,”彼得罗夫似乎也很难遇到类似维克托这样的听众,更重要的是,这位品性似乎好的出奇的家伙,还是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的主席,是联盟内部负责情报工作的第一人。
  “之所以这么考虑,是因为情报与决策之间存在着一定的矛盾,”面对维克托这样的好听众,彼得罗夫显然也彻底放开了,他继续滔滔不绝的说道,“按照正常的程序,情报部门获得的情报,应该是为上层的决策者制定决策时提供参考和依据的,但事实证明,这种正常的程序往往不会被遵循,很多时候,情报部门是在努力获得情报,借以证明上层决策者们的决策是正确的。”
  彼得罗夫说的这些,已经非常到位了,实际上,这就是过去内务人民委员部在其工作过程中所存在的最大问题,当然,这也不是联盟所独有的现象,相反,在世界各国,都存在这种问题。
  彼得罗夫是什么意思?
  很简单,他的意思是,按照正常的工作程序,国家的情报部门首先会从国外获取情报,然后将这些情报提交给上级的决策部门,决策部门再根据这些情报的内容,制订相应的应对措施。
  但这种工作程序只是理想化的,很多时候因为上下级的从属关系,上级决策部门的决策并不是根据情报部门的情报制订的,而是上级部门按照自己的揣测,或是跟着政治需要,自行制定的,情报部门获取的情报不仅不会成为参考,相反,他们还得找相关的情报来证明上级决策部门的决策是正确的的。
  在维克托的前世,这样的事情可没少出现,其中最著名的,就是美国中情局关于伊拉克存在大规模杀伤性武器的调查,那纯粹就是情报为政治服务的案例。
  没错,维克托是比较看好这位彼得罗夫同志的,尽管两人接触的时间不长,而这一次的会面,虽然彼得罗夫说的不少,但维克托也不敢说对对方了解了多少,但有一点却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这位即将出任苏联驻华大使的外交人员,在情报工作方面有着足够的热情——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招募情报人员时所看重的一点,就是对这份工作要有足够的热情。
  “铃铃……”
  清脆的电话铃声打断了彼得罗夫同志的讲述,他有些意犹未尽的停下来,扭头看了一眼办公桌上的电话。
  “抱歉,我先接个电话,”维克托站起身,朝对方笑了笑,说道。
  走到办公桌旁边,维克托将那部响个不停的绿色电话拿起来,把听筒放到耳边。
  也不知道电话中的人说了什么,只是维克托脸上微笑的表情凝滞了一下,不过,他很快又将微笑换回来,对着听筒说道:“我知道了,五分钟后你们到我的办公室里来。”
  挂上电话,维克托转过身,若无其事的走回到刚才的椅子旁边,双手扶着椅子背,对另一边的彼得罗夫说道:“是这样的,阿波罗?亚历山德罗维奇同志,我想了解一下你的想法,有没有兴趣来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的工作?”
  “哦?”彼得罗夫愣了一下,之前说了那么多话而显得有些亢奋的情绪稍稍冷却,他迎着维克托的目光,沉吟片刻后,说道,“那恐怕不是我能做决定的事情,毕竟我才刚刚接手了委员会的任命,再过一段时间就要去重庆了。”
  “当然,对你的任命现在是无法更改的,”维克托笑了笑,说道,“不过,幸运的是,我们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毕竟是一个比较特殊的部门,你在外交人民委员会的任职情况,并不是会影响到你在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的任职。”
  语气顿了顿,他又接着说道:“最重要的是,就像你之前所说的,对德国人的战争已经步入尾声了,但要说我们即将迎来和平,恐怕还为时过早,因为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当西线的战事结束之后,我们就会将目光转到东方了,换句话说,在不久的将来,我们在军事情报方面的重点,将会转到东线,转到日本人身上去。作为联盟的情报部门,我们必须要把相应的工作做到前面,所以,如果你愿意来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工作的话,我希望能够利用今后几年在中国的工作机会,将我们在远东的情报网络构建起来。”
  彼得罗夫沉默了一会儿,对他来说,这的确是一个比较有诱惑力的邀请,毕竟他喜欢情报工作,这与外交工作不一样,后者只是一份工作,而前者则是他的爱好。
  “如果对外交人民委员会的任命不会产生影响的话,我愿意试一试,”没有考虑太久,彼得罗夫便审慎的说道。
  “那么,欢迎你,阿波罗?亚历山德罗维奇同志,”终于等到了对方肯定的答复,维克托伸出手,微笑着说道,“今后我们就是同事了,稍后,对你的秘密任命将会有相关人员与你联系,当然,还有一些……”
  摊摊手,维克托做出一副无奈的表情,笑道:“比较繁琐的审查程序,这是委员部一直以来就存在的规定,希望你能谅解。”
  “当然,”彼得罗夫站起身,与他握手,说道。
  “那么,希望你在远东一切顺利,”维克托微笑着说道。
  尽管此前彼得罗夫没有听到电话里说的是什么,但却知道维克托是有事情要忙了,因此,他顺势告辞离开——就像维克托所说的,后面还会有人要对他进行一番政治审查,他虽然没有什么问题,但也要回去做一些准备工作。
  对彼得罗夫,维克托并不希望他在远东待太长时间,而是希望观察他两年,如果他的能力真的不错的话,就准备将他调回来,做自己的副手。
  在维克托看来,任何一个部门都少不了做理论工作的人,哪怕是那些务实的部门同样也是如此。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并不缺少做实事的人,也不缺专业能力出众的人,但却缺少能够做好理论工作的人,而彼得罗夫显然就是一个这样的人。
  将彼得罗夫送出办公室,当办公室房门关闭的那一瞬间,维克托原本还挂着微笑的脸瞬间阴沉下来。
  “怎么啦?”尼诺察觉到了他情绪上的变化,关切的问道。
  维克托没有直接回答,他阴沉着脸,摇了摇头,等走回到办公桌旁边的时候,才沉声说道:“伦敦那边有些不太好的消息传回来,情况似乎有些紧急,我们的一名重要潜伏人员,启用了专用的紧急联系代码。”
  听他这么说,尼诺就没有再多问什么,尽管她与维克托的关系非常特殊,但规定就是规定,那些不该她了解和过问的事情,知道得太多了也不是什么好事。
  又过了约莫几分钟,办公室的房门被人敲响。
  尼诺快步走过去,将房门打开。
  门外站着一名身材魁梧、满脸横肉的中年人,在房门打开的那一瞬间,对方站直身子,朝着正站在办公桌旁边的维克托行了个军礼,大声说道:“主席同志,拉普捷夫向您报到。”
  “进来吧,”维克托头也不抬的说道。
  他与门外的中年人比较熟,对方名叫伊万?谢尔盖耶维奇?拉普捷夫,是对外情报局专门负责英国情报部门的负责人,军衔是上校。
  快步走进门,拉普捷夫顺手将房门关上,这才走到维克托的办公桌旁边。
  “怎么回事?”等他走到面前,维克托才扭头看着他,直截了当的问道。
  拉普捷夫没有说话,只是将右手抬起来。此时,在他的右手里提着一个不大的金属箱子,箱子用一个手铐拷在他手腕上。
  看到他手上的这个箱子,维克托迈出去两步,从办公桌侧面的抽屉里拿出来一把钥匙。
  他用这把钥匙将箱子打开,从里面取出一份用蜡封住的红色文件。
  文件袋不是很厚,显然,内里的文件也不可能很多。维克托检查了一下,见文件袋没有问题,这才将封装拆开,从里面取出一份黄色的信笺文件。
  这份文件是打印的,起头的署名是一个俄文字母,翻译过来就是“孤儿”,一看到这个字母,维克托就知道这份文件是由谁报送过来的了,同时,也立刻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

368 叛逃者
  “孤儿”是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潜伏在伦敦的一名高级间谍所使用的的代号,当然,此人所使用的的代号还有很多,比如“魏泽”、“斯特尔特”、“戈梅尔”等等等等,不过,一旦他启用了“孤儿”这个代号,就说明是遇到了很严重且直接威胁到他安全的突发事件。
  对这名间谍,包括维克托在内的整个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甚至包括斯大林同志在内,都非常的重视,用一句玩笑似的话说,就是莫斯科宁可将整个伦敦情报站都牺牲掉,也不愿意舍弃这个间谍所在的谍报网。
  没错,这名间谍就是后世鼎鼎大名的“剑桥五杰”之一的唐纳德?麦克莱恩,即便是在维克托前世的时候,都对这个人的过往耳熟能详,毕竟所谓的“剑桥五杰”,就是苏联人在情报战线上将英国人玩弄于股掌之间的最佳证明。
  麦克莱恩对于联盟的价值,根本不是后世所谓的第一间谍佐尔格能够比拟的,因此,不管是谁坐在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主席的位置上,都不会允许他发生任何意外的,这种高级间谍在谁的任上出了问题,谁肯定都要承担一定责任的。
  也正因为如此,维克托才会对这份文件如此的重视。
  文件的内容很简单,毕竟这种紧要的情报传递,内容是越简单越好。
  不过虽然文件中的内容不多,却依旧采用了密语的方式,除了开头的代码之外,剩下的俄文字母大意是:弗雷德里克已经买到了前往伊斯坦布尔的机票,但听说那边的天气不是很好,担心飞机不能正常起飞,因此,希望让表弟马格尔特多关注一下天气情况。
  将文件中的内容浏览了一遍,维克托皱眉坐回到自己的办公桌后,他将文件放在桌子上,随后又从之前放钥匙的抽屉里,取出一个绿色封皮的小册子,而后,看着文件上的日期,掀到其中的某一页,逐一翻译这篇文件内隐藏的内容。
  不过是六七分钟的工夫,维克托便将文件的内容翻译了出来,其中的意思是:伊斯坦布尔领事馆有一个叫康斯坦丁的人准备叛逃,此人正与英国情报人员密切接触,随时可能潜逃,请莫斯科抓紧采取措施。
  将翻译过来的内容看了一遍,维克托顾不上理会站在对面的拉普捷夫,他直接拿过桌上那部红色的电话,摇动话柄,准备直接联系斯大林同志。
  维克托不知道伊斯坦布尔领事馆有没有这么一个叫康斯坦丁的人,如果有的话,也不知道对方是不是文件中提到的那个人。
  没错,有一种可能性是很可能存在的,那就是试图叛逃的家伙,在与英国人联系的过程中采用了化名,甚至是假名字,有时候,甚至是用了同时的名字,换句话说,谁也不好说英国传来的这份情报是否百分之百的准确。
  现在把握比较大的一点,是伊斯坦布尔领事馆中应该的确是有试图叛逃的人,他也的确在与英国情报人员接触,但具体是不是叫康斯坦丁,就不要保证了。
  为了稳妥起见,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对整个伊斯坦布尔领事馆加强控制,在将这个试图叛逃者找出来之前,严禁任何人离开领事馆,而要做到这一点,维克托需要来自上级的授权,毕竟那是外交人民委员会的底盘——从这一点上看,就知道彼得罗夫的提议是多么正确的了,情报部门的确是需要更多的职权。
  斯大林同志的专线很快连通,不过接电话的人并不是斯大林同志本人,而是波斯克列贝舍夫同志,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会估计斯大林同志还在睡觉呢。
  “波斯克列贝舍夫同志,我必须与斯大林同志通话,”没有太多的客套,维克托开门见山的说道,“我们在伦敦的一些朋友面临着风险,有些紧急的决策,需要由斯大林同志亲自做决定。”
  “你确定吗?维克托同志。”波斯克列贝舍夫没有多说什么,他只是用慎重的语气问道。
  “是的,我非常确定,”维克托冷静的回答道。
  “那好,你稍等,”波斯克列贝舍夫在电话中交代了一句,随即听筒内便陷入了安静。
  约莫六七分钟后,听筒内传来一阵噪音,应该是有人将对面的听筒拿了起来,随后,便是斯大林同志的声音含糊不清的传过来:“我已经醒了,维克托,告诉我,伦敦出了什么事?”
  “我们收到了‘孤儿’递送的紧急情报,”维克托说道,“伊斯坦布尔领事馆内,可能有人正在准备叛逃,此人的手里掌握着一定的情报信息,对伦敦情报站,尤其是对我们的朋友,威胁很大。斯大林同志,我们必须采取措施。”
  “你准备怎么做?”斯大林同志沉默了一会儿,问道。
  “我认为应该立刻通知维诺格拉多夫同志,对驻伊斯坦布尔领事馆实施秘密调查,先查清有谁不在馆内,”维克托毫不犹豫的说道,“然后设法查清这些人的行踪,同时,对馆内人员实行严格监控,严禁任何人私自外出。”
  维诺格拉多夫就是目前苏联驻土耳其大使,不过大使馆是在安卡拉的,在伊斯坦布尔的是个领事馆,而领事馆的领事是什么人,维克托不知道。
  维克托之所以没有提出直接将驻伊斯坦布尔领事馆封闭,主要就是担心叛逃者现在并不在领事馆内,同时,也是担心事情搞的太大,很可能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实际上,进入六月份以来,莫斯科与安卡拉的关系正在变的越来越恶化,主要是随着欧洲第二战场的开辟,英美给土耳其下了最后通牒,迫使土耳其与德国正式断交,并一转头加入了同盟国的阵营。
  而在苏联看来,这样的做法等同于对苏联的背叛,因为在过去三年多的战争里,土耳其可是没少给苏联找麻烦,如今德国人眼看就要战败了,大家该到了清算战败者的时候了,怎么着,土耳其却选在这个时候拨乱反正了?
  这可不行,莫斯科还想着要两国边境的问题上拿掉好处呢,尤其是黑海的问题,这可是个迫使土耳其做出让步的最佳时刻啊。
  就这样,在八月份的时候,莫洛托夫向土耳其驻莫斯科大使萨波提出了莫斯科的意见:考虑到过去三年战争中,土耳其对苏联采取的敌对态度,苏土双方于1925年签署的友好中立条约得重新签署,土耳其应该允许苏联在博思普鲁斯海峡建立军事基地,作为黑海入海口的这个海峡,应该由苏联和土耳其两国共管。除此之外,土耳其还应该将卡尔斯—阿尔达汗割让给苏联。
  如此一来,双方的关系瞬间闹崩,也算是给这次的事情增添了局外的困难。
  因此,维克托的想法是,首先采取秘密行动,将使馆的人都控制起来,然后再去找这个潜在的叛逃者,在这个过程中,最好是一点消息都不要走漏。
  “按照你的想法去安排吧,”电话那头又沉默了半分钟,斯大林同志才说道,“一定要将工作做到位,不能有任何疏漏,另外,等到事情告一段落之后,立刻到克里姆林宫来。”
  “那,外交人民委员会那边……”维克托试探着问道。
  “我会给维亚切斯拉夫打电话的,”斯大林同志说了一句,又问道,“还有别的疑问吗?”
  “没有了,斯大林同志,”维克托急忙说道。
  随后,也没听电话里说再见,斯大林同志直接便挂断了电话,估计他的心情不会太好。
  这世上任何一个国家都免不了会出现叛国者,要嘛是贪慕虚荣,要嘛是为了换个生活环境,要嘛就是为了避难,总之,这种人到任何时候都是少不了的。而对于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这样的国家安全机构来说,叛国者就是他们要针对的目标,不管对方有什么理由,弄死他就是最终的解决手段。
  因为不知道这个潜在的叛逃者到底是谁,所以,维克托也不能直接动用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在伊斯坦布尔领事馆的人,毕竟谁也说不好他能联系到的这个人,是不是恰好就是那个叛逃者。
  别以为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的成员就全都忠诚,情报人员叛逃才是最要命的。
  既然不能动用领事馆的人,那就只能调动伊斯坦布尔情报站的人了,幸亏过去两年里,对外情报局在伊斯坦布尔的情报站发展比较快,人手充足,否则的话,今天这事还真不好办呢。
  将相应的任务分配下去,维克托也拿到了伊斯坦布尔领事馆的人员名单,而在这份名单中,他第一眼就看到了一个叫康斯坦丁的名字:康斯坦丁?伏尔科夫,此人不仅是伊斯坦布尔领事馆的副领事,而且还是隶属于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的情报人员。
  在搞清楚此人的身份之后,维克托险些气的骂娘,他最担心的事情终归还是出现了。
  。

369 反省
  还是那句话,别以为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的人就全都是忠诚的,就算是经历过最严格训练的人,归根结底也还是人,只要还是个人,身上就免不了会有人所具有的各种弱点和缺陷。贪婪、自私、嫉妒、仇恨等等,一切的负面情绪,甚至是诸如爱情、亲情这种正面情绪,都会在某种特定的条件下,推动一个从终于国家走向背叛人民。
  作为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的主席,维克托管理着整个委员部数以万计的职员,但这个所谓的管理,只能是名义上,他不可能对委员部的每个人都有所了解,更谈不上详细的了解。而对这个康斯坦丁?伏尔科夫,他就毫无了解,他甚至连这个人的名字都没听说过。
  最近两年,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的工作风格在维克托的要求下,保持了高效率的特点,当他要寻找一个人的资料时,这个人的一切信息都会在最短的时间内,呈现在他的办公桌前。
  此时,维克托就坐在他的办公桌后,眉头紧皱的看着有关康斯坦丁?伏尔科夫的信息,这些信息包括他的履历以及最近的情况,甚至包括了他家人的动向。
  康斯坦丁?伏尔科夫,1907年生于克拉斯诺图林斯克,1925年加入苏联红军,1938年转入内务人民委员部,在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成立的时候,转入了这个新组建的部门,并被调往安卡拉的苏联驻土耳其大使馆,以文官参赞的身份从事情报工作。
  从此人的履历上,根本看不出任何问题来,至少是没有什么值得怀疑的地方,但如果是看他最近的行程,却是很值得怀疑的,因为就在上周,他的妻子和两个孩子,也开始办理处境手续,理由是前往安卡拉度假。
  幸运的是,她们的相关手续并没有办理妥当,一家人尚没有成行,按照维克托的猜测,如果出问题的人真的是这个康斯坦丁?伏尔科夫的话,那么一旦他的家人离开了联盟,他可能会立刻施行叛逃计划。而根据他过去所从事的工作,别的不敢说,对外情报局蒙受损失是必然的。
  现在,这个准备实施叛逃行为的人究竟是不是伏尔科夫还不能下最终的定论,但对他采取措施却是必须的。
  就在自己的办公室里,维克托下达了一系列的命令,将抓捕行动甚至是抓捕失败后应该采取的补救行动,都一一安排妥当,随后便带着有关伏尔科夫的材料,风风火火的赶往克里姆林宫。
  前往克里姆林宫的路上,维克托的心里都颇有几分忐忑。
  斯大林同志是个工作作风硬朗的领导人,对于工作出色的人,他从来都不吝惜褒奖,但对于工作能力平平,甚至是工作上出了错误的人,他也从来都不客气。
  这一次,主要的工作纰漏显然是出在了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的身上,更准确的说,是出在了对外情报局的身上。此前,类似的事情也出现过,这也是不可避免的,但此前所发生的类似事件,从未像这次这般的危险,所以,鬼知道斯大林同志会不会因此而发怒。
  车到克里姆林宫,停在斯大林同志办公的白色小楼前,维克托下了车,循例先去了一趟波斯克列贝舍夫的办公室,在那里与这位大秘同志碰了个面,这才在对方的带领下上了二楼,去了斯大林同志的办公室。
  通过波斯克列贝舍夫之口,维克托了解到,斯大林同志对这件事的确非常关注,他之所以直到现在都没有睡下,就是在等着后续的消息呢。
  包括唐纳德?麦克莱恩在内的“剑桥系”情报人员,对莫斯科的情报工作而言是非常重要的,从某种程度上说,这个情报系统甚至是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成立之前,由内务人民委员部主导对外情报工作时期,苏联情报系统所取得的最大成绩了,如果这个情报系统除了问题,联盟的损失就太大了。
  且不说别的,就说这个情报网所涉及到的人员吧,其主要成员都是英联邦内的高层,其中既有负责英国情报工作的,也有负责外交工作的,还有英国王室成员,另外,还有被委派到美国参与核武器研发工作的。毫不客气的说,就凭借着这个情报网,英国人在联盟的面前,就没有任何秘密可言,否则的话,这次也不会“康斯坦丁”还在筹划着叛逃,莫斯科便已经得到了消息,这便是该情报网的重要性。
  再说说这个麦克莱恩,当年英法对德国人绥靖,暗中唆使希特勒进攻苏联,当时,张柏林与其副手与希特勒的每一次会晤,谈了什么内容,达成了什么协议,莫斯科都能第一时间得到消息,而这个传递消息的谍报人员,便是麦克莱恩。
  试想,如此重要的情报人员,斯大林同志又如何会不重点关注?
  跟在波斯克列贝舍夫的身后,走到斯大林同志的办公室门口,维克托正好迎上一群医生和护士从办公室里急匆匆的出来——斯大林同志毕竟是年纪大了,六十多快七十的人了,还总是酗酒、抽烟、熬夜,身体怎么可能好的了,也就是有专门的医生整天照顾着他,如果放在普通人身上,估计早就出事了。
  等着医生离开,维克托才在波斯克列贝舍夫的邀请下走进办公室。
  果然,办公室内,斯大林同志正坐在他的办公桌后吃药,看到维克托从门外走进来,他将手心里的药丢进嘴里,端过旁边的一杯水,将药片送服下去,这才朝着办公室中间的沙发指了指,那意思是让维克托过去坐下。
  有些小意的走过去,维克托将军帽摘下来,正准备坐下去的时候,就见斯大林同志已经从办公桌后的椅子上站了起来,他急忙重新站直身子,等着对方走过来。
  “情况怎么样?”斯大林同志不紧不慢的走过来,手里捏着他的烟斗,直到坐到沙发上,才开口问道。
  “已经差不多锁定了目标,”维克托将带来的资料放在沙发前的茶几上,坐下去的同时,说道,“而且,对伊斯坦布尔领事馆那边,也采取了相应的措施。”
  斯大林同志显然是对他简短的回答不满意,这位领袖同志摸出一包火柴,一边摆弄着,一边说道:“说具体一些。”
  维克托明白,斯大林同志在这里所说的“具体一些”,并不仅仅是想听他做出了什么样的应对措施,还想了解整件事的全过程,因为在得到情报之后,作为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的主席,他没有就这件事向斯大林同志做出详细的汇报呢。
  稍稍沉吟了片刻,维克托组织了一下语言,随后,就将自己接到了一份什么样的情报,情报中涉及到了什么样的内容等等等等,一五一十的讲述了一遍,同时,也将他随后做出的各项安排以及为什么做这些安排,全都详尽的阐述了一遍。
  斯大林同志听的很认真,整个过程中,他都一言不发,只是偶尔用点头或是摆手之类的动作,对维克托的阐述做出些许的回应。
  “这就是那个康斯坦丁?伏尔科夫的资料吗?”等到维克托讲述完了,斯大林同志才将面前的材料拿起来,一边翻看一边随口问道。
  “是的,”维克托说道,“就目前而言,此人的嫌疑最大,这一点,除了因为他名为康斯坦丁之外,还因为他的妻子和两个孩子,正在办理出境后续。当然,在前来克里姆林宫之前,我已经与第比利斯方面联系过了,那边的同志已经采取了行动,将他的妻子和孩子控制住了。”
  斯大林同志点点头,并没有细看手上的资料,他将刚刚打开的资料又重新合上,而后直接丢在面前的茶几上,看着维克托说道:“在历次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情报机构的会议上,我都在强调一点,伦敦的那几位朋友,对于我们的情报工作而言非常重要。更重要的一点是,他们的身份敏感,一旦他们的间谍身份被曝光出去,其后果不堪设想,至少,对我们与英美之间的同盟关系,会产生深刻的影响。”
  维克托不说话,只是微微点头。就目前而言,冷战还未到来,苏美英三国之间的同盟关系还存在着,哪怕它们彼此间的勾心斗角正在变的愈演愈烈,彼此间的隔阂也是越来越深,但这份同盟关系它依旧存在,依旧还得维系下去。
  在这个时候,如果“剑桥系”的谍报网络被曝光,其必然会在舆论上引发轩然大波,到时候,莫斯科将在外交上处于绝对的被动地位,不说别的,至少会难看的很。
  所以,这也是“剑桥系”谍报网不能被揪出来的原因之一。
  “这次的事情,你们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必须做出认真的总结,”斯大林同志继续说道,“为什么这个康斯坦丁?伏尔科夫的背叛,之前没有人发现丝毫的迹象?更进一步说,为什么会有他这种人出现?这些问题,都是你们需要考虑的。”
  。

370 工作调整
  尽管可以想出各种各样的借口和理由,来推卸这次的责任,但维克托并没有那么傻,出了问题就想着推卸责任的人,是不可能走到他今天这一步的。
  “就像您所说的,斯大林同志,”一脸深以为然的表情,维克托语气诚恳的说道,“通过这一次的突发事件,我已经深刻认识到了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内,目前所存在的一系列问题,尤其是在人事方面所存在的问题。”
  斯大林同志将他的烟斗点上,微微有些浮肿的眼皮低垂着,显然是在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我的想法是,在最近一段时期内,对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的人事问题,做出一项重要的调整,”维克托接着说道,“作为委员部主席团的主席,我将在主席团的下次会议上正式提出,对所有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职员的亲属采取严格处境管控措施,换句话说就是,所有在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内部任职,至少是担任重要岗位职务的人,其家属在出境的问题上,一律要受到严格的限制。”
  斯大林同志点了点头,但还是没有说话。
  “另外,”幸运的是,在前来克里姆林宫的路上,维克托也地区也是慎重考虑过了相关的问题,因此,他毫不犹豫的继续说道,“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内部,将推行必要的保密等级制度,什么级别的人可以接触到什么级别的机密情报,必须做出严格的规定。同时,级别越高的人,越应该受到更加严格的监控,以我为例,凡是能够接触到一类绝密情报的人,一律不允许出境。”
  “你能想到这些,还是非常不错的,”斯大林同志终于开口了,他点点头,说道,“但我认为,仅仅是这些还是远远不够的,我的意见是,在过去两年多的时间里,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在对外情报工作中,是取得了重要成绩的,但是在对内情报工作,尤其是在反谍、反破坏工作上所取得的成绩,还远不能让人感觉满意。”
  语气顿了顿,他用力吸了一口烟斗,这才接着说道:“我看了你之前提交的那份报告,在我们的列宁格勒,竟然长期潜伏着一个波兰人的秘密谍报组织,而这个组织在经历了列宁格勒大围困之后,竟然没有遭受任何损失,其骨干成员,竟然获选了列宁格勒市委党代表的身份。”
  捏着烟斗的手用力挥舞一下,斯大林同志提高嗓门说道:“这是你们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的耻辱,是整个国家安全系统的耻辱。”
  斯大林同志这里所说的,就是奥兹多耶夫的事情,此前,维克托已经就这件事打过了报告。
  “目前,持续了三年多的战争即将进入尾声,联盟所面临的种种问题,将于过去几年里不同,”斯大林同志说道,“这种情况已经在方方面面显现了出来。你应该清楚,在西乌克兰,在波罗的海沿岸,在高加索地区,甚至是在中亚,过去那些在战争中上蹿下跳的敌人,已经纷纷潜伏了起来,他们躲进了丛林里,躲进了山区,甚至是躲进了我们的工厂和农庄。但他们破坏联盟稳定,颠覆联盟政权的野心,却没有躲起来,而是还在跳动着,所以,你们国家安全机构今后的首要任务,就是要将这些揪出来,把他们送到该去的地方去。”
  维克托已经拿出了他的小记录簿,动作飞快的将斯大林同志的指示记录下来。
  当然,他也认可斯大林同志在这一点上的说法,随着战争的进程,目前,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的确需要在反间谍、反破坏等工作上多花些精力了。
  在西乌克兰,那些乌克兰民族主义游击队正在大肆活动;在波罗的海沿岸,包括“森林兄弟”在内的亲法西斯游击队,也在频繁活动;在中亚地区,某些伊斯兰原教旨主义者,也正在变得蠢蠢欲动。这些都是问题,都需要由国家安全部门来应对。
  就像斯大林同志所说的,在过去两年多的时间里,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将大部分精力都用在了对外情报上,而在对内情报、反谍、意识形态保护等方面,花费的精力就要少了许多。这主要也是因为作为委员部主席的维克托,一直都在亲自主抓对外情报工作的原因。
  当然,维克托的心里也明白,斯大林同志之所以开始重视对内情报和反间谍工作,也是因为他对战后苏美英的关系问题,抱有不切实际的期待。
  是的,在如今的斯大林同志看来,即便是对德战争结束了,考虑到过去几年间苏美英之间在对德问题上的合作,三国的关系也应该可以正常的维系下去。换句话说,等到将德国人打败了,苏美英三国应该可以就战后格局做一些公平的分配,德黑兰会议上英美所做出的承诺,将得到彻底的兑现,同时,他们也将保障苏联在其势力范围内的主导权。
  三大战胜国和和气气的瓜分世界,大家和睦相处,共同主宰这个世界,多好?
  也正是基于这一点考虑,斯大林同志才不希望在情报问题上,与美英之间搞的太过僵持,从而影响到大局。
  但作为穿越者,维克托却是非常的清楚,斯大林同志的想法只是一厢情愿,等到德国人战败了,相信他很快就会认清现实的。
  不过即便是这样,维克托也同样认可斯大林同志的意见,他同样认为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应该将对内情报和反谍的工作重视起来,与此同时,意识形态保卫的工作,也必须尽早加强,因为等到冷战开始之后,反谍报、反颠覆、情报窃取,将成为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的三大重点工作。
  “是这样的,斯大林同志,”想了想,维克托说道,“在对内情报、反谍报以及意识形态保护这三项工作上,我的确是有一些想法。在接下来的工作中,我计划对委员部的分管工作做出一些调整,对外情报的工作,我准备交给艾廷戈同志来负责,而我则去负责对内情报和反谍以及意识形态保护的工作。”
  “艾廷戈?”斯大林同志皱了皱眉,说道,“你认为他能够胜任这项工作吗?”
  “当然,”维克托毫不迟疑的说道,“艾廷戈同志在对内情报方面的经验是非常丰富的,当然,他的性格上也有一定的缺陷,主要是脾气有些暴躁……”
  “对外情报工作非常重要,”斯大林同志打断他的话,说道,“我们不能容忍任何一丝纰漏。所以,除了艾廷戈之外,难道你就没有别的人选了吗?”
  维克托心头暗喜,但脸上却是露出为难的表情,他皱眉说道:“除了艾廷戈之外,目前主席团内适合负责这项工作的人……”
  “为什么一定要考虑现有的主席团成员?”斯大林同志不满的说道,“你们委员部的主席团已经成立一年多了,难道每个人都适合他现在的岗位吗?作为主席团的主席,你就没考虑过做一些人事上的调整吗?”
  维克托微微垂下眼睑,尽管他很想趁这个机会敲定调整的事情,但心里也清楚的很,这件事做起来没有那么简单。按照正常的流程,应该是斯大林同志表现出调整的意向,然后他回去起草报告,将主席团成员每个人的情况总结一下,并给出调整建议,上交给专门负责国家安全机构的书记处书记。
  到时候,书记处书记会将这份报告交给斯大林同志,并在执委会内进行讨论,最终的结果,要看执委会的决定。
  现在,斯大林同志已经表露出对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主席团进行调整的意向了,下一步,维克托就可以起草相应的报告了。
  当然,在这里有一个问题,那就是如果维克托真的想要抓起对内情报、反谍以及意识形态保护的工作,那么,对外情报局的工作,他就要让出去了,这么多的工作,他不能一个人都抓在手里,那样的话就太难看了。
  就目前来说,维克托并不介意将对外情报局的工作交出去,因为经过两年多的运作,整个对外情报局的架子,都是由他一手搭建起来的。这个规模庞大的情报机构,从上到下,方方面面的负责人,基本上都是由他提拔任命的,每个处司的负责人,每个洲、地区,甚至是国家的负责人,他都认识,都见过,都能叫得上名字来。因此,可以负责任的说,他对对外情报局的掌控是相当到位的。
  将来,不管是谁接管了对外情报局的工作,都不可能绕过他来抓牢这个庞大的部门,毕竟这个部门很特殊,谁上来都不能大规模的调整人事,否则就会出问题。
  更何况他维克托虽然不主管对外情报局了,可依旧还是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的主席,将来不管谁分管对外情报局,都不可能当着他的面,大范围调整他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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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1 新想法
  “在过去一段时间里,尤其是在前往利沃夫之前,我的确是考虑过对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的人事问题做出一些调整,”沉默了良久,维克托整理着措辞,说道。
  “哦?”斯大林同志露出关切的表情,显然是很想听他谈谈这方面的问题。
  “如果不考虑各方面阻力的话,我的调整计划,是将对外情报局的主要工作交给别的同志去做,”维克托将自己的想法简要的说了出来,当然,这期间也不忘埋下两颗雷,“同时,我去负责对内情报局和反间谍局的主要工作。”
  “斯大林同志,我认为您说的没错,随着战争的结束,我们的国内、国际主要矛盾,都会有一个转变的过程,”话锋一转,他又接着说道,“而在新形势下,我认为有两个工作将会摆放到最重要的位置上,这两项工作,一项是战后的恢复问题,一项则是如何保住战争成果的问题。”
  维克托耍了点滑头,他这番话看似说的很有见地,但实际上却是万金油。
  战争嘛,总归就是这样,对于战败一方来说,肯定会有损失,而对于战争一方来说,除了损失之外,还会有收获。在过去几年的战争中,苏联显然就是战胜的一方,它蒙受了巨大的损失,同时,在战争结束之后,肯定也会有巨大的收获。
  考虑到这一特点,维克托所说的这番话显然就没什么实质性的东西了,作为付出了惨重代价的战胜国,苏联战后首要的两项工作,当然是战后恢复和保证胜利果实这两件事了。
  与此同时,这种说法还“大”的很,因为战后的所有事情,都可以概括到这两个方面里去。
  战后恢复的问题,涉及到了人口恢复、经济恢复、城市恢复等等等等,各个方面,甚至还包括了战时状态向和平状态转变的工作,那它又涉及到了军工企业转向民用企业的改变。总而言之吧,一个战时动员政策的取消,就涉及到了国家和社会的方方面面。
  而在政治方面呢?同样也有一系列的工作要做,这其中最凸显的,就是要将国防人民委员部撤销掉,战时集中起来的大权,要放归到各个部门。
  这一切的一切,都应该算是战后恢复的问题。
  至于保证胜利果实的问题,同样也涉及到了对内、对外的方方面面:对东欧各国的影响力;对德国的制裁;新地缘政治的构建等等,这些都属于胜利果实的保证工作。
  而在对内方面,对各地反政府游击队的清剿;治安的整顿;战后的清算工作等等,这些,也都应该归入其中。
  所以说,维克托这一个分类,实际上是将全部工作都概括进去了。
  “对于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来说,”话题没有停下来,维克托继续说道,“我认为随着战争的结束,委员部的主要工作方向,也应该做出一定的转变,就目前的考虑来概括,我认为应该有如下几个方面……”
  嘴里这么说着,他将手上的小记录本往前翻了十几页,找到此前随手做了一些笔记内容,简单的看了看,说道:“首先,在对外工作领域,对外情报局在科技情报获取方面,应该从过去对军事科技的偏重,转向军事科技与民用科技并重,同时,注重对特定国家和地区外交、经济情报的搜集;随着英美等国对情报和反谍报工作日益重视,对外情报机构也应该加强谍报战的应对能力;最重要的一项工作,应该是注重对重点、热点地区的政治、军事、情报渗透,而在东欧地区,乃至于是在联盟影响力能够辐射到的地区,情报部门都应该尽可能扶植起一个立场倾向联盟的左翼政府。”
  说到这儿,维克托停下来,他将记录本又往回翻了两页,看着上面记录的内容,说道:“前阶段,我们的伦敦情报站发回一条情报,罗德纳?斯科维将于最近几个月内,前往希腊主持那里的战事。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以希腊国王乔治二世为首的流亡政府,也将一同返回希腊。在这个时候,我认为希腊流亡政府的归国,必然会与萨查利阿迪斯所领导希共产生矛盾,甚至是爆发冲突。”
  语气顿了顿,他接着说道:“对此,我的建议是,联盟应该在某些方面给与萨查利阿迪斯一定限度的支持。而按照当初联盟与英国人之间签订的协议,我们显然不应该公然插手希腊的事务,所以,这件事交给对外情报局去负责,应该是合适的。”
  尽管维克托说的比较简要,但斯大林同志还是听明白了他的意思。
  毫无疑问,如今的维克托已经不再甘于让对外情报局单纯扮演一个情报收集者的角色了,他准备更进一步,将对外情报机构打造成既能完成情报搜集工作,还能在某些特定地区进行政治干预,甚至是武装干涉的强力部门。这个情报机构不仅仅能够收买间谍,还能够收买政客,推动某个政治势力在特定国家掌权,乃至于策动军事政变。
  不用问,如果对外情报局真的发展到那种程度,那么其权力和地位,将会变的非常特殊,到时候该如何给这样一个机构定位,斯大林同志的心里没有任何概念,毕竟在苏联的历史上,还从未出现过这样的特殊部门。
  但是话说回来,在过去的几十年里,苏联有什么不是在探索着往前走的?在建设一个社会主义国家的道路上,布尔什维克党是真的没有任何可以借鉴的经验。所以,斯大林同志也不怕走弯路,走错路,大不了错了再改就是了。
  关键一点是,维克托给描绘的这个前景,斯大林同志是非常感兴趣的,甚至可以说是非常期待的。
  过去,国际共产党人有一个共产国际,通过这个组织,布尔什维克党可以对不同国家的共产党组织施加影响力,但这种影响力并不均衡,在某些国家的党组织内影响力要强一些,而在某些国家的党组织内却几乎没有影响力。最重要的是,这种影响力仅限于左翼政党,而具体到一国的国内政治,却不是这么一回事了。
  现如今,维克托提出了一个新的构想,他准备通过对外情报局,对一国的政治环境,甚至是政局走向施加影响,在某些特定形势下,对外情报局甚至将会在特定国家策动军事政变,更换国家政权。
  这是一种强势的特殊外交手段,也是大国意志的体现,当然,也可以说这是霸权的体现,怎么形容都可以。
  这种行为,在国际上是饱受批评的,但可以确认的一点是,只要有那个国家有实力做到这一点,恐怕都不会放弃这种手段和机会的,作为苏联的领袖,斯大林同志当然也是如此的。
  另外,斯大林同志现在也不确定,对外情报局一旦膨胀到那种程度,对于联盟来说,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但好的一点是,至少提出这个想法的人还是值得信任的——没错,他认为维克托同志是值得信任的,因为他是先提出将对外情报局的工作交给别人负责之后,才提出的这样一条建议。
  腰身稍稍扭动一下,斯大林同志将左臂的胳膊肘撑在沙发扶手上,上半身朝前轻伏,眼睛盯在维克托的脸上,说道:“你的这个构想很好,但是也很危险,维克托,你知道,在你的最后一点建议中,隐藏了很危险的因素。”
  “斯大林同志,对外情报工作一项都是危险的,”维克托慎重的说道,“这一点,到任何时候都不会改变。”
  “你能认识到这一点就好,”斯大林同志点点头,说道,“既然你能认识到其中的危险性,那么肯定就已经想过如何去避免危险的出现了。”
  维克托点了一下头,正想作出解释,却被斯大林同志挥手打断了。
  “很显然,维克托,对于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未来的工作,你是有慎重思考的,”打断了维克托想说的话,斯大林同志接着说道,“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在过去几年中的工作成绩,我是有充分了解的,所以,我对你的能力也是有着充分信任的,基于此,我对你的构想也非常感兴趣。我希望你能够尽快将这些想法形成一份书面材料,直接提交给我。”
  “好的,斯大林同志,”维克托急忙点头说道,他现在有点懊悔,因为自己忽略了一件事,那就是斯大林同志昨晚的觉没睡好,今天又被一早叫起来,自己一个劲的汇报工作,却把这个问题给忽视了。
  “对于你刚才所说的各方面的阻力问题,维克托,你可以不要去考虑那些,”斯大林同志从沙发上站起身,他伸手在脑门上摸了摸,说道,“你要相信,在对待的工作的问题上,我们的同志们还是很认真的,当然,你的想法也可以与我沟通,只要你能说服我,我就会尽力去推动。”
  。

372 转变
  维克托并不知道后世的人为什么将斯大林同志评价的如同魔鬼一般,至少在他看来,这个已经年近七旬的老人,其实还是很不错的。他的脾气固然不太好,总是表现的很暴躁,喜欢骂人,喜欢对工作出错的人讽刺挖苦。
  但与此同时,他其实也是个言谈比较风趣幽默的人,而且,一般老人所拥有的毛病,他也同样都有:闲暇里总爱回忆当年,对某一件得意的事情,总是讲个没完,就像是唯恐别人不知道一样;对合心意的人,就总是问候个不停,仿佛时时刻刻都想知道对方在干什么,而对看不上的人,就连多一嘴都懒得去问;喜欢插嘴,打断别人的话,却很讨厌别人插嘴打断他的话……
  总而言之一句话,高高在上,如同卧在神坛的斯大林同志,其实也只是一个人而已,并不是真正的神明,当然,更不可能不食人间烟火,没有七情六欲。
  当然,维克托之所以有这样的看法,很可能是因为斯大林同志对他的态度不同于常人,细想起来,自从来到莫斯科,走近斯大林同志身边之后,这位领袖同志貌似还从没怎么给过维克托脸色看呢,最严重的一次,也不过是训斥了他两句罢了。
  而维克托虽然也很畏惧斯大林同志,但他的那种畏惧与一般人的畏惧也不一样,更多的时候,他似乎还是在担心斯大林同志会对他失望,而不是在担心被送到刑场上去枪毙掉。
  从克里姆林宫出来,维克托在上了自己的车之后,总算是大大的松了口气,心情似乎也在无形中变好了许多。
  今天与斯大林同志的一番谈话之后,有一个问题算是确定下来了,那就是成立了两年多,并在这个过程中得以迅猛发展的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正面临着新一轮的工作调整。
  这次工作调整的大体方向已经确定了,下面需要搞定的,无非就是一些细节问题了,比如说相关工作原则的制订、新部门的组建以及人事的调整等等等等。
  此次工作调整,对于维克托来说是个难能可贵的机会,趁此机会,他不仅可以凸显自己的存在感,同时,也可以借机将一些与他不合拍的人,从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的人事序列中清理出去。
  当初,在维克托刚刚接手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工作的时候,他的态度是希望推行集体领导制,以主席团成员集体领导的形势,来决定委员部的重大事务,不搞一言堂,不搞独断专行。
  但是,随着两年多的时间过去,现如今的维克托,在思想上显然是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在对待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的内部工作问题上,他早就已经没有了什么集体领导制的想法,他现在考虑的,就是整个委员部由他做决策,下面的人只要负责查漏补缺以及严格执行就可以了。
  对于自己在思想上出现的这种潜移默化的转变,维克托没有思考过,当然,即便是思考了,他也能给自己找到理由——他毕竟是个重生者,对于未来的局势走向有超出常人的视野,而那些否定他的人,却没有这种优势,所以,那些家伙原本就应该闭上嘴。
  这种转变不仅仅是因为维克托的野心变大了,同时,也是因为他正变的越来越自信,说到底,其实还是自信改变了这一切。
  其实,从根本上看,维克托的自信也确实是有道理的,他对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的工作安排,完全符合了时代的需求和联盟的形势,其在大方向上,是领先于欧美等国情报机构发展的。
  纵观当下的国际情报界,以色列连国家还没建成呢,摩萨德更是不知道在什么地方呢;英国的情报机构虽然资格很老,但是能力也就那样,007只是个虚构的人物,那种大杀四方的剧情不属于英国佬,现实是,苏联的情报人员正在英国人的底盘上大杀四方;美国人的情报和反情报机构,都处在起步阶段,中情局的特工们还在忙着分辨日本人与中国人的区别,因而,他们的信息系统,早就被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的特工穿成了筛子。
  至于说,由情报机构负责策动、促成甚至是主导某一个国家的政权更迭,推动军事政变,这种技术含量过高的工作,即便是英国人都还没有涉足呢,他们需要在若干年后,才会将这种手段运用起来。
  因而,若是从这方面看,维克托在搞情报工作方面的思想,的确是领先于时代的,他也的确是有自信的本钱。
  现如今,在维克托的构想中,他不仅要起草一份详细的工作报告,向斯大林同志介绍他的工作思想,同时,还要设法先行动起来,在某些方面做出一些尝试。
  而在尝试这件事上,维克托的计划,是在对外情报局下面,专门成立一个希腊司,全权负责对希腊的渗透,尝试着对希腊的局势进行暗中干预。
  前世的时候,维克托虽然对苏联的历史不太了解,但是对二战后的希腊局势,却还是了解一点的。就他所知,希腊在二战结束之后,其国内局势一度是受希腊共产党掌控的,但是,因为苏联不干涉希腊的局势发展,而是将那里交给了英国人,因此,在经过了长时间的内战之后,希腊共产党的革命失败了,希腊王室复辟成功。
  自打重生之后,维克托不管做什么事情,都没刻意想要去改变历史的进程,但是现在,他似乎突然间对此有了兴趣,并希望通过自己的干预,彻底的改变些什么。
  当然,除了这项工作之外,维克托当下最迫切要做的事情,还是对人事问题的调整。
  之前在斯大林同志的办公室里,他并不是许的空头承诺,而是真的打算将对外情报局的主要工作,交给别人去负责了,而他则准备负责对内情报和反间谍的工作。
  维克托非常清楚,这一个调整他是必须要做的,否则的话,后续对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的人事调整就不好推动,对整个委员部的工作改革,也就更加谈不上了。
  在过去两年多的时间里,对外情报局经历了怎么样的发展,如今又是一个什么样的庞然大物,联盟的高层几乎没有不知道的。维克托作为对外情报局的负责人,同时,又是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的主席,如果他再彻底掌握了主席团,那么整个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也就没别人什么事了。
  一个完全不受掌控的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是令任何人都无法放心的,所以,维克托需要做出一些退让。
  在这次人事调整的计划中,维克托的想法是,要将菲京两人调出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同时,再将日丹诺夫同志的那只手斩断,他需要的结果,是在主席团的票数中,控制至少贴近半数的支持率,从而保证他对整个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的掌控。
  过去,维克托并不看重对整个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的控制力,他追求的,只是对对外情报局的完全掌控,而现如今呢,他放弃了对对外情报局的完全掌控,转而追求对整个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的控制力,这种转变,本身就足够说明问题了。
  对于这次人事调整的方案是否能够获得通过,维克托的心里倒是并不怎么担忧,只要他能说服斯大林同志,这个方案就肯定没有问题,而就在刚才,斯大林同志也给了他一个明确的表态,这便是他的底气。
  回到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依旧在办公室里等着他的索菲亚,显然是看出了他的心情很不错,问了他原因,维克托含含糊糊的应付了过去。他可不是那种嘴上没把门的人,那种人也做不了情报工作。
  …………………………
  就在维克托回到办公室的同一时间,远在千里之外的伊斯坦布尔,贝欧尔区,塔克辛广场,一批棕色的蒙古马夹杂在人群中,缓缓朝着广场东侧的清真寺移动。
  蒙古马并不算多么的高端强壮,倒是牵着马的骑手个头魁梧,看上去孔武有力,他的身上穿着一袭白袍,头上裹着头巾,整张脸都被一方白布蒙着,除了一双眼睛之外,在看不到半点容貌了。
  骑手显然是外地来的,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身上的白袍和头巾也沾满了灰尘,看马背上驮着的那一个大麻袋,鼓鼓囊囊的,估计是采买的什么货物。
  在骑手和蒙古马的后方,约莫十几步远的地方,有两个金发碧眼的白人,正远远跟在后面,看两人有说有笑的样子,似乎就是两个普通的游客。
  在广场的另一侧,清真寺的门口,一辆吉普车停在了一个兜售松子的摊位前,两名同样穿着袍子、戴着头巾,脸上蒙着面的人从车上跳下来,径直走向路边的松子摊位。
  骑手,老外,开车的人,这三方看上去似乎没有任何关联,但他们的位置却在迅速接近。
  。

373 意外
  清真寺门前,阿尼西姆的一双眼睛,透过头巾与面巾之间的缝隙,朝着不远处的正前方窥探,他所关注的目标就是那个牵着蒙古马,一脸风尘仆仆的家伙。
  阿尼西姆?阿尔捷米耶维奇?杜涅奇,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驻伊斯坦布尔情报小组成员,这个出生于内战之后的年轻人,自幼就在内务人民委员部创办的学校内接受培训,他的父母是曾经契卡成员,而他显然是继承了父母的事业,可以说,他从懂事的那一天起,就没有离开过国家安全机构的范围。
  作为一名年轻的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驻外情报人员,阿尼西姆与委员部内绝大部分同龄的情报人员不同,他不喜欢承担驻外工作,而是更喜欢留在联盟国内,从事反间谍的相关工作,这可能与他从小都是接受的类似培训有关。
  自从两年前从内务人民委员部调入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阿尼西姆就一直待在伊斯坦布尔,他在这里的身份,是一名联盟的对外贸易工作人员,负责一些采购的工作。
  在过去两年多的时间里,阿尼西姆已经向上打过不知道多少次报告了,提出的要求就是想要调回国内,转到反谍的工作岗位上去,做他最擅长的工作。但是很可惜,这些报告打上去之后就宛如石沉大海,一点回信都没有,用同事们的玩笑话来形容,就是“艾廷戈同志领导的反谍部门不需要他”。
  不过,转机现在是在今天到来了,阿尼西姆接到了一个新的任务:他和他的搭档,需要干掉一名企图叛逃的情报人员。
  这样的任务在情报小组内可是不常见,尤其是这个任务还下达的如此仓促,以至于组内什么先期的工作安排都没有做,直接锁定了目标就要动手。
  对于驻外的情报人员来说,这样的任务属于标准的“脏活”,一般情况下,参与了此类任务的人,不管最终成功与否,在任务结束之后,都会被调回国内,毕竟他们的身份已经不再适合继续潜伏了。而对于一直想要回国的阿尼西姆来说,这显然是个不错的任务。
  正是因为任务下来的太过仓促,所以阿尼西姆几乎对任务的具体情况毫无了解,他只知道要干掉对面那个人,然后迅速脱身,协助他和搭档撤离的人,会在约定好的汇合地点等着他们。
  这次的任务下达的非常糙,没有任何细节可言,上面的联络人只提出了三个要求:第一,干掉目标;第二,迅速撤离;第三,身份保密。
  好吧,身份保密这一项,几乎每次出任务的时候都会提到,其中的含义比较宽泛,说白了,就是一旦发生了意外,他们不能对任何人透露自己的真实身份,他们所做的一切,都与联盟没有任何关系,这也是每一个驻外情报人员都必须恪守的准则。
  当然,也正是因为没有详细的要求,阿尼西姆才知道这次的任务有多么重要,上面联络人提出的要求,实际上是隐藏的——必须干掉目标,不择手段,不计代价。
  既然是这样,阿尼西姆自然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了,此刻,他身上那件袍子的下面,就藏着两把手枪和三枚手榴弹,而他的搭档那里,也是同样的配备。
  牵着蒙古马的家伙缓缓走过来,离着清真寺的入口处越来越近了,阿尼西姆和他的搭档站在松子摊位的边上,一边与摊位后方的老板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一边用眼角的余光观察着目标。
  就在双方离着最多还有七八步远的时候,横下里突然挤过来几匹高达的双峰驼,只看那些牵骆驼的人衣着打扮,就知道他们是库尔德人,应该是从迪亚巴克尔一带过来的。这些来自游牧部落的家伙们不好惹,他们随身都带着枪呢,而且往往惹上一个就会招来一群。
  当驼队出现在视线中,并且将目标遮挡住之后,阿尼西姆的心里就是咯噔一下,隐约中,他感觉事情有点不对,更准确的说,是有一种要坏事的预感。
  一只手搭在搭档的肩膀上,阿尼西姆警惕的转过身,两只眼睛透过骆驼行进间的缝隙,朝目标的所在的位置看过去。
  那匹不算多么高大的蒙古马始终在那儿,间中还可以看到它身边离着一个蒙头蒙面的人,可不知道为什么,阿尼西姆的心里越来越不安了。
  七八只骆驼没用多长时间,便从人群中缓缓穿了过去,蒙古马与骑士又重新出现在眼前,阿尼西姆将一只手伸进怀里,摸到那柄手枪,同时,迈步朝对方迎了上去。
  他的举动显然与之前制订的计划不同了,搭档诧异的看了他一眼,随即便想伸手拽住他。
  几乎就在这一瞬间,阿尼西姆的视线落到了骑者的脚上,只见这个目标脚上的鞋子,赫然是一双中筒的军靴,靴子外侧的顶部,还有一枚银色的小花饰物。
  阿尼西姆一眼就认出来了,那个小饰物是银质的郁金香,而这种靴子则是土耳其国民军内卫士兵的制式军靴,他记得很清楚,此前目标的脚上可不是这种靴子,而是一双棕色的普通猪皮靴子,换句话说,就在刚才,目标已经被调包了。最重要的是,目标的背后肯定还有一个组织,这个组织很可能就是土耳其的安全部门,他们不仅将目标调包了,而且还设下了一个陷阱,准备引诱他们上钩。
  在这一刻,阿尼西姆也不知道自己和搭档是不是已经暴露了,更不知道目前已经去了什么地方,他只知道自己应该完成任务,即便是完不成任务,也决不能被对方抓走,他需要将刺杀失败的消息传递回去,同时,还要保证自己和搭档不会落到敌人的手里。
  短短几秒钟内,阿尼西姆便做出了决定,他插在怀里的手动了动,松开了之前一直握着的手枪枪柄,转而握住了束在小腹处的手榴弹——他和搭档身上携带的,是美国人制作的mark	2型手榴弹,这种手榴弹体积小,而且使用方便,易于携带,真是好东西啊。
  一只手指扣住手榴弹的拉环,阿尼西姆扭头看向自己的搭档,却发现对方也正在看着他,很明显,自己的搭档也察觉到异常了,其实到了这个时候,只要细心的人都能察觉到异常了,因为在人来人往的广场上,此时明显有十几个人正在朝着这边簇拥过来,他们甚至都没有掩饰自己的目光。
  微不可查的朝着搭档点了点头,阿尼西姆迈开步子,径直朝着那名牵了蒙古马的骑者走过去。
  往前走了四五步,当双方的距离相隔不到两三米远的时候,阿尼西姆看到对方停下了脚步,同时,那双从面罩缝隙中透出来的眼睛里,显露出恐惧的目光。
  阿尼西姆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他正想着紧走两步,冲到对方身边去,就听到不远处的广场西侧,突然响起一声震耳欲聋的炸响。
  这一声炸响煞是突兀,谁的心里都没有地方,即便是阿尼西姆也被这突如其来的炸响吓了一跳,本能的将身子躬了起来。随后,他便看到炸响传来的方向上,腾起一股浓浓的黑烟。
  广场上的人群几乎是在一瞬间便炸开了锅,受了惊吓的人们开始四处逃窜,哭喊声、尖叫声,甚至是求告神灵的声音,在整个广场上充斥着。
  被爆炸声吓了一跳的阿尼西姆很快便反应过来,他知道,这对他和搭档来说,是个难能可贵的逃离机会。
  顾不上想太多,他就那么弓着身子,如同离弦之箭那般冲了出去,目标就是右侧不远处的那条巷道,按照他们之前制订的计划,一旦刺杀成功,就会从那个方向撤离广场,现在,只希望负责掩护的同志还在。
  ……………………………
  莫斯科,林荫道。
  穿着一身便装的维克托,在索菲亚的陪同下,顺着林荫道的便道缓缓步行。尽管此时的维克托看似悠闲,但他紧缩的眉头却说明他的心里,远不像他表现的这般轻松。
  此时,在维克托的手上,还拿着一份单页的报告,这份报告多少也算是为他带来了一个好消息。
  就在昨天,经过了一年多的努力,卡尔波夫物理化学研究所终于制出了一种功效强大的毒剂。
  这种新型毒剂名为“甲氟膦酸异丙酯”,是一种无色无味的液体,同时,也是一种挥发性非常高的神经性毒剂,换句话说,这玩意在室温下就能挥发,同时,挥发后产生的气体,可以通过各种方式渗入人的体表。
  当然,这种毒剂除了化学名字之外,还有另外一个世所共知的名字:沙林毒气,苏联科学院给了它一个专门的代号,p-35,这个代号是与军方共用的。
  沙林毒气当然不是由卡尔波夫物理化学研究所首创的,实际上,这个研究所也是在对外情报局提供了情报的基础上展开的研发项目,并最终取得了成功。
  。

374 规划
  其实,在当初柏林情报站获取了这种毒剂的相关信息之后,同样也没有将它列入多么高的重视等级内,因为它就是一种杀虫剂的副产品,当初将它弄出来的法本公司就给它命了个名,随后便没有再多理会。
  当德国大军挺进波兰的时候,这种毒剂终于被德国国防军发现了,只是现如今德国国防军的战略战术,已经不是一战时的那种理念了,什么阵地战以及在阵地战上很有效的毒气战,在德国国防军的眼睛里已经落伍了,所以,他们对这种毒剂同样也没有给予太多的重视。
  不过,在相关的情报送回到联盟之后,维克托在一个不经意的机缘下看到了这东西,于是就将它单独拿出来提交给了马林科夫,并且说明了这种毒剂的重要性。
  没错,如今的人可能还不知道沙林这东西有多么的致命,但作为穿越者,维克托却是对此心知肚明的,所以,他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放任这种“好东西”被人无视的。
  可惜的是,当初柏林情报站得到的相关情报也不是很丰富,至少远远谈不上全面,因此,相关的数据在交给苏联科学院之后,他们又花费了一年多的时间,才总算是将这个东西给搞了出来,于是,就有了这么一份提交到维克托手里的报告。
  说实话,维克托其实真的挺喜欢对外情报工作的,因为这份工作总会给人带来惊喜。
  还是那句话,作为一名穿越者,他有着如今苏联人所不具备的眼光与视角,他知道在当前的时代里,有什么领先的技术与成果,甚至还知道它们大概是怎么回事,隶属于什么样的机构。有这么个前提摆在那里,他就可以有的放矢,可以恰到好处的安排情报窃取工作。
  现如今,战争还没有结束,对外情报局在过去两年中所窃取的情报,大部分都是与军事相关的,一般人还察觉不到他的功绩,可等到战争结束之后,当大部分军用职能转向民用之后,人们早晚会明白他的功绩有多大的。
  其实,即便是现在,那些处在莫斯科权力核心中的人,也都知道他的功绩有多大了,否则的话,斯大林同志也不会对他那么的特殊,日丹诺夫同志也不会着意的打压他,马林科夫与贝利亚同志也不会那么积极的拉拢他了。
  功绩这个东西,有的时候不太重要,可有的时候又是非常重要的,对于一个在仕途上行走的人来说,功绩就是资历,甚至可以说,它比资历更加的有用,因为对于一个人来说,在资历不足的时候,可以用功绩来弥补,但在功绩不足的时候,仅仅用资历是弥补不上去的。
  所以说,维克托知道自己的优势在什么地方,对于他来说,没有什么工作比对外情报工作更加合适的了。
  不过话说回来,同样是作为一名重生者,他需要在这个世界,在这个时空里活一辈子呢,而随着他对这个世界的影响日渐加深,很多前世所熟知的东西,早晚也会随着发生变化的。说白了,就是前世的所知,不可能拿到这个世界来吃一辈子,维克托更希望能够有自己的东西可以依仗。
  人都是这样的,在欠缺自信的时候,总想依靠别的什么,而在自信心足了之后,却又更希望依靠自己,维克托自然也不会例外的。
  另外一点,随着战争的结束,尤其是随着时代的演进,欧美各国,甚至是全世界各个国家,都会对情报安全越来越重视,而随着冷战的到来,情报战更将变得愈演愈烈。到了那个时候,对外情报工作就不会再像今天这般的容易做了,而相比起来,对内情报工作也将变的越来越重要。
  维克托琢磨着,自己不能总是做那么同一份工作,联盟的核心权力圈子,也不可能让他始终在这个岗位上干下去,与其到了将来的某个时候被迫做出转变,还不如自己提前迈出这一步呢。
  有些时候,维克托甚至在考虑,自己是不是应该离开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在别的领域寻求一个全新的发展机会,或许,自己可以去搞经济工作,嗯,或许去搞意识形态工作?
  身后响起的急促脚步声,将维克托的思绪从发散状态中拉了回来。
  他停下脚步,微微侧过身,朝脚步声传来的方向看过去。
  就在他身后几步远的地方,一名穿着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制服的少尉正在急匆匆的赶过来,看到维克托转身,少尉停下脚步,站直身子,给他行了一个军礼,这才又上前两步,将一张信笺递过来,同时说道:“主席同志,安卡拉传来的最新消息。”
  维克托点点头,伸手将信笺接了过来,从任务下达到现在,将近三个小时的时间过去了,算起来,土耳其那边的确应该有消息传回来了。
  信笺上是手写的一行俄文字母,这显然是收报员经过翻译的电码,维克托看了看,上面的大概内容是说:目标已经除掉了,有两人牺牲,情报站将暂停运作。
  将信笺交给身边的索菲亚,维克托对少尉说道:“我知道了,你去通知秘书处,让他们给伊斯坦布尔情报站记功,相关材料整理出来,稍后拿给我签字。”
  “是,主席同志,”少尉又行了个军礼,这才转身飞快的跑走了。
  做了这么久的情报工作,维克托也知道在这行里什么是最忌惮的,说白了,上面突然下达的紧急任务,就是情报人员感觉最棘手的问题了,而这一次的任务,显然就是这样的。
  因为任务下达的太过仓促,同时,命令又坚决,所以,伊斯坦布尔情报站那边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安排,只能强行推动任务的执行,而在这种状态下,不出错是很难的。
  这一次,伊斯坦布尔情报站能够在如此仓促的前提下,将这个任务圆满完成,应该说已经是把工作做的很到位了,至于说牺牲了两个人,这也是可以接收的。
  没错,对于维克托来说,所谓的“有两人牺牲”,只不过是换取任务成功所必须的代价罢了,这两个人仅仅是个数字,而不是活生生的人,至少,他是感受不到的。
  当然,情报工作的特点就是这样的,其性质与战争无异,谁也不能指望一名方面军司令员,还需要知道一场战役中,自己部队中牺牲的每个人都是什么样的。
  等到送消息来的少尉走远了,索菲亚才看了看手上的信笺,笑着说道:“这回总算是可以安心了,怎么样,回去吃午餐吧。”
  此时已经过了午餐的时间了,但维克托之前因为记挂着伊斯坦布尔的事情,因此都没有心思吃午饭,所以索菲亚才会有这么一个建议。
  “往回走吧,”维克托点点头,原地转了个身,一边往回走一边说道,“正好,还需要将这个消息通报给波斯克列贝舍夫同志,我估计,等到下午斯大林同志睡醒了,肯定要第一时间过问这件事的。”
  索菲亚点点头,却没有说什么,对于斯大林同志的事情,她不好置评。
  两人并着肩往回走,走了几步,维克托说道:“最近我会起草一份报告,对委员部的人事问题作出全新的安排,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我会提议将艾廷戈调离委员部,同时,由菲京同志负责主持对外情报局的工作。”
  索菲亚有些诧异的扭头看了他一眼,说道:“菲京同志恐怕不会接受这个提议的,毕竟他曾经做过这个工作,但……”
  维克托笑了笑,没说什么。
  菲京的确是做过对外情报工作,那还是在内务人民委员部的时候,他担任过对外情报局局长的职务。不过事实证明,菲京同志更适合做一些务虚的工作,而类似对外情报这种务实性较重的工作,他还真是玩不转。
  当初对外情报局还在内务人民委员部的时候,联盟对外情报工作基本上是由总参情报局负责的,内务人民委员部在这方面的存在感有同与无,至少是很难让斯大林同志满意的,否则也不会有后来的调整了。
  这次,维克托将艾廷戈踢出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却提议由菲京接手对外情报局的工作,如果菲京脑子没问题的话,他应该知道是怎么回事,自己请求调走才是最佳选择,否则的话,他在对外情报局也不会有任何存在感。别说这个部门里都是维克托人,即便不是这样,菲京的能力也无法服众。
  “菲京同志是不是会接手对外情报局的工作,不是我们需要关心的,”维克托沉默了一会,这才接着说道,“现在我们需要关心的,是将来的工作如何做好。在交出了对外情报局的工作之后,我将会负责对内情报局和反间谍局的工作,如果可能的话,我会将意识形态保卫局的工作也接手过来。近期,你尝试着熟悉一下相关方面的工作,免得到时候摸不到头脑。”
  。

375 翠堤春晓
  天色刚蒙蒙亮,从二楼的窗户处眺望东方的天际,隐约可以看到一抹鱼肚白泛起在城市的天际线处,但距离天色彻底放亮,估计还得有一段时间。
  书房的办公桌后,维克托放下电话,他刚刚给气象局的夏米洛夫同志打了个电话,第三次确认今天的天气将会很好,这才算是稍稍放了心。
  见他从办公桌后站起身,尼诺急忙拿着一身崭新的军装过来,询问他是不是要换上这一身衣服,同时还告诉他,瓦连卡已经过来了,车就停在楼下等着他。
  喝了口水,将军装从尼诺的手里接过来,维克托一边往身上套着,一边说道:“替我打电话联系帕维尔?阿尔捷米耶维奇同志,问问他准备什么出发。”
  “好的,”尼诺拿过电话,她知道维克托所说的是莫斯科军区司令员阿尔杰米耶夫将军,最近两天,维克托可没少跟这家伙联系,就在两个小时前,两人还通过一次电话呢。
  电话拨出去,不过短短十几秒钟后,尼诺便挂了线,她扭头看向正系着军装扣子的维克托,说道:“他已经出发了,十分钟前就已经走了。”
  “好吧,”维克托点点头,迈开大步就朝书房的门口走去,嘴里还自顾自的说道,“希望今天的行动不要出什么纰漏,不然的话,恐怕少不得要被斯大林同志臭骂一顿。”
  “你的勋章!”在他身后,尼诺慌不迭的提醒了一声。
  “哦,”维克托停下脚步,抬手拍了拍脑门,这才转身走回来,从办公桌上拿起一个箱子。
  一路快步下了楼,在门口换上簇新簇新的高筒军靴,维克托照了照玄关处的整冠镜,感觉没有问题了之后,才快步出门而去。
  对于整个莫斯科来说,今天都是一个非常重要,非常特殊的日子。就在今天上午,由白俄罗斯方面军俘虏的近六万名德军俘虏,将会从莫斯科的街道上横穿而过,去往新的战俘营。当然,这只是莫斯科对外宣称的说法罢了,说白了,这次的行动就是将德军的战俘弄过来游街示众,但考虑到国际舆论,这才不得不换了个说法。
  这次的战俘游街行动,是在维克托的提议下发起的……没错,真的是在维克托的提议下发起的,就因为他这个天才的提议,斯大林同志还破例在他的办公室里请维克托喝了酒。
  事情的起因,是于上周结束的白俄罗斯战役。这一场持续了将近两个月的大规模战役,苏军取得了完胜。
  在这场战役中,苏军先是在博布鲁伊斯科歼灭了德军六个师,随后,又在明斯克地域将德军第4、第9两个集团军,近十万人全数歼灭。
  巨大的战果一经宣布,顿时震惊了整个世界,从六月底开始,就有西方媒体在各种报道上对苏军公布的战果提出质疑,他们普遍认为苏军应该是在白俄罗斯取得了胜利,但击退德军的可能性更大,类似这种大规模歼灭战,是不太可能出现的。
  维克托所负责的对外情报局也有搜集西方舆情的任务,因此,他在将类似新闻报道提交给斯大林同志时候,顺势提出了一个建议:既然西方媒体、记者、政客们,认为苏军没有取得如此大的战果,那么联盟索性就让他们看看好了。将白俄罗斯方面军所俘获的德军战俘运送到莫斯科来,让他们以方阵的形势在莫斯科的大街上走一趟,让那些对战果提出质疑的人亲眼看一看,那数以万计的德军战俘总是做了不了假的。
  前世对苏联历史了解不多的维克托,总归还是知道一点东西的,至少,他还知道这一场“翠堤春晓”行动,因此,趁着这个机会,他便将这个行动计划提前弄了出来。
  果然,这个既能羞辱德国人,又能提振苏联人士气,同时,还能让西方人闭嘴的天才想法,直接获得了斯大林同志的赞许。当时,斯大林同志直接将维克托叫去了他的办公室,在那里,他当着日丹诺夫、莫洛托夫以及伏罗希洛夫的面,亲自给他的“小维克托”倒了一杯伏特加,同时,还将他的名字列入了此次行动的组委会名单内。
  是的,不要小瞧这么一次游街行动,它的组委会级别是很高的,日丹诺夫同志需要负责宣传的工作,莫洛托夫则负责外交方面的事务,伏罗希洛夫负责协调军方的行动,而维克托则负责安全保卫以及战俘押送的工作——谢罗夫前往远东还没有回来,贝利亚被调离了国家安全机构,接替谢罗夫暂时主持工作的梅尔库洛夫,还没有到斯大林同志面前随意晃荡的资格,因此,整个内务人民委员部可以说是群龙无首,被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压一头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了。
  而对于维克托来说,他同样也不会看轻这次的机会,要知道,斯大林同志这次将他安放到这个行动的组委会中来,本身就可以看作是一种表态——他很看好维克托的年轻人,而这个表态对维克托的重要性,当然是不言而喻的。
  在别墅院门前上了车,等到瓦连卡将车子开动起来之后,维克托才将带出门来的那个箱子打开,将里面一枚枚排列的整整齐齐的勋章,逐一拿出来,佩戴在合乎规格的位置。
  说实话,维克托的勋章不算少,但也要分和谁比了,在国家安全系统中,尤其在高层中,他的勋章绝对不能算少,可要是和军中的将领,甚至是安全系统中的一线人员比起来,他的这点勋章也是少的可怜的。
  不过,勋章这东西与党内地位亦或是权力大小,并没有多么直接的关系,斯大林同志每次登上列宁墓检阅台的时候,胸前就晃荡着那么一枚金星勋章,他抱怨过吗?
  勋章代表的是荣誉,军人追求的是荣誉,当然,也有一些人毕生都在追求荣誉,但类似维克托这样的人,他们追求的是另一种东西。
  车子在暗淡的晨光中一路向北形势,约莫半个小时后,当第一缕金色的阳光撕破天幕,挥洒到城市上空的时候,维克托也准时出现在了市郊的狄纳莫跑马场,在过去四天的时间里,有数万名德军战俘被集中在这个规模不是很大的跑马场内,这其中除了数以万计的德军士兵之外,还包括了数千名中低级德军军官以及十九名德军将军。
  当然,这次被白俄罗斯方面军送到莫斯科来的德军战俘,并不仅仅是跑马场的这些,在市郊还有一部分呢,跑马场这边是人数比较少的。
  说真心话,这么多德军战俘被集中到莫斯科,简直就是一枚大炸弹被埋在了联盟的心脏要害,一旦这些战俘发生哗变、骚乱,其造成的影响将会是惊人的,不说别的,至少维克托这个官是别想当了,至于说直接负责战俘营工作的阿尔杰米耶夫将军,估计他会被枪毙。
  也正因为如此,阿尔杰米耶夫最近这些天都没有回过家,两个战俘集中点就是他的落脚处。
  为了尽可能的避免德军战俘发生骚乱、逃跑这类破事,内务人民委员部的战俘管理人员想了个办法,那就是每天都不让这些战俘吃饱,让他们一直饿着肚子,没有力气想别的事情。
  或许是这个策略起了作用,又或者是德国人的服从性足够强,直到今天这个时候,都没有任何意外发生。
  为了能够保证跑马场战俘营的管理,内务人民委员部的战俘管理人员对这个地方进行了简单的改造,整个跑马场四周的看台,被暂时性的加高了,而且还加装了十几个火力点。在跑马场草坪上的德军战俘,被划分为五十个方阵,方阵与方阵之间有两米宽的通道,这些通道也用铁丝网隔开了。
  当维克托赶到跑马场的时候,战俘们正在吃早餐,为了让这些战俘有足够的体力完成今天的大游街,战俘管理部门专门准备了比较丰盛的早餐,不仅黑面包的量增大了,每人还多了一份通心菜做的汤。
  而相比起普通的士兵,那些被俘的将军们则受到了更多的优待,他们被安置在跑马场最右侧的看台上,那里不仅有简单的床位,还有专门用来吃饭的桌子和凳子,因此不用像被俘的士兵那样蜷缩在地上。
  除此之外,这些将军们的早餐也好的多,有鸡蛋和牛奶,甚至还有一些红肠和水果。
  而唯一让这些将军们感觉不满的,就是他们不能洗澡,也不能换装。他们被俘的时候,还穿着稍微厚实的春装呢,而普通的士兵,有很多还穿的是冬装,如今,已经到了盛夏,这一身穿着裹在身上,再加上长时间不能洗澡,那气味……可想而知。
  按照行动计划的安排,战俘的队伍将在七点三十分从这里出发,他们的行进方向是红场,并在红场前走过去,去往库尔斯克火车站,那里的火车已经安排好了,会直接送他们前往乌拉尔山以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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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6 偶遇
  相比起被圈定在跑马场中央的德军士兵,那些被安排在看台上的德军将军们,显然更容易接受现实,他们的情绪非常稳定,尽管一个个看上去比较的狼狈、邋遢,但是言谈举止,还在尽可能保持着优雅。
  维克托今天的情绪也非常不错,他专门在阿尔杰米耶夫将军的陪同下,去了一趟德军将军们所在的看台,与包括第12军长文岑茨?缪勒中将、第78突击师长特劳特中将以及第27军长上将弗尔克斯在内的一伙德军将领聊了一会儿,这些人都来自德军的第4集团军。
  就在维克托与这些德军将领们交谈的时候,就听到跑马场外围,有广播的声音传进来,那声音很大,而广播的大概内容,就是说今天会有德军的战俘从莫斯科市区内通过,他们都是在白俄罗斯战役中被俘虏的,因为这些战俘人数太多,没办法在白俄罗斯方向上直接登上列车,因此才会转移到莫斯科来,稍后,他们会从莫斯科的三个火车站登车,前往乌拉尔山以东的几个战俘营。莫斯科市委、市政府号召莫斯科的公民们,不要惊慌失措,他们可以去观看这些战俘的游行,但要注意保持秩序。
  是的,这次的战俘大游行并没有提前通知莫斯科的市民,一切都像是迫不得已而临时做出的决策一样,这也是宣传鼓动部门给出的提议。
  听到喇叭声响起,维克托才在阿尔杰米耶夫的陪同下离开看台,直接去了跑马场临时的指挥部,利用那里的电话,与克里姆林宫取得了联系,随后,在得到了斯大林同志的确认之后,游行才正式开始。
  当游行的德军战俘正式出发之后,维克托没有随同游行的队伍一起前行,他乘坐自己的车子,先一步去往克里姆林宫,因为按照行动的安排,他是要在红场观看这场游行的。
  从跑马场一路赶往克里姆林宫,维克托所走的路就是稍后德军战俘们行进的路线,这一路上可以看到,道路两侧已经挤满了等着围观德国人的莫斯科市民。
  尽管广播是今天早上才正式公布的游行消息,但德军战俘被送到莫斯科的消息,却是在前两天就“恨不小心的”泄露出去了,最初,因为不知道怎么回事,还在市民中引发了一定的恐慌,但很快有消息称,会有一场专门由德军战俘来进行的游街行动。
  在过去几年的战争中,苏联人对德国人的仇恨已经难以用语言来描述了,说那是血海深仇都是轻的,因此,面对这样的盛况,有很多住在附近城市的人,也早早赶了过来。
  同样也是在这一路上,维克托看到路边上有一部分抱着相机的记者,而越是靠近红场,路边上出现的记者就越多。
  根据之前得到的消息,今天赶来莫斯科的记者们,共计来自三十余个国家,就连德国人的盟友日本,也有记者赶了过来,也不知道在稍后看到游街实况的时候,这些日本人将作何感想。
  维克托的车驶入红场的时候,列宁墓的观礼台上还没有人,毕竟游街的队伍还需要等一段时间才能到,而今天这么热的天,斯大林同志和各国的使节们,才不会早早到观礼台上去晒着呢。
  让瓦连卡直接把车开进克里姆林宫,但却没有去斯大林同志的办公楼,而是停在了军械库前的广场上,当车子停稳,维克托从车上下来,先是朝着白色办公楼的方向看了一眼,这才转过身,朝着进来时的宫门方向走过去。
  从维克托所在的位置,可以远远看到斯大林同志办公室所在的那栋小白楼前面,此时正聚拢着很多人,其中绝大部分都是穿着西装的,不用问,那应该都是来自各个同盟国家的大使亦或是代表,他们今天都是来观礼的。
  就维克托所知,在白俄罗斯战役的第一阶段战事接受之后,也就是在明斯克解放之后,莫斯科便收到了来自很多国家的贺电,其中,罗斯福总统甚至还亲自打了电话过来。
  能够看得懂军事地图的人都知道,明斯克就是白俄罗斯天地第一号的战略要地,当年苏军丢掉了明斯克,也就等于是丢掉了整个白俄罗斯,现如今也一样,德军丢掉了明斯克,同样也是丢掉了整个白俄罗斯。
  鉴于此前苏军已经解放了整个西乌克兰以及波罗的海沿岸地区,现如今再解放了整个白俄罗斯,那么,从实际意义上讲,苏军已经收复了全部失地,并将战线重新推回到了1941年6月22日之前的状态。而这一现实,对整个反法西斯战场都是具有重要意义的,因为下一步,东线战场的主要作战目的,就不再是抗击法西斯德国的侵略了,而是变成了针对德国法西斯的进攻。
  基于这个原因,此时的苏联以及苏联人民,无疑是值得恭贺的。
  而对于维克托来说呢,因为工作性质的缘故,他今天注定是不能往聚光灯下站的,尽管斯大林同志也邀请他登上观礼台了,但他却不能登上二层,只能找个角落缩着。
  其实,在担任了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主席两年多时间之后,如今,维克托的身份对于很多国家的情报机构来说,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诸如英美之类的国家,都知道如今苏联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的对情报机构很厉害,他们的外交机构、科研机构,甚至是情报机构,很可能已经被苏联的间谍给渗透了,但更具体的情况,他们就一无所知了。
  同时,他们对苏联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这个部门,也有了一定的了解,知道这个部门才成立两年多,也知道这个部门的负责人是一个名叫维克托?维克托罗维奇的年轻人。他们甚至对维克托也有了一定的了解,比如说他从事情报工作的时间不长,再比如说为人低调,很少在公众场合下露面等等等等。
  但实事求是的说,这样的了解是没有什么意义的,除非他们可以搞到更进一步的情报。
  通常情况下,一个年轻人手握大权的时候,是很难保持平常心的,低调这种风格,一般不会属于这种人,但诡异的是,这个规律在维克托的身上似乎不起作用,他就是那么的低调,不仅是很少出现在公众场合下,他甚至都很少去度假。
  当然,这完全是由个人的性格决定的,就像这样的情况,一般人都想要往观礼台上凑,最好是能上二楼,可维克托就不想去,他甚至都不愿意往那些外国使节的身边凑。
  沿着原路步行走出克里姆林宫,维克托顺着宫墙的边缘往北走,此时,整个红场上已经是人山人海了,喧嚣的声音让人觉得有些刺耳。
  维克托顺着宫墙一直走到列宁墓旁边,绕过长明灯所在的花坛,最后,在通往列宁墓二层观礼台的阶梯处停下脚步,这里正后背对着红场正前方,在广场的方向不容易看到这里。
  确定没有人注意到自己,维克托背靠着列宁墓的墙壁站定,从口袋里摸出一包香烟,取出一支,正准备叼进嘴里,却听到有脚步声从侧面传过来。
  这声音来的很快,等维克托听到的时候,来人已经出现在他的面前了。
  来人个头不高,脸看上去也很小,因此衬的那个大鼻子就显得愈发大了,当然,这人最显眼的并不是他的鼻子,而是他那因为抹了油而显得异常发亮的头发。
  来人的手指缝里也夹着一支烟,估计是没有想到这个角落里会有人藏着,他从墙角拐过来的同时,就把烟塞进了嘴里,拿着打火机的手都送到嘴边上了,才豁然看到站在面前的维克托。
  这家伙被陡然出现在眼前的维克托吓了一跳,本能的后退一步,脖子还下意识的朝后仰了过去。
  看到这位突兀出现在自己眼前的家伙,维克托笑了笑,伸出手去说道:“安德烈?安德烈耶维奇同志,早上好。”
  “哦,早上好,维克托?维克托罗维奇同志,”来人定了定神,一张脸上迅速换上笑容,与维克托握手说道。
  来人不过才三十多岁的样子,比维克托也大不了多少岁,当然不可能是安德烈耶夫同志,此人虽然名字和父名都与安德烈耶夫同志一样,但却是姓葛罗米柯的。没错,这位就是在维克托前世的历史中,赶在苏联解体之前才过世的葛罗米柯同志。
  如今的葛罗米柯已经是苏联驻美国大使了,不过,他这个大使是捡了个便宜,美国人不满意苏联此前安排的驻美大使,认为对方官太小,在苏联国内的级别太低,为此,向斯大林同志提出了意见。
  结果,斯大林同志很开心的将原大使召了回去,然后就地任命身为原大使参赞的葛罗米柯同志出任新的驻美大使。当然,这只是一句笑谈,至于真实情况如何,现在也没办法验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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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7 盟友
  没错,放在维克托前世的时候,在六七十年代,葛罗米柯也可以算做是联盟政坛上的大佬了,他在苏联外长的位子上,一干就是二十八年,其间经历了数次政治风波却始终不倒,这经历本身就已经足够荣耀了。
  在维克托前世的时候,似乎曾经看过相关的记载,说葛罗米柯在三十年初就得到了斯大林同志的赏识,并很快进入了苏联的政治核心层,但就维克托来看,这显然是错误的,因为即便是到了现在,葛罗米柯也算不上苏联政治核心层的一员,他在靠向斯大林同志的距离上,甚至比他这个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的主席还要远的多呢。
  另外,葛罗米柯同志这个苏联驻美大使,到现在也不是正式的,不过倒是特命的全权代表,而在上个月,他还兼任了苏联驻古巴的大使,看样子,他是要受到重用了。
  两人在这里碰上,彼此简单的打了个招呼,在看到葛罗米柯手上捏着的香烟之后,维克托将手中的打火机举起来,笑了笑,说道:“你也是来……”
  这话没说完,但他晃动打火机的手势,显然已经足够说明问题了。
  葛罗米柯呵呵一笑,从口袋里掏出一包香烟,先将手中那支叼在嘴里,随后又取了一支,递到维克托的面前,说道:“来一支我的吧,专门从美国带回来的,在那边总能看到这种香烟的广告。”
  维克托看了看他手上的烟盒,那个圆圈中套着字母:“luckystrike”的商标,让他一下就认出了什么牌子的烟,美国人的“好运”香烟,前世的时候,经常会在美国拍的二战大片里看到。
  没有同这位大使先生客气,维克托伸手将香烟拿过来,又顺势点燃打火机,送到对方的面前。
  “谢谢,”没想到维克托会给自己点烟,葛罗米柯显得有些意外,不过,他只是迟疑了一下,便凑过来将香烟点燃,吸了一口,说道,“今天你没有上台观礼的任务吗?”
  将自己手中的香烟点燃,维克托将不小心弄进嘴里的碎烟丝吐掉,很随意的说道:“嘿,今天的观礼,你们外交人民委员会才是主角,斯大林同志之前就说过了,我们的工作就是维持好秩序,不要出什么乱子。”
  对维克托的这种说法,葛罗米柯深以为然,作为驻美大使,他是了解今天观礼安排的,稍后受邀登台观礼的,并没有多少联盟的官员,大部分都是来自各个国家的使节、代表、名流以及媒体记者。
  见葛罗米柯只是点头,也不说话,维克托便岔开这话题,转口问道:“对啦,安德烈?安德烈耶维奇同志……”
  “叫我安德烈就好,”葛罗米柯笑着插嘴,说道。
  “啊哈,那么,安德烈,”维克托笑了笑,改口说道,“你什么时候从美国返回的莫斯科?”
  “四天前吧,”葛罗米柯说道,“怎么啦?”
  “听说,罗斯福先生的身体状况不是很好?”维克托问道,“甚至已经影响到了民主党大选的局面?”
  进入六月份之后,美国新一届的总统大选就开始进入了倒计时,民主党与共和党的候选人之间,也开始了彼此间的各种对喷,而在个过程中,就有消息谈到了罗斯福的个人健康状况问题,甚至有消息称他的病情已经恶化到了近乎难以维系的地步。
  “这方面的情况我们不是很清楚,”葛罗米柯慎重的说道,“不过在我回来之前,罗斯福本人出席了密苏里州的一场竞选集会,当时看他的状态不像是有什么严重问题的样子。”
  葛罗米柯不得不谨慎一点,毕竟站在他面前的,是苏联情报部门的头子,而罗斯福的健康状况问题,又是个干系很大的问题,毕竟美国新任总统是谁,对于当下的整个世界来说都是很关键的。
  当然,作为穿越者,维克托是知道这一届的美国大选谁将胜出的,他不仅知道谁将胜出,还知道再次胜出的罗斯福先生,最多在第四任上活个七十来天就到头了,他的副总统杜鲁门先生,将成为下一任的美国总统。
  “我也希望情报部门反馈回来的那些消息都是假的,是捕风捉影,”维克托吸了口烟,笑着说道,“我们与美国人合作了三年,必须承认的一点是,在这三年多的合作期间,罗斯福先生和他的幕僚团队发挥了至关重要的作用,至少,斯大林同志对他们是满意的。如今,战争虽然已经进入了尾声,但毕竟还没有结束,所以,美国人若是在这个时候更换一个总统,恐怕不是什么好事。”
  “是啊,”葛罗米柯点点头,深以为然的说道,“按照最合理的选择,美国的大选应该在战争时期暂时延后,但联邦的参众两院无法达成共识,所以……”
  摊摊手,葛罗米柯对美国人在战争期间还搞什么总统选举,表达了他的无奈。
  “对啦,关于新一轮同盟国首脑会谈的事情,你们安排的怎么样了?”维克托似乎想到了什么,他好奇的问道,“华盛顿的那些美国人,准备接受莫洛托夫同志提出的建议了吗?”
  维克托问的这个问题,是外交人民委员会目前正在运作的一件事,说白了,就是苏美英三国首脑的又一轮会晤问题。
  维克托是在两天前才从斯大林同志口中获悉这个消息的,而斯大林同志之所以将这个消息告诉他,是因为这次会晤的安全保卫工作,依旧是要由他这个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的主席来亲自负责。
  在刚刚接到斯大林同志的这个任务时,维克托是提出了反对意见的,因为在他正负责起早的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新的任职条例中,明确作出了一项规定,即在任的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主席团成员,一律不得离开苏联国境,也就是说,他这个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的主席是不能出国的。
  不过,斯大林同志直接打消了他的顾虑,因为这次的三国首脑会晤将会在苏联的领土上召开,所以,他不用出国就能完成这个任务。
  正是从斯大林同志那里,维克托了解到了这次会议的进一步内容,按照斯大林同志的说法,这次的会议是由英国佬率先提出来的,因为他们察觉到盟军在西欧地区的进展很顺利,因此,有心想要改变当初德黑兰会议中的决定,在攻占柏林的问题,不再秉持苏联优先的既定方针,而是改为先到先得的方式。
  为了这事,莫洛托夫同志所领导的外交人民委员会,已经同英国人争吵了好几次了,而且,听说美国人在这个问题上也不支持英国佬的野心。
  华盛顿不支持伦敦在抢先攻占柏林问题上的野心,却也支持召开这次的三国首脑会议,其根本原因在于,华盛顿希望在欧洲战事结束之后,苏联能够迅速东进,插手远东战局,对日本正式宣战。
  自从中途岛海战以来,美国人在太平洋战场上占据了绝对的优势,可问题在于,随后的一系列夺岛战役中,尽管美军频频取胜,但日本人不要命的顽固死守,也给美军带来了巨大的伤亡。一系列惨痛的代价,令美国人有点心寒了,尤其是在看到距离日本本土还有一段距离,而日本人又做出一副准备誓死顽抗的姿态之后,华盛顿的想法开始变的越来越现实。
  是的,与搅屎棍英国佬比起来,美国人就是现实的,或者说,他们的眼光没有那么长远,不会考虑太过长久的事情,因此,相比起将来如何如何,他们更关心现在怎么样。
  在亚洲的战场上,英国佬的立场是不希望苏联人插手的,他们想着与美国人独立对抗日本,并在取得胜利之后,将苏联的人影响力排除在远东之外。
  可问题在于,英国人是想的美却太无能,他们试图在印度向中南半岛发动进攻,从而开辟亚洲第二战场的作战计划,遭到了毁灭性的惨败,残酷的现实告诉英国佬,他们在欧洲打不赢德国人,在亚洲也打不赢日本人,所以,当美国人提出要求苏联实施对日作战的时候,即便是超级反共的丘吉尔,都提不出什么反对意见来了。
  美国人显然也意识到了英国除了能够扮演搅屎棍的角色之外,在战场上并不是一个可以依赖的好战友,因此,为了能够得到苏联出兵远东的承诺,华盛顿也不愿意在谁先占领柏林的问题上纠缠太多。
  目前可以确定的是,这场三国首脑会议是肯定要召开的,唯一没有谈妥的,就是会议在什么地方召开,而外交人民委员会最近一段时间里,就在为此事与华盛顿方面频繁沟通。
  “问题应该不大,”面对维克托提出的问题,葛罗米柯说道,“之前或许白宫方面还会在这个问题上有些意见,但是就像你说的,最近面临选举的问题,有人在鼓噪罗斯福先生的健康问题,而这或许能成为一个转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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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8 乐观悲观
  还是那句话,三国首脑的会晤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会议召开的地点,也不是其中某一个国家自己就能做出决定的,而是需要三国进行协商。
  而在上一次的德黑兰会议期间,英美原本是将开会地点定在了开罗,但被斯大林同志否决了,这才改到了离着苏联很近的德黑兰。而这一次,英美的想法是将会议地点盯在费城亦或是纽约,而斯大林同志则是坚持将会议地点盯在刚刚解放不久的雅尔塔。
  如果按照正常情况的话,估计斯大林同志的要求是很难获得英美认可的,但就像葛罗米柯所说的,因为美国国内的选情,尤其是在罗斯福被他的竞选对手杜威抨击为“老人”的情况下,估计迫切为了证明自己精力充沛的罗斯福先生,很可能会接受苏联的提议,将开会地点定在克里木。
  听了葛罗米柯的回答,维克托点点头,正想再说点什么时候,却听对方抢先开口问道:“维克托……哦,我这么称呼你没有问题吧?”
  “当然,”维克托笑了笑,说道。
  “作为情报部门的负责人,我很想听听你在某些问题上的观点,”得到维克托的认可,葛罗米柯才接着说道,“比如说,美国的问题,具体一些,就是当战争结束之后,我们与美国人的关系将何去何从,如今这种同盟关系,是不是还能延续下去?”
  维克托将烟卷捏在指缝间,轻轻弹了一下,弹掉烟头上积攒的烟灰,思索片刻之后,才说道:“对于战后联盟与美国的关系将何去何从,我并不好给出一个定论,我只能说,如果将期望寄托于如今的同盟关系能够在战后得以维系,显然是不太现实的。”
  说到这儿,他吸了口烟,眯着眼睛笑了笑,说道:“为了铲除一只不守规矩的狼,熊和豹子暂时成为朋友,可谁又能期望这两种同样拥有领地意识的猛兽,可以在驱逐了狼之后继续和睦相处呢?”
  “是啊,就是这么简单的道理,但有些人却总是想不明白,”葛罗米柯玩味似的笑了笑,叹口气,说道。
  “或许不是不明白,而是暂时不想那么明白呢,”维克托笑道。
  就如今苏联国内的情势而言,认为对德战争结束后,苏美之间能够保持良好关系的人并不少,在某种程度上,这种观点甚至成为了主流,不说别的,就连斯大林同志都对此怀有期待。
  但是,作为穿越者,维克托可是看得非常清楚的,当然,这分清楚并不仅仅是来自于前世的记忆,同样,也有他自己的考量。
  在维克托看来,战后苏美之间的对抗是注定的,只要这场战争同盟国一方胜利了,那么这种对抗就不可避免。做一个假设,如果这场战争中苏联失败了,最后战胜了德国的同盟国内没有了苏联这样的国家,只有英美两个国家,那么等到战争结束之后,英美之间同样也会出现对抗的局面。
  说白了,所谓的美苏对抗与意识形态没有关系,与信奉资本主义还是信奉社会主义同样也没有关系,唯一有关系的,不过是国家核心利益之间的矛盾罢了。而这个核心利益就是霸权,就是这个世界谁来当老大,谁能说了算的问题。
  在战争期间,同盟国与协约国之间的矛盾是主要矛盾,其它的一切问题都还不到考虑的时候,而且,相信此时的美国,应该也没有想过要成为世界的唯一超级大国,他们只是看到了希望。
  但可以确定的是,一旦战争结束,曾经的世界老大英国人疲态尽显,法国与德国尽相衰败,日本成为了一片废墟,处在这个新世界格局中的美国人回首四顾,最终会确定一件事,那就是在这个世界上,除了那个苏联之外,已经没有哪个国家可以同美国相提并论了。
  更加不巧的是,那个唯一能对美国产生威胁的红色国家,还正在欧洲、亚洲,乃至全世界,积极推进他们的影响力扩张,他们似乎要将他们那一套制度推广到世界各地,将全世界都变成了他们的势力范围。
  在这期间,还有一个不甘心退出世界霸主舞台的搅屎棍,在不停的渲染赤色威胁,在四处宣扬意识形态对抗的那一套理论,尽管谁都知道,这个搅屎棍打的算盘,就是“鹤蚌相争,渔翁得利”,但对抗的想法却始终无法从脑子里踢出去。
  于是,就像维克托所考虑的那样,战后美苏之间的对抗是不可避免的,即便是没有了杜鲁门主义,也会出来一个别的什么主义;没有了凯南的那份八千字报告,也必然会有别的一份同样性质的报告;没有了马歇尔,也免不了会有个驴歇鼻。总而言之,该来的总是会来,这不是由历史决定的,而是由人的本性决定的。
  维克托也知道,在如今的外交人民委员会内部,对于苏联与西方国家的未来关系问题,一直都有相互对立的两派,一派就是认为随着战争的结束,苏联与西方国家的关系能够得到持续改善,而另一派则是悲观论,认为西方国家颠覆苏联的企图永远不会变,随着战争的结束,苏联与西方国家之间的敌对关系将会重新凸显出来,更有甚者,对德国人的战争,只是联盟所需要面对的战争之一,一旦德国人投降了,或许苏联马上就会遭到西方国家的进攻。
  没错,现在认为德国人投降之后,苏联与西方国家之间立刻就会爆发战争的人,同样是存在的,而且还有不少,为此,这些人提出主张,认为苏军应该加快向西推进的步伐,争取抢在盟军之前,将战线推进到易北河,并在易北河构筑防御工事。与此同时,解放区的募兵工作不仅不应该削弱,还应该进一步加强,以备后续战事的发展。
  总而言之,就目前而言,对苏联与西方国家的战后关系问题,乐观的人太过乐观,悲观的人则太过悲观,真正秉持着正确想法的人,其实并不是很多。
  而包括斯大林同志在内,主流的观点,则是偏于乐观的,他们普遍认为,战后联盟与西方国家的关系虽然不见得会多么好,但至少不会敌对了,换句话说,盟友们将来的友谊,还是可以稍稍争取一下的。
  为什么斯大林同志认为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的对外情报工作,在重要性上,可以稍稍让位于对内情报与反谍报工作了?其根本原因,就在于他对苏联与西方国家之间的未来关系,是抱有一定期望的。
  维克托甚至可以更进一步的考虑,为什么斯大林同志在一定程度上认可了沃兹涅先斯基的经济政策?在这里面,或许同样也有这方面的原因,这位领袖同志有些乐观的认为,等到对德战争结束之后,苏联所面临的外部环境,或许不会再像战争爆发之前那般的复杂、艰难了。
  一支香烟很快抽完,不过维克托也好,葛罗米柯也罢,两人都没想着直接离开,而是又凑在一块闲聊了一会儿。
  对于维克托来说,这是他第一次与葛罗米柯接触,更是第一次彼此交谈,在他看来,这位看上去很精神的外交官,言谈举止都很有风度,待人接物也很不错,是个很不错的年轻人。
  而对于葛罗米柯来说,这同样也是他第一次与维克托接触,在他看来,这位深得斯大林同志器重的联盟情报第一人,显然也不像传说中那么的冷酷无情,从某种程度上说,此人甚至有些过分的谦和了,与他交流的时候,感觉不到任何的压力,就像是在与一个交往多年的邻居闲谈一般。
  两人之间的交流,直到克里姆林宫门口出现了斯大林同志的身影时,才宣告结束,两人对彼此的印象还都不错,分手的时候,还彼此考虑着将来可以多多接触,说不定将来可以做个朋友呢。
  此时的维克托并不知道,他与葛罗米柯同志在列宁墓下的第一次偶遇,竟然只是两人频繁交往的一个开端,当然,维克托更不知道的是,随着他脱离对外情报工作那个舞台,转而负担起对内情报与反谍报、意识形态保卫等国内工作,他的交际圈子也开始发生变化,越来越多的人,将会出现在他的视野、交际范围内,而这些,都是由工作的不同性质决定的。
  当斯大林同志与各国使节代表们出现在列宁墓观礼台的时候,已经是上午临近十点钟了,约莫十分钟之后,顶着头顶灼烤的烈日,排成一个个方阵的德军战俘,终于出现在了红场上。
  此时承担着安全保卫工作的维克托,已经回到了克里姆林宫的入口处,远远看着那些在广场上走过的德军战俘,说实话,维克托还真有点重回历史经典时刻的时空错乱感。
  。

379 坏消息
  人数过万,无边无沿,这话可不是说来玩玩的,但数以万计的德军战俘从广场上走过去的时候,哪怕这些家伙们衣衫褴褛,狼狈不堪,那副场面也足以令人感觉震撼了。
  对于经历过了莫斯科战役的市民们来说,他们对这些德国人的仇恨是难以形容的,但是,在这些战俘从广场上走过的时候,真正能够在路旁高声喊打喊杀的,始终只是少数,更多的还是沉默,难以形容的沉默。
  当然,也有一些胆气壮的年轻人,会在人群中高喊一些口号,诸如“法西斯滚出苏联”,“希特勒就要完蛋了”之类的,而那些行进中的德军战俘,也不是所有人都能保持沉默的,这些家伙们中也有人会出声反驳,只不过他们的声音大多显得有气无力,毕竟在这么热的天气里,横穿了大半个莫斯科市区,即便是体格好的人也坚持不住了,更何况是这些长时间吃不饱的战俘呢。
  德军战俘的队列花费了将近十分钟才从红场上陆续通过,而跟随在队伍后面的,便是十几辆冲洗街道的洒水车,直到洒水车的队伍通过了红场,旁观的人群中才爆发出热烈的欢呼声。
  在德军战俘的队列通过红场的时候,红场两侧的观礼人群中,到处都是照相机的镜头,来自全世界几十个国家的记者,都在这一刻变的亢奋了。
  在过去几年的反法西斯战争中,尽管同盟国一方也先后取得了不少的胜利,歼灭的德军兵力也不在少数,但像这次这般,真的将数万德军俘虏摆在世人面前的情况,还真是破天荒的头一回,因此,它所鼓舞的不仅仅是苏联人的信心,同时,也是全世界反法西斯阵营的信心,看到这一幕的人,谁都不会怀疑,以德日为首的法西斯阵营已经走到了穷途末路了。
  克里姆林宫内,军械库前的广场上,维克托叼着一支烟,顺着广场边缘的花圃闲适的散着步,在距离他不过三四十米的甬路上,斯大林同志正与一群人缓缓的走过来,他们的目标并不是军械库,而是斯大林同志的办公楼。
  此时,克里姆林宫外的红场上正在做最后的清理工作,德军的战俘已经走远了,观礼的民众也在逐渐散去,这会估计有不少人又赶去排队买酒了,或许今天晚上他们还要好好庆祝一下。
  维克托在这个时候可不能走,他知道,等斯大林同志送走了那些外国友人之后,肯定还会召见自己的。
  看着那些人在斯大林同志的陪同下去了小白楼,直到他们的身影消失在楼前之后,维克托才不紧不慢的走过去,他也进了小白楼,不过没有上二楼,而是直接去了波斯克列贝舍夫同志的办公室。
  如今,他与波斯克列贝舍夫同志已经很熟悉了,有时他来等着斯大林同志召见的时候,就会到大秘同志的办公室里坐一会儿,哪怕这位大秘同志人不在,他也不会客气的。
  其实,接触的时间长了,在维克托的感觉中,波斯克列贝舍夫同志的性情还是很不错的,是个面冷心热的人,他不善于表达自己的感情,因此才会给人一种不好结交的印象,但实际上只要是多接触几次,这种印象就会得到彻底的改观。
  当然,维克托总是会有这样的错觉,或者说,只要是个人就会有人这样的错觉,总是喜欢以自己的印象来定义一个人,却不知道同样的一个人,在面对不同人的时候,显现出的面孔恐怕并不是完全一致的。
  在波斯克列贝舍夫办公室里等了十几分钟,维克托隐约听到外面似乎有嘈杂的声音传进来,便意识到可能是那些外国的使节们离开了,他正准备站起身的时候,办公室的房门却被人从外面推开了,笑容满面的波斯克列贝舍夫从外面走了进来。
  “之前看到你在军械库,就知道你会来这儿,”从外面走进来,波斯克列贝舍夫将头上的军帽摘下来,直接挂在门口的帽架上,嘴里则说道,“先准备一下,稍后斯大林同志要见你。”
  说着话,他走到维克托的身边,变戏法似的拿出一支雪茄递过来,笑道:“尝尝这个,美国货。”
  维克托摆摆手,自己从口袋里掏出一包香烟,取了一支叼进嘴里,说道:“之前尝试过,抽不惯,还是这个比较合我的胃口。”
  波斯克列贝舍夫耸耸肩,倒是没有继续往他手里塞,而是挪了一把椅子过来,在他对面不远处坐下,说道:“你这次的提议太完美了,翠堤春晓,嘿,斯大林同志非常高兴,不仅是斯大林同志,政治局的几位同志都对这个提议非常赞赏,尤其是安德烈?亚历山德罗维奇同志,他认为你是个搞宣传鼓动工作的天才,或许在宣传鼓动部门,你会有更广阔的发展空间。”
  安德烈?亚历山德罗维奇自然就是指的日丹诺夫了,对于他的赞赏,说实话,维克托可没有半点的欣喜,他只感觉有些不寒而栗。
  宣传鼓动部绝对是日丹诺夫同志的基本盘了,就像外交人民委员会对于莫洛托夫同志那样,像他这个小角色,如果被调到宣传鼓动部去工作的话,估计会被日丹诺夫同志拿捏的死死的。
  不过,在脑海深处,维克托还是禁不住想了想,如果自己真的调去了宣传鼓动部,又具备什么样的优势,能在哪些方面取得一定的成绩。
  “这么说,斯大林同志的心情很不错?”听了波斯克列贝舍夫的话,维克托微笑着反问了一句。
  “是的,”波斯克列贝舍夫最初没有意识到什么,他下意识的笑道,“最近两天他的心情都很不错,尤其是……”
  说到这里,他终于是想到了什么,嘴里说了半截的话也停了下来,皱眉看向一旁的维克托。
  “是的,你没有猜错,”迎上对方的目光,维克托苦笑一声,说道,“我们的对外情报部门得到了一些最新的情报,其中的内容,恐怕不会令人感觉很愉快。”
  “哪方面的情报?”波斯克列贝舍夫试探着问道,“当然,如果需要保守秘密的话……”
  “算不上多么机密,”维克托默默裤子口袋,从里面掏出一张信笺,递给对面的大秘同志,说道,“是来自华沙的消息,在那里,有些人正在搞小动作。”
  波斯克列贝舍夫没有说话,他伸手将信笺接过去,展开看了看。
  这份情报来自于华沙,是对外情报局华沙情报站提供的,在这其中,涉及到了波兰流亡政府所谓的波军总司令下达的密令,按照这份密令的要求,潜伏在华沙及附近地域的波兰国家军,将会在最近两周内发动起义。
  目前,白俄罗斯方向的战况非常明显,在丢掉了明斯克之后,德军的中央集团军群已经名存实亡,从布格河到明斯克之间的地域上,德军已经组织不起任何形式的抵抗了。
  按照对外情报局提供的军事情报,德军在白俄罗斯西部的残余部队,正在向科韦茨河以西撤退,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他们大概是准备在维斯瓦河一线重新组织起防御,以抵抗苏军向波兰腹地的持续推进。
  不过,德军构筑新防线的意图,与苏军的战役目的是相吻合的,因为到目前为止,苏军后勤补给所能延伸到的极限,就是维斯瓦河一线,继续向西的话,苏军的后勤供应就跟不上了。所以,即便是德军稳步后撤,苏军的进攻锋线也将会停留在维斯瓦河一线上,不会在夏季攻势中继续西进。
  但波兰人显然没有这么想,他们认为既然苏军已经将德军的中央集团军群大部歼灭了,那么接下来,苏军必然会在波兰东部地区大举挺进,如同秋风扫落叶一般的扫荡德军残兵败将。
  因此,当下已经被英美盟友视为“麻烦制造机”的波兰流亡政府,便打算借机在华沙发动一场大规模起义,抢在苏军之前解放华沙,从而在政治上占据优势。这样的话,一方面可以压缩苏军在波兰的影响力,另一方面,国家军解放华沙的事实,也可以拿来与苏联人谈判,从而为波兰复国增添一份筹码。
  好吧,这纯粹就是一种趁火打劫,或者说是偷盗的行为,也可以说是一种狐假虎威的行为,总之,波兰流亡政府打的算盘很不光彩,为此,根据伦敦情报站提供的情报,策划了这件事的波兰总理米科瓦伊契克,与英国首相丘吉尔之间闹得很不愉快,因为英国人并不支持他们这么做。
  虽然波兰人一直认为自己的国家是个大国,不仅仅应该在东欧地区称王称霸,还应该有实力在远东的一些问题上指手画脚,但实际上,它只是个悲催的小国,而且是一个处在四战之地的小国,他们所谓的国家利益,很多时候就是被大国拿来牺牲或是交换的。
  。

380 卑鄙
  在德黑兰会议所确定的战后格局中,波兰所属的东欧地区,属于苏联绝对的势力范围,这一点,就连反苏态度最坚决的英国佬,都没有提出任何反对意见。
  为什么说英美会将波兰流亡政府视为麻烦制造机?主要就是因为这个连国家都灭亡了的所谓政府,总是上蹿下跳的表现他们的存在感。
  此前的卡廷森林事件,就已经闹过一次了,在那时,波兰流亡政府等于是柏林打了一场配合,将同盟国一方搞的焦头烂额。好不容易,那件事的风波被压下去了,他们竟然又跳出来搞事,准备抢在苏军进入华沙之前,搞一场所谓的起义出来。
  当然,如果说波兰人的起义计划切实可行,那么这件事或许还能说道说道,没准也可能获得英美盟友的支持,但现实是,他们的计划简直不要太难看。
  首先,整个起义计划最主要的可行性,竟然是认为德军在明斯克战役中被苏军打的胆气尽丧,因此,在这个微妙的时候,只要他们能够在华沙发动一次起义,将声势造出来,那么华沙的德军就会狼狈逃走。
  其次,按照苏军目前推进的速度,如果他们按照计划发动起义,那么等到起义成功之后,起义军只需要在华沙坚守不到一周,甚至是至需要坚守两到三天,苏军的部队就会挺进到华沙,与他们这些起义军汇合。
  最后,他们的起义还可以得到美国和英国空军的支持,只要两国的空军能够出动,就能阻止德军的飞机进入华沙上空,从而为起义军创造更多的有利条件。
  从头到尾看看波兰人的计划,他们一方面寄希望于他们的敌人会不战而逃;一方面寄希望于他们正在算计的对手,希望他们的对手,也就是苏联人,可以在他们的起义发动之后,不计代价的赶过来与他们汇合,帮助他们赢得这样一个解放华沙的荣誉;最后一方面呢,又寄希望于战争前就出卖过他们一次的英国人,希望英国人连同美国人,可以不计代价的来支援他们。
  因而,在实际上,波兰人的这个起义计划等于是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别人的身上,而对自身的势力却没有一个客观的评估,换句话说,他们对所有人都提出了要求,甚至包括他们的敌人,但唯独没有考虑他们能给别人带来什么。
  真不知道这是革命浪漫主义,还是没脑子的傻乐观精神,总之,在维克托看来,这件事有点好笑。
  不过话说回来,他觉得搞笑的事情,在斯大林同志看来却不一定有什么好笑之处,相反,他还得考虑斯大林同志会不会因此而暴怒,说到底,波兰人正在策动的这场起义,等于是要在苏联人的手里抢夺胜利果实。
  想想看,在这种时候,如果不是因为苏联红军正在迅速向华沙逼近,那些波兰人敢考虑发动这样一场起义吗?答案很明显,他们是无论如何也不敢的,因为他们不具备那种势力。
  可是现在呢,随着苏军的快速挺进,波兰人准备玩这么一手,那么等到华沙解放之后,这些波兰人会说什么?毫无疑问,他们会大言不惭的说,华沙是他们解放的,与苏联人没有任何关系。
  这就是波兰人打的算盘,是一种彻头彻尾的卑鄙伎俩,令人不齿,当然,波兰人历来如此,没什么值得奇怪的。
  现在,维克托拿到了这份情报,考虑到问题的严重性,这份情报总归是要送到斯大林同志面前的,他当然希望选一个领袖同志心情不错的时候送过去,那样的话,至少有一个缓冲。
  波斯克列贝舍夫同志显然也能看出这件事的麻烦之处,不得不承认,波兰流亡政府真的是“麻烦制造机”啊,他们想出来的这个策略,真的是恶心人之极,因为联盟不管如何应对,都可能会因此而陷入一桩麻烦事。
  “斯大林同志之前还说,你这个家伙总能给他带来开心的消息,”将信笺上的内容看了一遍,波斯克列贝舍夫叹了口气,表情苦涩的说道,“现在看来,他的这个说法很快就要改一改了。”
  维克托苦笑的摊摊手,他又能有什么办法?难道类似这样的情报还能不往上报了吗?
  “走吧,我现在就带你过去,”将信笺交还给维克托,波斯克列贝舍夫从椅子上站起身,说道,“送走了那些外国使节,日丹诺夫同志与莫洛托夫同志应该还会留一会儿,这个消息也应该让他们了解一下的。”
  维克托点点头,跟着他站起身,一起向办公室门口走去。
  两人出了秘书室的房门,直接走楼梯上了二楼,这一路上,波斯克列贝舍夫都比较沉默,一言不发,直到走到斯大林同志的办公室门口,他才停下脚步,朝着维克托使了个眼色,自己则率先推门走了进去。
  随着房门推开,维克托就听到了日丹诺夫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这位斯大林同志的密友加亲戚,似乎正在描述什么人的形象,估计是描述的比较幽默到位,引来了斯大林同志和莫洛托夫同志两人的笑声。
  等了片刻,才听波斯克列贝舍夫同志说道:“斯大林同志,维克托?维克托罗维奇同志到了。”
  “哦,让他进来吧,”斯大林同志的心情的确很愉快,他笑着说道,“正好,我有一个邀请准备通知他。”
  听了这话,维克托迈开步子,径直跨进办公室。他站在门口处,先朝着正对门口而坐的斯大林同志敬了个礼,随后又朝同时看过来的日丹诺夫与莫洛托夫两人敬礼。
  “好啦,过来坐吧,”在斯大林同志面前,日丹诺夫同志显得非常平易近人,他朝着维克托招招手,指了指自己身边的位置,又拿过桌上一瓶见底的酒,说道,“这是西兹先生送来的一瓶威士忌,最后这一点归你了,希望你能喝的惯。”
  西兹就是指的威廉?西兹,战前英国驻苏联大使,且不论当时英国与苏联的关系如何,至少西兹本人与莫洛托夫的私交还是不错的,而这一次,他也是以个人的身份赶来了莫斯科,借口是专门为了观赏这一盛事。
  “谢谢,”维克托将军帽摘下来,夹在腋下,面带微笑的快步走过来,就在日丹诺夫同志旁边的沙发上坐下,说道,“说起西兹先生,刚才在观礼的外国代表中,好像没有看到他。”
  维克托之所以有这么一问,是因为他得到情报证实,威廉?西兹是了解华沙起义计划的,至少他了解一部分,因为波兰流亡政府的外交官亚历山大?米谢克与他往来密切,而此前一段时间,两人之间的往来更是频繁。
  “哦,西兹先生昨晚就离开了莫斯科,”莫洛托夫同志笑着说道,“他是以私人身份来莫斯科的,即便是到了今天,也没办法登上观礼台。”
  “怎么,你对西兹很关注?”斯大林同志好奇的问道。
  “是最近几天比较关注,”维克托没打算兜圈子,他摸索着口袋,将那张信笺拿出来,说道,“斯大林同志,恐怕我又要破坏您的好心情了,华沙情报站刚刚送来了一条最新情报,牵涉到了西兹先生,准确的说,是牵涉到了与他往来密切的波兰流亡政府外交官,亚历山大?米谢克。”
  斯大林同志皱起眉头,盯着他的脸看了看,这才伸手将那张信笺拿过去。
  “华山情报站的同志们确定,波兰国家军的人最近几天正在偷偷向华沙市区集结,”趁着斯大林同志看情报的时候,维克托继续说道,“他们已经做出了具体的起义计划,甚至包括了为德国人预留几条撤退通道的构想。”
  没错,国家军的人就是这么体贴,他们唯恐驻守华沙的两万多德军没有退路,还在起义的计划中专门给这些德军准备了撤退路线,在他们的设想中,最好是一枪不发的解放华沙才最合适呢。
  出乎意料的是,斯大林同志并没有发火,他在看完了信笺上的内容之后,虽然脸上的表情不是很好看,但要说发怒了倒也不至于。
  “怎么回事?”虽然维克托也做了一些解说,但毕竟说的不具体,因此,莫洛托夫在斯大林同志看完信笺之后,忍不住开口询问道。
  “就像维克托所说的,波兰人准备在华沙发动一场起义,抢在我们英勇的苏联红军之前,将华沙从德国人的手里抢回去,”斯大林同志将信笺交给莫洛托夫,同时沉声说道,“那些流亡到伦敦的人,认为这样就有了与我们谈判的筹码,还能在最大程度上,削弱我们在波兰,乃至整个东欧的影响力。”
  信笺上的内容并不多,莫洛托夫只是一会便看完了,他将信笺递给对面的日丹诺夫,说道:“这是波兰人一次卑鄙的尝试,我们必须做出果断的反击,否则的话,华沙将不是唯一一个这么做的城市,我们将来还要面对无数的麻烦。”
  。

381 定论
  莫洛托夫同志提出了一个很关键的问题:如果莫斯科对波兰流亡政府正在策划的阴谋不采取反制措施,不给予他们一个惩罚的话,那么,类似华沙起义这样的事情,随着苏联红军向柏林的推进,将会越来越多的涌现出来。
  对于同盟国一方来说,对德国本土的进攻,不仅仅是反法西斯战争的重要组成部分,同时也是收复失地以及攻城克土的过程,也是收获荣誉的过程,试想,谁不想要一个解放者的称号呢?
  现在,波兰流亡政府在耍的小伎俩,等于是要破坏这个潜规则,他们只想要借助苏联红军的力量来收复华沙,却不想给红军留下任何东西,这无论如何也是莫斯科无法接受的。
  “我想,考虑到这一种不确定的因素,我们更应该接受朱可夫同志的建议了,”日丹诺夫同志接口说道,他似乎并不因为这个消息而愤怒,那张大脸上始终带着浅浅的微笑。
  “是的,我们应该接受朱可夫同志的建议,”斯大林同志点点头,说道,“但,即便是那样,也无法从根本上解决波兰人制造的麻烦,至少,我们将会在舆论上受到谴责。”
  “我的意见是,我们应该尽可能的阻止波兰人,”莫洛托夫同志皱眉说道,“或许,您可以给罗斯福总统打个电话,当然,写封信也是可以的。”
  “我赞同,”日丹诺夫同志点头认可道,“我们必须严肃的表明立场,仅仅要告诉美国人这一点,同样也必须告诉英国人这一点,我们认为在华沙策动起义的条件不成熟。”
  斯大林同志没有说话,他只是点了点头,随即便站起身,朝着自己的办公桌走去。
  看着斯大林同志坐回到办公桌后的椅子上,拿起钢笔开始书写什么,维克托便知道他是决定采用通信的方式来与英美两国领导人进行沟通了。他知道斯大林同志有办法可以同远在美国的罗斯福直接通电话,不过,这个电话打起来并不是那么容易,因此,除非是在紧急状态下,直接电话联系是不会进行的。
  现在,既然斯大林同志打算以写信的方式来交流这件事,那就说明他没有将这一事件,看的有多么重要。
  “朱可夫同志的作战方案已经确定了吗?”看着斯大林同志在那里奋笔疾书,维克托想起刚才日丹诺夫同志所透露出来的一个信息,禁不住好奇的问道。
  随着白俄罗斯、西乌克兰以及波罗的海沿岸地区的收复,苏联红军下一阶段的作战任务,显然已经到了需要重新确定的时候了。
  在此之前,联盟的全部作战任务只有一个主旨,那就是从德国法西斯的手底下收复失地,解放被占领土,现在,这个主旨性的任务已经完成了,下一步的作战,就意味着需要离开苏联国境,进入别国领土了,所以,下一步的攻势如何进行,怎么向德国本土发动进攻,这些问题都需要重新考虑和确定了。
  此前,维克托看过华西列夫斯基所提交的一个方案,按照这个方案,苏军将会在白俄罗斯方向继续向西发动攻势,并以这一路的进攻为主,其目的在与尽快攻入德国本土,并摧毁柏林。
  但这个方案的提出,是存在很大争议的,像朱可夫同志,就不认同这个方案,因为按照他的说法,这种进攻战略执行起来的话,苏军将面临更大的阻力。
  为什么这么说?因为此前苏军的攻势就是在白俄罗斯方向展开的,在这个方向上,德军遭遇了惨败,通往柏林的门户都被洞穿了。在这种情况下,为了阻止苏军沿明斯克、华沙方向直接推向柏林,德军必然会将南北两线的德军部队抽调过来,安排在苏军前进的道路上。
  毫无疑问,朱可夫同志提出的这个看法是很现实的,但问题是,他只是提出了反对意见,至于说什么样的方案更合适,朱可夫同志却没有提出来。而根据日丹诺夫同志刚才的说法,他这份迟到的作战方案显然已经拿出来了。
  莫洛托夫同志扭头看了他一眼,稍一沉吟之后,最终还是说道:“朱可夫同志建议将下一阶段的进攻方向,从中央方面转向南线,由罗马尼亚方向实施主要进攻。”
  维克托会意的点点头,尽管他对军事战略这方面的东西不是很懂,但却也知道朱可夫同志的这个方案是更加可行的,至于说原因,他这个外行也能想出两条来:第一,就是德军为了堵住苏军在中央方向上的突进,已经南线的部分作战部队北调,从而又一次造成了其南线兵力的削弱。第二,罗马尼亚这个国家比较特殊,他为德军提供了作战所需的大量石油资源,将这个国家拿下,一方面可以削弱德军仆从国军队的力量,另一方面也可以导致其油料供应的不足,因此,可以说夺取罗马尼亚是具有军事战略意义的。
  但与此同时,维克托也明白斯大林同志刚才那番话是什么意思。
  的确,即便是没有这一场华沙起义,苏军的下一步作战方向也不是华沙方向,而多半应该是南线的罗马尼亚,在中央方向上,苏联红军的推进最多就是抵达维斯瓦河一线,并在该地域转入防御,继而将主要兵力投入到南线战场上去。
  而这也就意味着,波兰流亡政府一开始打的算盘就是错误的,他们算错了苏军进攻华沙的时间表。
  但恶心人之处在于,苏联国防人民委员部制订的下一阶段作战计划,不可能向外界公开,即便是向外公开了,别人也有一个信不信的问题。换句话说,哪怕苏军原本就是在执行既定的作战任务,但只要最终坐视了华沙起义的失败,都免不了被人抨击为见死不救,这就是所谓舆论上的被动局面。
  不过,斯大林同志是什么人啊?他显然不是个太在乎舆论的人,尤其是当天平的另一头是联盟国家利益的时候,他就更不可能做出任何退让了。
  从莫洛托夫同志的口中,了解一下朱可夫的作战计划,维克托的心里算是稍稍安定了一些,他知道,至少斯大林同志不至于因为这件事而恼火了。
  办公桌后,斯大林同志很快便写好了那封信,他拿着信笺走回来,坐到沙发上的同时,将信笺交给莫洛托夫,说道:“影印一份,分别交给英美两国的大使先生吧,请他们尽快发回国内,交由丘吉尔与罗斯福两位先生讨论。你可以向两国的大使重申我的意见,波兰人在华沙发动起义的条件并不成熟,他们没有飞机,也没有坦克和大炮,根本应对不了德国法西斯的军队。”
  “如果他们提出,要我们为华沙起义提供援助呢?”莫洛托夫将信笺接过去,问道。
  “我们没有多余的物资用来填补一场注定失败的起义,”斯大林同志先是果断的说了一句,随后,他沉默了半晌,这才改口说道,“那你就告诉他们,我们会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为那些起义者提供一些力所能及的支持。”
  “还有一点,我认为也应该慎重考虑,”莫洛托夫想了想,接着说道,“最近一段时间,不管是英国人还是美国人,都提出过借用我们前线机场的要求,如果华沙发生起义,而英美以提供支援为由,再次要求借用前线机场的话,我们应该如何回复?”
  实际上,自打哈尔科夫战役结束之后,美国人就一直提出要求在苏联境内建立空军基地,但斯大林同志对这样的要求非常排斥。
  此前,美国人倒是在乌克兰建立了一个空军基地,还对德国执行过几次轰炸任务,但是没过多久,美军的空军基地便被德国人偷袭给炸毁了,蒙受了很大的损失。
  当时,苏美之间还为此闹了些矛盾,于是,从那之后,斯大林同志索性就不再允许美国人借用苏军的前线机场了。
  “等他们提出了相关要求再说,”斯大林同志想了想,似乎也没有想到什么好的应对措施,最后索性不想考虑了,直接说道。
  这番话说完,他又看向维克托,说道:“对于华沙起义的事情,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的情报部门也应该介入进去,我们的情报人员可以同那些准备起义的波兰人建立联系,尽可能劝他们推迟或是取消行动。”
  语气顿了顿,他又说道:“嗯,或许,情报部门可以在波兰人民军中寻找一些优秀的情报人才,将他们吸纳过去,当然,也不用仅仅局限在波兰人中,像那些罗马尼亚人、匈牙利人、保加利亚人,都可以作为情报部门吸收接纳的目标。”
  说到这儿,他盯着维克托,语气严肃的说道:“维克托,我认可你之前提出的,对于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未来工作的一系列建议,但你的想法也不能仅仅停留在计划中,而是应该尽快采取实际行动。”
  。

382 邀请
  维克托对波兰人的事情不感兴趣,他甚至对波兰人非常反感,这与什么种族问题无关,只是一种个人的观感和立场。
  不过,在华沙起义的问题上,维克托也非常的清楚,自己这个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的主席不能真的撒手不管,就像斯大林同志所说的,尽管没必要去关心波兰人的死活,但在这个时候,如果有可能的话,还是要尽量阻止这场起义的,因为那不是起义,而是送死。
  按照对外情报局的情报,德军在华沙有两万五千名正式驻军,除此之外,从白俄罗斯方向撤回去的败军,也将在维斯瓦河一线重新整顿,并布置防御。
  话句话说,那些所谓的“波兰国家军”将要面对的,是数以万计训练有素,装备精良的德国正规军,当然,这些德国正规军或许已经不是苏联红军的对手了,在红军的面前,他们或许也算不上是训练有素、装备精良,但波兰国家军连正规军都不是,他们只是一些游击队员和城市居民临时组织起来的杂牌军罢了,他们不可能是德国正规军的对手。
  尽可能阻止波兰人的起义,不仅仅是出于人道主义的考量,同时,也是为了保障联盟的利益,至少,如果这场起义被取消了,联盟就不用承担舆论上的压力了。
  排除情报人员与波兰国家军的人建立联系,尽最大努力劝阻他们的起义,但联盟确定的下一步作战计划,是不可能透露给那些波兰人的,所以,最终的结果如何,维克托不敢做出任何保障。
  不仅如此,他还准备给华沙情报站下达命令,在华沙起义正式爆发之前,所有情报站的工作人员,都必须从这个注定要被摧毁的城市撤离,毕竟根据维克托前世的记忆,华沙起义之后,真正幸存下来的人并不是特别多,他的情报人员不能白白牺牲在这种地方。
  “对于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未来的主要工作问题,我已经起草了一份文件,”听斯大林同志提到了委员部未来的工作问题,维克托急忙说道,“现在还在做一些简要的修改和增删,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下周之前就能提交给您。”
  对于他的这个答复,斯大林同志显然是满意的,他点了点头,目光在日丹诺夫与莫洛托夫两位同志的脸上一扫,笑道:“那么,晚上的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了,算上维克托,一共是六个人。”
  “还需要我联系一下米哈伊尔?伊万诺维奇同志吗?”日丹诺夫同志的身子往前凑了凑,小声问道。
  “还是不要联系他了,”斯大林同志摇头说道,“让他好好养病吧。”
  米哈伊尔?伊万诺维奇,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指的加里宁,这位上世纪七十年代出生的老革命家,如今已经快要七十岁了,之前还刚刚因为肠道肿瘤的问题住了院,现在整个人已经憔悴的不成样子了。
  提到加里宁,斯大林同志的情绪似乎低落了不少,他说完那番话之后,整个人便陷入了沉默,良久之后,才想起什么似的,对维克托说道:“今天晚上去孔策沃,我们好好庆祝一下,有什么工作的话,尽量在下午就安排妥当。”
  “好的,斯大林同志,”维克托安耐住心头的欣喜,用尽可能平静的语气说道。
  对于维克托来说,自从就任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的主席以来,他与斯大林同志见面的机会变的非常非常多,有的时候甚至一天都会见上两三次面,同时,他的办公室、住所,乃至于在索契等地的疗养院,都有专门与斯大林同志通话的专线。
  但即便是这样,他也从未接受过斯大林同志的邀请,到他的别墅里去喝过酒,记住,不是没有去过他的别墅,而是没有去喝过酒,汇报工作属于例外情况。
  现如今,他总算是接到了一次这样的邀请,不管怎么说,这也应该算是一种进步了。
  不过,在接到这份邀请的时候,维克托的心里可不仅仅只有欣喜,同时,他也有一份压力,因为在斯大林同志举办的这种私下聚会的场合里,总是免不了要谈到一些工作问题的,如果斯大林同志喝了酒,恰好想到了什么,随口问出来的时候,他这个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的主席却回答不上来,那脸上可就不太好看了。
  所以,对于今天第一次接受到类似邀请的维克托来说,他觉得自己回去之后,还得好好做点准备工作,根据最近斯大林同志所关心、关注的问题,多做一些准备,就像押题一样,免得到时候谈起来,自己无话可说。
  在接到了斯大林同志的邀请之后,维克托便起身告辞了,他与日丹诺夫、莫洛托夫两人是不一样的,这两位老同志与斯大林同志的关系非同一般,他不可能跟着人家一块赖在那儿。
  从克里姆林宫乘车返回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因为总想着晚上还要去斯大林同志的别墅喝酒,维克托这小半天也没心思作什么工作,他将最近一段时间联盟内外所发生的重要事件,都找出来翻了翻,同时,又将对外情报局、对内情报局这一阶段的情报信息汇总了一下,仔细捋了捋。
  在维克托看来,斯大林同志最近关注着的事情真是不少,战争的问题,与盟友的关系问题,远东的问题,土耳其的问题等等等等,除了这些基本的大问题之外,估计还有西乌克兰、波罗的海沿岸地区的武装叛乱问题,核武器研发、火箭技术研发的进展问题,哦,或许还有美国人正在布雷顿森林开的那场小会。
  总之,但凡是有可能在聚会时涉猎到的问题,维克托都过了一遍,有备无患总是好的。
  经历了一个忙碌却似乎不太有什么意义的下午,维克托好不容易熬到了黄昏,夜幕将要降临的时候。
  令人不甚愉快的是,就在夕阳西坠的时候,天上也不知道从哪儿飘来了一团乌云,竟然硬生生的给莫斯科带来了一场短暂的小雨。
  的确是一场短暂的小雨,总共下了不到五分钟,虽然说这场雨下的时间不长,但后果却有些严重,它将莫斯科持续了几天的炎热,变成了更加难以忍受的闷热。
  将近六点钟的时候,维克托没有接到波斯克列贝舍夫关于聚餐取消的电话,便换了一身早就准备好的便装,步履匆匆的下了楼,上了瓦连卡开着的轿车。
  孔策沃别墅在莫斯科的西南郊,离着市中心很近,从克里姆林宫出发的话,乘车也就是十几分钟就到了,而从林荫道这边出发,也不需要二十分钟的样子。
  赶去的路上,瓦连卡都把车开的比较快,直到过了俯首山,进入了林间小路,车速才减慢下来。
  大名鼎鼎的孔策沃别墅,就在俯首山一侧的茂密丛林里,再过上几十年,也就是在维克托前世,苏联解体之后,这片拥有超过七千株树木的林地,将会划给胜利公园,至于现在,孔策沃别墅就在这片丛林中央。
  如今,孔策沃别墅的警卫系统还没有后来那般的严密,但政治保卫局的人依旧是将这里围了个水泄不通,即便是维克托的座车要进入丛林,前前后后也需要经过数次检查。
  从车窗处看着丛林中那栋绿色的二层建筑进入视野,维克托长长的吁了口气,此时,他已经看到了别墅前的那几道身影,他们似乎正绕着拿处喷泉散步呢。
  车子又驶近了一些,维克托终于看清了,那几个人中除了斯大林同志之外,还有日丹诺夫、莫洛托夫、伏罗希洛夫以及马林科夫几个人。别墅前有一个圆形的喷泉水池,此刻,喷泉没有开,几个人就围着那个水池不紧不慢的散步。
  看到有车子驶过来,斯大林同志首先停下了脚步,他一只手拿着烟斗,手臂虚垂在身前,上半身朝后扭着,看向维克托的座车。
  车上,维克托急忙让瓦连卡把车停下,尽管这里离着喷泉水池还有个三四十米的距离,可他还是在这里下了车,这样显得比较有礼貌。
  当维克托从车上下来,双脚站定的时候,就远远看到斯大林同志几个人又开始走动起来,只有马林科夫落在最后面,朝他远远的招了招手。
  加快脚步,维克托紧赶慢赶的追了上去,才凑到几个人的身后,就听到伏罗希洛夫说:“……那就要问维克托?维克托罗维奇同志了,毕竟那里是他的家乡。”
  “他能记得什么,”斯大林同志将拿着烟斗的手挥了挥,笑道,“而且,几十年过去了,那里的样子变化很大,再也不是原来的景象了。”
  维克托有些茫然,他感觉伏罗希洛夫刚才说的应该是他,但说的什么他就不知道了。
  更要命的是,在场这些人显然没人打算提醒他,莫洛托夫更是直接岔开了话题,开始谈奥尔仲尼启泽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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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3 酒宴
  奥尔仲尼启泽同志是联盟的老一代革命家了,他与斯大林同志是同时期的革命者,两人也是亲密的战友和伙伴,当然,在维克托重生到这个世界的前两年里,这位老革命家去世了,因心脏病突发而去世的——嗯,这是对外宣传的一种说法。
  而就维克托这个情报头子所掌握的情况,奥尔仲尼启泽同志其实是自杀的,至于自杀的真正原因,维克托不想多做讨论,而现在,斯大林同志他们谈起奥尔仲尼启泽同志,当然也不是谈他自杀的问题,而是谈论他在重工业部时所制定的一些工作计划。
  维克托并不是负责经济工作的干部,他是负责情报工作的,因此,这些话题与他关系不大,更何况,在当下这几个人中,他的资格太低了,在没有人邀请他开口的情况下,他不好冒冒失失的插嘴。因此,他就跟在众人的后面,听着前面几个人谈论。
  如今的形势已经摆在了那里,经过几年的战争,联盟的全部领土已经都解放了,但在广袤的被占领土上,几乎所有的一切都被摧毁了,那种摧毁非常的彻底,几乎是什么都不剩了。
  接下来,联盟的工作重点,必然是如何将被摧毁的一切都恢复过来,这其中的重点是什么,则需要领导层来讨论。
  在战后的经济恢复工作问题上,斯大林同志的立场是一如既往的,他认为,联盟经济工作的重点必须是工业,尤其是重工业,四年多的战争也证明了他的正确性,要知道,如果是没有联盟在战前发展起来的重工业基础,苏联红军即便是再勇敢无畏,也是不可能打赢这场战争的。
  因此,在战争结束之后,联盟经济工作的重点,仍旧应该放在工业,尤其是重工业上。
  不过,在政治局内部,斯大林同志的观点并没有得到大多数人的支持,包括安德烈耶夫、赫鲁晓夫在内的几名同志,认为战后恢复的工作重点,首先应该放在农业上。因为在过去几年的战争中,作为联盟主要产量区的乌克兰,白俄罗斯,都受到了最大限度的破坏,数以万计的集体农庄都消失了,被焚毁的农田更是不计其数。所以,目前联盟首先需要恢复的,还是农业生产,毕竟先要让国民吃饱了肚子,然后才能去考虑工业的问题。
  与此同时,诸如日丹诺夫、马林科夫等同志,则建议放弃过度偏重重工业的经济发展模式,更多的以国民经济需求实际,来决定新的生产计划。说白了,就是主张在工业发展的过程中,不仅仅要关注重工业的发展,还要对轻工业、农业的发展给与一定重视。
  维克托在众人的后面跟着,听他们讨论这些问题。在他看来,尽管在意见上存在分歧,但斯大林同志似乎并没有恼火的意思,他能耐着性子阐述自己的观点,也能安下心来听取别人的意见,众人整个交流的过程都非常平和,并没有什么火药味。
  众人就那么围着喷泉水池转了几圈,开始有工作人员从别墅里出来,在别墅前到林地边缘的草坪上布置晚宴的现场,走在最前面的斯大林同志顺势停住脚步,他朝摆放了长桌的方向指了指,也没说什么,只是当先迈步朝那边走去。
  长桌是由一张张桌子拼起来的,上面盖了白色的餐布,而在长桌的两侧,则摆放了一些椅子,因为刚刚开始布置的缘故,餐桌上还什么都没有。
  斯大林同志率先走过去,很随意的挑了一把椅子坐下,而后就朝不远处的一名服务人员比划了一个手势。
  这名服务人员显然是斯大林同志的身边人,他对这个手势非常熟悉,根本没用斯大林同志开口说话,他便转身朝别墅的方向小跑而去,没一会儿,便将一个专门用来装烟丝的袋子送到斯大林同志手边上。
  “好啦,今天是一场私下的酒会,”斯大林同志拎过袋子,放在他自己面前,一边用烟斗去装烟丝,一边笑着说道,“我们不谈工作的事情。”
  说着,他将目光转向坐在斜对面的维克托,说道:“维克托,你是第一次参加我邀请的酒会,你知道,按照我们的传统,在围聚到餐桌边的时候,每个人都要将一个笑话,嗯,从年龄最小的人开始。”
  听他这么说,围坐在餐桌边的几个人都笑了起来,一边笑还一边出言附和,马林科夫则拍着手补充道:“而且,这个笑话要与你负责的工作有关。”
  维克托愣了一下,随即脸上露出一丝苦笑,他说道:“如果只是说个笑话的话,并不困难,但是这个笑话还要与我负责的工作有关,那就有些困难了。”
  “不管是多么枯燥的工作,总会有一些让人开心的元素存在的,”莫洛托夫同志在一旁笑着说道,“我想,情报工作同样也是如此。”
  维克托抬起手,揉了揉鬓角,说道:“那么好吧,我就试着说一个,当然,这可能算不上是个笑话。”
  听他这么说,众人都安静下来。
  “我想所有人都知道,作为一名优秀的情报工作者,除了一些基本的技能之外,还要有足够的常识积累,否则的话,很容易在一些看似无关紧要的地方暴露自己,”维克托继续说道,“当年我还在内务人民委员部的时候,曾经负责过一段时间的反谍报工作,在那个时候,我们局里有一位名叫伊万?伊万诺维奇?谢尔霍夫的探员,在他一次由敖德萨去往基辅的火车上,抓到了一名波兰人的间谍。”
  “哦?”众人的脸上露出好奇的表情,毕竟这种抓捕间谍的事情,都是颇具神秘感的,人们对它的兴趣,就如同后世喜欢看侦破或是刑侦影视作品一样。
  “当时这位谢尔霍夫探员与那名波兰间谍坐在了同一排座位上,”维克托比划着手势,说道,“为了打发漫长的旅途,谢尔霍夫探员便与这个波兰人闲聊了起来,他询问了对方是哪的人,对方回到说他是彼得堡人。”维克托接着说道,“当时听了对方的回答,谢尔霍夫探员便起了疑心,他顺势说道,自己也是彼得堡人,并询问对方是彼得堡什么地方的人。但那个波兰人并没有回答他的提问,而是问他是不是一直住在彼得堡。谢尔霍夫探员当时回答说,不,他过去在彼得堡,现在则是生活在列宁格勒。随后,波兰人便随口问了一句:‘那你又是什么时候搬到列宁格勒去的呢?’”
  说到这里,维克托停下来,抿着唇耸了耸肩。
  当然,这个笑话并不怎么好笑,但拿来应付眼前这个局面却是足够了。
  而在座的几位也足够给面子,不管笑话好不好笑的,总归是都笑了两声作为捧场。
  “说到波兰人的间谍,我倒是想起来一件事,”日丹诺夫同志笑了两声,说道,“之前听到过列宁格勒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的汇报,说是在列宁格勒的政府机构中,发现了一个波兰人的潜伏情报网,有没有这回事?”
  听他问起这个,维克托脸上表情一肃,点头说道:“确实有这回事,而且反谍报部门已经掌握了足够的证据。”
  “哦,那为什么没有采取后续的行动?”日丹诺夫同志问道,“而且,执行委员会也没有接到后续的报告。”
  他口中所说的执行委员会,是指的中央执行委员会。
  “反谍报局之所以没有直接采取后续行动,是因为这个谍报网的规模可能是很大的,”维克托解释道,“它可能牵涉到了战前波兰人在联盟埋设的一系列谍报网络,为了能够将他们一网打尽,反谍报局正在布一张更大的网,这项工作需要足够的时间。”
  日丹诺夫同志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波兰人的事情可以放到一边,”斯大林同志这时开口说道,“他们现在算不上重点,我更关心的,是最近美国人的动向,他们在新罕布什尔召开的会议,明显有着很大的企图。”
  听斯大林同志这么说,维克托心头一动,看来他下午做的准备工作还算没白做,斯大林同志果然提到了一个他所准备的内容。
  最近在美国新罕布什尔召开的会议,自然就是指的布雷顿森林会议,这场会议苏联也安排了代表参加,没错,44个与会国家中,也有苏联的代表。但苏联的代表只受邀参加了关于成立国际货币基金的会议,而关于随后的布雷顿森林协议的内容,苏联代表并没有签订任何同意书,甚至有一系列的会议,苏联代表都缺席了。
  “尼古拉?阿列克谢耶维奇提到过这个问题,”日丹诺夫同志说道,“他的看法是,美国人的野心在于想要解决一个货币和货币制度的问题,而从更深远的层次来看,美国人是打算借助此时在经济、政治、军事等方面的绝对优势,由过去较为封闭的对外政策向国际承诺和国际责任的政策方向进行转变,从而在国际上承担一个引领者的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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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4 威胁
  日丹诺夫同志口中所说的尼古拉?阿列克谢耶维奇,自然就是指的沃兹涅先斯基了,尽管维克托对这个人不抱好感,但实事求是的说,这个人的水平绝对是有的,在如今的苏联,经济领域内,真正比他强的人,估计也不会有太多了。
  果然,日丹诺夫同志紧接着又说道:“如果美国人所推动的这个布雷顿森林协议能够达成,那么战后全世界的联系将会变的更加紧密,稳定的全球贸易将成为可能,而这对于没有加入其中的我们而言,可能会是非常不利的。”
  这时,服务人员开始送上各种酒水和餐前的小食,并询问众人各自需要的饮品。
  维克托不想喝酒,他给自己要了一杯咖啡,又向服务人员要了一个打火机——其实,他的身上也带着打火机呢,只是直到现在,众人中也只有斯大林同志在抽烟,他不知道是不是这里禁止别人吸烟,所以才做了一下试探。
  幸运的是,坐在斜对面的斯大林同志听了他的要求,竟然直接将自己面前的打火机抛了过来,随后才说道:“或许稍后可以让尼古拉?阿列克谢耶维奇准备一份报告提交上来,我们也可以全面了解一下这方面的信息。”
  布雷顿森林会议现在还处在进行中,最终的协议条款还没有达成,即便是联盟的代表,也都还没有将全部的协议内容拿到手呢,因此,莫斯科能够了解到的内容并不多,至于说沃兹涅先斯基了解的内容,那是人家根据之前美国人提出的倡议揣摩出来的,并不是看到了实际的协议内容。
  维克托给自己点了一支烟,也不知道是在思索,还是被烟熏了一下,他眯着眼睛沉默了一会儿,这才说道:“对外情报局倒是得到了一些相关的情报,并且对美国人的计划和野心,也有一定程度的解读。”
  “哦?”斯大林同志将关切的眼神投到他的身上。
  实际上,对外情报局的确是搞到了布雷顿森林会议的一系列具体议程,但要说解读却是绝对没有的,但对于维克托来说,这些都不要紧,他对这个东西的了解比这个世界上的绝大多数人都要清晰,如果算上其后续发展的话,恐怕整个布雷顿森林体系的制定者都没有他了解的透彻。
  “就像尼古拉?阿列克谢耶维奇同志所说的那样,这个协议代表了美国人的野心,他们的确是打算解决一个货币和货币制度的问题,不过,并不是美国这一个国家的,而是全球范围内的,”维克托一只手夹着烟,面色平静的说道。
  在众人目光的注视下,维克托将前世了解到的有关布雷顿森林体系的大概内容,简单的阐述了一遍,并在最后,将其最根本的实质提了出来,即建立一个以美元为中心的国际货币体系。
  “也就是说,一旦这项协议达成,”在听了维克托的讲述之后,斯大林同志沉默了片刻,表情严肃的说道,“那么自今而后,至少在与会的44个国家往来贸易中,美元将会处于中心地位,相当于一种44国共用的统一货币?”
  “是这些国家往来贸易中的清算货币,同时,也将是它们主要的储备货币,”维克托进一步解释道,“这些国家参与国际贸易所使用的外汇,将主要是美元,而它们销售出口物资,也主要收取美元作为支付手段。”
  “这也就是说,今后,若是我们与这些国家进行贸易的话,也必须向他们支付美元?”莫洛托夫同志皱眉问道。
  “并非是必须,”维克托说道,“但前提则是他们能够接受我们的货币,亦或是我们掌握着足够多的该国货币,考虑到全球各国货币的复杂性以及国际贸易的复杂性,要做到这一点并不容易。”
  “你的意思是,通过这个协议,美国人等于是将美元定义成为了一种国际通用的标准货币,”马林科夫插嘴说道,“如果我们要与某个国家进行贸易,先要将我们的货币兑换为美元,然后才能进行贸易?”
  “不是将我们的货币兑换为美元,而是我们必须赚到足够多的美元,”维克托摊摊手,说道,“换句话说,我们必须储备足够多的美元作为外汇,否则的话,就只能使用黄金了。”
  维克托的这番解释已经足够透彻了,在场的每个人都能明白,毫无疑问,这个协议对于在场的每个人来说,都是绝对的大事件了,联盟必须想出一个应对的办法,否则的话,在将来的国际贸易中,联盟将面对绝对的被动局面——除非莫斯科愿意将国际领导者的地位拱手让给美国人。
  对于如今的联盟来说,一个无解的被动局面就是:这场战争给联盟带来了巨大的损失,而作为联盟的潜在对手,美国人却在这场战争中收获了丰厚的利益,且不说别的,就说联盟自身的,现在还欠着美国人巨额的债务呢,偏偏这些债务都是需要用美元来偿还的。
  没错,在这场牵涉了几乎这个世界的大战中,苏联虽然是胜利者,但却付出了巨大的代价,几乎大半个国家都被摧毁了,且这大半个国家都是精华地带,这其中蕴含的经济损失难以计算。
  而美国呢,他们同样也是战争的胜利者,当然,同样也付出了巨大的代价,但是,战争是在远离美国本土的地方进行的,他们的本土在战争中几乎没有受到任何影响,相反,通过发战争财,他们如今已经成为了全世界最富有的国家,全球四分之三的黄金储备都在美国人手里掌握着呢,联盟拿什么跟他们比?
  如果是抱着乐观的态度来看待这个问题,或许有人会说一句:美国掌握着财富,苏联掌握着信仰。但说实话,信仰这东西,在一穷二白的情况下,又能维持多久?
  维克托将手中烟头掐灭在手边的烟灰缸里,顺势端起面前的咖啡,轻轻抿了一口,眼角的余光则看向斜对面的斯大林同志。在维克托看来,如今的联盟虽然看似形势一片大好,但实际上却是步步艰难的,他是真的很好奇,对面这位领袖同志将如何带领联盟走出这种困境。
  当然,维克托更加好奇的是,在这种局面下,这位领袖同志对未来的苏美关系是不是还会抱有幻想,亦或者,他会直接选择更加强硬的对抗?
  其实包括维克托在内,如今莫斯科的权力高层中,每个人都明白,随着战争的进程,如今的联盟已经走到了一个十字路口上,在这个无形的路口上,克里姆林宫必须做出很多全新的决策,来决定这个国家在战后的发展方向。或者说,不仅仅是决定联盟这一个国家的发展方向,而是要决定很多国家的发展方向。
  “现在,我们不仅要考虑美元中心化的问题,还要考虑经济援助计划对整个战后欧洲政治格局的影响,”在沉默了良久之后,莫洛托夫同志不无担忧的说道,“毕竟这个布雷顿森林会议也明确提到了援助发展的问题。”
  斯大林同志沉默不语,餐桌边上的气氛显得越发沉闷。
  就连维克托都能感受到莫洛托夫的忧心忡忡,的确,外交问题并不是一个简单的比拼财富多寡的问题,但手里掌握着大把援助的一方总是更具备优势的,这一点到任何时候都不能忽视。
  “看看吧,这究竟是怎么啦?”见现场的气氛沉闷的不像话了,日丹诺夫同志站出来笑道,“刚才还说过,今天的酒会不谈工作,是谁又将话题引到工作上的?”
  说到这,他看向一旁的维克托,说道:“是啦,是维克托,维克托的笑话将话题引到了工作上。”
  “是这样吗?”维克托有点懵,他怎么记得不是这么回事呢?
  “我记得是你,”斯大林同志脸上阴沉的表情也舒缓了许多,他用拿着烟斗的手朝日丹诺夫指了指,笑着反驳道,“是你询问了那些波兰间谍的事情。”
  “对,同意,”马林科夫与一直保持沉默的伏罗希洛夫附和道。
  “好吧,我认罚,”日丹诺夫倒是没有坚持,他呵呵一笑,端起自己面前的酒杯,将里面的酒一饮而尽,说道,“那些接下来,轮到马林科夫同志为我们讲一个笑话了。”
  看着桌边众人又将目标转向马林科夫,维克托抿唇笑了笑,脑子里的思绪却在一瞬间飘远了。
  这是他第一次参加这种类型的聚会,也是斯大林同志与其亲信之间的私人聚会,就目前的感受来说,维克托觉得难以想象,尤其是类似日丹诺夫与马林科夫这样的对手之间,他们怎么能相处的如此融洽?
  而且,就他自身而言,也没有从日丹诺夫同志的身上感受到任何敌意,似乎只要在斯大林同志面前,这位列宁格勒派的领导人就总能表现的对他很和蔼,那姿态,就像是对待一个晚辈一般。但维克托能够感觉得到,日丹诺夫同志是真的对自己没有半点好感。
  。

385 反恐
  已经是深夜,林荫道一侧的别墅内,二楼书房的灯光却依旧亮着,厚重的窗帘虽然拉上了大半,但还有一道缝隙留着,有些暗淡的台灯灯光,就从这道缝隙中透出来,投射在窗外的墙壁上。
  房间内,因为喝过酒而面色润红的维克托坐在他那张宽大的书桌后面,在灯光的照射下,微微泛着光的一双眼睛,正看着摆放在面前的一份信笺,在这份信笺上,是他刚刚起草出来的一部分报告。
  或许是对报告感觉不甚满意,他直起身子,伸手将信笺最上面的一页扯下去,团成一个纸蛋,直接丢在一旁的垃圾篓里——书房的垃圾篓每天都有专人收拾,维克托丢弃的稿件,哪怕只是一张小纸条,都会被认真的收敛起来,送去焚化掉,以免有任何重要的情报从这里泄露出去。
  千万不要以为这是多此一举,实际上,整个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的主要成员,都受到这种要求的约束,而情报人员搜捡目标人物所遗弃的垃圾,也属于是一种基本操作了。
  将写废的一页纸丢掉,维克托重新拿起钢笔,皱眉思索着措辞。
  在今天晚上的酒会中,斯大林同志拿话点过他了,就是关于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下一步工作和调整的方案,他这个委员部的主席必须尽快弄出来了,否则的话,拖得时间就有点长了。
  按照维克托的计划,他是准备在这一次的工作调整中,将对外情报局的工作交出去,而自己则去接手反间谍、对内情报以及意识形态保卫这三项工作了,不过,在将对外情报局的工作交出去之前,他认为自己有必要对该部门今后的工作,做出一个基本的统筹安排。
  在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成立之初,维克托就在负责对外情报的工作。在最开始的时候,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的对外情报局,就只有从内务人民委员部转移过来的那个空架子,几乎什么都没有,最离谱的是,当时的柏林情报站被搞得一塌糊涂,完全就是荒废掉了。
  在随后一年多的时间里,维克托从无到有,将整个对外情报局一点点的丰满了起来,直至后来将总参情报局、科学院对外情报局都合并过来,才将这个部门发展成今天这样的局面。
  如果说“前人种树后人乘凉”的话,那么维克托已经把这棵树种的足够壮硕了,毫不客气的说,如果现在对外情报局安排在英美的情报机构都被两国破获的话,其后果都足够在这两个国家形成一场政治动荡了。
  若是说维克托对对外情报局的工作没有丝毫留恋,那是根本不可能的,如果没有更多野心和想法的话,他甚至宁可在这个部门干一辈子,哪都不去了。但现实告诉他,那是不可能的,如果他还想在苏联的政坛上走的更远,走得更扎实,那就不能仅仅从事这一项工作,而是必须做更多的尝试。
  就像他之前想过的那样,在将来的某一天,他甚至需要离开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去另一个机构继续他的前途。
  在离开对外情报局之前,维克托准备尽自己的最后一份职责,对对外情报局今后一段时期内,某些必须重点去关注的工作,做出先期安排,而在这其中,维克托认为最首要的一个问题,就是对德国以及德国诸多仆从国科技情报信息的把握。
  这里所谓的科技情报信息,并不是指的详细而具体的科技情报,它指的是包括德国、匈牙利、波兰等等,这些国家重要的科技企业、科技人才、科研院所的情报汇总。
  随着战争进程的推进,到目前为止,战线已经从联盟境内转移出去了,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下一步,苏军将在罗马尼亚采取行动,尽可能在最短的时间内,迫使这个德国的仆从国投降。
  而随着苏军在罗马尼亚的挺进,有一个问题必然摆上桌面,那就是对这些对苏联实施了侵略的国家的清算问题,说得更直白一些,就是联盟应该从这些国家那里拿走些什么,以弥补自己在战争中遭受的损失。
  这个问题,莫斯科的领导核心从很早之前就已经在讨论了,不过维克托很清楚,他们关心的大部分主要是财富和资源,至于对科技和人才的关注度,却是远远不够的。为此,维克托准备将相关方面的工作安排下去,要求对外情报局尽可能搜集相关方面的情报信息,以便将来与清算部门合作,尽可能及时的将相关资源、人才争夺到手。
  对外情报局从美国传回来的最新情报显示,美国人搞了一个“云遮雾绕工程”,准备从德国大量吸纳各类高科技人才,并将他们弄到美国去,为美国政府服务,而且,他们已经开始这么做了。
  当然,这项工作在美国受到的阻力很大,主要是那些犹太利益集团反对的声浪很高,他们不能接受任何为德国法西斯服务的人,但维克托却是明白的很,即便是存在政治上的反对力量,美国人的这项计划还是会付诸实施的,惟一的区别,不过就是将“云遮雾绕工程”该名为“回形针工程”罢了。
  既然美国人开始做这件事了,那么联盟也必须马上行动起来,维克托甚至准备在他的工作报告中提出建议,对于那些不愿意前来苏联的德国或其胁从过科研人员,对外情报局可以采取一切必要的措施,务必保证他们不会落到美国人的手里。
  除了这个工作报告之外,维克托还要准备一份报告,那就是对于对外情报局在战后新形势下,如果进一步开展情报工作的若干建议,这两份报告,将是他在对外情报局负责人任上,最后提交的两份报告了。
  当然,这两份报告相当于原有工作的交接,就目前来说,维克托还不知道谁将会接手他的工作,作为对外情报局的原负责人,他当然可以推荐一个继任者,但考虑到这个部门的重要性,他所推荐的人选,却不一定能够被接受,话句话说,即便是他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的主席团主席,也无法决定主席团内,谁能接替他来负责对外情报工作。
  或许,执行委员会又从外面调一个人过来也说不准呢。
  在新的工作方面,维克托将会提交一份重要的报告,在这份报告中,他会提议将对内情报局、反间谍局以及意识形态保卫局联合起来,组成一个虽然肩负不同职能,但却彼此沟通密切的综合性机构,如果可能的话,他希望将这三个部门统称为对对内情报工作联席会议。
  之所以要做出这样的调整,是因为这三个部门的工作性质也好,工作职能也罢,存在着很多交叉的部分。
  对内情报局负责联盟国内方方面面情报的搜集,它是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各项对内工作得以顺利展开的基础,如果没有对内情报局提供的准确情报,反间谍局、意识形态保卫局,甚至是政治保卫局,都将在很大程度上变成瞎子和聋子。
  而反间谍局与意识形态保卫局,他们所针对的目标,往往都是统一的。
  维克托认为,在未来的谍报战中,西方敌对国家对联盟的谍报渗透行动,除了肩负情报搜集的任务之外,还将担负起意识形态破坏、和平演变等功能,因此,反谍的行动,很多时候本身就是保卫意识形态的行动,反之亦然。
  为此,这三个部门之间的沟通与信息共享将是非常必要的,它甚至可能会影响到整个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的工作效率。
  除此之外,维克托认为,在意识形态保卫局的工作任务中,还应加入反恐工作的相应部署。
  没错,在这里,维克托提出了“反恐工作”的定义,而在此之前,恐怖主义这个词,还真说不上是褒义还是贬义,因为这个词最早是出现在法国大革命时期的,当时有一个雅格宾派搞出来的红色恐怖主义。
  而在这里,维克托提出的恐怖主义是真正现代意义上的恐怖主义,特指那些没有群众支持,专门通过刺杀之类的手段来宣传自己政治目的的恐怖活动,类似西乌克兰地区的反政府游击队、波罗的海沿岸的确的“森林兄弟”、外高加索地区的武装叛乱,都被维克托定义为了恐怖主义。
  维克托建议,联盟应该取消过去那种,单纯依靠民警、边防军来阻遏恐怖行动的策略,而应该组建若干支特种精英部队,专门用来针对这些规模不大但却善于隐藏的小股武装力量。
  这些特种精英部队应该接受过各种专门的特种训练,他们配备有最先进的武器装备和单兵器械,拥有最精良的个人技战术,可以在各种复杂的地形、天气条件下作战,拥有对敌人实施“斩首作战”的能力。
  按照维克托的建议,这些特种精英部队的成员,可以从现役部队、边防军,甚至是特工学校中选拔招募,并由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负责训练指挥,专门应对各地区可能出现的小规模武装冲突。
  。

386 内部工作
  列宁格勒,雷宾斯克大街11号,布拉图辛设计局大楼外。
  米立克?法比安斯基将公文包夹在腋下,步履匆匆的走出设计局大楼,步上了楼前的便道,快步朝着莫斯科火车站的方向走去。
  今天列宁格勒的天气出奇的好,艳阳高照,日头很大,但却又不是很热,从北边吹来的清风徐徐,能给人一种沁入心脾的凉爽感觉。
  不过,米立克此时的心情却谈不上轻松,相反,他紧张的要死,甚至连呼吸都有些不太畅快了,隐约中,他似乎感觉周围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自己,似乎随时都会有人扑上来将他按住,然后直接蒙上头套,再将他送到某个不知名的地方去。
  与潜伏在苏联的绝大多数波兰情报人员不同,米立克没有采用化名,他用的就是自己的真实名字,而他的身份,则是一个自幼父母双亡的孤儿,从很小就来了苏联,就连小学都是在列宁格勒上的。
  当然,这一切都没有问题,不管是户籍资料还是别的什么,都查不出问题来,如果放在几年前,也就是在战争爆发之前,那些作假的档案资料或许还有被人查出来的可能,但是现在……德国人的炮火在大封锁期间,已经将列宁格勒的户籍管理仓库炸了个稀碎,什么东西都找不到了。
  做一名间谍说起来似乎很刺激,但实际上,背后藏着一个见不得光的身份生活,并不是一件令人多么愉快的事情,沉重的压力会让人精神高度紧张,失眠什么的只是小事。
  最重要的是,对于米立克来说,他这个间谍属于最悲催的那种,因为他的祖国已经灭亡了,换句话说,他不仅失去了效忠的对象,而且没有了经费来源,同时,还要时时刻刻担心会不会被别人出卖。
  幸运的是,在过去几年中,他都没有遭遇到任何意外,与他有联系的同事们,也都生活的很好,他们似乎已经在这个国家安顿下来了,与千千万万普通人一样。
  原本,米立克还以为这辈子也就这样了,可谁知道就在最近两天,他的直觉总是在频频的提醒他,自己平静的生活马上就要过到头了,危机已经到了他的面前。
  事实证明,米立克的直觉是非常准的,因为从昨天开始,他察觉到了自己被人跟踪了,而且跟踪者似乎没有刻意的隐藏,说对方是跟踪者,还不如说他们是在光明正大的监视自己。
  昨天晚上,再加上今天一上午,米立克都在做着思想斗争,他在考虑自己要不要给同事发出警告,但作为一名经验吩咐的情报工作者,他更加明白一件事,那就是对方既然已经开始光明正大的监视他了,那就说明对他周围的布控工作已经全都做到位了,他对同事的警告不仅不会起到什么效果,相反,还可能会将同事暴露。
  米立克也想到了自杀,他的手上还留有当初接受任务时,上面的人发给他的氰化钾,那东西只要沾上一点点,很快就能变成一具尸体。对他们这种人来说,死亡要比落到对手的手里幸运得多,毕竟死了就不用受酷刑的折磨了。
  但在内心最深处,米立克又有点不甘心,或者说,他还有点侥幸心理。
  他是波兰政府安排到联盟来的间谍,而现如今,波兰已经没了,已经变成了一个历史名词,在这种情况下,自己知道的那些所谓秘密,还有保留的必要吗?如果说没有了保留的必要,那么自己如果将一切都说出来,那些联盟的反谍报人员,或许会给自己留一条活路呢,只要能活着,谁有愿意死呢?
  带着这种复杂的心情,米立克决定在今天离开列宁格勒,如果之前的一切都是错觉,那么他就能顺利的离开这里,他准备先去乌克兰,然后从乌克兰离境,前往土耳其。
  脑子里这么胡思乱想着,米立克脚下也在无意识的向前走。就在眼看着走到涅瓦大街入口处的时候,那种该死的直觉又来了,这一次,那种令人窒息的危机感前所未有的强烈。
  米立克将夹着公文包的胳膊紧了紧,脚下的步速不变,同时,抬头朝前方看去。
  就在他前方不到二十米远的地方,涅瓦大街的十字路口处,两名穿着衬衣,头戴鸭舌帽的年轻人正朝他迎过来,这两个年轻人明显经验不够丰富,他们脸上的表情太严肃、太刻板了,而且四双眼睛都齐齐盯着米立克,似乎是在关注着他的每一个动作。
  心中暗自叹了口气,米立克放松了夹着公文包的胳膊,在他的包里,就放着用来解决自己的氰化钾,不过就在这一刻,他放弃了弄死自己的打算,选择了与抓捕自己的人合作。
  米立克想得很明白,联盟的反间谍部门既然只安排了这种缺少经验的年轻人来抓自己,那就说明他们并不是太过看重自己,或许,自己只是被别人出卖了的小杂鱼罢了,因而,与苏联人合作,应该不至于要了自己的性命。
  米立克的直觉非常准,他看到的两个年轻人径直走到了他的身边,他们一左一右的将米立克夹在中间,其中一个夺走了他的公文包,另一个则抓住他的胳膊,沉声说道:“米立克?法比安斯基先生,请你保持安静,现在,你需要和我们好好谈谈。”
  米立克没有挣扎,在这一刻,他甚至感觉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
  在进入八月份的第二个周末里,从罗马尼亚方向快速推进的苏联红军,顺利夺取了普罗耶什蒂油田,截断了德军最重要的一处油料来源。
  同一天,罗马尼亚国王给安东内斯库下达了一条命令,要求他到皇宫去汇报前线的战况,尽管在与柏林的通话中,希特勒警告了安东内斯库,提醒他不要到皇宫里去,但对铁卫军信心十足的安东内斯库还是去了,结果就是他遭到了国王和反对者的软禁,随后,罗马尼亚对德宣战。
  也是在这一天,白俄罗斯第1、第2两个方面军,在维斯瓦河一线,向德军发动了进攻,其作战意图是计划将盘踞在华沙东北部的德军击退,打通前往华沙的侧翼通道。
  但这一场突击作战失败了,苏军的作战意图未能实现,而此时华沙城内的波兰国家军,已经持续战斗了将近半个月。
  还是在这一天,苏联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做出人事调整,在经过中央执行委员会的批准之后,维克托接受了反间谍局、意识形态保卫局的工作,而对内情报局的工作,则需要与艾廷戈做进一步的交接。
  与此同时,按照执行委员会的命令,原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第一副主席菲京、副主席艾廷戈,将分别调往莫斯科军区与卡累利阿共和国方面工作,正式的调令将会在工作交接任务完成之后下达。
  就在维克托接管反间谍局工作的同一天,列宁格勒反间谍局采取行动,一举破获了一个在列宁格勒长期潜伏的,涉及人员多达四十人的波兰谍报网,为此,莫洛托夫同志还向正好在莫斯科求援的波兰流亡政府代表团提出了抗议,认为这是波兰人对苏联赤裸裸的敌视行为。
  ……………………………
  特维尔州,扎维多沃,军官狩猎协会。
  维克托一只手里拿着一支双管的猎枪,另一只手扶着裂痕斑斑的白桦树树干,微微有些气喘的眺望着前方茂密的林地。就在他视线可及的地方,最多也就是五六十米的距离,一头尖嘴的狐狸正扭着头,目光警惕的看着他,同时做出一副随时准备逃走的架势。
  知道这只狐狸已经逃出生天了,维克托也懒得再追上去做进一步的尝试,他狠狠的吐了口气,手扶着树干侧了侧身,就势在旁边的一块石头上坐了下去。
  “怎么不追啦?”穿着一件灰色小马甲,头戴鸭舌帽的瓦里安从后面追上来,他将维克托手中的猎枪接过来,看了一眼狐狸逃走的方向,好奇的问道。
  “累了,”维克托当然不会说自己的枪法太糙,这么远不可能打的中,只是摆摆手,说道。
  扎维多沃尽管不在莫斯科州的范围内,但是这里距离莫斯科却是很近,直线距离不过一百五十公里,属于莫斯科附近数一数二的度假胜地了。
  在扎维多沃,最有名的就是丛林狩猎,当年的列宁同志就很喜欢来这里打猎,当然,现在这里还没有正式开发出来,只是一些军队的将领喜欢来这里休假。
  今天是周末,维克托也是利用周末的时间,专门来这里休息两天,说来可怜,作为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的主席,他已经很久没有休过假了。
  当然,他这次来扎维多沃,也不仅仅是为了玩的,因为他来这里还有一项工作,那就是在这附近挑选一个专门用来训练特种部队的地方,将来,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将会在这里成立一个专门的训练基地,这项工作已经得到了执行委员会的批准。
  。

387 又见康斯坦丁
  尽管有过上前线的经历,而且曾经的枪法也算很不错,但如今的维克托毕竟是两三年没有开过枪了,更不要说练什么枪法了,另外,手中这柄双管猎枪也与他曾经惯用的枪械不太一样,因此,他用起来实在是有些费劲。
  在这片广袤的林子里转了几个小时了,直到现在,维克托的收获就是两只还算肥硕的野兔,在此期间,他还看到了一头野猪和一只狐狸,但却都没有猎到,反倒把他自己给累的够呛。
  坐在石头上喘了几口气,又与瓦连卡闲聊了两句,维克托放弃了继续尝试的想法,结束了本次狩猎,原路返回俱乐部驻地,现在回去,还赶得及让服务人员将这两只野兔收拾了,或许晚上可以尝到真正的野味了。
  回到俱乐部营地——这个所谓的营地,还是31年的时候建成的,后世人们所熟悉的那个扎维多沃,还要等上十几年,等到赫鲁晓夫同志上任才开始兴建,而现在的扎维多沃营地,只有几栋老旧的俄罗斯式民宅和一条乡间小路,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不过,这几栋老旧的民宅,现在属于国有,是军官狩猎俱乐部的资产,维克托虽然不是军人,但却是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的高级职员,也是有军衔的,因此,他也可以享受俱乐部为军官们提供的服务,而这项服务,就是他可以在这里住上一套宅子。
  回到自己临时的住处,将两只野兔交给服务人员去收拾,维克托就在住宅前的庭院里找了个地方坐下,一边纳凉一边等着夕阳西坠。
  扎维多沃没有山,但是却有水有林,因此绝对是个夏天里避暑的好地方,莫斯科那令人烦躁的酷暑,在这里是根本不存在的,尤其是在临近黄昏的时候。
  树影掩映的院落内,维克托坐在一把古色古香的老旧藤条椅上,翻看着手中一份报纸。
  此时,院落中的光线正在变得越来越暗淡,很明显,黄昏将至。
  “嘀嘀……”
  一阵儿汽车的鸣笛声,将维克托的注意力从报纸上拉回来,他微微蹙着眉头,朝木栅栏围成的院落外看了一眼。
  就在从俱乐部入口处延伸而来的小路上,一辆吉普车正缓缓的朝这边行驶过来。
  吉普是一辆不带蓬的威利斯军用吉普,这种车显然是美国人作为援助运送到联盟来的,在苏军中采用的数量不少。
  吉普车在距离维克托所在的这处民居还有十几米的地方停下,一名身材魁梧的军人推门下车,径直朝路边的一处房子走去,开样子,对方也是来这里度周末的。
  因为天色的关系,维克托看不清对方的长相,只是看到对方穿着军装,当然,同样也看不清对方的军衔级别。不过,对方在即将走进路边那处房子的时候,似乎是在一个扭头的瞬间也看到了他,脚下的步子瞬间停了下来。
  他站在那处房子的院落入口处,朝着维克托这边眺望了一会儿,似乎是在试图看清维克托的身份,不过,很明显,视力还算不错的维克托既然看不清对方的长相,对方自然也不可能将他认出来。
  来人在那里打量了半晌,随后,竟然就那么转过身,径直朝着维克托这边走了过来。
  既然对方走了过来,维克托自然就不好继续在椅子上坐着了,他将手中的报纸折起来,迎着对方的视线,也从椅子上站起了身。
  就在这个时候,来人已经离着维克托这边不远了,至少维克托已经将对方认了出来。
  “康斯坦丁?康斯坦丁诺维奇同志?”在暮色中看清对方的长相,维克托有些惊讶的迈步迎上去,招呼道。
  “维克托?维克托罗维奇同志,下午好,”来人正是不久前才晋升为元帅的罗科索夫斯基同志,他似乎也很惊讶会在这里遇上维克托,但依旧微笑着招呼道。
  “下午好,”维克托迎到院落门口,与同样迎上来的罗科索夫斯基握手,笑道,“什么时候回的莫斯科?”
  “两个小时前,”罗科索夫斯基看了看手上的腕表,笑着说道,“在莫斯科没有停留,直接来了这里。”
  维克托有些不解,不过他也没多问,罗科索夫斯基的私生活和他差不多,不过这家伙是有家室的人,只是他的妻子不久前才刚刚找到,目前并不在莫斯科居住。
  目前,罗科索夫斯基担任着白俄罗斯第1方面军司令员的职务,而就在不久前,这个方面军才在白俄罗斯方向将德军的中央集团军群打的几乎全军覆没,其兵峰也推进到了维斯瓦河一线,直逼爆发了起义的华沙城下。
  只不过,当兵峰推进到华沙城下的时候,整个方面军已经是强弩之末了,随后,在华沙东北郊的进攻中遭遇挫败后,整个方面军的进攻态势便结束了,转而进入了休整期。
  “前线的情况怎么样?”握着对方的手,维克托接着问道。
  罗科索夫斯基没有回答,只是苦笑着耸了耸肩,大有一种一切尽在不言中的意思。
  只看他的表情,维克托就能知道他的近况不太好了。实际上,这位元帅同志的近况的确不太好,他的肩膀上承受了很大的压力。
  罗科索夫斯基毕竟不是地地道道的苏联人,准确的说,他是波兰人,而且是纯种的波兰人,因此,在当前的环境下,他的处境有多么难,也就可想而知了。
  华沙城内的起义已经持续了一个月,在过去这一个月里,驻守华沙地区的德军,由最初的两万五千人,增长到了超过十万人,尽管其中的绝大部分都被部署在了对抗苏军的维斯瓦河防线上,但用于清剿城内起义的部队也为数不少。
  在这段时间里,波兰流亡政府的特使,连续三次前往莫斯科,希望苏军能够加速在华沙正面的推进,与华沙城内的起义军配合,一举解放华沙。
  而作为白俄罗斯第1方面军的司令员,身为波兰人的罗科索夫斯基是不可能没有受到影响的,更何况,由在苏波兰人组建的波兰人民军第一集团军,目前就被部署在白俄罗斯第1方面军序列内。
  如果说罗科索夫斯基不想尽快解放华沙,那是不可能的,但作为方面军司令员,战略方面的东西根本不是他所能做决定的,更何况他也非常清楚,他所指挥的部队已经没有能力继续进攻了,他们需要休养,需要等候补给送上来。
  而偏偏在这个时候,莫斯科也有人对罗科索夫斯基的身份提出了质疑,认为作为波兰人,他不应该继续担任白俄罗斯第1方面军司令员的职务,毕竟这个方面军目前就部署在华沙正面。
  话句话说,如今的罗科索夫斯基等于是承受着来自两方面的压力,他的日子当然不会好过了。
  不好再多说什么,维克托岔开话题,说道:“你来的正好,下午刚刚猎了两只兔子,现在正在收拾,一会儿咱们可以稍微喝两杯。”
  “是吗?”罗科索夫斯基笑了笑,顺着他的话题说道,“我之所以一到莫斯科就赶来这里,原本就是打算趁着天黑之前,猎点什么的……不过,这个季节的扎维多沃,野猪应该比兔子更好打到吧?”
  “下午遇上了一只,”维克托做了个请的手势,邀请对方进院子,同时不无尴尬的说道,“又肥又壮,可是我的枪法不太好,而且,面对这种大家伙,胆子有点小,所以……”
  耸耸肩,维克托自嘲的笑道:“对于我来说,还是兔子更容易猎一些。”
  罗科索夫斯基呵呵一笑,倒是没有嘲笑他是个打猎的外行。
  “听说你们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正在做新的工作调整,你今后不再负责对外情报局的工作了?”走进院子,他问出了一个最近两天一直想要了解的问题。
  没错,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即将进行人事和工作调整的消息,早就已经传开了。这种事情对于普通人来说,当然是秘密,但对于罗科索夫斯基这种层次的军方将领来说,却根本算不上机密了。
  最近两年,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的风头要比内务人民委员部更出挑,因为原本内务人民委员部中最令人心寒的一些部门,现在都并入了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了,就像反间谍局、对内情报局。
  最重要的是,这一次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的工作调整,似乎就调整到了反间谍局和对内情报局,这两个部分都将归由维克托来负责了,很多人不清楚这种调整的意图,心里难免会犯嘀咕。
  “是啊,”维克托倒是没有多想,他领着罗科索夫斯基进了院子,将他让到自己之前的椅子前坐下,又打发瓦连卡去给他准备一个椅子,这才说道,“如今这场战争的走向已经很明朗了,总参谋部的计划,是在明年八月份之前攻克柏林,结束这场战争。而随着战争的结束,很多工作的重点自然也会发生转变,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同样也是如此。”
  。

388 轮不到你
  在维克托的心目中,罗科索夫斯基这人是很不错的,尽管他是个波兰人。
  为什么有这样的观感,维克托自己也说不上来,如果仔细考虑的,这可能与罗科索夫斯基对他没有敌意有关。
  作为一名内务人民委员部出身,又在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任职的人,长期以来,维克托一直都能够感受到来自军中将领们的敌意,或者至少是排斥。而在他过去所接触过的将领中,除了那些出身骑兵军的人之外,也就是罗科索夫斯基与他身边那些人对自己没有敌意了,诸如马利宁等等。
  不仅如此,在白俄罗斯战役爆发之前,作为白俄罗斯第1方面军参谋长的马利宁,还专门代替罗科索夫斯基拜访过维克托,这样的事,维克托过去可是从来都没有遇上过的。
  人嘛,都是这样的,总是更容易对那些友善的人抱有好感。
  “过去几年的战争里,对外情报工作当然是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的主要工作,”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烟,抽出一支递给罗科索夫斯基,又给自己叼上一支,维克托接着说道,“而随着战争的技术,对外情报工作注定不再是委员部的主要工作方向,因此,将注意力转向内部也就成为了必然。”
  其实,类似这样的话,维克托根本没必要对罗科索夫斯基说,毕竟对方的工作与国家安全机构无关。另外,尽管罗科索夫斯基现在已经是苏联元帅了,但是他这个元帅与科涅夫之流还是有所不同的,因为他的党内职务不够高。
  诸如科涅夫等人,他们不仅是苏联元帅,同时,也是中央委员,或者至少是个中央候补委员,但罗科索夫斯基不是,而维克托却是地地道道的中央委员,因此,罗科索夫斯基的级别实际上要比维克托还低一些。
  不过,维克托在与人相处的时候,显然并没有将级别看的多重,至少在罗科索夫斯基这儿是这样的。
  看到罗科索夫斯基的脸上露出担忧的神色,维克托笑了笑,接着说道:“不过,尽管工作做出了调整,但反间谍局与对内情报局在今后的工作,依旧是与战前有了截然不同的区别。”
  这时,瓦连卡搬了个椅子出来,在他身后,还跟着一名工作人员,为他们送来了咖啡。
  这次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的工作调整,之所以吸引了那么多的注意力,其最关键的一点原因,就是大多数人都在担心历史重演,担心随着战争结束,战前那一场大规模的清洗又会重来。
  “按照这一次的调整规划,”维克托坐到椅子上,从工作人员端着的托盘中接过一杯咖啡,接着说道,“今后反间谍局、对内情报局以及意识形态保卫局,将会组建一个联席会议,三部门在加强沟通合作的同时,将主要的工作方向,转移到对国内叛乱以及反政府游击队的镇压上。”
  罗科索夫斯基听得倒是很认真,看得出来,他也对这件事挺关注的。
  “这次我之所以来这里,也不仅仅是为了打猎的,”维克托笑道,“主要是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将组建四支专门用来应对恐怖主义活动的特种部队,我计划在这里设立一个专门的训练基地。”
  “哦,”罗科索夫斯基点点头,转而又问道,“听说这次中央监察委员会也将作出一定的调整,这与你们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的工作调整是不是也有关联?”
  “应该没有,”维克托摇摇头,笑道。
  罗科索夫斯基所说的有关中央监察委员会的调整,是此前由日丹诺夫同志提交的报告所涉及的,主要是提议增加中央监察委员会的委员人数。
  说实话,如今的中央监察委员会也就是那么回事罢了,这个机构最初的作用,应该是布尔什维克党内监察制度的一个主要组成部分,按照列宁同志的构想,中央监察委员会应该是与中央委员会拥有同等地位的,也就是说,中央监察委员会的委员应该与中央委员会委员平级。
  在召开十二大之前,列宁同志明确提出了这项要求,并且提议在十二大上进行落实,但是,他的提议在十二大上并没有得到全面落实,因为按照十二大的决议,中央委员会的候补委员可以担任中央监察委员会的委员,但在中央监察委员会中,只有主席团成员才能参加中央全会。这也就是说,中央监察委员会的主席团成员,才是与中央委员平级的。
  在此之后,中央监察委员会的只能就被逐渐的削弱,先是到三零年,监察委员会的职能彻底变味,再到34年十七大的时候,随着新《党章》的确立,中央监察委员会的级别也降低了,成为了中央委员会的下属机构,从实际上说,现在的中央监察委员会与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是平级的,而且前者的职权还没办法与后者相提并论。
  不过,在过去的一年多时间里,随着斯大林同志在联盟内部推行基层党委会制度,他又逐渐认识到了中央监察委员会的作用。
  因为按照34年制定的新党章,监察机关已经没有权力对党委员会制定的政策实施监督了,换句话说,同级别的监察机关,对同级别的党委会已经没有了监督职能,而是只能对同级别党委会制定的政策是否得到了贯彻与执行进行监督。
  说白了,就是同级别的党委员会,已经没有机构可以制约他们了,这对于基层党委会制度的推动与顺利执行,显然是非常不利的。
  也正因为如此,斯大林同志已经有意识的在提高中央监察委员会的地位,而这一次中央监委的工作调整,便是基于这一原因出现的。
  “这一次中央监察委员会的工作调整,主要目的还是为了与党内的官僚主义做斗争,”如果说罗科索夫斯基对莫斯科的消息掌握不太多的话,那么维克托就绝对是个消息灵通人士了,不过,尽管消息灵通,他也不能将自己了解到的东西真的不加遮掩的讲出来,“另外,也是国防人民委员会的领导同志们,对战后的建设工作比较关注,担心某些方面会出问题,因此,先敲敲警钟。”
  就像罗科索夫斯基所关注的一样,最近,很多人除了在关注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的工作调整之外,就是在关注中央监察委员会的工作调整了。
  这次中央监察委员会调整的内容,主要就是增加委员会委员的人数,而按照党章的规定,中央监察委员会委员的任命,是由中央委员会的选举产生的,这是三九年十八大的时候通过对党章的调整确定的,也正是这一次的调整,等于是将中央监察委员会彻底置于中央委员会之下了。
  也正因为如此,这一次陡然有消息提到,中央监察委员会准备增加监察委员的人数,很多人就认为是又要召开中央委员会的全会了,而全会已经有很多年没有召开了,由不得人们不去关注。
  “原来如此,”听了维克托的解释,罗科索夫斯基才算是真正的了解了情况,对于他们这些在外作战的一线指挥来说,尽管军功是不缺的,但消息却相对来说是闭塞的。
  “实际上……”盯着对面这位身材魁梧的元帅看了一会儿,维克托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怎么啦?”罗科索夫斯基诧异的问道。
  “康斯坦丁??康斯坦丁诺维奇,”迟疑了良久,维克托最终还是决定将自己的建议说出来,“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可以为你提供一个建议。”
  “当然不介意,”罗科索夫斯基急忙说道。
  “是这样的,”维克托想了想,说道,“你也知道,战争进行到今天这一步,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总参谋部的预估应该是准确的,也就是说,最晚到明年八月份,这场战争就该结束了。”
  “当然,”罗科索夫斯基点头说道,“其实,我的预估更加乐观,或许不用等到八月份,在更早一些时候,我们就能攻克柏林,目前,整个白俄罗斯第1方面军已经做好了攻入柏林的准备,再经过最多两三个月的休整,新一轮的攻势就能顺利展开了。”
  在说这番话的时候,罗科索夫斯基的表情都显出了几分亢奋,看得出来,他对几个月后的新一轮攻势充满了期待,或许在他的观念里,进攻柏林的战役,肯定将由他来指挥了,毕竟他现在就是白俄罗斯第1方面军的司令员。
  但维克托却是非常的清楚,进攻柏林这种巨大的荣誉,是轮不到眼前这位元帅同志来收获的,就目前来说,不管是总参谋部也好,总政治部也罢,也不管是学院派的那些将领,亦或是老骑兵军的将领们,都在为这份巨大的荣誉而你挣我夺。
  维克托现在也看不清楚谁能最终获胜,但他却知道罗科索夫斯基同志的名字,绝对不在获胜者的名单中。
  

389 指路
  “实际上,我准备为你提供的建议,就是不要太在乎进攻柏林的战役,将由谁来指挥,”维克托将夹着香烟的手无意识的晃了晃,说道,“尽管那份荣誉对于任何人来说,都很重要,但过分的关注显然也没有太大的意义。”
  罗科索夫斯基显然没有第一时间意识到他这番话的含义,这位魁梧英俊的元帅同志笑了笑,说道:“不,维克托,你不明白,进攻柏林对于……”
  他的话说到这儿,似乎陡然间明白了维克托的用意,原本带着笑容的脸瞬间变的僵硬,嘴里说的话也顿住了。
  “是不是总参谋部在白俄罗斯第1方面军的司令员人选上,有了什么新的安排?”沉默了一会儿,罗科索夫斯基才语气沉闷的问道,尽管他此前没有听到任何这方面的消息,但维克托的消息无疑要比他灵通的多。
  “现在还不好确定,”维克托没有做什么隐瞒,他说道,“不过,此前总参谋部已经提出了相关的意见,华西列夫斯基同志的意见,是由瓦图京同志接任白俄罗斯第1方面军司令员的职务,而你,则转调白俄罗斯第2方面军。”
  “为什么?”罗科索夫斯基忍不住提高嗓门,问道,“难道白俄罗斯战役的进展不够顺利吗?还是说国防人民委员部对我的指挥能力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将我从主要作战方向调往次要作战方向?”
  维克托没有说话,他在等对方冷静下来,当然,他也知道,在这个问题上,罗科索夫斯基是有理由表示不满的,甚至可以说,他如果没有不满才有问题呢。
  在苏军指挥系统的惯例中,作为主要作战方向的方面军司令员,如果没有犯什么错误的话,是轻易不会被调往次要作战方向的。而就目前来说,白俄罗斯第1方面军的作战方向,绝对是主要作战方向,同时,从军力和规模上看,该方面军也是绝对的主力方向军。
  与之相对应的,白俄罗斯第2方面军是不久前才整编出来的,它的的主要进攻方向,是沿波罗的海沿岸向西进攻,主要掩护白俄罗斯第1方面军的右翼位置。这也就是说,该方面军是绝对的次要进攻部队,至少不是主力方面军。
  最重要的是,从目前的战场态势看,此后负责进攻柏林的,绝对是白俄罗斯第1方面军,而白俄罗斯第2方面军应该是准备向东普鲁士方向进攻的。
  如果说罗科索夫斯基在白俄罗斯战役中表现的不太好,哪怕是比较平庸,将他调往次要方向也是可以接收的,但现在的问题是,白俄罗斯战役打的实在太漂亮了,作为这场战役的策划者与指挥者,罗科索夫斯基的军事指挥才能展露无疑。通过这一战,国际上已经有人将他与朱可夫相提并论了,他甚至为此登上了美国的时代周刊封面。
  就在这种情况下,国防人民委员部无缘无故的将他从主力部队中拿下,踢到非主力部队中去,本身确实有点说不过去,换到谁身上都免不了会有意见的。
  但现实是,这个世界原本就是没有什么公平可言的,攻克柏林这个荣誉太耀眼了,盯着它的人也太多了,因此,罗科索夫斯基这个没有根基的元帅,受到排挤是很正常的。
  且不说别的,现在盯着攻克柏林这个功勋的人,可不仅仅是苏军的将领,还有盟军那边的将领呢。
  根据维克托所掌握的情报,作为盟军的最高指挥官,艾森豪威尔与他的幕僚,包括参谋长史密斯、副参谋长摩根,目前在盟军的指挥系统中备受诟病,其原因就是这些人赞同坚守苏美英之间达成的协议,攻克柏林的作战交由苏军负责。而作为盟军副司令的泰德,则是希望盟军能够加快进攻节奏,抢在苏军之前进入柏林。
  看看,现在不仅仅是苏军的将领在觊觎这个荣誉,就连英美那一方,同样也是如此,因而,这项荣誉背后所牵扯到的矛盾争端有多大,也就可想而知了。
  “不要心中存有不满,康斯坦丁,”等了一会儿,维克托才接着开口说道,“在我看来,你现在应该选择主动退出这场争执,不管是去往白俄罗斯第2方面军,还是去往乌克兰,总是,离开白俄罗斯第1方面军或许并不是什么坏事。”
  语气顿了顿,他才接着说道:“我想给你的建议是,与其将精力放在指挥柏林作战这个问题上,你不如多考虑一下等到战争结束之后,自己应该何去何从。”
  罗科索夫斯基的情绪明显有些消沉,他似乎都没有听到维克托在说什么。
  维克托也不着急,他吸了口烟,扭头看向院落外,丛林西侧的天际。
  在那里,丛林上空的天际处,已经看不到夕阳的影子了,但天却还没有完全暗下去。
  “如果我向斯大林同志提出异议的话,是否还有改变的机会呢?”沉默了良久,罗科索夫斯基终于回过神来了,他将手中的半截香烟丢掉,双手捂着脸揉了揉,又深吸一口气,问道。
  能感觉到对方的不甘心,当然,同样也能理解对方的这种情绪,不过维克托却还是得实话实说:“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你是无法从斯大林同志那里得到支持的,而且,我也不建议你那么做,至于为什么,我想你应该是能够明白的。”
  罗科索夫斯基点了点头,他舔了舔嘴唇,做了个笑的表情,只是这个笑脸实在是难看的紧,与其说是笑,还不如说是一种哭不出来的表情呢。
  “那么,好吧,维克托,我的朋友,请给我你的建议吧,”摊了摊手,他吐了口气,说道,“现在的我,的确很需要来自朋友的建议。”
  “我的建议是,与其现在还去考虑进攻柏林的事情,不如多想想战争结束之后该何去何从,”维克托将之前的那番话又重复了一遍,他说道。
  罗科索夫斯基蹙着眉头,他一只手捏着下巴,若有所思的说道:“战争结束之后?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维克托。”
  维克托正想接着说下去,就看到别墅正门的位置,一名服务人员出现在那儿,并且径直朝他们走了过来。
  “首长同志,晚餐已经准备好了,”走到近前,服务人员微笑着说道。
  “走吧,康斯坦丁,咱们边吃边聊,”维克托从椅子上站起来,向对面的罗科索夫斯基发出邀请。
  两人跟着服务人员进了别墅,直接去往餐厅。
  因为之前没想到会有客人,所以晚餐准备的并不怎么丰盛,就是那两只野兔烹饪出来,另外加了两个菜一个冷汤。
  不过,两人今天的心思显然都不在这一顿晚餐上,所以,吃什么倒是没有人关心。
  “就目前我所得到的消息,”餐桌边上,维克托拿着刀叉,目光却看着对面的罗科索夫斯基,“按照国防人民委员部的计划,等到战争结束之后,向柏林以及东欧各国发动进攻的部队,并不会全部撤回国内。国防人民委员部准备在东欧地区组建四个军区,包括德国、匈牙利、捷克斯洛伐克和波兰,除此之外,在联盟内部,原有的军区也将进行全新的划分,现在的基本方案,是在联盟内部设立十四个军区。”
  罗科索夫斯基脸上那种失落的情绪似乎消退了很多,他听的很专注,就像维克托所说的,这件事直接关乎到了他战争之后的去向问题。
  “此前,总参谋部向国防人民委员部提交了一份建议,”维克托接着说道,“按照这份建议,你很可能将会被调往白俄罗斯第2方面军,而在战争结束之后,该方面军的主力部队,将会调往斯维托斯兹沃一带,并以其为基础,组建驻波兰作战集群,总参谋部的意见是,由你来出任第一任的波兰作战集群司令员。”
  罗科索夫斯基的眉头蹙的更紧了,说实话,别看他是波兰人,但对他来说,这个驻波兰集群司令员的职务,绝对是非常非常不好干的,因为当一头是波兰,一头是联盟的时候,他就成了夹在中间受气包,不管他做出什么样的决定,都会受到两方的猜忌。
  “康斯坦丁,说实话,我并不认为这对你来说是一个好的选择,”维克托接着说道,“因此,我建议你最好能够将这个任命推掉。”
  “推掉?我该怎么做?”罗科索夫斯基问道。
  “如果放在过去的话,要想推掉这一项任命并不容易,但是现在,你有一个机会,”维克托笑了笑,说道,“如果你能利用好这个机会,或许你就可以不用去白俄罗斯第2方面军,而是转调到南线。”
  “哦?”罗科索夫斯基的脸上露出好奇的表情。
  “是的,这个机会就是华沙正在进行的这一场起义,”维克托笑道,“你可以向斯大林同志提交一份报告。”
  

390 克里姆林宫医院
  维克托知道,在军队系统中,很多将领对自己都没有什么好感,但有一说一,反过来的话,他对如今军队中的某些将领,同样也没什么好感。
  维克托并不是一个多么纯粹的人,尽管他已经有了很长的布尔什维克党党龄,同时又在联盟中身居高位,甚至可以说是身居显位,但要说他多么讲究党性原则,道德多么的高尚,多么的一尘不染,显然也是不可能的,或许,他也就只能算是有底线罢了。
  不过,即便是如此,他对某些人、某些事也是看不过眼的,这其中,就包括了军中既得利益集团的抱团与排外,可以负责任的说,在联盟的党政军三大部分中,搞小团体、利益排外这些,军队中是搞的最明目张胆的。
  军队对于一个国家来说很重要,同样的,军队对于一个国家来说也很危险,这一切都是历史证明了的,对于任何一个希望长治久安的国家来说,如果无法有效的控制住自己的军队,让它在保持战斗力的同时,还要给它戴上个辔头,那所谓的长治久安就是个泡影。
  在维克托看来,联盟对军队的控制其实就谈不上多么稳妥,而随着这一场战争,军中的既得利益集团正在快速形成,如果任其发展的话,早晚会对联盟的政治稳定构成影响。
  当然,维克托也不认为联盟会发生军事政变这一类的事情,毕竟军人当政与军人干政还是存在很大区别的,考虑到联盟在一系列制度上的特点,作为一个军人,要想在联盟内成为斯大林同志那样的角色,恐怕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但是话说回来,即便不出现军人当政的局面,仅仅是出现一个军人干政的局面,便已经很成问题了,一旦军人集团对国家政治的干预过度,那么势必会对整个国家的政治产生深远的影响。
  是的,从大局上考虑,维克托便认为必须对军队,对军中的利益集团施行有效的控制,在适当的时候,甚至要对他们进行一定的打压,给他们拴上缰绳。
  而从个人的角度来考虑,那就更简单了,单纯因为双方的敌视,维克托就不能允许军方力量对联盟的政治干预过多,否则的话,估计他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
  因此,为了应对政治上影响力越来越大的军方力量,维克托同样也必须在军队中拥有自己的盟友,而罗科索夫斯基便是他最为看重的目标。
  作为一名在军队中被边缘化的高级将领,罗科索夫斯基有着他自身特有的优势,毕竟在军队的将领中,并不是所有人都归属于总参谋部亦或是学院派、老骑兵军的,有很多在战争中成长起来的非骑兵军将领,他们都是没有根脚的,与罗科索夫斯基相类似。
  另外,一场白俄罗斯战役,为罗科索夫斯基在军队中收获了大量的威望,从某些方面来说,他的地位虽然比朱可夫要低,但却要比总参谋部的那些人高多了。
  不说别的,就说瓦图京,这家伙在解放基辅的过程收获了一波威望,但随后的负伤,令他沉寂了几个月。就在这几个月里,白俄罗斯战役发起并结束了,而在此之前,地位还在他之下的罗科索夫斯基,已经一举超越了他。
  这一次,总参谋部在制订新的作战计划时,原本是计划将瓦图京放到白俄罗斯第1方面军去的,而随后的秋季攻势,也将以波兰中部、北部为主要突击方向,并从这里直接进攻柏林。
  但这项作战计划与朱可夫同志的观点产生了矛盾,随后,国防人民委员部采纳了朱可夫的建议,将战争重心转移到了南线,并在罗马尼亚方向实施了突破。
  现在,随着罗马尼亚战事的顺利推进,下一步,苏军的重心又将转移到中路,而朱可夫同志正在谋求对白俄罗斯第1方面军的指挥权,同时,他已经拿出了一份进攻柏林的详细计划。
  现在,维克托还不知道朱可夫同志拿出的那份作战计划是什么,但他知道,一旦斯大林同志认可了那份计划,那么总参谋部的企图将会彻底落空,白俄罗斯第1方面军的指挥权,将会落到朱可夫同志的手里。
  可以确定的是,随着对进攻柏林战役指挥权的争夺愈演愈烈,朱可夫同志与总参谋部那些人之间的矛盾,将会逐渐凸显出来,同时,他与科涅夫那些人之间的矛盾,也会越来越尖锐。总而言之一句话,进攻柏林战役的指挥权,现在就像是一个大桃子,它正在引的各方人物相互对立。
  维克托相信,最终不管是谁拿走这份荣誉,都将会成为众矢之的,此人将在赢得巨大荣誉的同时,也收获前所未有的一份敌意。
  维克托给罗科索夫斯基提的建议,就是让他放弃对进攻柏林战役指挥权的争夺,反正他注定也抢不到手,为什么还要去白白得罪人呢?
  与其觊觎那份不可能到手的荣誉,还不如趁此机会谋求一些现实点的东西。
  维克托认为,罗科索夫斯基不应该等着国防人民委员部下达命令,将他调往白俄罗斯第2方面军去,他应该主动提出要求,自行申请调离白俄罗斯第1方面军。
  至于申请调离的理由也很简单,那就是作为波兰人,他不适合在当前局势下,继续担任波兰方面的进攻部队司令员。
  这个理由是很充分的,毕竟现在华沙起义已经爆发了,且起义军面临着被剿灭的风险,在战线后方,波兰流亡政府的人频频前往莫斯科,而在战线前方,波兰人民军的第一方面军求战心切,作为波兰人,罗科索夫斯基很为难。
  考虑到现在的白俄罗斯第1方面军司令员这一职务,正好是无数人眼中的香饽饽,因此,罗科索夫斯基的要求肯定会被接受的。
  而一旦他的申请被接受,那么下一步再将他调往白俄罗斯第2方面军,显然就不合适了,毕竟白俄罗斯第2方面军就在第1方面军右翼,其进攻方向同样也在波兰境内,甚至其左翼位置就在华沙北部。
  既然罗科索夫斯基在白俄罗斯第1方面军的任上需要避嫌,需要被调离这个岗位,那么他在白俄罗斯第2方面军就不需要避嫌了吗?那根本说不过去啊。
  因而,考虑到这一点,罗科索夫斯基最终被调往南线的可能性是最大的,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总参谋部多半会将他与马利诺夫斯基对调一下,将后者调往白俄罗斯第2方面军,同时,将罗科索夫斯基调往乌克兰第2方面军。
  当然,在维克托看来,罗科索夫斯基下一步被调往哪个方面军是次要的,重要的是,在战争结束之后,他会被调往哪里任职。
  有了这一次他辞去白俄罗斯第1方面军司令员的借口,即便是到了战争结束之后,国防人民委员部也不好再将他安排到波兰了,到时候,他多半会被安排到匈牙利亦或是捷克斯洛伐克。总之,只要不在波兰,在任何地方都可以。
  …………………………
  进入八月下旬,莫斯科的天气开始变的晴雨难料,而且,雨水明显变的多了,空气的湿度也变大了,就像是这个城市的纬度,一下子到了赤道附近一般。
  正是上午九点钟,暴雨笼罩着整个莫斯科。
  拉夫鲁申巷,格拉诺夫斯基街医院。
  维克托从这个没有挂着任何招牌的医院走出来,接过瓦连卡递给他的雨伞,小心的走出楼前的遮雨棚,不紧不慢的朝着巷子出口走去。
  拉夫鲁申巷又叫“作家巷”,它的一头连着阿尔巴特大街,另一头则连着格拉诺夫斯基大街,而这所医院,就在巷子的中部,看上去平平常常,甚至没多少人知道这里是一所医院。
  医院的门口有穿着蓝色制服的警卫,那是来自于政治保卫局的警卫,这些警卫不进门口有,医院里面也有,几乎每一层的阶梯处都有两名。
  这所医院之所以守卫这么森严,是因为它真实的名字并不叫“格拉诺夫斯基街医院”,而是叫做“克里姆林宫医院”,是的,这是专门为联盟政要以及名流提供医疗服务的医院,斯大林同志的一部分专用医生,平时也在这里办公。
  说来有趣的是,维克托也不知道为什么克里姆林宫医院竟然不在克里姆林宫内,而是在这么个地方,不过,他的好奇心还没有那么大,不至于非要搞清楚这里头的原因。
  相比起弄清这个答案,他倒是更愿意去二楼南侧的那个病房里看一看,听说那里住着一个名叫冼星海的中国人,这个名字维克托前世可是听说过无数遍呢。
  不过,今天维克托之所以来这里,并不是为了探望冼先生的,他是来看望加里宁同志的,这位老同志的病情非常糟糕,尽管彼此间没有工作上的往来,但出于礼节,维克托也必须来探望一下。
  

391 黑市
  朝着巷口的方向走了十几步,听着暴雨打在雨伞上所发出的噼啪声,维克托放慢了脚步,同时将视线偏向小巷左侧,在那里,有一条岔道,这条岔道可以通向不远处的亚历山德罗花园。
  放弃了继续向前走的打算,维克托回头看了看,随即偏转方向,朝着岔路的方向走去。
  跟在他身后的瓦连卡愣了一下,但是却没有说什么,只是紧紧跟了上去。
  今天出门的时候,维克托没有穿着他的制服,毕竟是出来探望病人的,所以他穿了一身便装,西裤搭配一件T恤衫,面对这场暴雨,尽管他撑了伞,但只在雨中走了几分钟,裤子膝盖以下的部位就全都湿透了。
  亚历山德罗花园原本并不是一个花园,在战争爆发之前,准确的说,是在莫斯科战役爆发之前,花园的旧址上还是一处社区,但在莫斯科战役期间,这里遭遇了德军的轰炸,整个社区被摧毁的比较彻底,因此,在莫斯科战役结束之后,经过莫斯科市委的研究,这里便直接修建起了一个公园。
  从巷子到公园,需要经过两座桥,桥也是新建不久的,没有什么具体的名字,因为是石材结构的,因此附近的人就叫它们大石桥和小石桥。
  而过了小石桥,还有一条地下通道,通道上方是铁路线。
  维克托从拉夫鲁申巷一路走过来,过地下通道的时候,就发现在这个僻静的地方,竟然聚集了不少人,没错,尽管下着暴雨,可这个多少有些偏僻的地方,依旧是聚满了人。
  拉夫鲁申巷这条路,维克托还是第一次来,因而,眼前看到的这一幕,多少有点令他感到吃惊。
  在这片足够宽敞的地下通道里,此时竟然聚集了众多的小商小贩,从坡道上走下去,可以看到通道里有摆在道路边上的一个个小摊位,什么卖马铃薯的、卖卷心菜的,这是时下很常见的蔬菜,另外,还有卖西红柿的,卖鸡蛋的,而卖葡萄、苹果这类水果的,就是很少见的。
  维克托在通道下坡处将雨伞收了起来,他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路边一个推着自行车售卖牛奶的中年人,他的自行车后面有一个大帆布袋,瓶装的牛奶就装在袋子里,车后架上还有一个标着价码的木头牌子。
  “嘿,需要肉罐头吗?”刚刚路过中年人的自行车,一个身上裹着黑色雨衣的年轻人便凑到维克托身边,他将雨衣的前襟敞开,让维克托看内里挂着的东西,同时小声问道,“真正的肉罐头,美国货!”
  维克托的去路被对方挡住,下意识的朝对方怀里看了一眼,赫然看到对方雨衣的内侧竟然真的挂着一些罐头。
  罐头是那种铁皮包装的午餐肉罐头,此前维克托也吃过,只看罐头包装上的英文“SPAM”,就知道这玩意是哪来的了。
  不用怀疑,年轻人怀里的正是美国人在战争期间运到苏联的斯帕姆午餐肉罐头,这东西说是肉罐头,但实际上就是肉的含量很少,主要成分还是淀粉。但因为热量足够高,饱腹感很强,口感也不错的缘故,在苏联红军中还是比较受欢迎的。
  但问题在于,这种斯帕姆午餐肉罐头是属于军需物资的,就维克托所知,尽管苏联从美国那里获得的援助有一部分转为了民用,但这玩意却没有向民间销售过,眼前这个家伙又是从哪儿搞到的这东西?
  “有需要吗?真正的肉罐头,美国货,口感很不错的,”年轻人铁定不知道维克托是什么人的,否则的话,给他十八个胆子他也不敢到维克托的面前搞推销了。
  “多少钱?”停下脚步,维克托看了看年轻人怀中兜着的罐头,微笑着问道。
  “三卢布,只要三卢布,”年轻人立刻回答道,他从怀里拿出一盒罐头,在维克托面前翻过来调过去的展示着,说道,“三卢布就能买到这么一块肉,多划算?”
  维克托漫不经心的点点头,随即就转过身去找瓦连卡。
  瓦连卡就在他身后,将他侧过身来,便飞快的掏出一个钱包,取了钞票递给年轻人。
  从年轻人的手里接过一盒罐头,维克托拿在手里掂了掂,又看了看盒盖上的印戳,没错,就是美国人送来的物资,盒盖上黑色的印签足以证明这一点了。
  又瞟了年轻人一眼,维克托笑了笑,继续迈步往前走。
  毫无疑问,这处地下通道里就是一个小规模的黑市,在战争爆发之前,这样的小黑市在联盟各地普遍存在,当时,内务人民委员部曾经清剿过,但效果并不是多么的明显。而随着战争的爆发,这种并不合法的存在不仅没有消失,反倒有愈演愈烈的趋势,就像在列宁格勒,即便是在被德军围困期间,黑市也是始终存在的,那些能够向黑市上投入物资的人,往往都是一些神通广大的家伙。
  维克托一路穿过地下通道,不过二十多米的距离,他便看到了不下三四十个摊位,当然,还有一些根本连摊位都没有的流动商贩,这些流动商贩大多是在兜售类似香烟、糖之类的东西,而且维克托看了看,他们所兜售的香烟、糖果之类的东西,竟然大多数都是来自国外的。
  维克托真是好奇的紧,如今战争还没有结束,这些家伙们手中的走私品到底是怎么弄来的?
  从严格意义上来讲,类似查抄黑市,缉拿走私这种事情,应该是由内务人民委员部负责的,与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的工作并没有什么关联。但若是死扣条文的话,在意识形态保卫局的工作中,又包含了维持联盟经济秩序的内容,换句话说,打击走私与查禁黑市这些工作,意识形态保卫局也是可以管的。
  当然,维克托现在真正关注的,并不是这个藏在桥洞底下的小黑市,他真正在意的,是那个向他兜售斯帕姆午餐肉的年轻人,他想要搞清楚,年轻人手里的午餐肉罐头是从哪里搞到的。
  从地下通道穿过去,重新撑起伞,维克托手里拿着那罐午餐肉罐头,顺着斜坡一路走上去,在穿过了亚历山德罗花园之后,直接上了格拉诺夫斯基大街。
  之前,瓦连卡将车停在了格拉诺斯基大街与拉夫鲁申巷的交接处,维克托回来的时候等于是绕了个远,走了一个夹角,此时上了格拉诺夫斯基大街,瓦连卡还要往右走个几百米,才是之前停车的地方。
  让瓦连卡过去开车,维克托站在路边上,一边把玩着手中的斯帕姆午餐肉,一边思考着之前在克里姆林宫医院探望加里宁时的情况。
  加里宁同志的身体状况是真的不容乐观了,按照医生们的说法,他的肠道肿瘤应该是恶性的,尽管发现的很早,但他的年纪毕竟很大了,已经不再适合做手术了,因此,最好的应对策略还是保守治疗。
  按照医生们的建议,最好是让他多休息,少去承担那些繁重的工作了。
  实际上,加里宁同志也没有什么繁重的工作需要承担,目前,他实际负责的工作只有一个,那就是最高苏维埃主席团,毕竟他还是最高苏维埃主席团的主席,也就是名义上的国家元首。不过,这个国家元首本身是没有什么太大权力,说是摆设不太恰当,但也差不多了。
  当然,最高苏维埃主席团主席这个职务也不是没有人想干的,但斯大林同志对加里宁这位老伙计还是比较照顾的,即便是到了现在,也更愿意让他在这个位置上坐着。
  不过,这次的情况显然比较特殊了,面对加里宁同志糟糕的健康状况,即便是斯大林同志,也不得不考虑应该安排谁来接替这位老同志的工作了。
  就目前来看,身为联盟最高主席团民族园主席、俄罗斯最高苏维埃主席团主席的什维尔尼克同志,应该是最有希望接任这个职务的,不过话说回来,这个家伙现在只有一个政治局候补委员的身份,他直接接任联盟最高苏维埃主席团主席的职务,似乎级别还有点不太够。
  维克托考虑着,如果最终这个职位真的落到了什维尔尼克的头上,那这个曾经犯过错误的家伙,还真是在仕途上迈进了一大步。不过,这似乎也没什么值得意外的,毕竟这家伙应该算是斯大林同志的密友了。斯大林同志虽然没有兼任最高苏维埃主席团主席的想法,但他显然更希望坐在这个职位上是自己人,在加里宁之后,什维尔尼克倒也是个不错的人选。
  在路边等了约莫五六分钟,瓦连卡终于将车开了过来。
  维克托上了车,直接将手中的那罐午餐肉丢在后座上,看着那四四方方的罐头在后座上翻滚了两圈,最后落在座位与靠背的缝隙处,维克托的眉毛挑了挑,他已经做出了决定,这件事必须得好好查查,就当是他变换工作之后查处的第一个案子吧。
  

392 案子
  林荫道,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总部。
  委员部主席团主席的办公室内,维克托将已经湿透的裤子换下来,又从尼诺的手中接过一杯热咖啡,这才抽了抽鼻子,回到自己的办公桌后坐下来。
  身后的窗户外暴雨依旧,看雨势,估计今天中午之前这场雨是停不下来了,刚才回来的时候,林荫道上已经积了水,水线都要快没过路边的便道了,看起来,林荫道这边的减排水工程也该重新做一做了,回头问问莫斯科市委那边,看看是不是有这方面的安排。
  坐到办公桌后,刚刚抿了一口咖啡,桌上的电话就叫唤起来,稍稍辨识一下,是那部黑色的电话机。
  放下手中的咖啡杯,将电话听筒拿过来,维克托轻咳一声,说道:“我是维克托??维克托罗维奇。”
  电话中传过来一个中年人略带沙哑的声音,对方自报家门,是瓦西里??斯杰潘诺维奇??里亚斯诺伊,此人是即将接替维克托工作,负责全面主持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对外情报局工作的主席团成员人选。
  在这里必须阐明的一点是,此人是贝利亚的人,他的军衔是中将,此前有过在内务人民委员部长期任职的经验,而从事的也是情报工作,算是经验比较丰富的情报工作人员了,当然,要是比起在情报工作方面所取得成绩,他与维克托差的还是比较远的。
  对于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的对外情报工作负责人这个位置,盯着的人还是比较多的,不过,很明显的一点是,斯大林同志对贝利亚的信任度还是比较高的,而且从现实角度来考虑,在获得推荐的众多人选中,也只有贝利亚推荐的这个人,才是真正有过情报工作经验的人,斯大林同志之所以选他,估计也是有这方面考量的。
  必须承认的一点是,尽管里亚斯诺伊这个人已经五十出头了,但或许是因为得了贝利亚的叮嘱,他对维克托这个年轻的有些过分的领导,还是非常尊重的。尽管现在还没有上任,他却已经提出要来拜会维克托了。
  维克托不知道的是,如果没有他的出现的话,这位里亚斯诺伊同志也将在不久的将来,成为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对外情报局的负责人,只不过在维克托的前世里,这年月的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对外情报局,还没有什么太大的存在感呢。
  在此之前,维克托已经与里亚斯诺伊见过两次面了,怎么说呢,也谈不上好感亦或是恶感吧,毕竟对此人的任命权力,并不在他的手里。说起来有些可悲,正是因为在过去两年多的时间里,他在对外情报局做的太好了,将这个机构发展的太过出挑,因此,到了现在,这个部门已经成为了足够抢眼的机构,部门由谁来领导这种事,都不是他这个委员部主席团的主席能够决定的了,而是要斯大林同志亲自拍板才行。
  当然,稍稍能让人感觉欣慰一些的是,在这个部门负责人的人选问题上,斯大林同志还是比较看重他的建议的。
  这一次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的内部人事调整变动还是很大的,主席团成员中有将近半数需要做出调整,同时,分管工作的调整幅度也很大。
  两天前,委员部召开了一次主席团会议,在这次的会议上,维克托提出了对分管工作调整的规划方案,而在这份规划方案中,他将对内情报局、反间谍局、意识形态保卫局以及委员部的人事决策工作,都一股脑的抓到了自己的手里。
  他这种霸道的行为,在委员部的主席团中遭遇到了反对意见,有人提出考虑到主席团成员不满编的情况下,工作的调整工作应该延后。
  但这一次维克托摆出了前所未有的强硬姿态,他在主席团会议上保留了个人意见,但随后就将他提出的方案提交给了中央书记处,到昨天上午,中央执行委员会以正式决策的形式,将维克托提交的方案下发到了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主席团,等于是以这种方式替维克托背了一次书,强行推动了他的调整方案。
  当然,这一切的背后并不是说维克托在中央执行委员会中赢得了多少支持,但他确实是得到了斯大林同志的支持。
  这段时间以来,维克托先后以中央委员、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主席、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党组书记的身份,向斯大林同志提交了七份报告。
  这些报告有的是以工作总结的形式提交的,有的是以工作计划的形式提交的,有的则是以规划方案的形式提交的,还有的则是以建议的形式提交的。
  而在这七份文件中,有关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工作调整和人事调整的报告,是最先得到斯大林同志批准和认可的,换句话说,关于工作调整的规划,维克托是先得到了斯大林同志的认可,才拿到委员部主席团会议上去讨论的,因此,对于主席团成员的反对,他根本就不在乎。从另一个方面来说,维克托也用这种方式向斯大林同志展示了一个问题,那就是他在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内部,并不能只手遮天,即便是在主席团中,反对他的人也是不少的。
  在电话中与里亚斯诺伊约定好了见面的时间,维克托挂断了电话,但却没有放下听筒,他重新摇了摇话机的摇柄,重新接通了线路,而后对接线生说道:“我是维克托??维克托罗维奇,替我接费奥尔多??米哈伊罗维奇??沃洛德科同志。”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房门被人从外面敲响。
  维克托一手捂着电话听筒,提高嗓门,说道:“请进。”
  办公室的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一个身材高大,穿着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制服,配着少将军衔的中年人从外面走进来,他在门口停住,随即站直身子,朝着维克托行了个军礼。
  “你好,费奥尔多??米哈伊罗维奇同志,”看到来人,维克托笑了笑,他直接将手中的电话挂断,这才起身对来人说道,“我正要打电话通知你来一下。”
  “我刚刚从总政治部那边回来,上楼的时候看到了瓦连卡同志,他说你在找我,维克托??维克托罗维奇主席同志,”来人将头上的军帽摘下来,拿在手里,微笑着说道。
  此人正是维克托之前打电话要找的沃洛科德,他的职务就是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意识形态保卫局的第一副局长,尽管是副局长,但因为意识形态保卫局的局长是由主席团副主席兼任的,因此,他实际上就是负责保卫局日常工作的人。
  如今的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规模很大,过去,虽然意识形态保卫局是由维克托提议组建起来的,但他并不负责该部门的工作,而他对这个沃洛科德也不是很熟悉,两人甚至见面的次数都是非常有限的。
  就维克托所知,这位沃洛科德同志是白俄罗斯人,老家是明斯克,但实际上,他从小就是在金吉谢普长大的,在列宁格勒大学毕业之后,就加入了内务人民委员部列宁格勒局。而在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成立之后,他又加入了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列宁格勒局,直到意识形态保卫局成立的时候,他才从列宁格勒调过来,成为了该部门的第一副局长。
  好吧,不用怀疑了,这位少将同志就是标准的列宁格勒派成员,这一点他自己都不会隐瞒,维克托当然也是知道的。
  “是的,费奥尔多??米哈伊罗维奇同志,”招呼对方在沙发前坐下,维克托从自己的办公桌上拿起那罐美国来的午餐肉,随后,他走到少将同志旁边的沙发前坐下,说道,“我有个东西想让你看看。”
  话说完,他将手中的午餐肉罐头放在两张沙发之间的茶几上,又拿手指了指,笑着说道:“就是这个,美国人的斯帕姆午餐肉罐头。”
  沃洛科德蹙了蹙眉,他先看了看维克托,这才伸手将那罐罐头拿起来,仔细看了看,说道:“是美国人援助的军用物资?”
  “没错,”维克托在沙发上坐下,随手掏出一包烟,先给对方拿了一支,这才给自己抽出一支,说道,“不过,我是在刚才回来的路上买的,应该算是很便宜吧,三卢布就能买到一罐。”
  沃洛科德一愣,随即抿了抿嘴唇,说道:“维克托??维克托罗维奇主席同志,你的意思是?”
  “我知道目前莫斯科有很多所谓的黑市,”维克托将烟点燃,吸了一口,说道,“当然,我也知道,这些违法的经济活动并不是由我们负责处理的,但是很显然,它……”
  伸手指了指对方手中的午餐肉罐头,维克托接着说道:“并不仅仅是经济活动那么简单,我怀疑有人在倒卖军需物资,对此,我们就不能视而不见了,费奥尔多??米哈伊罗维奇同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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