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七章 大巴哥

类别:都市小说 作者:小九徒字数:213431更新时间:25/01/15 15:57:54
第一百八十七章 大巴哥
  肖胖子瞅着远去的文堂主,皱眉问道:“就是这瘪犊子下的指令?”
  我点了点头。
  肖胖子闻言,将烟头丢在了地上,用脚狠狠地踩灭,说道:“行!我记住这把刀的模样了!”
  我回道:“这事后面再讲,你先去把摩托车上的破玩意儿处理一下,到大东门订个包厢,叫上卞五,事情暂时告一段落,该好好庆祝一下!”
  肖胖子点了点头,骑着摩托车先走了。
  我把小竹从地上拉了起来。
  这丫头虽然没哭出声音,但泪水已经染湿了胸襟和膝盖裤腿。
  我说道:“吃饭去啊。”
  小竹像个孩子般抽泣着,用手臂擦了擦眼泪,颤声问道:“哥,我回家洗个澡、换身衣服、化个妆,行吗?”
  我笑道:“行!”
  其实我也要换一套衣服。
  刚才在穿过火池的时候,身上衣服已经烧了不少。
  我们离开了芙蓉庄园门口,走到大路上,打了一辆车。
  在车上,小竹睡着了。
  她在梦呓中,双臂紧紧地抱着我的手,头靠在我肩上,脸上的泪痕犹在,但睡得非常香甜。
  那模样,像极了在外面受了别人欺负的小女孩,家长过去收拾了对方,她被带回来之后那种劫后余生的骄傲感和幸福感。
  到了之后,小竹醒了,发现自己正死死地搂着我,脸色无比羞赧,低声说道:“……从没睡得这么舒服。”
  我们下车回家。
  小竹赶紧去卫生间洗漱。
  我站在房间窗户边上,目光眺望着远方,手中不断地搓揉着那枚假袁大头。
  来金陵之后。
  我从籍籍无名到金陵古董圈人尽皆知,虽然离成神还差点距离,但也已算横刀立马、震慑一方。
  父母的血仇从毫无头绪到脉络已清,虽然尚未逮到幕后的真凶,但庆幸已锁定目标、天网已布。
  如果九儿姐在身边,不知道她会不会像以前表扬我一般,专心致志地剔着自己漂亮的手指甲,淡淡地说上一句:“还不算太笨。”
  强烈的第六感再次来临。
  应该很快就会有陆小欣的消息了。
  逮住了陆小欣,就能扯出背后的老司理。
  这个局。
  也就到了最后厮杀的时刻!
  正沉思之间。
  小竹已经洗漱完毕出来了。
  一身全新淡米色长裙,简单地扎了个公主发型,脸上化了淡妆。
  她本来就长的很漂亮,但因为经常要替我办事,基本都是牛仔T恤的清爽青春装束,极少像女人一般打扮自己。
  印象之中,小竹总共才穿过两次裙子。
  第一次是在金陵大酒店,那晚她初次见我,怯生生地要伺候我睡觉。
  这是第二次。
  淡米色裙子还是上次躲避裴星海派人跟踪之时,我特意支开她,让她去商场买的,买回来之后,她也一直没穿。
  今天是她获得新生的大好日子,她特意给穿上了。
  整个人宛如清丽脱俗仙子。
  小竹见我盯着她看,脸色泛红,不好意思地说道:“是不是不适合我?我还是换回原来的吧……”
  我制止道:“别换,非常适合。”
  “卫生间我要用了,你等我。”
  我进去冲了个凉,换了一身衣服。
  两人出门来到了大东门酒店。
  肖胖子和卞五已经在包厢里面等着了。
  他们看到小竹之后,惊讶的眼睛都快掉出来了。
  肖胖子狠抽了自己一大耳刮子,说道:“小竹……这是你吗?老五,你来看一下我的眼睛有没有出问题。”
  卞五白了肖胖子一眼,回道:“看个屁啊!我自己的眼睛都好像出问题了!”
  小竹被他们闹了个大红脸,反而嗔怪起我来:“哥,你看他们……我说了换回原来的,你硬说不用,丢死人了!”
  肖胖子说道:“这怎么会丢人呢,丑小鸭变白天鹅啊!”
  卞五说道:“你不会聊天就别吭声,啥玩意儿丑小鸭?!小竹本来就是小仙女!”
  小竹又羞又恼:“哎呀,你们别再说了……”
  我让他们别闹了,今天是小竹的大好日子,咱们日子不愁、吃喝快活。
  他们两人忙不迭说对对对,赶紧拉小竹坐在了主位。
  桌子上多摆放了一个空碗,筷子也拆开了,杯子上也倒了一杯酒。
  那是专门给许清的。
  我们再次聚首,众人唯独少了她。
  但大家吃了十几分钟,没人提这件事,气氛显得有一些沉闷。
  我见状,把许清杯子上那杯酒端起来,一口闷了。
  酒穿喉入肚。
  若烧刀子一般割过。
  我说道:“许姐的酒我代喝了!”
  “你们信我,用不了多久,这杯酒一定会换成血,洒在她墓碑前!”
  他们闻言,神情顿时一愣,互相对视了一眼。
  尔后。
  他们全举起酒杯,脸色无比坚毅,异口同声地从牙缝中蹦出来一个字:“信!”
  大东门属于金陵非常有名气的百年老店,饭菜很可口。
  解开了许清的心结之后,大家轻松开心地聚餐。
  难能可贵的温馨画面。
  吃至半晌,卞五出去上厕所,我却见到他脚一瘸一拐。
  等他回来之后,我问他脚怎么了。
  卞五神情有一些支支吾吾。
  肖胖子见状,恼道:“老五你咋特么娘们一样?!生死兄弟,有话就说、有屁就放!”
  小竹也搭茬道:“是呀五哥,你脚怎么弄成了这样?”
  卞五皱眉回道:“今天大家高兴吃饭,这事儿不想提。”
  肖胖子说道:“怕影响心情?你可别整那些虚头八脑的,咱混江湖之人,除了生死,其它都是擦伤,鸡毛都不影响!”
  卞五回道:“我们被人给抽了八仙凳,摔大跤了,两个兄弟现在还躺在医院呢。”
  盗墓叫做端锅吃肉。
  卞五口中被抽了八仙凳,意思是一桌子菜,本来想坐在凳子上吃,但凳子突然被人给抽了,人还翻倒了。
  有人捅了他们刀子。
  我问道:“谁干的?”
  卞五没正面回答,反问道:“你还记得上次我叫你请胡三秒帮忙开一座大墓的自来石机关吗?”
  此话一出。
  我顿时感觉有些歉疚。
  当时我叫卞五速度赶回,让他去跟踪宋掌柜,他确实提过这么一嘴。
  他曾告诉我,有一座大墓,里面全是大肥肉,前后曾去了好几波厨子,搬山的、发丘的、走光货的、炒大锅菜等等,但硬是没人能打开自来石机关,让我请胡三秒去瞅两眼。
  可后来我与宋掌柜打斗、找聋妈、挑索命门铁匠铺,忙起来把这事给彻底忘了。
  我抱歉说道:“事太多,我确实给忘……”
  卞五赶忙制止道:“你是我大佬,我们之间讲这屁话干嘛!”
  “胡三秒没去最好!妈拉个叉子的,最近从徽州来了一伙江湖撩火棍,为头人叫大巴哥,老特么牛逼了!”
  “原来金陵黄门手下的那帮厨子,现在已经全归顺他了,附近几省的锅,我们哥几个现在碰都不能碰。”
  大巴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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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八十八章 久升发
  江湖撩火棍,其实在哪个行当都存在。
  一个地方某个行业,存在一定的利益分配格局,会比较平衡。
  但如果这个时候,突然从外面杀来了一伙人,他们完全不讲规矩,将平衡的利益格局给冲破,导致原来之人没饭吃,这伙人来独享蛋糕,就叫做江湖撩火棍。
  打个比较容易理解的比喻。
  零八年左右,房地产行业热升,各地均出现了温市炒房团。炒房团仗着巨大的财力,抄底拿下某地的楼盘,捂盘不卖,过一段时间,再高价卖出,导致当地房地产企业资金链断裂、倒台,房价高企,炒房团其实就是房地产行业的江湖撩火棍。
  当然,在两千年左右,大家还不知道炒房团是什么概念。
  古玩行当也有类似的江湖撩火棍。
  一伙外来江湖鉴师,专门到各大古董店去砸挂、赌斗,或者暗中做局卖赝给人家,最后派人前去挑刺,将人家的声誉败坏,被迫关门,撩火棍后面的大老板再低价接手。
  卞五继续说道:“这个大巴哥非常嚣张!据说,他们扒锅吃肉,从来都是开着一辆破大巴车,车停在山脚下,东西弄出来之后,全装大巴上,大摇大摆开走,立马出货。”
  “之前我说的那座墓,位置在牯牛山,宋墓。本来各大流派,都是暗中较劲,谁有本事开里面自来石机关,谁就进去吃肉,互相之间、假装不知。”
  “但大巴哥来了之后,竟然在短短一周的时间,把所有探过这座宋墓的流派全给收复了。他还表示,不仅这座宋墓,今后附近几省的墓,除了他之外,谁动弄死谁!”
  肖胖子问道:“大巴哥也让你们归附?”
  卞五回道:“没错!但我们走马阴阳派,祖师爷有训,可以拜码头、不能驻码头,客客气气给地头蛇送钱、送物可以,但依附别的流派做事,坚决不能干,我们当场拒绝了。”
  “但这座宋墓我们踩点很久了,就这么放弃,不甘心。上礼拜三,再次准备下去探一下,结果人刚到山脚就中埋伏了。大巴哥拿着火铳追着我们干,我两个兄弟受重伤了,现在还躺在医院。”
  讲完之后。
  卞五撸起了裤腿。
  他的小腿部分,一道铳伤,非常之深。
  虽然外面已经上了绑带,但伤口还在往外溢血。
  肖胖子说道:“这特么到底哪路神仙呢,这么牛逼吗?!”
  卞五回道:“这都不算啥!大巴哥还放出了两道风。第一,那座宋墓,他会在九号晚上三点八分八秒打开自来石机关,让归顺他的盗墓流派统一前往,观摩学习他大巴哥的霹雳手段。”
  小竹搭茬问道:“为什么选这个时间?”
  卞五解释道:“九三八,谐音‘久升发’,寓意长长久久、升棺发财!”
  小竹闻言,撇了撇嘴。
  卞五继续说道:“第二,他限定走马阴阳派必须在十号之前归顺,不归顺,在十一号凌晨一点四分,弄死我们几个,一四,寓意‘要死’!”
  肖胖子嘴里一口酒全喷了出来,抹了一下嘴巴,骂道:“艹!这大巴哥是不是没打听你是谁的人,金陵黄门是怎么覆灭的?难不成他还想做第二个黄慕华?!”
  卞五回道:“金陵黄门之事太轰动,他是干这行的,内幕都清楚。”
  “实话说吧,拜苏兄的余威,金陵黄门之事后,现在道上的人见到我,都要叫一声五爷。但大巴哥这王八犊子眼睛朝天,谁都不放在眼里。”
  我皱眉问道:“金陵黄门覆灭之后,黄门手下这些盗墓流派,本来全应该归马萍收拢。马萍之前一直没任何动作,可以将原因归结为她才刚接手,想稍缓一阵子。”
  “但这个徽州来的撩火棍突然杀出,抢厨房端菜不说,还嚣张的令人发指,难道马萍一点反应都没有?”
  卞五回道:“没反应!”
  这事情有点不大正常。
  今天是七号。
  也就是说。
  后天这位大巴哥就要去开宋墓了,大后天是大巴哥限定卞五等人归顺的日期。
  若不归顺,大巴哥要弄死卞五等人。
  我问道:“你怎么打算呢?”
  卞五八字胡须抖动,脸色涨红,回道:“我怕他个锤子!”
  “宋墓我们不要了,让他去开!他埋伏了我,我也埋伏他。哥几个都盘算好了,等他去开宋墓端菜上车后,烧了他的大巴,报了这笔仇!”
  等于说。
  卞五不服,大巴哥要杀。
  没有任何余地。
  我没吭声。
  卞五说道:“你们别担心!发死人财的行当就是这样,死人不可怕,活人才最可怕。我们天天刀口舔血讨生活,这种事情经历多了。”
  许清之事。
  让我深刻明白一个道理。
  面对江湖上袭来的凶狼,你任何退步与缓和,对方不会有一丝同情,更不会收起獠牙。
  若不杀伐果断予以反击,最终将承受难以忍受的伤痛。
  我回道:“我不盗墓,你们盗墓流派之间正常拼活斗艺,可以不管。”
  “但你是我的人,谁要敢说杀你,我先敲了他的牙齿!”
  “再不长记性,够格的,我动手让他感受一下刀锋。不够格的,我会让他自刎!”
  卞五急道:“苏兄……”
  我抬手制止道:“你们方案暂停,因为太软了,不够诛心。”
  “不仅要掀大巴,还要开宋墓。”
  “我必须要让大巴哥知道,谁才是道上的爷!”
  爷可以不争不抢,也可以按江湖规矩陪你们好好玩耍。
  但你要是敢拿刀架我们脖子上,抬手抽我们的脸,那就是在作死!
  我初步设想方案是。
  找胡三秒帮忙,九号晚上,提前先开了宋墓,墓室里面的东西咱也不动。
  在主墓室里等着他们,大巴哥等人进来之后,将这货关在主棺材里,我们再把自来石机关反锁了。
  他们不是喜欢这座宋墓吗?
  让他们一伙人留在墓里玩!
  我们出去之后,烧了他的大巴。
  等关上大巴哥等人四五天,他们差不多奄奄一息了,打个匿名举报电话,让公家过去,将他们给一锅端了,想久升发,不如去久吃牢饭!
  当然,具体细节还需要完善。
  他们三人听完这个方案之后,瞠目结舌。
  我问道:“方案不行?”
  肖胖子肥脸直抽搐:“这特么……大巴哥要是以这种方式栽了,他下辈子转世投胎,都要找你报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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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八十九章 收徒
  小竹转头对我说道:“哥,胡爷倒是打了好几个电话给我,说他最近天天在摊市试手,但那些玩意儿全等同于小孩子的玩具,问我们家里还有没有难开的机关,他想磨一下手心皮。”
  胡三秒虽然心性已磨平和,但绝技在身,现在十年禁忌解封,迫切想玩机关的心情,完全可以理解。
  但进牯牛山宋墓开自来石机关,我不知道他会不会答应。
  不管如何,事情的前因后果务必要跟人家讲清楚。
  稀里糊涂把人家弄一身骚,并不是我的作风。
  散席之后,我让肖胖子和卞五各自分头准备一下。
  我带着小竹,去摊市找胡三秒。
  来到胡三秒摊子面前,见到他脚边放着一沓钱,银行封纸还没拆,足一万块。
  有几个人正围着胡三秒的摊子,抱着一些杂项古玩,让他解锁,里面有卯榫模型木屋、倒拉锁、五行方盒玉拴、暗门迷宫珠锁……
  这些在我们眼中看起来复杂无比的玩意儿,到了胡三秒手中,他几乎一摸就开,像玩魔术似的。
  胡三秒神情显得非常遗憾,一边心不在焉地解着龙凤苏秦背剑铜锁,嘴里还一边说道:“超过三秒未解开机关,老头子脚边的一万块你们拿去。”
  “若短于三秒解开机关,你们给老头子一百块钱买烟。”
  “但老头子只解玩锁、不解实锁,大家来玩记得规矩。”
  这老头替人家解机关,倒玩成了一种饶有兴味的江湖赌艺游戏。
  但他还是有原则的,所谓不解实锁,就是不去解人家真正藏东西的机关。
  旁边之人全笑嘻嘻,纷纷拿出一些稀奇古怪的机关让他来解,可能都想博那一万块钱,但无一不以失败告终。
  我转头向小竹示意。
  小珠扒开了人群,伸手就去摸胡三秒脚边那一万块。
  胡三秒一把摁住了小竹的手:“先拿锁来,老头三秒内解不开你才能拿钱!”
  小竹笑道:“这钱我拿定了呀,我叫您解的东西,您三秒肯定打不开!”
  胡三秒闻言,丢掉了手上的龙凤苏秦背剑铜锁,抬起头问道:“哪来的野丫头,口气这么大……闺女!你怎么来了?!”
  小竹今天化了淡妆,穿了米色裙。
  之前老头只用余光瞥了她一眼,愣是没认出来,此刻发现竟是小竹,一脸诧异。
  小竹撅着嘴:“胡爷,您叫我侄女行吗?”
  胡三秒笑道:“这不都一样嘛……对了,你哥呢?”
  我向胡爷打招呼:“胡爷好,今天又要麻烦了!”
  胡三秒闻言,顿时脸色欣喜,赶忙收摊。
  小竹笑着将那一万块钱拿了起来。
  旁边拿锁来博钱之人不干了。
  “老胡头,你咋还收摊了?人家没让你解机关,你一万块就给她了,是不是逗我们玩呢?”
  “她是我闺女,拿我的钱怎么了?”
  “屁啊!人家都不承认!我看你是见我手中的机关开不了,怕输钱,故意走人吧!”
  “癞痢吴,就你手里那破玩意儿,老头用眼神都能解开。”
  “你就吹牛吧!”
  “我懒得理你!”
  胡三秒没理会他们,拉着我们就往锁龙巷走。
  看得出来,这老头虽然性格古怪,但在附近人缘还是不错。
  到了他家里,胡三秒赶紧拉我坐下。
  小竹转身去烧水泡茶。
  胡三秒眼睛放着精光,说道:“小苏,我就感觉你会来找我。这几天在摊市里玩,纯粹在逗闷子,没劲!”
  我回道:“胡爷虽然重出江湖,但心性却大不一样了,还专门给自己定下了‘只解玩锁、不解实锁’的规矩。”
  胡三秒闻言,呵呵一笑:“老头现在要牢记先师的教诲了。凡事只要当成爱好,便能乐在其中、欲抛其外、咸淡自在。”
  这倒确实是。
  刚才见他在摊市给人开机关,完全就是一副小孩童玩玩具的状态。
  以前的胡三秒,是一个刀锋所向,天下闻名的鲁班绝技高手。
  刨木头的胡三秒,乃一位恬淡从容、不疾不徐的小巷老人。
  现在的胡三秒,却成了童趣天真、乐得自在的老顽童。
  人生返璞归真的三个状态,他全经历了。
  我说道:“我这个机关,对胡爷一定有挑战,但就是不知道有没违背胡爷定下的规矩。若会违背,倒不大好开口。”
  胡三秒回道:“小苏,你先说说看嘛。”
  我说道:“倒不是实锁,却是一把死锁。”
  胡三秒闻言,神情顿时一愣,皱眉问道:“墓地里的?!”
  小竹此刻已经把茶给泡好,端了出来。
  我喝了一口茶,将事情的前因后果和利害关系跟胡三秒讲清、讲透。
  胡三秒听完之后,良久不吭声。
  我笑道:“规矩大于天,胡爷不用为难。”
  胡三秒连喝三杯茶,无比纠结地说道:“不开实锁是指不开活人藏东西的机关,但我倒还真没想过开死人藏东西的机关是否违背这规矩……”
  小竹想劝他帮忙,我抬手制止了她。
  我赌他一定会答应!
  因为老头讲这话,其实已经心里在说服自己了。
  主要原因在于,我们这个方案,目的就是狠狠收拾一下大巴哥。一来,我们不取宋墓里的东西。二来,把大巴哥等人关在墓地里几天,再让公家一锅端了,让他们吃一辈子牢饭,也不会死人。
  讲白了,其实就是一个玩人局。
  老顽童经不住玩的诱惑。
  沉吟了半晌。
  胡三秒回道:“小苏,即便是违背规矩,你开了口,我肯定答应,何况这并不违背!但我有一个小小的条件,恳请你先答应。”
  这条件肯定不是钱。
  我说道:“胡爷请讲。”
  胡三秒突然手指着小竹:“让你家丫头学我的手艺。”
  小竹闻言,都懵了,美眸瞪得老大。
  情理之中。
  意料之外。
  胡三秒看小竹的眼神,满满全都是长辈对晚辈的关爱,他借这个好机会,提出收小竹为徒的要求,实在太正常了。
  小竹虽然跟着我,但此事我却不能替她作主。
  这丫头要不答应,我再另想办法找别人开墓地机关。
  一瞬间。
  我和小竹都有没吭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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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九十章 你胆子实在太大了
  胡三秒见状,神情顿时有点急了。
  “你这丫头,我不会让你刨木头!”
  “有时间你就过来学,没时间你可以不过来,能学会多少也没任何要求。”
  “你只要答应就成,行不?”
  这语调已经带着恳请了。
  像贪吃的小孩,在恳求玩伴给一颗糖果。
  小竹闻言,闪着大眼睛问道:“真的不用刨十年木头吗?老爷子,您说话可要算数啊!”
  胡三秒皱眉回道:“那怎么还不算数呢?肯定算!”
  小竹格格笑道:“只要您不叫我天天刨木头就行,老爷子,我该怎么拜师呀?”
  胡三秒一听,顿时开心坏了,差点从地面上蹦起来,忙不迭地回道:“不用不用!我们‘缺一门’的传统,向来都是师父找徒弟,只有和尚才兴徒弟找师父那一套……你这样吧,敬我一杯茶,叫一句师父,咱们这师徒关系就成了!”
  这个倒确实如此。
  不仅仅鲁班传人这样,但凡华夏本土产生的一些门派,基本上都是师父找徒弟。
  比如道教,师父见到天资异禀、骨骼清奇之人后,若萌生了想收其为徒的想法,会三番五次暗中考验,考验到位,再让徒弟拜自己为师。倘若人家不肯,师父还会多次送法器、解决麻烦、暗中传技艺,直到人家答应为止。
  外来的佛教,一般都是弟子千辛万苦拜师父,师父才肯收。
  小竹闻言,小脸开始变得郑重起来,倒了一杯清茶,双手捧起,恭恭敬敬地起身,退后两步,茶杯过额头,奉茶上前。
  “师父,您请喝茶!”
  胡三秒神情肃穆,接过了茶杯,一饮而尽。
  小竹见状,下跪便拜。
  胡三秒忙从座椅上起来,一把拉起了小竹,激动万分地说道:“不来这套虚的,礼已经成了,嘿嘿。”
  小竹甜甜叫了一句:“师父!”
  胡三秒老脸布满了得意,眼神满是慈爱,答应了一句。
  得!
  以后古玩杂项类,小竹可以替我撑起一片天了。
  我说道:“恭喜胡爷喜得高徒!”
  胡三秒喜形于色,向我抱拳,神情无比感激:“小苏,你真是我大贵人!不仅解了捆绑老头手脚的十年绳索,还送了我一个好徒弟,老头子这辈子都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
  我回道:“不必见外,九号见。”
  胡三秒说道:“九号见!”
  我们两人起身离开了锁龙巷。
  出来之后,已经华灯初上了。
  小竹说道:“我挺喜欢胡爷的,但拜师其实就是想学杂项,这样我才能帮到哥!”
  我回道:“你应该改口叫师父!”
  “而且,从现在开始,遵从师命、伺师若父!”
  小竹笑着回道:“知道了,哥。”
  在路上的时候,突然接到了马萍的电话,她约我在西货场见面。
  我们叫司机调头,赶到了西货场。
  西货场上次教训裴星海那间大仓库外,停放着几辆大卡车,似乎正在进行托工走货。
  小竹在外面等着,我进了仓库。
  进去之后,见到马萍正满脸纠结,在仓库里面走来走去。
  她这种状态非常罕见。
  “萍姐找我有事?”我问道。
  马萍回过头来,目光灼灼:“兄弟,你胆子实在太大了!”
  我:“……”
  马萍继续说道:“索命门一共十二堂,文堂主是排名前三的堂主,江湖号称‘白面尸王’。”
  “你进芙蓉庄园闯阵也就算了,不仅把文堂主、芙蓉庄园十几位死士全弄进了医院,还明目张胆地签生死契约,点名要他们金主的性命,外加索命门二十根手指!这对他们来说,简直是惊天大耻辱!”
  “上面替我斡旋的那位金佛,接到了索命门通报。索命门说,虽然你确实按江湖规矩行事,但若你完不成生死契约,他们将让你百倍予以偿还!”
  百倍偿还。
  可就不单是取我项上人头那么简单了。
  也许把我生理、心理折磨的生不如死,再将我碎尸万段。
  但这结果在预料之中。
  我回道:“给萍姐添麻烦了。”
  马萍说道:“我叫你来,不是兴师问罪。索命门砍杀了你朋友,按我对你性格和本事了解,这间刀斧铺子你一定会去搅个天翻地覆,发生这情况不意外,我主要想告诉你两件事。”
  “第一,按索命门规矩,报答金主,有且仅有一次。上次他们报答了陆小欣,护人做单,本与她再无瓜葛,但现在你羞辱了索命门,他们对你起了杀心,一定不会让你完成生死契约,会破例再次启动金主保护计划!”
  “第二,上头那位金佛,已经给我下了死命令,坚决不让我再掺和你与索命门之事。我之前答应你找陆小欣,现在不能做了。姐被逼无奈,只得暂停。但目前所掌握的线索我必须要马上告诉你,时间再拖下去,线索不仅没任何作用,而且可能还要被封嘴。”
  马萍已经做到了她所能做到的所有!
  我点了点头:“好!”
  马萍掏出了几张照片,交待道:“看过就烧!”
  照片是拍摄证据,马萍惹不起上面的金佛,必须要立即销毁证据,与这件事彻底脱钩,完全可以理解。
  三张照片全是陆小欣。
  拍摄的比较模糊。
  有一张在人流多的车站,有一张在旅社门口,还有一张是野外夜晚拍的,好像还在墓地。
  根本来不及分析。
  我将三张照片全刻在脑海中,用打火机烧了。
  马萍说道:“三张照片全在魔都拍的,她像一匹狡猾的狐狸,根本摸不到固定位置。你赶紧根据线索,想其它办法去找她。”
  讲完之后,马萍拍了拍我肩膀。
  一切尽在不言中。
  这三张照片尽管信息杂乱不已,但已经算帮天大的忙了。
  感谢的话多余。
  我转身离开。
  马萍说道:“兄弟,珍重!”
  我回头笑问道:“萍姐,仓库门口几辆大卡车,你最近在走货?”
  马萍神情一愣,回道:“实不相瞒,老黄门留下来的一批脏货,最近风紧,必须赶紧处理掉。”
  我点了点头,出了仓库之后,打了一辆车。
  小竹让司机送我们回家。
  我更正道:“先不回家!”
  小竹一愣:“哥,去哪儿?”
  我回道:“见魏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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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九十一章 牯牛山
  我让司机马上去魏峰的办公地点。
  现在虽然是大晚上,但魏峰是一位工作狂,他没成家,吃住基本上都在所里。
  到了之后,我们径直走了进去。
  瞅见魏峰办公室仍然灯火通明,而魏峰正在跟几位同事俯在一张图纸上,用笔边画边交待着什么。
  我眼神好,简单瞄了一眼,图上画的好像是布控抓捕的点位,中间的目标则以一顶官帽来代替。
  人家工作秘密,我不便再看,也不好打扰,没吭声。
  但魏峰抬头看见我们来了,迅速将图给收了起来,立马挥手让同事全散了,走了出来。
  “大晚上,你们怎么来了?”
  “有重要线索,必须要提供。”
  “陆小欣的?!”
  我点了点头。
  魏峰闻言,虎目放着精光,赶忙让我们进来,将办公室门给关了,说道:“魔都方面,迄今未找到那辆车出现的踪迹,也没有其他有价值的线索,我甚至都恨不得自己过去!”
  这个很正常。
  两千年左右,天网工程还没彻底建好,除了一些重要人流节点有高清摄像,很多地方都没有。他们手上还有各种其他的事,不可能像马萍或者秃鹰哨下面的人一样,天天盯着这一件事干,找不到线索情理之中。
  不过,如果有蛛丝马迹,提供给他们,他们掌握的分析手段,却不是马萍、秃鹰哨可比拟的。
  我说道:“我见到了她出没的照片。”
  魏峰闻言,顿时欣喜万分:“太好了!照片拿来!”
  我摇了摇头:“朋友拍的,不方便携带,已经烧了。”
  魏峰一愣:“那有什么用?”
  我说道:“特征全印在我脑海里,你去叫一位信得过的画像专家来。”
  魏峰半信半疑,但他还是拿手机打了一个电话。
  几分钟之后,一位戴着厚眼睛、睡眼惺忪的老头过来了。
  他打着哈欠:“魏队,大晚上啥事?”
  魏峰笑着向我介绍道:“全金陵最厉害的速画专家,吕粮,号称‘神笔吕良’,就是性格散漫,爱喝酒睡觉,常犯小纪律,没人能够容忍,我把他给收留过来了。”
  吕粮翻了翻白眼,回道:“胡说八道!是我自己不愿意在他们那里干了!”
  我们找了一间画室。
  按照我的记忆,吕粮开始用铅笔进行快速素描。
  这家伙不魁是神笔,但凡我说出来样子,他立马就能判断出结构、模样,三两下就画了出来,见到不一致的地方,我再进行轻微纠正。
  本以为这事情最起码要耗费一晚上时间,但实际却只用了不到两个小时。
  三张图赫然而立。
  简直是照片的翻版。
  魏峰激动不已,大赞道:“二十一世纪最缺什么,人才!”
  吕粮丢了笔,神情却显得索然无趣,回道:“别夸我!夸一下你这位朋友吧,而且换一个词,天才!他能像电脑一样记这么清楚,但凡有一点绘画功底的人,都能画出来。我老吕第一次感觉自己像是个工具人!”
  我回道:“谢谢!”
  吕粮罢了罢手,说道:“别谢!下次你来了,叫小魏去找别人,没技术含量的事,我不干!”
  魏峰说道:“得得得!你赶紧睡觉去!”
  吕粮走了之后。
  魏峰瞅着那几张照片,满脸兴奋:“有这几张照片,加上魔都方面的数据库以及分析专家,最起码能锁定她近阶段的活动区域。”
  我问道:“什么概念?”
  魏峰解释道:“等于说,之前在大水里捞鱼,完全不清楚鱼位置,但现在可以圈定出鱼出现的小水域。她游过了,必然会有痕迹,有痕迹我们就能顺这线索给拽出来。”
  这算是重大突破!
  我心里有了盘算。
  等魏峰圈好了位置。
  我再将位置告诉秃鹰哨,让他们去圈鱼。
  在这点上,秃鹰哨的手段显然更毒辣、更快捷。
  马萍、魏峰、秃鹰哨,三张大网,层层传导递进,不信她还能逃!
  作别了魏峰,我们回到了家里。
  翌日一大早,肖胖子已经租了一辆面包车来了,接到我们之后,再去旅社接了卞五,最后转锁龙巷接了胡三秒。
  胡三秒见到肖胖子之后,先是一愣,说道:“小肥仔,原来是你。”
  肖胖子笑道:“胡爷,我当时就说了,你总有一天会给我开机关,这不是来了么!”
  胡三秒回道:“你个小包袱军!当时你那破玩意儿一看就是假晚清龙纹锁,想借我的名来骗洋人,败坏我名声!”
  肖胖子说道:“老爷子,你在摊市大怪人的名声,也没见得多好。”
  小竹闻言,不干了,说道:“肖哥,不许你这样说我师父!”
  肖胖子笑着闭嘴。
  一行五人,向牯牛山进发。
  到达牯牛山,已经是傍晚了。
  大巴哥准备在九号凌晨三点八分八秒开自来石,我们必须提前进入墓室。
  兵分两路。
  肖胖子和小竹在山下等大巴过来,他们上山之后,烧火。
  我、卞五、胡三秒带着工具,进入墓室。
  上山找到那座宋墓花了一个多小时时间,具体过程不表。
  这座宋墓位置非常隐秘。
  两山夹缝中间,前面一条小溪,后背靠大山石,墓前是长茅草和树。
  因为前段时间下暴雨,雨水和泥石将茅草和树给冲刷开,导致墓口露了出来。
  我问道:“老五,这墓的消息是谁最先知道的?”
  卞五回道:“丹市两个搬山道人,他们最先发现的。但搬山道人虽然寻龙点穴功夫一流,进墓趟水却差那么点意思,他们邀请了一个走光货的来趟墓,消息就这么泄露了。”
  我还是感觉有些不大正常。
  具体不正常在哪里,说不上来。
  但人已经来了,这墓必须要进。
  墓口塌方,露出来一条甬道。
  我们三人快速进入了甬道。
  甬道依照两旁的天然山石而建,半天然、半人工。
  三人当中,卞五是专门干地下活计的,我以前也常跟九儿姐下墓,唯独胡三秒可能很少进墓地,对墓室甬道一些石刻壁画啧啧称奇,大为感叹。
  十几分钟之后,穿过甬道,来到了巨大无比的自来石前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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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九十二章 不生锈的铜锁
  这块自来石大约一堵墙高。
  石头严丝合缝地嵌进了两旁的岩壁,整个自来石门表面完全看不出有任何机关的迹象。
  给人感觉就像是天然形成的一块巨大石块,挡住了墓室的大门。
  不过,偶可见自来石上一些划痕、与岩壁交接之处油渍以及利器凿迹……
  这些估计都是最近各大流派盗墓贼在闯石门之时留下来的,全部无功而返。
  我推了一下,纹丝不动。
  除非用暴力拆卸的手段,不然毫无办法。
  可暴力拆卸有两个大缺点,一来,容易将整座宋墓给弄塌,万一包括外面的甬道都塌了,别说进去取宝,人还容易搭进去。二来,暴力拆卸的东西比较难弄,且动静太大,易引来公门的注意。
  胡三秒见了,嘴里发出“咦”一声,老脸神情显得无比兴奋。
  这是他见到非常高难度的机关才会呈现的表情。
  胡三秒仔仔细细地观察了一下石门,又掐着手指,似乎正在演算。
  尔后。
  他身子蹲在地上,开始用石块在土里写写画画。
  一会儿觉得没算对,擦掉重来,再次进行推演。
  看他在地上画的东西,像五行八卦。
  我和卞五也看不懂,两人在旁边坐下来抽烟聊天。
  卞五说道:“据说,里面埋着北宋一位武侯,具体名字暂不可考。但确定陪葬品中有一件黄金缕衣,世之重宝。”
  难怪这么多盗墓流派心心念念要开这座宋墓。
  如果真的有黄金缕衣,与三星堆黄金面具一样,确实属于世之重宝了。
  一锅吃十世。
  没哪个厨子会轻易放弃。
  我问道:“从外面甬道石刻的形制来看,确属宋墓。至于有没有埋武侯爷,也可以解释为发现墓地的搬山道人从典籍记载及风水位置进行了推断。但黄金缕衣这事,迄今没人进去过,他们怎么会知道?”
  卞五闻言,摇了摇头:“……每个流派的手法都不一样,搬山道人到底用什么办法探测出黄金缕衣来,不大清楚。”
  这话倒让人无从辩驳。
  黄慕华当时还对锦衣卫墓打了一个神仙洞下去,探测出里面有玉带龙胆珠。
  古玩与盗墓,虽然互有相通之处,但所谓小鸡不尿尿,各有各的道,个中秘法,完全不可揣测。
  胡三秒一手拿着探照灯,一手在地上不断推算,额头上的汗珠出来了,似乎非常紧张。
  我看了一下时间,已经凌晨两点半了。
  大巴哥定的开墓时间为三点八分。
  卞五见此情形,有些着急了。
  “时间不大够了!现在大巴哥肯定在上山的路上,再打不开,我们就要被堵死在甬道里面!要不我们先撤出去?”
  我回道:“再给胡爷一点时间。”
  两点四十分。
  胡三秒突然愣住了,用脏兮兮的手狠狠地抓了一下头发,嘴里喃喃地说道:“怎么会错呢……怎么可能会错呢……”
  有点糟糕!
  再不出去。
  我们可能真会被堵死在这里。
  大巴哥可是一群亡命之徒!
  卞五两撇胡子抖动:“大佬,你快作决定!”
  我看胡三秒已经擦了地上的部分演算步骤,正重新在演算,干脆一咬牙:“再等胡爷五分钟!”
  时间在一秒一秒的过去。
  我仿佛听到了山边传来的众人脚步声,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三分钟之后。
  胡三秒突然从地上站了起来,用脚快速擦掉了地面推算步骤,满脸欣喜。
  成了!
  只见他用手开始不断地摸边上的天然石块。
  无比惊奇的一幕出现。
  但凡他摸过的石块,竟然能够缓慢地移动方位。
  胡三秒对目瞪口呆的我们说:“快,我来指示石块,你们来帮忙挪动!”
  按照他的要求,我们去掰动那些岩壁上的石块。
  九块石块掰动之后,它们又迅速归为原位。
  但此刻,自来石门竟然发出“咔嚓嚓”的响动之声,从右侧岩壁若自动门一般,挪开了一条缝隙。
  拿手电筒往缝隙里面一照,竟然发现有一把大铜锁,而且,还是从里面反锁了。
  这一下,我们全愣住了。
  自古以来的墓地,工匠撤走了之后,一般均将机关设在外面。但这自来石门,不仅外面有如此复杂的机关,怎么里面还有一把大铜锁?
  更关键是。
  这把铜锁虽然外形为古锁,但表面却显得无比光滑,好像里面有人住,为防止外人进去,经常开锁抚摸一般。
  但这疑惑我只想了几秒,便想通了一半。
  里面的锁槽锈迹斑斑,证明这锁槽是当时建墓之时弄的。
  古时候陪帝王或者王公贵族殉葬有两种方式。
  一种是死殉,就是在外面赐死宫女、佣人,将尸体随墓主人一同放入墓室,再封墓门。
  另一种是活殉,一般由一位头领带队,带领殉葬宫女、佣人进行主墓室之后,陪葬头领在里面提前布置好的锁槽上加上一大锁,把钥匙给折断或者吞了,不让大家出去,活人在里面殉葬。
  非常残酷的一种封建殉葬方式。
  从锁槽来看,这里肯定进行过活殉。
  至于为什么这把铜锁不生锈,只有等进去看了才知道。
  正在此刻。
  我们已经听到了甬道外面嘈杂声。
  大巴哥等人来了!
  卞五是走马阴阳派的,他们属于风水流派转行,见到不生锈铜锁的情况,脸色一变,竟然随身捏起了一张道符:“估计宋武侯一直在里面生活!苏兄,到底是回头对付大巴哥,还是进去对付宋武侯,你快作决定!”
  我差点晕过去。
  这都什么怪力乱神的!
  现在也没时间向他们解释。
  我问胡三秒:“锁可以打开吗?”
  胡三秒回道:“里面这把锁太简单了,但是……刚才小五说的,会不会真有人活里面?”
  看来他也被卞五神经兮兮的说法搞得有点害怕。
  我回道:“打开!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
  胡三秒闻言,一皱眉,手中捏出了一根小铁丝,穿过缝隙往里面晃了一下,铜锁“吧嗒”一下打开了。
  我们三人迅疾闪身而进。
  进去之后,胡三秒招呼我们分别拉紧自来石门左右两边的马头环。
  尔后,他动手将门往旁边用力一推。
  “轰隆”一下。
  自来石门按原样关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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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九十三章 飞翅帽
  几乎只隔了十几秒钟。
  甬道外面的嘈杂声就已经来到了自来石大门口。
  刚才那一下真的太险了!
  稍微再耽误一会儿,就要正面与大巴哥等人硬扛。
  我倒是不怕。
  但胡三秒和卞五两人,压根无法对付这群亡命之徒。
  我对他们做了一个禁声的手势,捡起了地上的铜锁,招呼他们迅疾找地方藏了起来。
  外面传来一副公鸭嗓声音。
  “你们全都特么看好了!”
  “今天巴哥我来向你们展示一下什么叫做霹雳手段!”
  “一群怂货,弄了这么久,一块破石头都弄不开!”
  从刚才传进来的脚步声判断,至少来了二三十个人。
  这些人,有些是大巴哥的手下,也有些为原来隶属金陵黄门但近期被大巴哥给降服的盗墓流派。
  “把家伙什给老子都搬上来!”
  “就你们这些废材,练以前那些狗屁技术,有个鸡毛用!二十一世纪了,要依赖科学!”
  大巴哥继续大声说道。
  两分钟之后。
  外面自来石门突然传来了无比刺耳的呜呜钻孔之声,自来石门正在剧烈地抖动。
  我们三个人顿时面面相觑。
  空压钻孔机?!
  这玩意儿是矿山打孔点炮的设备,体型大、还需要电。
  难不成大巴哥除了带了空压钻孔机,还带了小型的发电装备?
  事情太匪夷所思了。
  盗墓贼向来都是靠技术吃饭的,玩的就是寻龙点穴、掘地打洞、墓室避险以及摸金倒斗的强悍能力,属于门槛奇高一个行业。
  但大巴哥开一辆车,竟然把挖矿的机器设备全抬上了山。
  不仅简单粗暴,而且嚣张的令人发指!
  外面有机器钻孔的声音,我们在里面讲话,完全不怕他们听到。
  胡三秒显得满脸无语而痛心:“宋代九宫阴阳石门机关,乃天下十大石机关之一,竟然被这样的暴力方式破坏,简直岂有此理!”
  卞五却无比兴奋,两撇八字胡不断抖动,手中掏出了一包药粉。
  估计是什么令人昏迷或者短暂失明的江湖药。
  “苏兄,我先去开棺材!等他们进来之后,我会用手中的好东西制造出混乱,你们乘乱从墓室里面出去!”
  “我再去偷袭大巴哥,将他弄进棺材里面!”
  “等我出来之后,我们再想办法将大门给封了!”
  我没有吭声。
  因为我一直在用手电照着那把从里面反锁的不生锈铜锁。
  这把铜锁,外形像古锁,但我一上手,就已经判断出来类似摊市那种仿旧锁。
  墓葬进行过活殉可以确认,但即便是活殉,里面的铜锁也应该是宋锁,凭白无故出现一把现代仿旧锁,这完全超乎想象。
  为了进一步确认,我问胡三秒:“胡爷,你看一下这铜锁是不是宋代机关锁?”
  胡三秒接过来一瞅:“奇怪啊……这是一把现代仿旧锁啊,哪儿来的?”
  它不可能飞进来的。
  也不存在卞五刚才说什么宋武侯在里面生活的情况。
  一把表面光滑无比现代仿锁出现,只能说明,有人曾进来过,就在近期!
  我脑子顿时一炸。
  三个片段像电影镜头一般闪过。
  一个是马萍在西货场仓库门口停着几辆走货的大卡车,马萍当时对我说:“老黄门留下来的一批脏货,最近风紧,必须赶紧处理掉。”
  本隶属金陵黄门的地下厨子,最近闹出来如此大的动静,还归附了徽州来的大巴哥。
  马萍不仅对他们的行为无动于衷,还抓紧时间在处理黄门的脏货。
  证明这个老江湖,已经嗅到了某些危险的气息,不敢动。
  马萍已经一统了金陵江湖,她不敢动,只存在一个原因,有公门之人正在盯着她。
  另一个是昨晚我找魏峰之时,他正与同事趴一张图上办公。那是一张布控抓捕图,图上面布控点位,围绕一顶官帽来设置。现在想来,图的样子,与我们这次牯牛山墓地的地理情况非常之相似,而且,官帽是一顶宋朝的官帽!
  官帽属于古玩杂项的一种。
  宋朝官帽比较有特色,帽子两边的铁翅各伸出一尺多长,也叫做飞翅帽。
  飞翅帽还有一个典故。
  据说,赵匡胤陈桥兵变称帝,手下一帮将领都是生死兄弟。
  但他称帝之后,这帮将领聊天还像平时一样与他交头接耳,赵匡胤心里不舒服,于是发明了这种飞翅帽,戴官员头上,省得他们没规矩。
  宋朝飞翅帽作为布控目标。
  魏峰的行动指向会不会是这座宋墓?
  第三个片段,卞五说宋墓里面有一件黄金缕衣,消息是搬山道人透露出去的,最后搞得盗墓界人尽皆知。
  这事情非常之可疑。
  盗墓贼最遵从的一项生活原则是闷声发大财,即便是搬山道人打不开自来石门,他也不会将有黄金缕衣之事透露出去,害得这么多人来围墓。
  出现这样的结果,要么搬山道人是蠢驴,要么搬山道人故意为之。
  一个无比大胆的想法映入了脑海。
  魏峰在学古董行当支锅!
  他要一网打尽这群盗墓贼!
  而搬山道人,肯定是魏峰的内线,故意放出宋墓有黄金缕衣的消息!
  这想法冒出来之后,我顿时被自己给吓了一跳。
  可一分析,感觉却越来越清晰。
  宋墓因雨水塌方露出了墓门,会不会也塌方露出了其它地方?
  而魏峰可能比盗墓贼先接到信息,提前发现了这座宋墓。
  公家要保护古墓。
  在雨水冲刷的紧急情况之下,魏峰虽然没办法打开自来石墓门,但却有可能从其它塌方的地方进入了墓室,并将里面的陪葬品给搬走了,且把原来已经完全无用的老绣铜锁换成了一把仿旧铜锁。
  这完全说得通!
  我立马转头对卞五说道:“你马上去看一下墓室周围有没有其它塌方口!”
  “胡爷,我们去看一下棺材。”
  卞五闻言,身躯若一条狸猫,在黑暗中快速消失。
  我和胡三秒往主棺椁疾步走去。
  外面仍然在咔嚓嚓的用空压机钻孔,偶尔可以听见大巴哥癫狂而嚣张的大笑声。
  等我们到了主棺椁的边上,顿时愣住了。
  主棺椁是一副无比普通的黑漆棺材,还发着刺鼻的油漆味。
  掀开棺材盖一看,里面什么都没有。
  卞五此刻也气喘吁吁跑了过来,大急道:“东北角果然一个塌方通道,有些积水,我还看到了脚印!脚印非常新鲜,就是前段时间踩出来的。”
  完犊子!
  宋墓里面的陪葬品,乃至尸骸,肯定已经全部被转移了。
  这等于说。
  魏峰通过一座空墓和一堵难搞的自来石门为诱饵,支了一口空锅,故意引了金陵一帮盗墓贼前来扒锅吃肉,准备一锅全端。
  好一个魏峰!
  竟然将古玩行当的手法玩得像溜溜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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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九十四章 六孔一锤
  先转移陪葬品,再利用内线放迷雾,接着周密布点抓捕。
  魏峰支这口锅,玩得隐蔽而巧妙。
  他之所以要在自来石后面加一把铜锁。
  我猜测,他想利用自来石门机关以及后面这把铜锁,将大巴哥等人阻挡在外面通道,他们再从通道外面堵住这帮盗墓贼。
  毕竟,如果大巴哥等人进入了墓室,墓室比较宽大,里面情况复杂,有些地方有石头缝隙可供藏身,容易产生漏网之鱼,行动起来也不如在外面通道那么安全。
  可不管怎么说。
  卞五刚才发现的那个塌方口外面,魏峰肯定也布置了人,防止万一有人进入墓室之后,误打误撞找到塌方口,从那里逃生。
  胡三秒和卞五见我脸色变了,纷纷问我怎么了。
  我回道:“我们被包饺子了!”
  尔后。
  我简单把自己的推测给说了一遍。
  卞五听完,顿时脸色蜡白,问道:“这怎么办?!”
  本来这次只是为了教训大巴哥而进来,但没料到魏峰已经提前布好了鱼篓,我们反而傻乎乎钻进了鱼篓。
  我和胡三秒没有前科,但卞五若被逮住,可就彻底完犊子。
  这个时候。
  外面传来一阵欢呼之声。
  转头一看。
  偌大的自来石已经被空压机头钻开了一个婴儿手臂粗的圆形孔。
  “哈哈哈,我大巴哥干这种自来石,向来号称‘六孔一锤’!”
  “什么叫做六孔一锤呢?石门周围六个孔一开,中间锤子一砸,再牛逼的石门机关,都会破出一个大洞!”
  “现在是两点五十九,三点八分,看我大巴哥怎么抡大锤,升棺发财,哈哈哈!”
  这蠢驴死到临头,还在吹牛逼。
  空压机再次发出了轰隆隆的响声。
  目前情况是。
  外面甬道一队包抄人员。
  塌方通道口子一队包抄人员。
  完全是插翅难飞一种局面。
  最糟糕的结果是,大巴哥等人破了自来石门之后,如果他们全部进入了墓室,两队包抄人员将对墓室形成前后夹击的状况。
  两个口子一卡死,欲哭无泪。
  要破局。
  必须则将两队包抄人员的力量进行前后分割!
  我脑中想到了一个办法,立马转头对卞五和胡三秒交待。
  “你们把那副棺材拉到塌方的通道旁边,随意摆放,但千万别堵住通道口,两人先进棺材里面躲着,别吭声!”
  胡三秒问道:“小苏,那你呢?”
  我回道:“别管我,等下我一定会带你们出去,相信我!”
  他们见我神情无比坚定,没再多说,立马跑过去抬起了那副棺材,搬到了塌方通道口的旁边,迅疾钻了进去。
  我走到了那扇正在剧烈颤动的自来石门边,将头发给弄乱,咬了手指弄出血,涂在自己的眼睑、牙齿、嘴唇上,再从地上弄了不少灰,抹在了脸上。
  大巴哥等人正兴冲冲地钻第二个孔。
  机器声音非常之大,外面一堆人嘈杂,全在纷纷拍着大巴哥的马屁。
  我突然发出了无比凄厉的一声尖叫。
  瞬间。
  机器声停了。
  “什么声音?!”
  “不知道啊!”
  “刚才谁特么在鬼叫,癞子三,你是不是神经病又发作了?”
  “巴哥,我上个月已经治好了,你怎么还冤枉我?”
  “……”
  人都说骗鬼吃豆腐。
  我现在是扮鬼骗人吃豆腐。
  实属无奈之举。
  我必须要想尽一切办法,阻止大巴哥破掉石门,让魏峰的力量主要集中于通道外面。
  捡起了地上一块石头,透过刚才已经钻出来的石孔,对准了站自来石门对面一个人的裤裆,迅疾弹了出去。
  我对自己的指力相当自信。
  “嗷”一声惨叫。
  那个捂住裤裆,迅疾蜷缩倒退,嘴里不断惨呼。
  这一下。
  大巴哥等人全懵了。
  好端端的从死人墓里飞出来一块石子,还准确无误地弹中了人,尽管这些人都是干死人活的老手,但要说不瘆人,根本不可能。
  空气无比安静。
  一会儿之后。
  大巴哥问道:“这特么不会有人已经进去了吧?!”
  旁边有人颤声回道:“巴哥,这自来石门没人能打开啊……再说了,即便进去了人,人怎么可能从小孔飞石那么准?”
  大巴哥又问道:“难道是因为刚才机器钻孔溅出来了石块,弹到这家伙了?”
  众人均不吭声。
  我手中另外一块石子,再次迅疾弹出。
  另一人又捂住裤裆惨呼一声,卷缩倒地。
  这一下,他们总不会怀疑是钻孔溅出来的石块了!
  耳听到外面脚步声无比凌乱。
  这帮货吓得纷纷退后。
  大巴哥勃然大怒:“都特么过来!退你们妈啊!”
  “巴哥,有……有鬼啊……”
  大巴哥大恼道:“鬼尼玛个头!老子盗了一辈子墓,连鬼影都没见过!发丘的,你朝孔洞里瞅瞅!”
  发丘的颤声回道:“巴哥,为什么叫我?”
  大巴哥说道:“你不是号称夜鹰吗?视力好!”
  发丘的回道:“那都是江湖上朋友胡乱起的外号,作不得数,其实我视力非常一般……”
  大巴哥顿时火了:“你特么到底看不看,信不信老子弄死你?!”
  “……”
  有人开始蹲下身子,开始瞄孔洞。
  因为我见到一束高光手电,从外面透过孔洞,往墓室里面照。
  我突然将头给移过去,堵住了孔洞,呲着血红的牙和嘴唇,翻着白眼,无比恐怖地呈现在手电的正对面。
  手电迅疾一黑。
  “哎呦卧槽……”
  “巴哥,真有鬼,真特么有鬼,一颗血头,刚从地里爬出来的……”
  对面瞬间炸锅了。
  好像全在往外面跑。
  大巴哥急了:“都别特么慌!发丘的,老子要是打开石门没有鬼,我让你变成鬼!”
  “巴哥,我以全家性命发誓,里面绝对有脏东西!这墓开不得!”
  我有一些无奈。
  寻思时间已经过去这么久了,魏峰怎么还不上来?
  大巴哥大声喝道:“干它姥姥的!搬山道人呢?去把你的黑驴蹄子和辟邪道符拿来,老子还真不信邪了!”
  搬山道人回道:“巴哥,辟邪这事儿走马阴阳最专业,我们都是业余的……”
  按照之前的判断。
  搬山道人是魏峰的内线。
  这次他一开口,果然有所区别。
  虽然他声音显得非常惊恐的样子,但音调实际上没有畸形,还透着一丝淡定。
  只能证明,他是演的。
  搬山道人可能以为里面有公家人在故弄玄虚。
  大巴哥说道:“走马阴阳那几个家伙马上自己都要变成鬼了,他们辟个鸡毛邪!赶紧滴,少特么废话!”
  正在此刻。
  我从孔洞里感受到,外面突然灯光大盛,一声惊天爆喝传来。
  “全部蹲下!”
  魏峰终于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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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九十五章 溜走的大鱼
  魏峰那一声爆喝之后,外面甬道顿时一阵骚动,脚步声变得无比凌乱。
  让我无比意外的是。
  大巴哥竟然高吼了一句:“上家伙,不要慌,冲出去!”
  这货竟然嚣张至此?!
  我看不到外面的场景。
  但我却能听到外面夹杂的响动之声,有喷雾、有器响、有哀嚎。
  鼻尖也能透过石门孔洞闻到刺鼻的药粉,或者说药水味。
  这可能是这群盗墓贼独有走江湖的东西。
  我已经确定。
  大巴哥算是彻底废了。
  他竟然敢负隅顽抗,到时恐怕要牢底坐穿。
  我第一步目标已经实现,阻挡大巴哥在甬道外,避免他进墓室来之后,我们跟着他们一起被两面夹击。
  客观上,我算给魏峰帮了一个大忙。
  魏峰果然非常勇猛。
  十几分钟之后,外面甬道彻底没任何动静了,估计大巴哥等人已经全被制服。
  魏峰说道:“丛老巴,我找你好久了知道不?!”
  大巴哥:“……”
  魏峰大声喝道:“说话!哑巴了?!你刚才不是挺嚣张吗?!连空压机、发电机都搬上来了,你咋不上天呢!”
  大巴哥颤声回道:“大佬,我没哑,认栽了……”
  魏峰冷哼一声:“清点一下,看看这群人是不是全在这儿!”
  有工作人员清点完之后,对魏峰回道:“全在,一个没漏!”
  魏峰笑了:“哈哈,当真是活到老、学到老,你们古董盗墓行当不是喜欢在墓地支锅做局么,丛老巴,你觉得我这口空锅支得怎么样?”
  大巴哥慌不择言:“大佬,这可不是空锅啊……墓室里面有鬼!”
  魏峰问道:“有什么?!”
  大巴哥回道:“有鬼啊!血刺呼啦的,老吓人,不然我们之前已经进去了。”
  魏峰问答:“你是不是觉得我刚才对你下手太轻了?”
  大巴哥说道:“真有鬼啊!刚才有人看见了,不信你们现在用空压机钻开石门,进去看看。”
  旁边之人信誓旦旦跟着附和。
  魏峰肯定不会信这个,回道:“丛老巴啊丛老巴,你屁股一撅我就知道你想拉什么屎!”
  “你眼睛滴溜溜地转,是不是想乘我们钻门进墓,人手不够的时候跑路呢?”
  “行,我今天满足你!”
  紧接着。
  我听到了对讲机的声音。
  “B号位的同事,你们从塌方口进墓室里看一下。”
  一切全按我设想的剧情在走。
  我迅疾转身离开自来石门,来到墓室塌方口边上,钻进了那副棺材。
  等我钻进棺材,已经听到有好几个人从塌方口走下来。
  不是我料事如神。
  而是之前我见到那张布控图的时候,看到了三个重要的布控点位,一个甬道、一个塌方口、一个下面的大巴车。
  在如此漆黑的墓室里面,他们根本不会注意到这副在塌方口随意摆放的棺材。
  耳听到他们进了墓室,脚步声开始在墓室四周找去。
  墓室非常之大,塌方口离自来石门的距离有一些远。
  找了好一会儿之后。
  他们脚步声已经前往了自来石门边上,对讲机声音再次传来。
  “报告,没发现什么特殊情况。”
  “再往石门周边墓室的缝隙里找找!”
  他们在自来石门缝隙周边继续寻找的动静再次传来。
  只要我们动作、脚步足够轻,在如此宽大且黝黑的古墓里面,他们不可能发现我们。
  我对卞五和胡三秒做了一个手势。
  三人轻轻地挪开了棺材盖。
  卞五打头、中间胡三秒、后面是我,三人像狸猫一样,沿着塌方口出去。
  出了塌方口之后,我们迅速摸黑往山下狂奔。
  到了半山腰一个坡底,几人才气喘吁吁地停了下来。
  我这才发现,自己全身都是冷汗。
  我们找了一块石头下面,全瘫倒在地面上休息。
  虽然把大巴哥等人送进去的目的最终还是达到了,但这惊险无比的过程完全超乎了我们的预想。
  胡三秒老脸蜡白:“小苏,你简直是神算啊!装神弄鬼阻止大巴哥进墓,暗度陈仓躲进棺材,金蝉脱壳无声无息跑路,这三十六计简直玩成了花!”
  卞五喘着大粗气说道:“其实就一计,将计就计!这次实在太惊险了,苏兄你等于捞了我一次!”
  胡三秒突然好像想到了什么,大急道:“胖子和小竹在烧盗墓大巴呢,那里也有人在守着,怎么办?!”
  我回道:“他们没那么蠢。”
  讲完之后,我给肖胖子打了一个电话,问他们在哪儿。
  肖胖子回道:“我们看见魏峰带人来,提前撤了!”
  我问道:“你们不管我们死活就走了?”
  肖胖子闻言,在电话那头嘿嘿直笑:“小竹这丫头死活要上来救你,但被我给拉住了。一来,你这开过光的脑袋,不可能栽里面。二来,即便是插翅难飞,你一定会选择舍车保帅,自己留下,想办法让卞五溜走,你和胡爷啥也没干,被逮了我就找老魏去,哈哈哈。”
  我回道:“你可真够狠的!”
  挂完电话。
  我们打算休息一下,等魏峰他们全部离开了再走。
  但让我们没想到的是,才休息了十几分钟,山坡上竟然往下飞奔来一个人。
  此人脚下速度之快,简直令人匪夷所思。
  借着暗淡的月光,发现在他身后五六百米处的山坡上,有几个人正在追。
  卞五见到了这个人,眼睛瞪得老大:“大巴哥!他怎么还逃出来了?!”
  “据说这家伙从小在山上生活,跟老江湖练过谭腿,不仅腿功厉害,跑步还生猛!”
  讲完之后,卞五就想上去阻拦大巴哥。
  我拉住了他:“你们现在沿小路快速下山,我来拦住他!”
  卞五若出现在大巴哥面前,到时魏峰一审大巴哥,他肯定会讲出卞五拦他之事,到时比较麻烦。
  大巴哥不认识我。
  而且,我在墓室里面化的血妆还没擦,夜色之下,他根本看不清我的模样。
  这次我要帮魏峰逮住这条从鱼篓里溜走的大鱼!
  等卞五和胡三秒跑了下去,我点了一根烟,从地上捡了一块趁手的石头,爬了上去,站在了他前面不远处。
  大巴哥的脚步速度确实快,如同电动小马达,两腿迈开呼啦啦直窜,嘴里还吭哧吭哧的。
  没一会儿,他就跑了过来。
  我笑道:“大巴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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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九十六章 弹腿
  大巴哥正专心致志地逃跑,猛然听到了声音,脚下一个急刹车,抬眼一看我的样子,顿时吓得脸上肌肉剧烈抽搐,嘴里骂了一句:“哎呦卧槽!”
  他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我的模样,在夜色之中,确实可能有点吓人。
  但大巴哥不愧是闯荡多年的老江湖油子,瞅了一眼月光下面的影子,立马反应过来我并不是什么脏东西,从地上迅疾起身,猛地拉开了自己衣服,一手迅疾打着打火机。
  衣服里面竟然绑了自制药包!
  我算是明白他为什么被逮住还能逃了。
  他肯定也用这招对付了魏峰。
  魏峰基于担心甬道里那么多人的生命安全,放开了他。
  大巴哥往后瞄了一眼几百米山坡上追下来的人,大急道:“你特么赶紧给老子滚开,否则我炸死你!”
  我不退反进,大踏步往他走去。
  大巴哥见状,简直要疯了,一边大步后退,一边大嚷道:“你神经病吧,老子这是药包,会死人的!”
  哥们当然知道。
  但在如此开阔场所,他有逃生的机会,一定不会点着。
  而且,我也不用担心其他人被他给威胁。
  我拿开了嘴里的烟头,吹了一下火苗,说道:“知道,我来帮你点!”
  大巴哥顿时懵了,满脸纠结和愤怒,骂了一句:“傻逼!”
  他迅疾合拢了衣服,开始撒丫子往右边跑。
  速度太快了!
  难怪他能甩追兵那么远!
  我手中的石块迅疾出手,打在他的脚腕子上。
  大巴哥嘴里哀嚎一声,翻倒在地上,但他又迅疾爬起,一瘸一拐地往前面疯跑。
  我几个踏步上前,一个鞭腿将他给撩翻在地,猛地一拎他的衣领子,三两下将他身上的药包给拆了,引线卸掉,顺手丢到了旁边水潭里。
  大巴哥神情崩溃了,拼命地挣扎。
  “咔嚓”一下。
  他嘴里再次惨呼一声。
  我将他的左腿脚腕子给弄脱臼了,对他说:“快用谭腿跑,他们马上就要追来了!”
  大巴哥已经彻底疯了:“神经病,神经病……你特么到底谁啊……”
  我回道:“我是墓室里面那只鬼!”
  讲完之后。
  我往下一跃,迅疾隐没在了夜色之中。
  走的时候,斜眼往后瞥见,大巴哥本来想接自己脱臼的脚腕子,但动作不得要领,接不起来,回头见人已经追上来了,只得嘴里一边哀嚎着,一边跳着那条单腿,脸色无比恐慌和憋屈,往前一蹦一蹦。
  谭腿已经变成弹腿!
  很快,后面追来之人已经将他给扑倒在地。
  从山上下来之后,我在溪水边洗了把脸,直接去了肖胖子和小竹约定的镇上旅社。
  到了旅社二楼,胡三秒和卞五比我早到了。
  肖胖子见我进来,笑嘻嘻地说道:“苏子,你说老魏要知道你掺和了进来,会不会气得血溅三尺?”
  我回道:“不会,在宋墓我算帮他大忙了,刚才还逮住了一条大鱼送给他。”
  尔后。
  我把在山上折腾大巴哥之事讲了。
  他们听完之后,全哈哈大笑。
  小竹说道:“哥,你真的太坏了!”
  卞五说道:“苏兄,最近风头不行,我得出去避避,省得沙子眯眼,到时我再联系你。”
  “今天这事儿,虽然没按我们最初的方案来,但感觉比设想的还要痛快,哈哈哈!”
  笑声还没停。
  卞五像狸猫一样出了门,身子迅疾消失不见。
  我本来以为。
  此事结束之后,大巴哥会牢底坐穿。
  但没想到,很快我又与大巴哥见了面。
  天亮之后。
  我们打车回到了苏城。
  第二天。
  小竹跑去锁龙巷跟胡三秒学杂项手艺。
  肖胖子带肖伯去医院看胃病。
  我去了影青阁。
  去的目的,就是提前跟陆岑音通一下气。
  与索命门签订生死契约之事,到现在我还没跟她讲。
  不管她现在对自己这个变态妹妹什么想法,但陆小欣这条鱼,我逮到之后,必须要宰了。
  因为她不死,我就要死。
  现在陆小欣的照片出现了,我预感很快会将她给拎出水面。
  到时候,陆岑音会面临一个非常艰难的抉择。
  来到了影青阁门口,发现铺子虽然按照火烧之前的样子重新装修好了,但门口罗雀,柜台上的古玩寥寥无几,里面的店员甚至在打瞌睡。
  我径直上了二楼。
  还没敲门,便听到陆岑音在里面打电话的声音。
  “王总,我们暂时没有货,您要的东西,暂等一段时间行吗?”
  “……确实抱歉,前段时间铺子出了火灾,我们也想履约……”
  “行吧,希望我们有机会下次合作,谢谢您。”
  我敲了敲门。
  陆岑音说道:“进来。”
  进去之后,陆岑音见到了我,撅着嘴,一副委屈小女人的样子。
  我问道:“碰到难关了?”
  陆岑音闻言,长叹了一口气,回道:“金陵这个地方市场不大,影青阁以前的经营模式是,收货之后,货物分销全国。因为我们从不走赝品,信誉一直很好,所以有一百来家分销合作商。”
  “但因为之前一把大火,不仅合作商新要求的新货无法提供,而且下了订单的物件,也无法完成交货,只得退订金、付赔偿。”
  “这头无新货源、没收入,那头的赔偿以及经营成本每天都支出,我已经将家中私藏,全部拿了出来弥补陆家亏空,但杯水车薪,压根起不了任何作用。”
  我问道:“陆家叔伯们的私藏呢?这是共度难关的时候,他们有什么表示没有?”
  陆岑音回道:“他们就别提了,不仅不帮忙,竟然还要求按原比例每月分红。”
  “但我不会由着他们性子来,规定下月八号之前,要么退股、要么冲货加股,亏损期不可能分红。这话出来之后,他们全炸锅了。”
  “按我的判断,他们肯定不会退股,最后被迫无奈将私藏拿出。用处到底多大,尚不好说。到时候如果陆家还不能彻底翻身,可就真的要从金陵古董行当消失了。”
  我笑道:“等于说,陆岑音家主成了百年古董世家的送终人。”
  陆岑音闻言,白了我一眼:“你还笑!”
  我说道:“我笑,是因为我可以救陆家。”
  ,

一百九十七章 不管以后
  陆岑音闻言,美眸瞪得老大,问道:“陆家缺钱、缺货、缺人,你能怎么救?”
  我说道:“我估计你用陆家的房子、地皮,向银行进行了高额信贷,钱倒可以暂时支撑一段时间,打一个时间差。可若在这段时间之内,没有货源,生意无法迅速开展,还不了信贷,将彻底崩盘。归根结底,其实还是缺货的问题。”
  陆岑音点了点头,回道:“对!我倒是想吃其它古董铺子的货,但人家都等着看陆家笑话,没人愿意出。”
  这是肯定的。
  没有货,也就不存在店。
  货多、货好,是古董铺生存的根基。
  即便是外地不了解陆家情况的古董铺,人家也不会出。
  除非出超高价,但这是陆家承受不起的。
  我说道:“我知道怎么低价弄来货。”
  陆岑音秀眉微蹙:“哪里弄?我可不制赝!”
  我说道:“不制赝,有两条路你可以走。”
  “第一,魏峰刚刚支了口大空锅,将附近几省盗墓流派一网兜了个干净。不要小看这些盗墓贼,他们货多得不行。追脏出来的,肯定全没收。除少部分不能交易流通外,能交易的会委托拍卖,钱冲库。你提前跟金陵几家拍卖行沟通好,低成本全部吃下来。”
  “第二,金陵黄门原有一大批货,被马萍给吃掉了。她现在急于处理,估计大部分已走托工前往港市渠道。港市渠道对这种脏货,一般低调处理,价钱绝对远低于市场,你派人去全部吃掉。”
  “经过拍卖行的东西,干净清白,无后顾之忧。有这两批货打底,加上你和陆家叔伯们的私藏,至少可恢复陆家百分之七八十存货规模,再不翻身,就不是陆岑音。”
  陆岑音听完,瞠目结舌。
  半晌之后。
  她说道:“这简直是救命稻草!你这都哪儿来的消息?”
  我回道:“别管我哪儿来的消息。你现在甚至可以答应合作商,什么时候能供货。两条腿一齐走路,预计一个月之后,楼下那些店员根本没空再睡觉,会忙得屁砸脚后跟。”
  陆岑音激动的脸色有些潮红,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嘴里喃喃地说道:“太好了,这实在太好了……”
  尔后,她转过头来,对我说道:“我确定了!”
  我问道:“确定什么了?”
  陆岑音脸上露出了酒窝,眉眼带俏:“你就是猴子给我派来的救兵!”
  我没吭声。
  陆岑音赶紧拿起了办公室的座机,打了好几个电话,全布置了下去。
  工作起来的陆岑音,出手果决,毫不拖泥带水,非常有风范。
  这与她对待感情,好像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
  打完电话之后,陆岑音长舒了一口气,双手合十,美眸微闭,满脸兴奋。
  尽管我不忍打断她此刻的心情,但我还是要将生死契约之事跟她讲。
  我说道:“我不仅是救兵,还是一位刀斧手。”
  陆岑音睁开眼睛,问道:“怎么了?”
  我将与索命门签生死契约之事,与陆岑音讲了。
  末了。
  我对她说道:“陆小欣快出现了,当然她也一定快死了。因为她不死,那我就快了。”
  “你在这方面,从来都像一位优柔寡断挑选玩具的小孩。但这次你没有选择权力,只能在边上看着。”
  “不管最终结果如何,希望你都能承受。”
  这话语非常残忍,但不得不点清楚。
  对这件事情,陆岑音一直在做头埋在沙子里的鸵鸟,不愿意面对。
  可当一个糟糕的结果必然要来临,倒不如提前告诉她残忍的真相。
  陆岑音之前如释重负的神情全部消失殆尽,犹如突然黑云袭心,脸色无比黯然,怔怔地瞅着我,没有吭声。
  我们两人始终还是没法逾越那一步。
  先前是因为我父母之仇,让我不敢。
  后来慢慢因为陆小欣,让我不忍。
  逼着她在陆小欣和我之间做选择,没有人性。
  一切话语显得苍白无力。
  我起身离开。
  可刚要到门口的时候,陆岑音说道:“苏尘。”
  我回过头。
  她眼眶泛红,在极力地压抑着着自己情绪,颤声说道:“我不仅没得选,甚至根本不用猜测结果。”
  “小欣一定不是你的对手,十个她也不对付不了你,她这次死定了!”
  “但她是我妹妹,从小我看着长大,不管她犯了什么错,我都会原谅她、包容她。”
  “你杀了小欣,我也一定会恨你,恨你一辈子!我根本做不到不恨,不管我多喜欢你!”
  我瞅见她讲这话之时,浑身颤抖,眼眶泪水在打转,模样凄然而决绝,一阵心疼。
  走了过去,轻轻地拭去她眼角的泪水。
  “对不起。”
  陆岑音抓住我的衣服下摆,肩膀耸动,在抽泣,低声说道:“现在不用对不起,以后我也不想听。”
  半晌之后。
  陆岑音抬起头来,无比认真地问道:“但你喜欢我吗?就现在,我不想管以后!”
  我心中顿时涌起了无限柔情和悸动。
  她真勇敢。
  不管以后怎么样。
  哪怕到时我们成了刀锋相向的仇家,至少现在不是!
  现在,我要对这丫头做该做的事!
  我一把抱起了她,像疯狂的饿狼,开始撕扯她的衣服。
  陆岑音娇吟一声,瘫在我怀中,双手若小猫抓挠,主动而热烈地回应着我,娇喘着说道:“……我想这天好久了……”
  在那一刹那。
  我突然想到一个问题:“……我先看一眼王叔在不在。”
  讲完之后。
  我一把将她抱上了办公桌,摁了办公桌边上的监控摄像。
  监控摄像能看到大厅和楼梯的情况。
  大厅里暂时没有任何异常,但楼梯里却咚咚咚跑上来一个人。
  正是王叔。
  我差点崩溃。
  陆岑音又羞又气,俏脸酡红,转头对着监控摄像说道:“王叔,你这是上来干嘛呀?!”
  “我现在有大急事,你赶紧下去吧!”
  王叔正往上跑呢,突然听到天花板摄像头传来的声音,顿时懵逼了。
  他站在楼梯上,对着天花板上的摄像头说道:“大小姐,宁县的胡总、费总等人,怒气冲冲来了,说我们毁约,要砸店!”
  切换了一下摄像头画面。
  影青阁大厅果然冲进来七八个人。陆岑音闻言,美眸瞪得老大,问道:“陆家缺钱、缺货、缺人,你能怎么救?”
  我说道:“我估计你用陆家的房子、地皮,向银行进行了高额信贷,钱倒可以暂时支撑一段时间,打一个时间差。可若在这段时间之内,没有货源,生意无法迅速开展,还不了信贷,将彻底崩盘。归根结底,其实还是缺货的问题。”
  陆岑音点了点头,回道:“对!我倒是想吃其它古董铺子的货,但人家都等着看陆家笑话,没人愿意出。”
  这是肯定的。
  没有货,也就不存在店。
  货多、货好,是古董铺生存的根基。
  即便是外地不了解陆家情况的古董铺,人家也不会出。
  除非出超高价,但这是陆家承受不起的。
  我说道:“我知道怎么低价弄来货。”
  陆岑音秀眉微蹙:“哪里弄?我可不制赝!”
  我说道:“不制赝,有两条路你可以走。”
  “第一,魏峰刚刚支了口大空锅,将附近几省盗墓流派一网兜了个干净。不要小看这些盗墓贼,他们货多得不行。追脏出来的,肯定全没收。除少部分不能交易流通外,能交易的会委托拍卖,钱冲库。你提前跟金陵几家拍卖行沟通好,低成本全部吃下来。”
  “第二,金陵黄门原有一大批货,被马萍给吃掉了。她现在急于处理,估计大部分已走托工前往港市渠道。港市渠道对这种脏货,一般低调处理,价钱绝对远低于市场,你派人去全部吃掉。”
  “经过拍卖行的东西,干净清白,无后顾之忧。有这两批货打底,加上你和陆家叔伯们的私藏,至少可恢复陆家百分之七八十存货规模,再不翻身,就不是陆岑音。”
  陆岑音听完,瞠目结舌。
  半晌之后。
  她说道:“这简直是救命稻草!你这都哪儿来的消息?”
  我回道:“别管我哪儿来的消息。你现在甚至可以答应合作商,什么时候能供货。两条腿一齐走路,预计一个月之后,楼下那些店员根本没空再睡觉,会忙得屁砸脚后跟。”
  陆岑音激动的脸色有些潮红,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嘴里喃喃地说道:“太好了,这实在太好了……”
  尔后,她转过头来,对我说道:“我确定了!”
  我问道:“确定什么了?”
  陆岑音脸上露出了酒窝,眉眼带俏:“你就是猴子给我派来的救兵!”
  我没吭声。
  陆岑音赶紧拿起了办公室的座机,打了好几个电话,全布置了下去。
  工作起来的陆岑音,出手果决,毫不拖泥带水,非常有风范。
  这与她对待感情,好像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
  打完电话之后,陆岑音长舒了一口气,双手合十,美眸微闭,满脸兴奋。
  尽管我不忍打断她此刻的心情,但我还是要将生死契约之事跟她讲。
  我说道:“我不仅是救兵,还是一位刀斧手。”
  陆岑音睁开眼睛,问道:“怎么了?”
  我将与索命门签生死契约之事,与陆岑音讲了。
  末了。
  我对她说道:“陆小欣快出现了,当然她也一定快死了。因为她不死,那我就快了。”
  “你在这方面,从来都像一位优柔寡断挑选玩具的小孩。但这次你没有选择权力,只能在边上看着。”
  “不管最终结果如何,希望你都能承受。”
  这话语非常残忍,但不得不点清楚。
  对这件事情,陆岑音一直在做头埋在沙子里的鸵鸟,不愿意面对。
  可当一个糟糕的结果必然要来临,倒不如提前告诉她残忍的真相。
  陆岑音之前如释重负的神情全部消失殆尽,犹如突然黑云袭心,脸色无比黯然,怔怔地瞅着我,没有吭声。
  我们两人始终还是没法逾越那一步。
  先前是因为我父母之仇,让我不敢。
  后来慢慢因为陆小欣,让我不忍。
  逼着她在陆小欣和我之间做选择,没有人性。
  一切话语显得苍白无力。
  我起身离开。
  可刚要到门口的时候,陆岑音说道:“苏尘。”
  我回过头。
  她眼眶泛红,在极力地压抑着着自己情绪,颤声说道:“我不仅没得选,甚至根本不用猜测结果。”
  “小欣一定不是你的对手,十个她也不对付不了你,她这次死定了!”
  “但她是我妹妹,从小我看着长大,不管她犯了什么错,我都会原谅她、包容她。”
  “你杀了小欣,我也一定会恨你,恨你一辈子!我根本做不到不恨,不管我多喜欢你!”
  我瞅见她讲这话之时,浑身颤抖,眼眶泪水在打转,模样凄然而决绝,一阵心疼。
  走了过去,轻轻地拭去她眼角的泪水。
  “对不起。”
  陆岑音抓住我的衣服下摆,肩膀耸动,在抽泣,低声说道:“现在不用对不起,以后我也不想听。”
  半晌之后。
  陆岑音抬起头来,无比认真地问道:“但你喜欢我吗?就现在,我不想管以后!”
  我心中顿时涌起了无限柔情和悸动。
  她真勇敢。
  不管以后怎么样。
  哪怕到时我们成了刀锋相向的仇家,至少现在不是!
  现在,我要对这丫头做该做的事!
  我一把抱起了她,像疯狂的饿狼,开始撕扯她的衣服。
  陆岑音娇吟一声,瘫在我怀中,双手若小猫抓挠,主动而热烈地回应着我,娇喘着说道:“……我想这天好久了……”
  在那一刹那。
  我突然想到一个问题:“……我先看一眼王叔在不在。”
  讲完之后。
  我一把将她抱上了办公桌,摁了办公桌边上的监控摄像。
  监控摄像能看到大厅和楼梯的情况。
  大厅里暂时没有任何异常,但楼梯里却咚咚咚跑上来一个人。
  正是王叔。
  我差点崩溃。
  陆岑音又羞又气,俏脸酡红,转头对着监控摄像说道:“王叔,你这是上来干嘛呀?!”
  “我现在有大急事,你赶紧下去吧!”
  王叔正往上跑呢,突然听到天花板摄像头传来的声音,顿时懵逼了。
  他站在楼梯上,对着天花板上的摄像头说道:“大小姐,宁县的胡总、费总等人,怒气冲冲来了,说我们毁约,要砸店!”
  切换了一下摄像头画面。
  影青阁大厅果然冲进来七八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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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九十八章 提点
  陆岑音简直无语了,神情傻傻地看着我。
  我无奈地摇了摇头,将她从办公桌上拉起来,整理了一下她凌乱的刘海:“改天我约你去山上看日出,没人地方那种。”
  陆岑音闻言,娇羞不已,红脸咬着下嘴唇,声音若蚊子:“那你提前约,我去换一辆宽敞的车……”
  我点了点头。
  就要放开她的时候,这丫头却一把拉住了我,意犹未尽地将头埋在我肩膀,喘着气,轻轻地咬了一口。
  楼下声音已经很嘈杂了。
  我整理了一下衣服,离开了她办公室。
  到楼梯的时候,见到王叔还站在那里,满脸懵逼,上也不是、下也不是。
  他想和我打招呼。
  我肚子里有气,没搭理他,径直下楼。
  楼下那群人凶得很,说必须要陆岑音给他们一个交待,否则,就将今天铺子里的存货全部给弄走。
  几个护宝红花正在拦着他们,店员在做解释工作。
  我不需要留下来帮忙处理。
  陆岑音现在已经有底气了,她足够应付这种局面。
  不过,她这阵子一定会非常忙。
  回去路上,接到了一个电话,魏峰约我晚上见面。
  这次见面的地点,不在他的办公室,而在一间茶楼,他没有穿制服,一副休闲装打扮。
  见我到来,他笑着招呼我坐。
  我问道:“有消息了?”
  魏峰点了点头:“位置已经圈出来了,吴江老蓝鸟光学厂附近。”
  这速度是真的快!
  我皱眉问道:“工厂?!”
  魏峰解释道:“这里属于魔都的远郊区,老蓝鸟光学厂附近全都是国家在七十年代建的轻工业厂子,有几十家老旧大厂,流动人口达二十多万,鱼龙混杂,治安相当混乱。”
  “她选择猫在这里非常聪明,往东可出海,往南可钻魔都,往西可进徽省山里,往北可退回大本营苏省。”
  “三张照片,人流量大那张是出海码头、酒店在魔都、墓地在徽省,东南西她都去了,唯独没往北回苏省。你再给我一点时间,我们继续缩小范围。当务之急,千万不能打草惊蛇。否则她一旦挪窝,前面一切努力全都白费。”
  我沉吟良久。
  这节点实在太难把控了。
  即便我们没打草惊蛇,她要是脑子突然发抽,换地方猫着,前面的努力也白费。
  速度必须要快。
  但魏峰他们有自己的工作节奏,我无权决定。
  我回道:“明白了。”
  魏峰笑道:“除了这个,今天找你还有另外一件事情。”
  我问道:“什么事?”
  魏峰回道:“前一段时间,我买到一个古董,人家说是宋代的东西,但我不确定,你帮我看一看。”
  他从兜里掏出来一把锁。
  我见到这锁,脑门顿时猛地一跳。
  这把锁的形制,与宋墓里那把仿古铜锁简直一模一样。
  之前宋墓里面那把铜锁,我确定自己当时在下山的时候,已经抛进山里了,这不可能是同一把。
  魏峰现在拿出的这把铜锁,估计是在同一家铺子买的。
  不过,他现在拿出这玩意儿给我看,到底什么意思?
  莫不成墓地之事他已经知道了?
  魏峰目光灼灼,一副等待我答案的急迫神情。
  我现在还判断不出他的目的,只好拿起了那把锁,看了几眼,回道:“外形虽然是宋形制,但百分之百为仿古锁。你花了多少钱买的?如果超过一百块,算上当。”
  魏峰闻言,神情显得有一些遗憾,回道:“我还以为捡漏了呢……罢了,你们古董行当水太深,我吃不了这碗饭。”
  我:“……”
  魏峰将铜锁给收了起来,喝了一口茶,似乎漫不经心地说道:“前些天我逮了一伙盗墓贼,十六个人,共五个流派。为头那位叫大巴哥,全是附近几省干死人活的顽固分子,基本已经被一网打击。不过,溜了一条鱼,非常可惜。”
  他嘴里溜掉的鱼,显然是卞五。
  我神情古井无波:“怎么溜了?”
  魏峰笑道:“哈哈哈,听说有神仙用了障眼法……具体不多说了,反正鱼就是溜了。”
  尔后,他看了一眼表,说道:“我有事,得先回去了。”
  我回道:“好。”
  临走之前。
  魏峰突然回过头来,问道:“兄弟,你说那条漏网之鱼,我能逮到吗?”
  我点了点头:“能。”
  魏峰意味深长地回道:“那就得看那位神仙会不会一直待在鱼身边!”
  随即,他从口袋里丢了一包烟给我:“你最喜欢抽的软玉溪,少抽一点,肺要是抽出了毛病,我救不了你。”
  魏峰走了之后。
  我盯着茶桌上那包软玉溪,心中顿时了然。
  宋墓之事,魏峰已经知道了。
  问题就出在软玉溪上。
  我在山上一共抽了两支烟,一支在宋墓自来石门口,一支在阻拦大巴哥之时,都是软玉溪。
  卞五身边人的情况,他肯定之前就摸排清楚了。
  魏峰在山上一定发现了两根烟头,结合大巴哥的说辞和卞五身边之人情况,推断出来是我。
  我虽然在宋墓帮了他大忙,但他最后一句话明显在敲山震佛。
  意思是让我别掺和,如果弄出了什么事情,他不会帮我。
  我拆开了那包软玉溪,抽了一支。
  很香,但今天感觉稍微有一点烈。
  我将陆小欣出现的区域发信息告诉了卞五,让卞五转秃鹰哨。
  秃鹰哨是江湖鸽子。
  江湖鸽子的联系方式,只有中间人才能有。
  让我意外的是,事情进展非常顺利。
  仅仅到了第三天晚上,卞五就传来了消息。
  秃鹰哨约我见面。
  不愧是一等一的江湖鸽子!
  区域一划定,他们只用了两天,就已经掌握了情况!
  我心中激动万分,带上小竹,前往了上次与秃鹰哨见面的那家茶楼。
  具体接头过程不表。
  秃鹰哨在对面坐下来之后,开门见山:“按你的规矩来,先喝茶,再付茶钱!”
  我抬手制止道:“上次我不懂你行规,多有冒犯,这次按你的来。”
  小竹拿出了一张银行卡。
  这次价钱是四十万。
  非常贵,但值得。
  秃鹰哨一愣,随即冲我竖起大拇指:“讲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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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九十九章 杂项阎王
  秃鹰哨说道:“这次你前期提供的线索非常重要,但炒茶过程却一波三折,费了大量人力、物力,所以我们在价钱上也打了一点折,具体的过程不多说了……我们没找到目标。”
  小竹闻言,俏脸顿时一变,立马抬手去收银行卡。
  秃鹰哨上次吃过小竹的大亏,见小竹抬手,吓得身躯下意识地往后面一躲。
  我压住了小竹的手,将银行卡给重新推了回去。
  江湖鸽子既然敢来见我,肯定不是来骗钱。
  他说没找到陆小欣,但一定会有相关的线索。
  这线索绝对值这个价钱。
  秃鹰哨显得满脸纠结,皱眉道:“姑娘,你别冲动,等我先把话说完。你要觉得货不值价,再把钱给收回去。”
  我说道:“没事,你说。”
  秃鹰哨将整个过程跟我们讲了。
  陆小欣虽然人在老蓝鸟光学厂区域,但那里流动人口大几十万,区域又大,哪怕是以秃鹰哨等人的惊天本事,也根本不可能找到她的藏身之处。
  但秃鹰哨却发现了一个非常重要情况。
  陆小欣前些天去了一家叫弘宝工艺品厂的地方,而且,还连续去了几次。
  弘宝工艺品厂为古董杂项造假大基地。
  不过,这个厂的做法非常高明,它以高价工艺品为名来卖杂项,至于买主将东西买来之后,用来以赝冲真诈骗或者干其它什么事,一概与它无关。
  因此,不管公家还是民间,虽然都知道里面出来的杂项古玩全为赝品,但却没人能奈何得了它。发展至今,弘宝工艺品厂俨然成为华东杂项造假第一大厂。
  陆小欣去弘宝工艺品厂,找的人名叫颜旺。
  颜旺现在六十来岁,此人号称华东六省一市杂项制赝之王,古董江湖称呼他为“杂项阎王”。
  这意思是,但凡经过颜旺手里做出来的杂项赝品,几乎没人可以辨别其中真伪。
  宏宝工艺品厂,就是他年轻时候建立起来的。
  但早在十年之前,颜旺将弘宝工艺品厂交给了他儿子单独管理,他自己金盆洗手、挂靴江湖。十年来,非国内顶级名流富贾,连他的面都见不了。
  但让人无比奇怪的是。
  陆小欣找了颜旺之后,颜旺竟然重新出山了,还进入了他已经关闭了十年的秘密造赝仓库。
  颜旺只要进入了这个仓库,百分之百要亲手制赝。
  小竹听完之后,秀眉紧蹙:“就这消息值四十万啊?”
  秃鹰哨闻言,摇了摇头:“当然不是。我们线鸽传来的消息,十天之后,目标将去找颜旺拿东西!这个消息,我认为一定值四十万。”
  确实值!
  等于说。
  秃鹰哨虽然找不出来陆小欣的藏身之处,但却准确提供了她在十天后必然要出现的消息。只要我们十天后守株待兔,就一定能逮住陆小欣。
  消息的价值其实完全是对等的。
  我问道:“交易时间、交易标的、交易地点有吗?”
  秃鹰哨回道:“没有。如果这些都有,我们就不会打折了。”
  小竹说道:“那不还是等于大海捞针吗?”
  秃鹰哨神情显得非常无奈,想说什么,但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我问道:“按你的意思,虽然没有具体的交易信息,但却可以提供出颜旺相关信息,让我们一直跟着颜旺,从而找到目标?”
  秃鹰哨闻言,脸色顿时一喜:“兄弟明白人!”
  小竹撅了撅嘴。
  我问道:“颜旺有什么信息?”
  秃鹰哨喝了一口茶,继续解释道:“颜旺虽然隐居十年不见人,但他每隔三天,必然要去见一个人,哪怕是在他秘密制赝作伪期间,这个习惯都不会变。这个人就是他的女儿,叫颜小月。”
  我明白他的意思。
  也就是说。
  找到了颜小月,就等于找到了颜旺。
  找到了颜旺,就等于找到了陆小欣。
  我说道:“你继续讲。”
  秃鹰哨说道:“颜小月是一位海归,学金融的。但她生平有两大狂热爱好,一是唱歌,她不差钱,却经常在各大酒吧驻唱。二是玩杂项,她在魔都三庙前古玩市场开了一个古董铺子,叫同悦古玩。我不知道,这个消息你们是否满意?”
  我回道:“非常满意!”
  秃鹰哨从怀中掏出了两张照片、一张纸条。
  一张照片是颜小月的。
  不得不说。
  颜小月长得非常漂亮,有一点像港台明星李嘉欣。
  一张照片是颜旺的。
  不过,颜旺的模样却还是十几年前样子。
  可见他在金盆洗手之后,这十年连面都不露,秃鹰哨只能找到他十年前的照片。
  他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眼镜,显得文质彬彬。
  但我注意到他的手,骨关节几乎变形。
  之前我曾见过黄慕华手下郝蛋鸡的手,他仅仅是右手拇指、食指、中指变形。
  可颜旺却十指全变,这是顶尖制赝高手才会出现的情况。
  看来“杂项阎王”这个江湖称号,当之无愧。
  纸条是同悦古玩店铺地址。
  我将照片和纸条收了起来,向秃鹰哨道谢,带着小竹离开了茶楼。
  这一趟魔都之行。
  只许成功。
  不许失败。
  我不能将信息告诉陆岑音。
  这丫头如果知道了,一定会一起去,到时对陆小欣动手,会非常不方便。
  我也不能让魏峰知道。
  魏峰职责所在,他会逮住陆小欣之后秉公处理,但秉公处理却不是我想要的。
  我必须要让她讲出老司理的情况,再让她彻底消失在天地之间。
  这是底线!
  在路上,小竹问我:“哥,我们到时候是去酒吧找颜小月,还是去同悦古玩铺找她?”
  我摇了摇头:“都不用,她会主动来找我们。”
  小竹闻言,满脸不解。
  我也没多作解释,对她说道:“你现在马上去找你师父,让他帮忙找出一样压箱底的杂项宝贝,必须要他亲手所做的赝品。”
  小竹美眸睁得老大:“赝品?”
  我点了点头:“对!必须让别人鉴定不出来的赝品!”
  这一次。
  不仅要让颜小月主动来找我们,还要让十年不露面的杂项阎王主动来找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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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章 景泰蓝葫芦对锁
  当天晚上,小竹就已经从胡三秒处回来,拿了一个盒子给我。
  打开盒子一看,不由大为震撼。
  这是一对景泰蓝葫芦对锁!
  锁起源于华夏,仰韶文化出土的文物当中,就曾发现世界上最早的木质锁。
  在周朝的历史文献中,已经有非常明确关于锁和钥匙的记载,证明锁在那个年代,已经在民间流行。汉朝之时,开始出现了金属锁,即青铜锁。到了明清时期,锁的品种、材质、技艺五花八门,达到了顶峰。
  但不管是什么锁,无外乎就是金、银、铜、铁、木等材质锻造。
  不过有一种锁,却号称“锁中之王”——明代发明的景泰蓝葫芦对锁。
  这种锁为景泰蓝材质。
  景泰蓝又被称为铜胎掐丝珐琅,胎体原料为高纯度的红铜,掐丝则为宽度二到五毫米的细长紫铜丝,外用釉料为艳丽的珐琅彩。
  由于景泰蓝无比复杂的工艺、鲜艳夺目的色泽、精美绝伦的雕工,这种材质所制成的瓶、盘、碗、炉、圆盒、香熏等物,均被古董行当追捧,价钱高的离谱。
  而用景泰蓝材质做成的葫芦对锁,实乃天下罕见。
  更关键是。
  胡三秒提供的这对景泰蓝葫芦对锁,成天然一对,色彩青碧透亮、雕工完美、宝气阵阵,上雕刻一个“寿”字,下缀着铜钱纹路,寓意福寿成双。
  “寿”字景泰蓝葫芦对锁,历史上只出现在明清帝王将相祝寿之时,作为贵重礼品来馈赠。
  也就是说。
  如果东西如果为真,绝对是帝王将相家中的至宝。
  小竹对我说道:“师父说,他花了近二十年时间,完全按古方、古料、古艺,打造了这把明神宗年间景泰蓝葫芦对锁。天下能看出其为仿作的,只有三人。”
  我问道:“哪三人?”
  小竹回道:“一个是师公湖心老人,一个是师父,还有一个……”
  我问道:“还有一个是谁?”
  小竹顿时脸颊绯红:“我。”
  我立马笑了。
  小竹神情非常不好意思,赶忙罢手解释道:“哥,你别笑我嘛!其实我啥都不懂,只是因为师父告诉了我鉴定其为赝品的办法而已。”
  我回道:“你先别说,看我能不能成为第四人。”
  讲完之后。
  我将这把景泰蓝葫芦对锁拿了起来,反复观摩摩梭,但越看心里越震撼。
  因为它无论是形状、材质、纹饰、描彩、包浆,乃至手眼感官,几乎完美无暇。
  我甚至第一次用到了舌头。
  古玩与仿品之间,其实存在细微的舌感差异。
  这种差异,说不清、道不明。
  就如同人家常说的真品有宝光、仿品泛贼光,这种光完全靠经验来判断,若要人具体说出其中的区别,恐怕谁也说不准。
  但非常遗憾,即便是我用上了自己舌头,仍然感受不出其中任何区别。
  胡三秒不愧是杂项大家!
  我说道:“古方、古料、古法,从实际情况来讲,这就是一把真正的景泰蓝葫芦对锁。”
  “如果要鉴定其中真仿,只可能是你师父在锁里面做了什么特殊的微小标记。”
  “这次我算服了,确实成为不了第四人。”
  小竹闻言,美眸瞪得老大,瞠目结舌。
  我问道:“咋了?”
  小竹说道:“哥,你已经成为第四人了!”
  “师父说了,要鉴定出这把为仿神宗年间景泰蓝葫芦对锁,只有将它给砸了,里面会有我师父的几个刻字‘金陵胡三秒’。”
  我不禁哑然。
  古锁今字。
  如果不加上这几个字,天下之人均会认为这妥妥是一把神宗年间真锁。
  但若加了现代人的字,这就是绝对的仿品。
  因为现代人制作的,绝对不是古玩。
  哪怕东西一模一样!
  可在古玩鉴定之时,若东西外部一点仿品的蛛丝马迹找不到,谁会去砸天下罕见的宝物?
  我摇了摇头:“我根本不算是第四人。”
  “刚才我之所以能判断出来你师父在锁里面加了标记,前提是因为我知道它确实是仿品,而且,了解你师门爱在机关留字的风格。若我不知道,根本不会往这方面去想。”
  “即便是往这方面想了,也没胆量去砸古锁辨今字。”
  有了这东西,我绝对能让杂项阎王父女主动来见我!
  小竹将东西给收了。
  第二天。
  我、肖胖子与小竹三人,坐上了前往魔都的大巴。
  到了魔都之后,在三庙前古玩街找了一家酒店住下。
  小竹对我弄一件仿品过来钓杂项阎王父女始终不大理解,撅嘴让我们解释一下,不然她总觉得自己像一个傻姑娘。
  肖胖子说道:“苏子打算与杂项阎王父女赌斗!”
  他说得没错。
  我确实要赌斗。
  前面曾说过,赌斗是古董江湖一种上门挑衅的方式。
  江湖赌斗人,手里拿着一件仿品,到古董铺子挑战,赌铺子里面鉴师的眼力。
  古玩行当的眼力,有一句话叫做“断旧不如断新”。
  意思是,能看出真品不算本事,能识别出仿品,才算真本事。
  这是古董铺子立足江湖的根本。
  江湖赌斗人,将仿品往古董铺子柜台上一放,让铺子鉴师说出仿品其中的道道。
  如果说不出来,证明铺子里面鉴师眼力不行。
  一个铺子,如果鉴师的眼力不行,证明鉴师被打眼的概率非常大,铺子里面的东西就肯定存在不少假货,人家就会认为铺子不可信。
  古玩行当最讲究信誉。
  这等于被别人给砸了招牌。
  古董铺子若接了斗,斗输了,对方会提出条件,不管是店内的古玩、金钱或者办事,古董铺子都要答应。如果古董铺子斗赢了,上门之人也要接受铺子提出的惩罚条件。
  我就是要利用这种江湖赌斗方式,将颜小月开的这家同悦古玩斗个天翻地覆。
  最终斗出一直不出山的杂项阎王,让他按我的条件来办事。
  有人会说,若人家不接斗怎么办?
  几乎不大可能!
  这玩意儿就像开武馆的一样,别人都已经上门踢馆了,闭馆不敢应战,证明武馆不仅实力差,还是大怂包,以后让武馆徒弟们怎么信任师父,武馆又怎么招生?
  此事放在古玩行当。
  接斗输艺是被别人砸招牌,实力不行,但勇气却可嘉。
  不接斗就属于自砸招牌,丢人丢到姥姥家了。
  小竹听完我们的解释,恍然大悟,说道:“这计划太好了!”
  当天晚上,我们好好休息了一下。
  翌日上午。
  三人径直前往了同悦古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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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零一章 外香拜富贵
  魔都三庙前街古玩市场,在业内名气远不如京都潘家园、津门沈阳道。
  有人可能会说,魔都其实根本没有正儿八经的古玩市场。
  但其实这是一种偏见。
  魔都毕竟是国内经济最发达的城市,它的古玩市场虽然规模都不算太大,但架不住地点多、品类杂、交易频。其实,若将魔都这些古玩市场全加在一起,无论是市场份额还是交易宝物的价值,绝不输上面两个。
  三庙前街古玩市场便为其中规模较大一个。
  街道两侧都是古玩铺子,铺子前面是地摊,中间游走着包袱军、地皮党,甚至,还有不少苏北农民装扮的人,到处兜售东西,非常热闹。
  这些农民模样的人,没有一个是真农民。
  要么是盗墓贼,要么就是做局的骗子。
  同悦古玩铺位于三庙前古玩市场的中段,铺子还比较大,门口立着两头怒目而视的石狮子。
  大门两侧一对木刻鎏金对联:“揽天下百世精品玩鉴,迎南北往来雅客清心。”
  在魔都这种寸土寸金的地方,有这么大一家铺子,足以证明颜小月的经济实力。
  我带着小竹径直走进了铺子。
  肖胖子则留在了外面。
  铺子里面的品类还比较齐全,但以杂项居多。
  至于这些杂项古玩当中,是否有颜旺的作品,不得而知。
  铺子里面有三位司柜,见到我们进来,其中一位司柜开口主动问道:“两位,请问是请货还是割爱?”
  小竹回道:“都不是。”
  司柜闻言,神情顿时一愣,问道:“那两位这是?”
  小竹巧笑嫣然,俏皮地反问道:“你猜?”
  司柜摇了摇头,回道:“眼拙猜不出,两位若有其他事,请先旁边暂坐品茶,我们慢聊一会儿。”
  颜小月这家店铺司柜的素质还算不错。
  我瞅了一瞅店铺内迎客墙前的神龛。
  神龛上面插着一支长细香,供奉着一张范蠡画像。
  范蠡是公认古玩行当的祖师,他最早提出粮食布匹十分利、中药当铺百分利、古玩字画千分利。
  我转头向小竹示意。
  小竹点了点头,大踏步走到神龛前,给范蠡画像点了一支香,插上去,敬了一下。
  尔后。
  她的动作让几位司柜目瞪口呆。
  小竹将店铺本来插着那一支细香从香炉里拿了出来,留下自己刚才插的那一支,转身走到了店铺门口,将香插在了门口地砖的缝隙里面,又朝外面拜了两拜。
  这是旧江湖赌斗的规矩,叫做“外香拜富贵”。
  香代表了一家古董铺子的传承、财运。
  将店铺里面的燃香替换掉,挪到外面,外人点的燃香插在神龛上,意思就是要来挑战店铺内的传承,争夺店铺里面的富贵。
  当然,有的古玩铺子并没有摆神龛。
  上门赌斗之人会往往将拿来赌斗的仿品放在店铺最为昂贵的宝物旁边,叫做“外宝争高低”,同样也是强烈挑衅之意。
  这个时候,肖胖子在外面非常适事宜地大声喊道:“走过路过不要错过,错过就是过错!过往的老少爷们都过来瞧一瞧、看一看啊!”
  “我家老板今天雅兴大发,前来同悦古玩铺斗宝了哈!”
  “大爷,您把手中的核桃先转稳当了,赶紧搬一张小板凳,坐下来嗑瓜子看热闹!”
  我就是要人多。
  人多才能将同悦古玩招牌砸响,达到当众羞辱的目的。
  只有这样,同悦古玩背后的老板颜小月,乃至杂项阎王才会前来救场。
  肖胖子破锣嗓子这么一喊,前面那些摆摊的、溜街耍的、夹包袱的,一下被调动起来了。没一会儿,他们全围在了同悦古玩铺子门口,笑嘻嘻地等着瞧热闹。
  弄古玩的,心里都清楚赌斗怎么回事。
  玩小的,斗钱斗物。
  玩大的,斗人斗命。
  这可比看电影精彩多了。
  店内的三位司柜一看,面面相觑,全露出诧异万分的表情。
  刚才那位与我们打招呼的司柜显然是这几位司柜的头,他迅速从柜台里大踏步走了出来,瞅了一眼插在外面的香,上下打量了我们几眼。
  这人眼睛非常挺毒的,一眼就看出我才是三个人的头,皱眉问我道:“先生这是要赌斗?”
  肖胖子冷笑一声,搭茬回道:“这不废话嘛!我家丫头把你们神香都拿来外拜了,不是赌斗,难不成还跟你拜把子桃园结义?”
  周围人闻言,顿时一阵哄笑。
  司柜的脸色变得相当难看,没搭理肖胖子,神情无比冷俊地继续问我:“先生可知同悦古玩铺在这条街的地位?”
  这话在敲打我。
  意思让我赶紧撤香,灰溜溜地滚蛋。
  有一种高高在上佛陀,坚决不与小杂毛妖怪戏耍的强烈优越感。
  我没吭声,继续摆出一副高深莫测的大神姿态。
  肖胖子揶揄道:“啥鸡毛地位?你即便是如来佛主,也得闻一闻我这孙猴子的尿骚味才清楚有没本事压哥们在五指山下!大伙儿说是不是?!”
  那群看热闹之人纷纷笑着说是。
  有人根本不嫌事大。
  “小吴,你这是不敢接斗了?”
  “同悦古玩铺可是三庙前的牌面哈,这几位爷一看就是外人客,你可千万别丢我们的脸!”
  “赶紧接着吧,小月老板要回来见你不敢接斗,以她那爆脾气,不得开了你!”
  “就是就是,赶紧接着!”
  “……”
  言语嘈杂。
  一片鼓捣撩火的氛围。
  小吴闻听众人言,脸色无比尴尬,对我们说道:“几位稍等!”
  讲完之后。
  他迅速进了店,拿起座机话筒,开始打电话。
  打给谁我不知道。
  但小吴只是一位司柜。
  古玩铺子的文职排序,司理、掌柜、朝奉、司柜。
  我猜测,他肯定打电话请示自己的顶头上司,店内的朝奉。
  电话打完之后。
  小吴走了出来,将插在店铺门口缝隙里面的香给拔起来,灭了,再进去将小竹插在神龛上那支香拔起来,也灭了。
  封香接斗。
  谁斗赢了,谁的香才能继续点燃。
  小吴对我们说道:“接斗!”
  现场顿时爆发了一阵叫好之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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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零二章 封盘
  小吴在被上司授权同意接斗之后,神情开始变得傲然起来,说道:“几位,同悦古玩接了斗!但有一句话必须提醒一下,我们要的彩头会比较大,到时请讲江湖规矩,足额付彩!”
  肖胖子回道:“你也别吓唬我们,我老板从南斗到北,江湖人称古玩界的斗战圣佛,人财皆有、千金不悔!”
  死胖子胡咧咧的口才,确实一流。
  小吴闻言,点了点头,回道:“好!请斗家先亮彩头!”
  彩头就是斗赢之后的战利品。
  肖胖子指了指店铺博古架上的一件象牙宝塔,说道:“我们要那个!”
  这是我们之前商量好的。
  同悦古玩以杂项为优势,象牙则属于杂项中的昂贵品。
  那象牙宝塔摆在了店铺最中间位置,还专门用单独的玻璃罩给罩住了。
  这种东西一般都是店内的镇店之宝,非卖品。
  肖胖子上来就王炸,一开口就要镇店之宝,等于将同悦古玩逼上了绝路。
  小吴见状,脸上肌肉直抽搐,腮帮子紧咬,一副等下弄死你们的神情。
  肖胖子说道:“小吴,该你要彩头了!”
  小吴冷哼一声,指着小竹说道:“我们要她!”
  预料之中。
  接斗之人,一般都不会要对方财、宝。
  这样会显得很没品。
  在古玩旧江湖,谁用手替换了人家的传承香,等于极大羞辱了人家,但凡有一点骨气的店铺,不会要钱要物,彩头会直接要剁人家的手掌。
  清楚明白告诉你,手不能乱摸老虎屁股。
  小竹去替换了同悦古玩神龛前的燃香,人家斗赢后的战利品,当然会点她。
  以前都会直接说出来,诸如,我要废了你的手,或者要了你的命。
  现在一般不会讲这么直白。
  但懂得人其实都懂,所谓要小竹,就是色、器官、命,到时全由同悦古玩说了算。
  小竹反而胸脯一挺:“行!就看你们有没有本事把我要了去!”
  此话出来之后,顿时全场轰然。
  大家看热闹的劲头已经被撩到了极致。
  有几位年轻人,目光无比猥琐地盯着小竹的脸蛋和身材看。
  小竹长得非常漂亮,这几个货脑子肯定想到了无比龌龊之事,以为同悦古玩会要这丫头的色。
  我一点也不担心。
  胡三秒拿过来的明神宗景泰蓝葫芦对锁,他们绝对不可能看出来。
  双方要的彩头商议完毕。
  里面之人搬了一张桌子出来,放在了铺子门口,桌子上面还盖了一层白色的垫布,旁边是鉴宝三神器,放大镜、手套、强光手电。
  小吴摆了一个请上宝的姿势。
  小竹拿出了木盒子,朗声说道:“同悦古玩是杂项行当的大家,今天我带来了一件杂项,明神宗景泰蓝葫芦对锁。赌斗的东西,当然不真,就看同悦古玩里面火眼的本事如何!”
  “讲出来道道,我踏进铺子,任你们宰割,眉头皱一下,不算江湖儿女。讲不出道道,象牙宝塔送给我哥……我老板!”
  小丫头现在也学到了一些行话。
  虽然全是一些布满杀气的江湖话,但从她的嘴里讲出来,却若黄鹂鸟一般,委婉动听,令人舒适。
  讲完之后,小竹将木盒子放在鉴宝台上,打了开来。
  东西呈现在大家眼前,现场顿时一片躁动。
  “这是什么?看起来是好玩意儿啊!”
  “应该是景泰蓝材质的老物件……老蔫,你专门玩杂项的,瞅瞅这是啥?”
  “葫芦对锁,帝王将相家里的玩意儿!若是神宗年间真品,匹配同悦古玩里的象牙宝塔不亏!”
  “这怎么会是仿的呢?看起来全真啊!”
  “……”
  让我无比意外的是。
  本以为同悦古玩至少会出来一位朝奉过来接斗,但竟然没有,小吴直接上手了。
  可见,他对自己的眼力相当自信。
  转念一想,倒也可以理解。
  颜旺敢号称古玩江湖“杂项阎王”,他女儿颜小月自然也是顶尖的杂项高手,她开的古玩铺子,所选用进来之人,也必然在杂项领域技艺相当过硬。
  若不过硬,一旦在杂项领域打了眼,会相当丢人。
  小吴戴着手套,拿放大镜仔仔细细地瞅了好一会儿,硬是没发现任何名堂。
  外面的日头非常好,但小吴还是打开了强光手电,照着对锁。
  一会儿扣扣外面锈迹,一会儿又闻闻包浆味道,一会儿又拿软毛刷子刷……
  五六分钟之后。
  小吴额头已经沁出了汗珠。
  我和肖胖子在无比悠闲地抽着烟。
  小吴神色无比紧张,抬手招呼店里面的司柜全部都出来了。
  但很显然,其它几人的眼力还不如他。
  其中一个竟然说道:“吴哥,这玩意儿应该是真的吧!”
  小吴闻言,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那人只得不吭声了。
  肖胖子嘿嘿直笑,说道:“孙大圣大闹天宫,你好歹派托塔李天王来对对手!你一个司柜,连巨灵神都不如,在这里装什么大尾巴狼呢?赶紧把象牙宝塔拿出来得了!”
  这话相当难听了。
  但我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又过了半晌。
  小吴已经彻底黔驴技穷,将景泰蓝葫芦对锁放下了,抬头对我说道:“抱歉,技不如人,我确实看不出来,可否申请封盘?”
  封盘,就是比赛暂停。
  相对于篮球场比分落后,暂停比赛,重新调整布置战术或者更换队员。
  肖胖子问道:“想封多久?”
  小吴伸出一根手指,回道:“封一天。”
  肖胖子回道:“威力耐丝!把象牙宝塔先拿来吧!”
  小吴神色无比尴尬,吩咐人去拿象牙宝塔。
  肖胖子笑嘻嘻地接过了象牙宝塔,收起景泰蓝葫芦对锁,留下了酒店地址,撩下一句:“明天同样时间再斗!”
  我们转身离去。
  现场之人诧异纷纷,喧闹不已。
  杂项打杂项。
  同悦古玩开场斗,竟然直接丢了象牙宝塔,算是彻底折了。
  这简直不可想象。
  其实,象牙宝塔还不算丢。
  我们只是暂时保管,如果第二天同悦古玩斗赢了,象牙宝塔要还回去,小竹依然要接受同悦古玩最严厉惩罚。
  但是。
  如果他们第二天斗不赢,我们不仅会收了象牙宝塔,还会再要一件更为昂贵的东西。
  赌斗有风险。
  封盘需谨慎。
  一切按我的预想在走。
  晚上的时候,我们好好找了一家美食店,饱餐了一顿。
  翌日。
  我们拿着象牙宝塔和景泰蓝葫芦对锁,再次来到了同悦古玩。
  昨天之事已经在三庙前古玩市场全传遍了。
  同悦古玩铺子门口,提前围了好多人,正等着第二场赌斗。
  一位发须皆白的老人,坐在椅子上,满脸杀气地等着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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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零三章 斗崩溃了
  我们人刚一过去,现场就开始躁动起来。
  “来了来了,那几个小伙来了!”
  “王掌柜,今天就看你的火眼了哈!”
  “昨天那个明神宗景泰蓝葫芦对锁,人家说是仿品,小吴愣是什么名堂都没瞧出来!”
  “王掌柜,你可是咱三庙前街杂项的泰斗,今天要涨一把脸!”
  “……”
  看来昨天之事,对同悦古玩刺激非常大。
  司柜上去是朝奉,但那个朝奉模样的人,此刻却和小吴直接站在了老头椅子边上,一副毕恭毕敬的模样。
  同悦古玩今天直接派出了掌柜迎战,估计是最高规格了。
  若王掌柜瞧不出来,这家铺子也就算是折戟了。
  司理虽然是古玩店铺最高职,但不少掌柜的水平比司理高。
  毕竟,司理有时候纯粹就是出资老板。
  像陆岑音那种拥有不俗技艺在身的司理,其实比较少见。
  王掌柜坐在椅子上,手中拿着一根黄花梨拐杖,留着精致的山羊胡子,脸上沟壑足以夹死蚊子,但目光却无比矍铄,神情异常清冷地打量着我们。
  小竹先将景泰蓝葫芦对锁和象牙宝塔放在了鉴宝台上。
  肖胖子虽然嘴里从来不饶人,但见到王掌柜一把年纪,讲话也客气起来:“呦,老爷子,同悦古玩今天把您给搬出来了,看来老爷子是一位尊神啊!”
  王掌柜没有起身,抬手冲我们鞠了一礼,山羊胡子抖动:“拜香的客人,来自哪座山,住得哪座庙,敬得哪尊佛,打得哪照面?”
  这话是问我们来路。
  王掌柜在怀疑我们是同悦古玩什么时候结下的仇家,专门前来踢馆报仇来着。
  我回道:“回老掌柜,山在金陵,没庙野修,不信佛也不信道,从来没打过照面。”
  王掌柜闻言,目光顿时一凛,问道:“几位客人是专门撩我们的山火来了?”
  前面曾解释过撩火棍。
  王掌柜见我这样回答,又开始怀疑我们是背后有大资本的撩火棍,要吃掉三庙前街古玩市场,拿同悦古玩铺开了第一刀。
  我回道:“光手无棍,不撩火。”
  王掌柜又问道:“小先生贵姓,这是来打秋风?”
  打秋风就是敲竹杠讹钱。
  我笑道:“免贵姓柳,不打秋风,就是玩。”
  故意说了母亲的姓。
  这话一出。
  连旁边瞧热闹的人都好奇起来,纷纷交头接耳。
  不寻仇、不撩火、不敲钱,一出手就将人家的镇店之宝给夺了,非常不合常理。
  纯粹来玩。
  谁信呢!
  王掌柜虽脸色无比惊异,但老江湖见多识广,神情稍纵即逝,点了点头,问道:“柳先生,今天我们加点彩头玩?”
  我回道:“正想如此。”
  王掌柜从椅子上起身,脸色沉了下来,手中拐杖重重地墩地:“今日彩头,我要三位全留下!给小店看家护院也好、杂耍逗乐也行,闻香享供也罢,可有意见?!”
  这是真狠!
  尤其是最后一句闻香享供,听起来客气,讲白了就是要我们的命,点香上供拜三位死人。
  我回道:“全凭老掌柜安排,我们彩头也要加大,摘招牌、卸祖像、关店门!”
  彩头已经赌到了极致!
  外面围着之人全炸了。
  同悦古玩店里几人听到我要的彩头,神情显得非常愤怒,就想冲过来。
  小竹和肖胖子立马挡在了我身前。
  老掌柜抬手制止了他们。
  我寻思你都要我们三条命了,哥们让你们摘牌关店门,不算太过份吧?
  王掌柜转身对他们说道:“上工具!”
  旁边之人迅速拿了一套工具上来,里面有专门剔绣的细头钎、一根缀着两颗金豆子的红绳子、一盒细腻无比的粉末。
  这是高手!
  王掌柜转身将拐杖递给了小吴,快步走到了鉴宝台前。
  全场顿时屏住了呼吸,直愣愣地盯着王掌柜,神情满怀期待。
  王掌柜先拿起细头钎仔仔细细地剔对锁小缝隙里面的绣斑。
  宝物外面的绣容易做旧,但缝隙里面的绣却比较难,即便是做了,绣也比较轻佻上浮,若能用细头钎剔下来,证明就是仿品。
  十几分钟之后,王掌柜宣告失败。
  他眉头紧锁,再将那根红绳子绑在了对锁上,像玩拨浪鼓一般,轻轻地晃动对锁,红绳子两端豆大的小金球叩动着对锁,发出了轻微的叮叮当当响动。
  王掌柜一对耳朵微微抽动,在仔细辨听声音。
  景泰蓝制作最后一道工序是镀金,用金量比较大。伪品会用其它金属代替真金,或者真金含量少。王掌柜用金豆球碰真金,会发出比较独特的金叩之声,通过其中声音的细微差别,辨别真伪。
  难为老头一般年纪,还有如此惊人听力。
  但非常遗憾,这一招仍然宣告失败。
  此时。
  王掌柜身上的对襟丝绸唐装,前襟与后背均已经出汗,紧紧贴在了瘦骨如材的身躯之上,胸前肋骨凸现。
  我似乎还能透过皮骨,瞅见他因紧张而砰砰快跳的心脏。
  听音辩物失败之后,王掌柜脸色蜡白了,山羊胡子在剧烈抖动,转身用双指捏了盒子上的粉,颤颤巍巍将粉涂在了对锁的表面。
  从动作细节来看,他已经紧张的不行!
  老货景泰蓝,由于工艺问题,上面会有非常细微的砂眼,但是仿品砂眼很少,有的几乎没有。当然,有一些高端仿品,会故意做砂眼,但不管怎么做,都达不到老货那么均匀遍布的形态。
  这粉是一种独特的验货粉,通过粉填砂眼,看是否均匀分布,来辨识新旧。
  王掌柜用手轻轻捏粉,在对锁表面摩梭着。
  彻底弄好之后。
  他再拿起对锁,对着日光看,拿着强光手电瞅……
  这一手段,他花了大概半个小时。
  我们也由着他。
  到了最后,王掌柜露出一副遭了雷击的神情,双手无比缓慢地放下了对锁,颤抖着身躯,向我们抱拳,声音像是苍老了十岁,竭力回道:“老夫尽力了,瞧不出来……”
  忽然之间!
  王掌柜身子一歪,倒在了地上。
  他被斗崩溃了。
  众伙计立马发出了惊呼,赶忙过去拉他。
  “老掌柜,老掌柜,快送去医院……”
  ,

二百零四章 鸡蛋上跳舞
  直到后来。
  我们才知道,王掌柜是杂项阎王麾下的第一高手。
  几十年来,他跟着颜旺走遍大江南北,见识杂项无数、制赝横行无忌。
  除了颜旺,王掌柜自认在华东地区杂项领域向无敌手。
  但今天,他却被几位小年轻带来的杂项给斗败,输得一塌糊涂,一时之间,信仰崩塌,刺激过头,晕了。
  我不管同悦古玩一片荒乱以及现场的嘈杂,转头对肖胖子和小竹说道:“摘招牌、下神像、关大门!”
  还是那句话。
  江湖不是绣花睡美人,没有温良恭俭让。
  如果今天我们被斗失败,三个人就要彻底折在这里。
  现在我们斗成功了,不能给同悦古玩铺留任何余地。
  摘牌下像关门,对他们来说,是惊天的耻辱。
  司柜小吴等人眼睛都快要喷出火来。
  这种极端仇恨的眼神,让人心中涌来一股寒流。
  肖胖子和小竹大踏步向前。
  店内突然出来七八个护宝红花,身子一横,全堵住了店门口。
  肖胖子见状,冷哼了一声:“怎么着?堂堂同悦古玩,这是输不起了?!”
  “不是小爷吹牛逼,如果要逼我们红花踢馆,就你们这些人都不够塞牙缝的!到时候可别输斗、输武,又输人!”
  肖胖子一米八几的大个子,再加上铿锵有力的言语,显得非常威武霸气。
  我赢下来的,必须要带走!
  如果他们不讲江湖规矩阻拦,我一定会让同悦古玩铺付出更大的代价。
  我让肖胖子和小竹先暂退两步,对小吴冷冷地说道:“给你三分钟时间,去请示一下你们司理颜小月。”
  小吴闻言,腮帮子紧咬,转身制止了几位护宝红花,进店铺打电话。
  时间在一点一点流逝。
  现场看热闹之人,连大气都不敢出。
  事情到了这地步。
  他们的看点已经聚焦于,同悦古玩会不会兑现承诺输掉的彩头,如果同悦古玩不守承诺,我们这几位外来客怎么在一众护宝红花奋力抵挡之中拿下彩头。
  剧情实在太刺激。
  看客们的神情竟然显得比我们还要紧张。
  三分钟时间飞快结束。
  小吴却还没打完电话。
  我淡淡地说道:“时间到了。”
  小竹闻言,一马当先,手中两枚竹刀片朝门楣上“同悦古玩”牌匾一飞,左右两侧的金属细悬绳竟然被竹刀片给硬生生同时斩断,牌匾“哗啦”一下,当头砸下。
  几位护宝红花顿时懵了。
  待反应过来之后,几人去抓牌匾,一人抡拳朝肖胖子凶猛袭来。
  肖胖子一声爆喝,脚一抬,冲那位朝他凶猛袭击而来的护宝红花当胸踹去。
  那位护宝红花猝不及防,嘴里惨呼一声,往后而倒,反而将几位抓牌匾之人全给撞倒在地。
  就在牌匾要砸落地的当口,小竹俯身探手一抄,将牌匾捞在了手中,旋身停下。
  这几下发生全在电光火石之间。
  肖胖子出手稳准狠,展现了强大的硬实力,而小竹动作一气呵成,身姿潇洒漂亮。
  现场所有人全瞠目结舌。
  众目睽睽妙手夺牌。
  这群护宝红花惨遭羞辱,顿时勃然大怒,呼啦啦抽出了腰间的红棍,就要冲我们围攻。
  正在此刻。
  小吴出来说道:“全都住手!”
  一众护宝红花闻言,恼怒不已地停下了脚步,死瞪着我们。
  小吴脸色铁青无比,说道:“几位,我们司理吩咐了,同悦古玩愿斗服输,兑现彩头!”
  此话一出。
  现场立马爆发了一阵掌声,纷纷为同悦古玩讲江湖规矩叫好。
  小吴继续冷声说道:“但我们司理也说了,无论是昨天彩头,还是今天彩头,请几位爷暂时好生保管着,我们申请再封盘一天,到时彩头一定会乖乖回来!”
  旁边之人窃窃私语。
  “还要封盘?同悦古玩最厉害的人就是王掌柜啊,还有人么?”
  “小月老板火爆脾气,肯定不服输,她绝对要扳回来!”
  “我听说小月老板的父亲……”
  “你可别瞎说,当心惹出事来!”
  这正是我想要的!
  斗了两天,目的就是斗出后面那位杂项阎王。
  我回道:“好说!但你们现在店门已关,在这里斗不合适,地点由我们来选。”
  小吴双目泣血,咬牙答应。
  尔后。
  他吩咐人将店铺里面范蠡画像取出,把店门关了。
  我们接过了东西,在一行人的注目礼中,大踏步转身离去。
  在路上,肖胖子非常不解:“苏子,我们把人家的面子给踩得稀巴烂,你明天换地点斗,没有大家见证,他们要不讲江湖规矩怎么办?”
  我摇了摇头,回道:“在众目睽睽之下斗,同悦古玩就彻底完了,那时候他们才会彻底不讲江湖规矩!”
  “下一场,我们既要斗赢,也要给他们留足面子,我们的事情才能顺利办成。”
  肖胖子仍然疑惑不解。
  小竹说道:“哎呀,肖哥你可真笨啊!”
  “哥的意思是说,我们既要斗赢杂项阎王,让他答应我们的条件。但与此同时,斗的结果却一定不能让外人知道,我们把匾额、画像、宝塔私下还给他,给足他面子。”
  “阎王拿回了匾额、画像、宝塔,才能回去对三庙前街的众人说,他们最后赢了我们,同悦古玩的招牌才能彻底保住。只有这样,杂项阎王才会心悦诚服地帮我们办事。”
  我回道:“聪明!”
  肖胖子听完解释,挠了挠头:“你们这脑子积了多少水,才能这么山路十八弯!”
  小竹捂嘴格格直笑。
  不这样做不行。
  杂项阎王能屹立江湖这么多年不倒,其势力难以想象。
  这种人,最在乎的就是江湖面子。
  我们将他女儿的脸皮摁在地上摩擦,等于在疯狂打他的脸,保不齐这货一发怒,将我们拉去黄浦江里面喂鱼,那就彻底完蛋。
  江湖行走,犹如鸡蛋上跳舞。
  每一步都必须小心谨慎,以求收放自如。
  事实证明。
  我对杂项阎王的判断完全正确。
  但当时却不经意间忽略了一个人。
  同悦古玩司理颜小月。
  这位痴迷歌唱和杂项的海归女,并不是省油的灯。
  在我们还没直面杂项阎王之前,颜小月先对我们动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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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零五章 牵彩羊
  我们离开三庙前街之时,已经是下午一点多了。
  刚才赌斗太过激烈,我们错过了中午饭点。
  几人找了一家小店,简单吃过了中饭,回到酒店,快下午三点。
  在酒店大门口,我们突然遇见了一位衣衫褴褛的老乞丐,抬手向我们要钱。
  小竹心善,拿了一百块钱出来,准备给那个老乞丐。
  但我却觉得不大对劲。
  因为这个老乞丐,我们在大街上走的时候,好像一直在后面。
  古玩街人比较多,我没在意。
  吃中饭之时,他好像还坐在对面饭店的门口,手中端着讨来的盒饭大口扒饭。
  更主要是。
  我瞅见他手心里面全是老茧。
  这种老茧,并不是干活造成的茧,一看就是练外家功夫形成的。
  除了老茧,掌心还有油腻腻、黑乎乎的东西。
  看起来像是捡垃圾弄脏的。
  但我鼻子极为灵敏,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药味。
  这绝对不是一位普通的乞丐!
  尽管我不知道他是否与同悦古玩铺之事有关,但为保险起见,我一把抓住了小竹的手。
  小竹俏脸疑惑:“咋了哥?”
  我对老乞丐说道:“老人家,我看你太可怜了。这点钱太少,你到三零六房间里面来,我多给你几百块。”
  老乞丐低着头,喃喃地回道:“不让进,不让进。”
  我将小竹手中一百块钱给了酒店门口保安:“兄弟,这人是我朋友,你行个方便。”
  保安接过了钱,欣喜异常,忙说没问题。
  可一回头,老乞丐却转身钻进了人流之中,很快不见了。
  我转头对惊讶不已的肖胖子和小竹说:“去结账,我们马上换酒店!”
  小竹闻言,马上去结账。
  我们拿着赢下来的象牙宝塔、匾额、范蠡画像,快速离开。
  在三庙前街转了若干条巷子,见后面没人跟来。
  肖胖子皱眉问道:“怎么回事?”
  我回道:“不大清楚,但那老乞丐明显在跟踪我们,不知道是不是同悦古玩的人。”
  肖胖子肥脸非常无语:“他们都答应明天跟我们再斗了,还跟踪个屁啊!”
  我解释道:“你可能不大清楚里面的道道。”
  “我们赢了人家的彩头,但赌局并没有结束,这些东西只是暂时保管。假如,我们把这些东西给弄丢了,人家会把我们怎样?”
  肖胖子瞪大了眼睛。
  小竹秀眉紧蹙:“哥,你的意思,同悦古玩老板颜小月可能并不想惊动她爸爸,但若继续斗下去,又担心赢不了,所以她可能会派别人来抢东西。东西若是丢了,她明天找这个为借口,来弄死我们?”
  我点了点头:“很有可能。”
  肖胖子说道:“这也太无耻了吧!”
  我回道:“非常正常,这在古董行当叫‘牵彩羊’。”
  “赌斗暂时赢下来的彩头,其实都是肥羊。很多小偷都会盯着来牵,牵完彩头之后,让赌斗双方打个你死我活,小偷则溜之大吉,一本万利。”
  “当然,赌斗暂时输了的一方,如果没把握赢,也会暗中叫人牵羊。”
  这也是我为什么这次要带肖胖子和小竹来的原因。
  有他们的武力值在,普通十几二十人奈何不了我们。
  我们离开了三庙前街,专门去逛了好几个商城。
  那时候刚兴起拍大头贴的照片,小竹路过一家玩具店之时,玩心大起,学着那些中二青年,摆出剪刀手,拍了几张大头贴。
  晚上十点,我们玩累了,打算重新杀回三庙前街酒店入住。
  穿过一条巷子,准备出去打车。
  但在此刻,却发现巷子两头堵了不少乞丐。
  为头的,正是今天下午在酒店门口向小竹要钱的那位。
  他们手中棍子全是新鲜的青竹枝。
  青竹枝头上绑一朵红纸剪成的红花,下缀若干枚铜钱,随着他们手执竹竿将棍子点地,竹竿下面的铜钱发出了“咔咔咔”有节奏的响动之声。
  此外,这些乞丐全唱着古腔现词。
  “自古名利谁愿休,从来心嘴不对头。官在朝堂博生死,商为白银用计谋。农夫五更田中走,乞人烈日赶人流。舞台戏子多露肉,庙里和尚磕破头。都说繁华皆是空,世人追它不轻松。莫笑风尘名利客,只怨恨身在红尘中……”
  这腔调是在唱“莲花落”。
  莲花落又称为瞎子戏,以前乃盲人乞讨之时唱的戏文,拜求别人施舍,讨吉祥口彩。
  但后来乞丐群体逐渐变味,很多人白天行乞,晚上豪车逛会所,基本都是骗子。
  现在会唱莲花落腔调的,基本都是旧江湖遗留下来抱团的老粮帮。
  莲花一响,钱财无两。
  这里的无两,意思他们不为钱财而来。
  有人会问,是不是就是武侠小说里面的丐帮?
  也不全是。
  丐帮专门行乞。
  老粮帮却有自己的产业,头子可能身份惊人,常在电视里西装革履接受采访也不一定。
  但不管再富,他一定是行乞出身,也接受粮帮的指示。
  打个比较好理解的比喻,类似一种上可富商巨贾、中可平民百姓、下可街头乞丐的特殊商会。
  肖胖子淬了一口:“这狗皮膏药还甩不掉了!”
  小竹则主动挡在了我前面。
  我朗声说道:“老粮帮的兄弟,咱们素无瓜葛,对我们唱莲花落是为哪般?”
  为头的那位老乞丐制止了旁边乞丐歌唱,踏前了两步,向我无比谦卑地深深鞠躬。
  “小哥见多识广!主家身上的好东西全是别人的,走到路上晃人眼睛,老头子担心主家不大安全呐。”
  “我们这些下贱人,想瞅一瞅东西,涨点见识,也替主家还给原主人。”
  “主家行行好吧,丐子们嗓子都唱哑了。主家要不愿意,可怜的丐子们还要继续唱下去啊。”
  一副无比可怜的乞讨音调。
  但我从中却听到了不容置疑的霸道。
  还真是颜小月派来的!
  他们的意思非常明显,这玩意儿若给他们,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但若不还回去,他们继续唱歌,就是要对我们动手。
  可还是那句话。
  我赢下来的,必须要带走!
  干脆让他们接着奏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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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零六章 夺风杵
  我回道:“这些东西不劳各位费心!”
  “既然那么喜欢唱,那你们接着玩!”
  老乞丐闻言,脸色顿时变了,转头微一示意。
  这些乞丐在他的带领之下,手中的青竹棍开始猛烈敲着地,摇头晃脑的,呜呜哇哇地继续唱起来,嘴里越唱,脚步越往前,从巷子的两头向我们不断围拢。
  还别说,挺好听的。
  肖胖子和小竹一前一后,护在了我身边。
  乞丐手中青竹棍头上绑着剪纸红花,但唯独老乞丐手中那根棍子是黑色的,外面好像涂有黑色油腻腻的粉末。
  在三庙前街酒店门口之时,老头向小竹乞讨的手有黑色痕迹,肯定是抓这根黑棍子导致的。
  他在老粮帮具体啥地位不知道。
  但我曾听九儿姐说过,老粮帮头子手中的竹棍叫做“风杵”。
  所谓风杵,等同于指向标。
  棍子指向了哪家大门,黑粉洒在人家的家门口,属下就围着哪家来乞讨。
  其它老粮帮之人若看到主家门口遗留了黑色粉末,便知道这家刚才已经被乞讨过了,不会再去敲门行乞,这样可以避免主家反感,大家才有长久饭吃。
  干仗之时,风杵也必须要打出第一棍,将黑粉油墨洒在目标身上,其他人才会对目标动手。
  主要原因是老粮帮人太多,互相之间不大认识,怕干仗时伤到自己人。
  当然,旧社会没有通讯工具,老粮帮人开会,也会用风杵在地上画出独特的图案,召集大家开会。
  等于说。
  风杵相当于老粮帮至高无上的号令棍。
  清末民初之时,由于时局动荡,更是形成了“只认风杵不认丐头”的严格规矩。
  我刚才仔细观察了一下。
  这帮人在唱歌之时,眼睛还时不时地往老乞丐手中的风杵瞄。
  证明他们还在严格遵从只认风杵不认丐头的规矩!
  估计里面有些乞丐还不认识老乞丐,但见到风杵传令,便跑过来了。
  只要老乞丐用风杵黑油墨标记我们之前,夺了这玩意儿,他们就不敢动我。
  我其实根本不怕他们。
  盖因我身边有小竹。
  本来这么多人,我们无论如何也夺不到老乞丐手中的那杆风杵。
  但小竹的竹刀片准度,堪比神器。
  隔空切手、瞬间夺杵,他们到死都想象不到会发生这情况。
  当然,现在我没空跟肖胖子和小竹解释这些。
  肖胖子说道:“人特么有点多啊,我们今天身子不出大血,估计闯出不去。”
  “喂,丫头,你怕不怕?”
  小竹闻言,翘嘴回道:“我好心给他钱,他还带人拦我,我才不怕呢!”
  肖胖子将嘴里的烟头吐了,笑了:“哥就喜欢你这么霸气!”
  我冲小竹耳语了一句。
  小竹闻言,神情顿时一愣,随即点了点头。
  肖胖子已经拉开了决战的架势。
  这群乞丐越走越近,嘴里歌声越来越大,气氛越来越紧张。
  我大声问道:“老兄弟们,能不能让我这两位朋友先走?!”
  这是完全不合规矩的说法。
  老粮帮围了人,肯定全都是目标,不存在谁走谁留的问题。
  肖胖子懵了。
  老乞丐也愣了一下。
  一刹那之间!
  竹刀片划破空际,瞬间击中了老乞丐的手背。
  老乞丐猝不及防,惨呼一声。
  “哐啷”一下。
  风杵掉在了地上。
  旁边几位保护风杵的乞丐瞬间懵逼了,待反应过来之后,想去捡风杵,但被小竹两枚刀片刺得抱手哎呦连天。
  我脚下一踢灰土。
  灰土全撒在他们脸上。
  乘他们挡脸的工夫,身若狸猫,踏前两步,俯身下抄,将风杵给抢了过来。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众乞丐全都傻了,嘴里莲花落也停了下来。
  但一秒未过,他们见风杵被抢,神情变得异常恼怒,开始迅疾向我们围拢。
  “再前行一步,风杵必断!”
  此话一出。
  他们全停下了脚步。
  老粮帮风杵若被别人折断,等同于古玩店、武馆招牌被砸掉一般,丢人丢大发。
  江湖中,人人皆可耻笑。
  老乞丐捂住伤手,神情非常紧张:“小哥,莫要冲动!”
  这玩意儿是在他手中丢的。
  老乞丐上面肯定还有人。
  若出了事,他会吃不了兜着走。
  我冷声说道:“我们与老粮帮兄弟无冤无仇,并不想折了大家吃饭的家伙!”
  “回去告诉让你们来牵彩羊的老板,东西明天凭本事来拿!”
  “想牵彩羊杀羊倌,无论是她,还是你们,没这个本事!”
  众乞丐似乎七寸被死死拿捏,丧失了主心骨,全傻站在原地,瞅着老乞丐。
  老乞丐胸脯上下起伏,露出满脸吃了屎的表情,眼睛纠结无比地盯着那根风杵。
  他内心在剧烈挣扎!
  挣扎能不能在我们折断风杵之前完好无损地夺下来,继续完成牵羊。
  如果不能,风杵被折断,这群老粮帮兄弟可就在他带领之下全跳进了粪坑,那股被羞辱的臭味,将一辈子随身携带。
  即便打赢,乃至打死我们,也变得毫无意义。
  小竹说道:“立马散开一条路,让我们过去!”
  “刚才我哥没让我切断你们这根打狗……风杵,已经算很给面子了,别不识抬举!”
  非常适时宜的两句话。
  老乞丐闻言,老脸肌肉抖动,估计内心的天平已经倾斜。
  果然!
  半晌之后。
  他狠咬着牙,挥了一挥手。
  众乞丐见状,让出了一条路。
  在完成别人委托牵彩羊任务与老粮帮的脸面之间,老乞丐最终选择了后者。
  我手中高举那杆黑风杵,带着小竹和肖胖子,快速通过。
  离开了包围圈之后,这群乞丐快步地朝我们追来。
  在出巷口之时,我高喊一声:“得罪!”
  反手一抛,将风杵给丢了回去。
  他们顿时惊呼一声,开始像抢篮板一般,跳起来抓风杵,生怕摔断在地。
  我们快速离开。
  打了一辆车,向三庙前街返回。
  肖胖子全程懵逼。
  在车上,这货忍不住了,问道:“苏子,这特么怎么回事?!我洪荒之力已经积蓄,在快要爆发的时候,这帮丐子竟然兵不血刃放我们走了?!”
  我觉得有点累,不大想解释,拧了拧眉头,闭目睡觉。
  肖胖子抓心挠肝的,转头又问小竹。
  小竹回道:“我不知道啊,哥叫我做什么,我都照着做。”
  肖胖子:“……”
  老乞丐牵彩羊不成,已经不会再来了。
  回到原来酒店,好好休息了一晚。
  第二天一早,接到了同悦古玩小吴的电话。
  之前我们曾留了电话,还告诉了他自己姓柳。
  这通电话语调变得非常客气。
  “柳先生,请约今日赌斗地点,我们颜老板很想见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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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零七章 赴约
  终于要出现了!
  赌斗接连败北,牵彩羊失利,颜小月已经扛不住了。
  而且,我不大相信颜小月的鉴宝水平比王掌柜高。
  今天如约参加赌斗,她一定会搬出自己的父亲,杂项阎王。
  我说道:“今天下午四点,卉云茶庄见。”
  小吴回道:“好的。我们颜老板说了,请你们三人一定准时赴约,带好前两天赢下来的彩头。”
  他特意强调了三人。
  证明今天颜小月信心满满。
  赢了我们,三个人,她全都不会放过。
  我们吃完中餐之后,稍微准备了一下,打车赶到了卉云茶庄。
  选这个地方是有原因的。
  此处位于闹市区,隔壁就是公家的办公大楼。
  颜小月敢玩阴的让老粮帮牵彩羊,证明她并不是一位善茬。
  我不得不为大家的安全考虑。
  与此同时。
  卉云茶庄属于私人会所式的茶庄,包厢里谈话会比较隐秘,避免让别人知道。
  省得赌斗失败她们勃然大怒,给她们留一点面子。
  到了卉云茶庄,小竹和肖胖子提前在茶庄内外都检查了一下,告诉我没发现任何异常。
  我们上了二楼。
  没进包厢,先在大厅里面点了一壶茶。
  大厅非常宽敞,装修非常中式。
  竹段帷幔四处点缀,周遭都是一些人造的小自然景观,加上喷着袅袅雾气的干冰,把一张张茶台给隔了起来,给人一种像是在雅静清幽公园喝茶谈事的感觉。
  远处干冰雾气之中,有一位穿着古风裙、脸罩面纱的女孩在弹钢琴,曲目是《春江花月夜》。
  整个环境仙气飘飘。
  时间还早。
  我们难得享受这片刻宁静。
  一曲结束之后。
  两侧共出来四位身材妙曼,穿着古风裙的女孩,她们手执着长细嘴茶壶,在弹钢琴那位面纱女孩带领之下,开始优雅无比地在茶座之间跳起了茶舞,并给客人笑意盈盈地斟茶。
  两千年左右,这种茶艺表演还不多。
  金陵也有,但能像卉云茶庄营造出如此氛围的,还比较罕见。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肖胖子见到了这些漂亮女孩,眼睛顿时有些发直。
  我也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但转眼瞥见小竹微嘟着嘴,用难以名状的眼神在盯着我,只得假装喝茶不看了。
  我们后座是几位光头,手臂纹身,脖子上拴着大金链子。
  这几位女孩来给他们倒茶的时候,其中一位光头,竟然笑嘻嘻地一把将那位戴面纱的女孩给抱住了,开始对她上下其手。
  其它几位光头也像醉酒汉子一般,将那些茶艺女孩全揽入了怀中。
  现场顿时一阵惊呼。
  女孩们手中的茶壶有的掉地,有的划空抛洒,不少滚烫的茶水溅到了我们这里。
  旁边的客人看得瞠目结舌。
  肖胖子被热茶水烫得勃然大怒,突然站起身,双目死死地盯着后面那群人。
  那光头一边笑嘻嘻地扯着在他怀里不断挣扎尖叫的女孩,一边转头骂肖胖子:“艹!没见过爷玩女人?再看老子把你狗眼挖下来踩爆!”
  肖胖子闻言,铁拳一拧,就要探手过去抓光头的衣领子。
  我抓住他的手:“别惹事!”
  光头见肖胖子想动手,似乎尊严受到了无比严重的挑衅,一把推开了怀中的女孩,大骂道:“哎呦我艹!小瘪三竟然想打人,侬想死伐?!”
  他旁边那群人见状,也纷纷推开女孩,站了起来。
  肖胖子虎目圆瞪,气得肺都要炸了。
  我示意小竹离开大厅,并对肖胖子说道:“走!”
  不是我怂。
  今天这事儿好像有点不正常。
  卉云茶庄旁边就是公家办公大楼。
  这么大的茶庄,里面保安也不少。
  几位光头竟然敢这么嚣张公开调戏茶庄里的茶艺姑娘。
  保安也不上来。
  非常不合常理。
  而且,肖胖子仅仅瞪了他们一眼,他们却一把推开了女孩,将目标集中于我们。
  只能说明,他们想故意惹事。
  果然!
  我们刚踏开两步,几个光头却纷纷围了过来,其中一位,还将那位戴着面纱的弹钢琴女孩朝我们身边猛地推来。
  女孩嘴里骄呼一声,就往我们这边倒。
  肖胖子手贱,抬手去拉了她一下。
  “卧槽!还敢摸我的女人!”
  几个光头抡起凳子就朝我们打。
  旁边的顾客吓得尖叫连连,纷纷躲避逃离。
  现场一片混乱。
  我迅疾一扯那位面纱女孩,反手猛地一掐她的脖子。
  那些人全呆住了,抡凳子的手停在了半空中。
  我迅疾掀开了女孩的面纱。
  “颜老板,这种点地炮夺宝的江湖手段,太低端了一点吧?”
  这姑娘正是同悦古玩的老板,颜小月。
  颜小月脖子被掐,神情非但没有慌张,一张像李嘉欣的俏脸,反而布满嘚瑟,眉毛上扬,格格直笑:“好玩好玩!”
  “都特么撂下东西吧,人家已经识破了!”
  光头们把手中的凳子都撂下了。
  我也放开了颜小月。
  颜小月整了几下衣服,绕有兴味地打量了我几眼:“小吴说什么天神来踢馆,我还不信呢……真尼玛有点意思。”
  讲完之后,她神情顿时一冷,冲那群光头呵斥道:“一群没用的蠢货!”
  “肯定是你们演太假了让人家看出来了,全特么滚蛋吧!”
  她一张口体现出来的反差,让人诧异无比。
  一位热爱音乐、痴玩古董杂项的海归女,刚才还婷婷袅袅弹钢琴跳舞,怎么着也得优雅知性不是吗?
  可这……
  颜小月还好意思骂人家。
  之前她歪倒在光头怀里的时候,光头手中动作想演逼真一些,但她目光却死死地瞪着他,搞得光头调戏女人直接变成了扶老太太过马路,假得不再假。
  更关键是。
  她虽然戴着面纱,但我瞅见了她的眼神。
  之前秃鹰哨只给我看过颜小月的照片,但她的眼神给人印象太深刻了,一下就辨认出来是她。
  当时自己心中一凛。
  猜想这位同悦古玩铺的老板,可能在牵彩羊不成之后,打算乘我们赴约前的麻痹心理,给我们玩一招点地炮夺宝。
  我毫无表情地瞅着这位古怪的女人。
  颜小月撩了撩头发,反而无比嚣张地冲我挺了挺胸:“你别光看脸啊,也瞅瞅身材,赞不赞?”
  ,

二百零八章 撤斗行百步香
  我:“……”
  小竹已经脸红了。
  颜小月笑嘻嘻地对小竹说:“小丫头还害羞嘞?你身材也很好啊,昨晚你老板没跟你一起睡大床房?”
  小竹闻言,神情又羞又气,已经开始捏手中竹刀片。
  我用眼神制止了小竹,转头对颜小月冷冷地说道:“颜老板对床头的兴趣,好像比对彩头的兴趣还大?”
  颜小月闻言,翻了翻白眼:“真没劲!”
  “进包厢谈吧!”
  我们进了包厢。
  一位服务小哥走了进来。
  颜小月转头对他说道:“清场!”
  服务小哥点了点头,转身出门。
  看来我约她在这里赌斗,她提早就已经前来打好了招呼。
  一会儿之后。
  外面清场的声音停了下来。
  颜小月神情突然变得冷若冰霜,像彻底换成了另外一个人,双手环抱胸前,更显得那一抹风姿高耸。
  “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你们砸招牌、夺店宝、卸神像、关铺门,骑在我头上大小便,我非常不开心。我让人牵彩羊、点地炮,就是想看一看你们到底是哪儿来的诸葛孔明。挺牛逼的,还让你们都躲过去了!”
  “但是这样的结果,我更不开心了!你们今天有两个选择,第一,你们主动撤斗行百步香,仪式完成后,赶紧特么滚蛋,滚越远越好!第二,继续斗,但你们没任何赢得机会,会死得非常惨!”
  撤斗行百步香,就是赌斗的一方主动认怂,表示服输不敢再斗了。
  这事的前提,是赌斗另一方心胸大度同意。
  认怂一方当众将之前灭掉对方的燃香给点燃,重新插上去,向对方行三磕九拜大礼。
  尔后,认怂一方开始倒退一百步,每退一步,必须用自己当时带来那支燃香插一下自己身体显眼部位,足足烫上一百个疤痕,方可离开。
  百香疤痕作为一种赌斗失败的耻辱,将伴随一生。
  今后认怂一方但凡见到对方,还必须以侍师之礼待之。
  颜小月讲完之后,一口将茶给喝完,手中转着空茶杯,一副高高在上女王等着卑贱下人答案的感觉。
  我笑了。
  肖胖子和小竹也笑了。
  我们确实笑得比较轻蔑。
  这女人简直是一朵奇葩。
  玩明的,赌斗输了。
  玩阴的,牵彩羊、点地炮也输了。
  现在竟然还有脸让我们撤斗行百步香滚蛋?
  要不是我等下还要让杂项阎王办事,真挺后悔今天来这里跟她封门斗。
  应该在同悦古玩铺门前,大庭广众之下斗得她认识到什么叫做天也高来地也大!
  肖胖子说道:“果真林子大了,什么怪鸟都有!”
  “撤斗行百步香,这话怎么着也是赢家来说的吧?”
  “颜大老板是不是张雨生的《大海》唱多了,脑子这是进了多少水,才有勇气说出这种话?!”
  颜小月闻言,神情也不恼,手中继续滴溜溜地转着茶杯:“哎呦,你们还对老娘爱好挺了解的。少特么废话,最后问一句,你们到底滚不滚?!”
  肖胖子闻言,虎眉一拧,抬手猛地拍一下同悦古玩匾额,匾额发出了“嘭”一声响。
  “不是猛龙不过江!我老板今天就是孙猴子,特意闯地府让阎王来磕头的!你愿斗就斗,不愿斗,我们抬彩头丢茅坑!”
  胖子以嚣张对嚣张,气势拿捏的非常精准。
  解气!
  颜小月嘴角上翘,冷哼了一声,银牙紧咬:“行,真特么够有种的!”
  尔后。
  她拿出了手机,打了一个电话。
  “爸,他们欺负我……女儿真的没故意惹事啊,一直按您教诲,是愿赌服输,本来正准备把同悦古玩铺子给关了呢。”
  “我今天好心好意主动约他们在茶庄见面,放低姿态给他们好一大笔钱,恳请他们别再玩下去了。毕竟,以您的本事,再赌下去他们必死无疑不是么?可他们非但不领情,说我是鸟人、骂我脑积水……”
  “这都不算啥,关键他们还说,要让您向他们下跪磕头,还要把您丢进茅坑里喝大便浸死……爸,您快来吧,再不来,女儿为了爹的脸面,真的要豁出性命跟他们拼了!”
  我算见识到了这女人的善变。
  打电话腔调委屈巴巴又娇滴滴、甜糯糯,似乎刚才受尽了我们的羞辱与欺负。
  她自己背后玩阴招,上来不讲规矩威胁让我们滚蛋之事,一个字不提,反而故意编排歪解肖胖子的话语。
  杂项阎王听完之后,不气出脑溢血来才怪。
  肖胖子被颜小月的话给彻底整蒙圈了。
  小竹神情又急又恼,指着颜小月:“你你你……撒谎!”
  颜小月撩了撩秀发,俏皮地眨了几下眼睛,神情无比温柔妩媚:“噢呦,小丫头,撒谎是女人的权力呀!”
  “你看你现在坐的姿势,距离较远的右腿脚尖还一直倾斜向着你家那位老板,从微动作心理学上来说,你非常喜欢和依赖他。可你看看他的样子,双腿直放无角度,证明他顶多把你当成妹妹啊。”
  “这可不得行,你得要像我一样,扯扯谎啊、撒撒娇啦,耍一点小手段,才能把他给勾搭上床呀……可惜了,你快要死了,不然姐姐真的可以教你很多,咯咯咯。”
  小竹闻言,小脸顿时煞红一片,简直快要滴出血来,似乎被颜小月看穿了心思,立马无比局促地摆正了腿。
  我倒不觉得她撒谎有什么坏处。
  从刚才颜小月的话语来看,这个杂项阎王虽然疼爱女儿,但好像还挺讲江湖规矩的。
  对杂项阎王的刺激越大。
  到时候赌注就压越大。
  让他按我的条件办事可能性就越高。
  我没吭声,慢条斯理地喝着茶。
  颜小月则一副毫不在乎的样子,用手机发着信息,嘴里还低声吹着口哨。
  不愧是爱好唱歌的人,虽然音调比较低,但吹起来却像黄鹂鸟一样婉转、动听。
  可调子却显得非常悲凉。
  听了一会儿。
  我算明白过来了。
  她吹的曲目是《三国演义》电视剧中诸葛亮死时的歌曲,名字叫《哭诸葛》。
  “苍天啊,你为何急匆匆将他交与秋风。大地啊,你为何急匆匆将他揽入怀中……”
  颜小月刚进包厢门之时,就说要看一看我们是哪儿来的诸葛孔明转世。
  这会儿她吹这个曲目,算是前后呼应,打算将我们送葬了。
  行!
  等下看她还怎么嘚瑟!
  正在此时。
  包厢门“嘭”地一下,被人踹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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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零九章 自废灵官
  几位杀气腾腾的大汉迅疾从外面冲了进来,他们双手背身后,站在门边,对着我们怒目而视。
  颜小月转头一看,神情顿时欣喜异常,嘴里的口哨也不吹了,立马从座位上起身,快步迎了出去。
  她出门之后,迎进来一位白发苍苍,拄着太师拐的老者。
  老者鹤发童颜、目光矍铄、神情平和,戴着一副金丝眼镜,身穿对襟唐装,手中拿着一串小叶紫檀佛珠。
  这紫檀佛珠包浆浑厚、光晕舒适、宝气幽幽。
  好物件!
  名震江湖的杂项阎王。
  终于来了。
  让我比较意外的是。
  颜旺的身上却没有一丁点杀气,反而像一位性情恬淡、隐世而居的大学老教授。
  “爸……就是他们欺负我。”
  颜小月委屈巴巴地翘起了嘴,手指着我们,像外面打架打输了,突然找到了大靠山的小学生。
  颜旺闻言,无比慈爱地刮了一下她的鼻子,说道:“你个疯丫头,一天到晚尽给我惹事。”
  颜小月拉着颜旺的手撒娇道:“爸,我真没惹事啊,是他们上门先挑衅。这点王掌柜、小吴还有一众街坊邻居都可以作证!”
  颜旺回道:“好了好了。我让你别碰古玩,好好地从事金融行业,可你偏不,这下算吃亏了吧?”
  颜小月嘟着嘴回道:“就不!有爸在,我永远吃不了亏!”
  颜旺点了点头,呵呵一笑:“下次不许这样了,你长大了,有事情要学会自己处理好。让别人知道我来帮女儿赌斗,江湖人士不得笑话我。”
  这父女对话,旁若无人。
  可见,杂项阎王对今天的封门斗,完全当成了处理小孩子之间的玩闹。
  难怪他神情显得如此平和,一点杀气都没有。
  一匹猛兽,怎么可能对眼里出现的蝼蚁露出杀气?
  在他心中,我们根本不是一个维度的对手。
  颜旺又转头对那些门边大汉说道:“你们出去吧,这样子是干嘛,打老虎?”
  那些杀气腾腾大汉闻言,全转身出了门。
  我也对肖胖子和小竹说道:“你们也出去吧。”
  小竹不放心:“老板……”
  肖胖子拉起了小竹:“咱老板没事,走吧!”
  待他们两人出去之后。
  颜旺双目无比淡然地瞅了我一眼,微微点了点头:“小伙子,听说你手中的东西不错。”
  我寻思这是不把我当人了。
  东西不错,但人……甚至还不值得他提一嘴。
  这杂项阎王,我必须好好敲打一下他,让他知道自己已经老了!
  我将同悦古玩匾额、象牙宝塔、范蠡神像,在茶桌上一字摆开,指着它们说道:“颜老板,我姓柳。手中的东西确实不错,当然,我赢下来的这些彩头,更不错。”
  颜旺闻言,神情顿时愣了一下,再次打量了我几眼,笑道:“后生可畏,很好啊。”
  “那老夫今天也涨涨眼,瞅一瞅你带来的好物件。”
  讲完之后。
  他将手中的太爷拐杖给了颜小月,手中盘着那串小叶紫檀佛珠,安然地坐了下来。
  我瞅见他的手。
  十根手指关节完全变形,显得非常狰狞。
  空气很安静。
  他们父女没吭声。
  我也没吭声。
  自顾自地喝着茶。
  颜小月见状,俏脸一丝愠怒:“喂!姓柳的,你不是要赌斗吗?!赶紧把东西拿出来啊,这里茶很贵的,你一杯又一杯地喝,算怎么回事?!”
  我放下了茶杯,淡淡地回道:“同悦古玩铺大司理,甚至还不如王掌柜、司柜小吴。”
  颜小月闻言,秀眉一拧:“你说什么?!”
  我环臂后靠,神情古井无波:“古来赌斗,申请封盘之人,在重新开盘之时,需提出让赢方足以动心的彩头。彩头若不够,赢方可以随时弃盘不斗,甩袖一走了之。”
  “你彩头不先亮,竟然还大言不惭叫我主动出宝。”
  “从江湖规矩来说,你没有资格,也不配!”
  颜小月一听,腾地一下站了起来,气得胸脯上下起伏,手指着我:“好小子,你……”
  颜旺眉头微皱,转头制止了颜小月:“坐下吧,人家说得没错。”
  颜小月只得气乎乎地坐了下来,杏目死死地瞪着我。
  “不知斗家今天想要什么彩头?”
  颜旺也喝了一口茶,缓缓地开口问道。
  我回道:“我要的彩头太大,你们可能会赌不起。”
  颜旺闻言,绕有兴味地瞅着我。
  “哦?老头子行走江湖几十年,赌斗砸挂拼花、破局下套撩火,倒也算见过一些大场面。”
  “虽输赢皆有,但好歹能留下一个囫囵身子,也闯荡出一些名气,却从来还没有老头子付不起的彩头。”
  “你且说一说看,到底什么彩头我赌不起?”
  杂项阎王话语虽然平缓,像一位老年人在叙述往事。
  但中间那句“好歹能留下一个囫囵身子”,一股旧江湖沧桑之气扑面而来,给人一种无形压迫感。
  行走江湖,闯荡艰、成名难。
  可能够名震江湖,又事了拂衣去,留下囫囵全身,确实是一项非常了不起的成就。
  佩服!
  但我不能惯着!
  颜小月在旁边,满脸傲娇的模样。
  我回道:“颜老板,同悦古玩燃香灭、店宝丢、匾额摘、神像卸、铺门关,实在没什么有价值的彩头好输了。”
  “如果说有,目前为止,好像仅剩下同悦古玩的大司理,我倒非常感兴趣。”
  此话一出。
  颜小月一对美眸瞪得老大。
  杂项阎王双目突然精光爆射。
  杀气出来了!
  浓得让人快喘不过气!
  颜旺冷目若刀,问道:“你说什么?!”
  我指着颜小月:“今天的彩头,我要同悦古玩大司理!”
  颜小月闻言,抬手就去拎旁边的滚烫铜茶壶。
  暴躁女!
  颜旺转头厉声喝止道:“住手!”
  颜小月气得将铜茶壶重重地怼在了茶桌上。
  杂项阎王神情无比阴冷,若秋冬深潭一般萧杀:“你要的东西,确实比天还大,看你有没本事赢!你今天能亮什么彩?”
  我从座位上起身,身子前倾,加重了声音。
  “我若输了,自废灵官、守店千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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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一十章 心鉴
  前面解释过。
  鉴宝其实就是靠身体在吃饭。
  讲究五官、手脚、心来感受、品鉴宝物。
  在古玩行当,认为身上的器官都具有灵气,因此也叫做灵官。
  徐老在江湖窜货场打了眼之后,鉴于我当时维护了他面子,曾单独约我,向我行“灵官拜退”大礼。
  前面同悦古玩提出让我们三人享香受供,就是要我们的命。
  要命太简单了。
  双眼一闭不睁。
  啥也没了。
  可我现在主动提出自废灵官、守店千年,意思是拿着刀,自己动手,废了五官、手脚,成为一尊不死的人彘,只要有一口气在,就永远在店铺的后院待着。
  这事情的残忍和痛苦程度。
  比丢掉性命高出万倍不止。
  什么叫生不如死?
  这就是典型生不如死!
  当然,我也不是傻子。
  胡三秒的景泰蓝葫芦对锁,以杂项阎王的本事,他绝对能判断出来这是一把古锁留今字。
  也就是说。
  杂项阎王若敢砸开对锁,他绝对可以斗赢。
  但是,我赌他不敢砸!
  他是一位退隐江湖十年,每三天都要见一次宝贝女儿的老父亲。像这种历经风霜的人,只想远离是非、守成安怡,绝对不可能拿女儿的前途性命来博。
  哪怕仅仅是百分一失误的概率,他也不敢。
  我赌他在最后的时刻,一定不会砸对锁,而会选择撤斗行百步香。
  宁愿折了自己一辈子的江湖名誉,来换取自己女儿。
  古玩就是玩人。
  玩人就是玩心理。
  若是面对十年前的杂项阎王,我绝对不敢这样下注。
  但现在,这一定是他最大的软肋。
  颜旺父女在我说出自废灵官之后,顿时脸色陡变。
  我见到颜旺神情突然阴沉万分,变形的十指关节发出了轻微格格响动,手推了一下鼻梁上的金丝眼镜。
  关节响动、推金丝眼镜,这些微小的动作,证明他现在心中紧张而纠结。
  紧张在于他根本摸不清我的来路。
  纠结在于接了斗之后,赢了一切都好说。若是输了,到底是讲江湖规矩,还是直接弄死我拉倒,存在选择。
  我相信他有充足的考量,但不管他作任何选择,这会是对老江湖心中的信仰产生强烈的冲击。
  “颜先生,接斗吗?”我冷冷问道。
  颜旺微闭了一下眼睛,蓦然睁开,双目如炬。
  “柳先生,师承何门?!”
  “无门无派!”
  “缘何敢赌?!”
  “八字够硬!”
  “老头子人称阎王,有时会不讲规矩!”
  “你来试试看!”
  这一番对话结束之后。
  我知道自己已经稳了。
  杂项阎王第一次称呼了我的母姓,但却表现出一副咄咄逼人之姿,甚至已经直接摊牌,说他会不讲江湖规矩。
  这虽然是对我的一种震慑。
  但与此同时,也是他内心对结果不确定的一丝恐慌。
  色厉内荏!
  颜旺阴瘆瘆地冷哼一声:“好!接斗,上斗物!”
  我将木盒子拿了出来,打开了盒盖,抬手说道:“请掌眼。”
  颜旺浅浅地瞄了景泰蓝葫芦对锁一眼,立马闭上了眼睛,摘下了金丝眼镜。
  颜小月见状,赶紧拿了一根纤细若丝的长绳子,递给了颜旺。
  颜旺闭着眼睛,用绳子拴起了葫芦对锁,十根变形的手指,突然以一种非常古怪的姿势迅疾交叉。
  绳子绑着葫芦对锁,腾空而起,在他手中滴溜溜地转动。
  他双目依然不睁,旁若无人、物,身子似乎进入了一种完全入定的状态,但手中扯细丝的动作却不停。
  景泰蓝葫芦对锁依然在疯转!
  我见到颜旺的鼻翼、耳朵、嘴唇、眼帘,若蜻蜓点水一般在微动。
  传说中的心鉴!
  鉴师靠的是五官、手脚。
  但往往最会欺骗人的,也是五官、手脚。
  老一辈的顶尖鉴定大师,如果对某一项领域,达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可以完全摈弃五官和手脚媒介,让宝物在自己眼前不断地晃动,用心去感受它的外形、色泽、气息、宝光……
  说起来神乎其神。
  但其实也很好理解。
  失明画家能够通过笔摩擦宣纸之声判断所画的具体东西,失聪音乐家可以通过别人弹琴键之手认定哪个调子失真,无味觉厨师可以通过菜色泽推测五味哪项出了问题……
  还是借用《卖油翁》里面的一句话。
  无他,但手熟尔。
  我心中暗自震撼。
  其它方面不好说,但在杂项领域,我不如颜旺。
  半晌之后。
  他将景泰蓝对锁放了下来,拿起了桌子上的眼镜,嘴对着镜片呵了两口气,再从怀中拿出镜布,仔细擦拭了一下镜片,缓缓将眼镜给戴了上去。
  直到这个时候,颜旺才将眼睛睁开,神情无任何变化,死死地盯着我。
  我无比淡然。
  与他对视。
  忽然!
  颜旺脸色陡变,显得极为愤怒,抬手猛地一拍茶桌:“好小子!”
  “你竟敢以真充仿,假仿骗斗!”
  茶桌上的杯子被他突然一拍,震得弹跳滚动,茶水横泼,杯子纷纷摔落,发出了“哐哐哐”碎裂之声。
  此话若凭空一道惊雷。
  旁边的颜小月顿时惊得呆住了。
  之前说过。
  赌斗秉承的一个原则便是“断旧不如断新”。
  我们拿景泰蓝葫芦对锁,上门明确告诉同悦古玩其为明神宗期间对锁仿品,考验的就是对方断新的眼力。
  但前提是拿来赌斗的东西必须要为仿品。
  否则,这个局就不存在。
  若拿真品来赌,就是骗斗。
  骗斗之人,旧社会可是要剥皮锉骨游街的。
  颜小月一张俏脸通红,满副肺都要气炸了的模样,转头说道:“爸,我叫人进来收拾他们!”
  颜旺闻言,抬手制止,冷冷地说道:“等会儿!”
  “死犯尚有一辩,让他先解释!”
  我心中暗暗冷笑。
  杂项阎王不愧是老江湖。
  他心里清楚知道,没有任何人有胆子拿真品来骗斗华东杂项第一赝品制作巨鳄。
  这其实就是仿品。
  但他通过心鉴,却愣是没看出名堂来。
  于是,他在反赌。
  赌我其实也不知道里面的道道。
  尔虞我诈。
  可惜,他诈错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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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一十一章 摔宝见真
  我神情古井无波,反问道:“颜先生是否已确定这是真品?”
  “若确定,我便开局了。开局之后,会有两个结果。第一,你讲江湖规矩,将女儿输给我。第二,你不讲江湖规矩,不付彩头。”
  “出现第一个结果,我们彼此相安。”
  “若出现第二个结果,前面我已经说了,你尽管试试看。”
  后面几个字,我讲得平淡若水。
  一种泰山靠背之稳。
  用这种稳。
  让杂项阎王父女猜我的来路,提供强大心理震慑,逼迫他不要动歪心思。
  在他们的眼中,我敢横刀上门挑没人敢惹的杂项阎王、敢拿出自废灵官的惊天彩头、敢在最后一局主动要求进行没人见证的封门斗……
  后面若没有神在撑腰,这是完全不敢想象的。
  我给了他一分钟左右时间思考。
  尔后。
  我迅疾抬手,就去抓景泰蓝葫芦对锁。
  颜旺见状,脸色突然一变,将手猛地压在了葫芦对锁上面。
  “哈哈哈……”
  苍老而肆无忌惮的笑声,从杂项阎王嘴里传出。
  这笑声持续了很久。
  我由着他笑。
  他不让我开局。
  看他想整什么幺蛾子。
  半晌之后。
  颜旺方才停下了笑声,转头对颜小月说道:“小月,你先出去。”
  颜小月闻言,满脸疑惑不解:“爸……”
  颜旺突然目光一冷,斩钉截铁地说道:“听话,先出去!”
  颜小月怨气满满地瞪了我一眼,只得起身出了门。
  包厢里面现在只剩下我和颜旺两个人。
  颜旺手中转着小叶紫檀佛珠,缓缓地说道:“柳先生的心理素质,确实令老头子叹服。在这个世界上,倒还真的没人敢用真品来颜家骗斗。”
  我问道:“所以呢?”
  颜旺目光一凛:“景泰蓝葫芦对锁巧夺天工,制锁之人可称天下匠师!”
  “但此作无论再怎么绝世神品,无非就是一件旧料旧方旧艺的仿明神宗对锁而已,又岂能瞒过老夫的眼光!其鉴仿的门道,不在器外,而在器内,摔宝定可知真章!”
  “你其实已经输了!但奈何老头子爱才啊,刚才支开小月,就是不想让江湖赌斗惨血沾染她弹钢琴的双手,你又可知老夫的意思?!”
  杂项阎王的称号,果然不是盖的。
  火眼之毒,一矢中的。
  可他竟然还在玩!
  有种就砸宝。
  故意耍这嘴皮子,想让我主动撤局么?
  我已经非常不耐烦了,必须加一点猛料,尽快结束这场赌斗,便回道:“颜先生一生江湖戎马,老喜欢小孩耍嘴皮子方式玩游戏,可不大好。”
  “你既已判断出来,大可摔宝一试。”
  “我自废灵官,也不会沾染你女儿的高贵双手!”
  尔后。
  我突然站起身,拔出了腰间匕首,猛地拍在了桌子上。
  “无论你女儿还是我,开局无悔。”
  “摔宝见真,生死由天,无需再言!”
  其实。
  作为颜旺来讲,他刚才的话语已经退后一步了,想让我主动撤局,和缓商量。
  但我就是给脸不要脸!
  必须把他彻底逼到死角。
  否则,我就不可能达到自己目的。
  颜旺见状,气得差点背过去,身躯颤抖,腾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你……”
  无比凶狠地怒视了我几秒之后。
  颜旺整个人突然呈癫狂状,探手猝然一抓景泰蓝葫芦对锁,腾空高举。
  那一刻。
  说不紧张是假话。
  只要他往地下一摔,不仅之前的局全破了,我们三人也彻底毁了。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我闭上了双眼。
  但想象中器物破碎而响之声并没有传来。
  睁眼一看。
  颜旺似乎苍老了十岁,神色无比颓然,一屁股在了在了椅子上,手缓缓地将景泰蓝葫芦对锁放回了木盒子。
  半晌之后。
  颜旺算缓和了情绪,声音颤抖,语速极缓:“长江后浪推前浪……柳先生,老头子今天认栽,我来申请撤斗。”
  我压抑住心中的狂喜,无比爽快回道:“好说。”
  颜旺闻言,神情顿时一愣。
  尔后。
  他幽幽地叹了一口气:“你能如此爽快答应,看来老头子猜得没错。”
  “你来的目的,不会是为了小月,也不会是为了让老头受撤斗行百步香的羞辱,应别有所求。我纵使一对江湖老眼,但看不透你,也弄不清你来路,小月是我的心尖肉,不敢陪你赌下去。
  “输的不是局,而是心呐……人老了,彻底玩不动了。”
  “柳先生,有事请直接说吧,但凡老头能做到,全都答应。”
  姜还是老的辣!
  他坦率。
  我也坦率。
  “颜老板,如你所言,我要的彩头确实不是你女儿,也不是让你撤斗行百步香,而是想让你答应我其它事。”
  “最后一场之所以选择封门斗,主要目的是想将这些彩头还回去。事了之后,我们也不会再出现在三庙前街。同悦古玩面子不丢,继续开门纳福,不会受半分影响。”
  “实在是颜老板隐居不出世,我们的事情又比较难办,才出此下策,多有得罪,还望海涵!”
  讲完之后。
  我将匾额、象牙宝塔、范蠡神像全给推了回去。
  颜旺见状,脸上表情异常丰富,夹杂着惊讶、感激和一丝担心。
  “柳先生杀敌降俘,出刀收刀之间,若闲庭信步,颜某实在佩服。”
  我回道:“过奖。”
  颜旺说道:“有事请讲。”
  我说道:“颜老板退隐江湖十年,但前些天,突然有客人上门,你开始进入了封仓十年之地。我这次赢斗的彩头很简单,想知道这位客人让颜老板制作什么、何时交易、地点何处。”
  颜旺闻言,一双老眼顿时瞪得老大,神情满是震惊:“此事你又如何得知?!”
  我没吭声。
  等待他的答案。
  他一定会说。
  颜旺从无比震惊的情绪中抽离出来,缓缓回道:“罢了,愿赌服输!颜某自出道以来,从未透露过客人、物品情况。为了小月,就违背一次做生意规矩吧。客人今后若要寻仇,颜某甘愿身腹受刀。”
  “老头金盆洗手十年,但前段时间,一位旧时恩人找到我,拜托我最后出山一次,为一位客人制赝。我碍于恩人的情面,便答应了。”
  “那位客人找到我之后,要求我制作一顶冕旒帝王帽,此为千年前唐大明宫含元殿之物。制成之后,交易地点在一艘出海船的杂物箱内,时间为明晚九点。至于是否客人本人来取,取来干什么,我并不知情。”
  我惊道:“冕旒帝王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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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一十二章 你等着
  聋妈告诉过我,大明宫含元殿建成了之后,为保华夏万载兴隆若大唐盛世,年已耄耋的风水大师李淳风,在正殿中间特意藏了一顶冕旒帝王帽,帽心里暗藏有一颗取自昆仑山祖龙脉龙额头上神石所造的佛天珠。
  自此之后。
  九天阊阖开宫殿。
  万国衣冠拜冕旒。
  后来因为一把大火,将冕旒帝王帽毁了,佛天珠被四君家给抢救出来。
  为保护这千年文脉之宝,四君家将佛天珠藏在了西域古墓里,每君家各有一把神器钥匙。只有待国运凋敝之时,由领头人老司理一脉,将一杆刻有冕旒天子帽纹路的古箫作为信物,召集四君家,才能共同开启古墓,祭天祈运。
  十年前,我父母、陆知节也因此惨遭陷害。
  陆小欣是老司理的人。
  现在,陆小欣突然找到了华东杂项阎王,制作冕旒帝王帽赝品,想干什么?
  正在我愣神之时。
  颜旺继续开口,将我从沉浸的思绪中给拉扯了回来:“没错,就是一顶冕旒帝王帽。一开始,我并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但客人拿了一些残缺的古籍资料影印本,让我照着里面的描述来制作,我看完了资料之后,客人当场将资料烧掉了。”
  “尽管如此,我已将资料所述深刻脑海,开始动手制作。万幸的是,老头这隐居十年来潜心研究古代杂项,对官帽涉猎也多。这些天没日没夜,终于已经制作完成。这是老夫多年来制作最高难度的一件作品,也是最完美的一件作品!”
  “可以毫不客气地说,当今古玩行当,能瞧出这是一件赝品的,只有两人。一个是我师父,一个是我自己。可惜,我师父已经去世了。”
  讲到这里。
  颜旺神情中布满了得意,还夹杂一种独孤求败的悲凉。
  我寻思这话估计说大了。
  能看出冕旒帝王帽是一件赝品的,也许会有三人。
  一个可能是我。
  不是我的眼光多么厉害。
  而是。
  杂项阎王这句话,我听胡三秒也说过!
  大胆猜测,冕旒帝王帽与景泰蓝葫芦对锁异曲同工,毁宝方能识假!
  当然,我不可能当面去问他。
  他也不会说。
  就好比如,眼前这把景泰蓝葫芦对锁如何断假,杂项阎王也不会问。
  如果赌斗赢了,判断出来人家仿作的手段,算你本事。
  但输了,互不问道,这是规矩。
  至于是否要通过毁宝才能辨别冕旒帝王帽为仿作,我也只是依照胡三秒的做法进行的相应猜测。
  百分之五十的概率。
  这里的事情已经了结了。
  我得到了想要的结果。
  颜旺满脸不甘地瞅了瞅桌子上的景泰蓝葫芦对锁,张口想问什么,但却硬生生地忍住了。
  他拿起了旁边的太爷拐,向我一行礼:“柳先生,老夫虽然退隐,但却从未服老。”
  “可今天见到你之后,我才知道自己已经彻底老了。”
  “你的胆识、气魄、手段,即便是我当年,也差之甚远,当真是后生可畏!”
  我回道:“颜老板过奖。”
  颜旺抬手写了一张纸条。
  上面是冕旒帝王帽交易的船址、时间以及方式。
  我看过之后,点着打火机,烧了。
  颜旺见状,赞许地点了点头,收起了匾额、象牙宝塔、神像,从位置上起身,缓缓说道:“柳先生,有缘再会。”
  我回道:“有缘再会。”
  颜旺打开包厢门之时,脚步一个趔趄,整个人差点摔倒在地。
  几位保镖以及颜小月顿时一声惊呼,赶紧跑过去扶住了他。
  颜旺将东西递给了颜小月,对他们说道:“丫头,我们斗赢了!回家,告诉三庙前的街坊去!”
  颜小月闻言,眼睛瞪得老大,不可思议地瞅了瞅包厢里面的我,又瞅了瞅颜旺:“爸,这小子输给我们的彩头呢?!什么时候兑现?!”
  颜旺笑着回道:“得饶人处且饶人。何况,他已经答应帮我做一件事,彩头不要也罢。”
  颜小月顿时瞠目结舌,愣在原地。
  颜旺在几个保镖的搀扶之下,向下面走去。
  我瞅见他的背影。
  似乎苍老了不止十岁。
  颜小月反应过来之后,赶紧追了下去。
  我正要起身离开包厢之时。
  颜小月突然折返了回来,银牙紧咬,对我说道:“我不知道你刚才给我爸灌了什么上头汤,输了斗,竟然放过了你!但我一定会回来收拾你,你等着!”
  讲完之后,她咚咚咚地跑了。
  这暴躁女怕是有毛病。
  我出门之后。
  肖胖子和小竹迎了过来。
  小竹一副心里石头落了地的模样,说道:“哥,你都不知道,杂项阎王在外面那些人,全是高手,我刚才紧张的手心全是汗。”
  肖胖子嘴角叼着一根烟:“汗什么汗!《孙子兵法》说过,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苏子一般不动手动脚,即便要动手脚,也是在床上。”
  小竹闻言,脸一红,白了肖胖子一眼。
  我无语道:“你还懂《孙子兵法》呢?”
  肖胖子满脸不服,回道:“哎呦我去!你好意思说我呢?哥们好歹还读过书、当过兵,你上过学么?”
  我:“……”
  这话还无从反驳。
  我读书识字,全是跟九儿姐学的。
  但九儿姐是一部大百科全书,在我心里,她并不输任何一个大学教授。
  我们离开卉云茶庄,到闹市街头,找了一家酒店,开了房间。
  在房间里面,我将情况对肖胖子和小竹说了。
  只说了陆小欣的情况,没有将佛天珠的秘密讲出来。
  这是四君家的千古之密。
  他们完全没必要知道。
  肖胖子说道:“这事儿就特么怪了,贼婆娘弄一顶假帽子想干嘛呢,骗钱还是骗人?或者两者都骗?”
  我搓揉着手中的假袁大头,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子丑卯寅。
  小竹说道:“其实,我们没必要去搞清楚她什么目的,我们上了船去,提前埋伏在船上,把她给逮了,一切就都清楚了。”
  我回道:“没错,不再想了,明天出发上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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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一十三章 简单粗暴用钱砸
  翌日一大早。
  为避免陆小欣认出我们来,我们专程上街买了一些道具,进行化妆。
  两男一女在一起,假扮的身份还真的不大好选择。
  思来想去,我们决定按照土豪带小秘、保镖的模样进行伪装,不容易引起别人注意。
  化妆由小竹亲自操刀。
  这丫头平时自己不大化妆,却有一双无比灵巧的手。
  各种化妆的东西一用上,到最后连我们都认不出自己来了。
  我模样像极了一位暴发户,大金链子小手表、腕戴镯子、指戴戒指。
  这些虽都是假玩意儿,但全都由我亲自在一家摊子挑的,外人还真很难看出真假来。
  肖胖子则化成了暴发户旁边的司机兼保镖,脸黑黑的,上面还有一道疤,手中道具是装钱的大皮箱。
  给我们化完妆之后,小竹非常满意地站在一旁,像欣赏自己得意的作品。
  肖胖子瞅着镜子,惊叹无比,问道:“竹啊,你哪来的这一手绝活呢?”
  小竹嘻嘻直笑:“我小时候在我们门里……啊不对,在他们门里,各种技巧都要学,化妆是基本工。”
  讲完之后,小竹吐了吐舌头。
  这很正常。
  索命门做得全都是暗活,有时候必须以不同面目示人。
  可等小竹自己化妆出来,我们却发现她模样有点怪怪的。
  肖胖子皱眉问道:“你咋好像有点像颜小月呢?”
  小竹问道:“像吗?”
  肖胖子再瞅了一瞅,说道:“像也不像,又有点像陆大小姐……反正就是四不像!”
  小竹脸红了:“你才四不像!我本来想化成岑音姐姐,化到一半,突然反应过来不对,因为陆小欣认识自己的姐姐。后来中途改装,不知道该改成谁,干脆就改成了颜小月的样子。”
  我:“……”
  肖胖子问道:“你这模样,别人倒真认不出来,但我总觉得心里有些别扭……你换一个妆容要多久?”
  小竹回道:“两个小时吧。你们要觉得怪,我稍微卸一点妆。”
  几分钟之后。
  她再出来。
  这下完犊子。
  更怪了。
  似乎为陆岑音、颜小月、小竹三人合体。
  鬼都认不出来。
  我回道:“算了,就这么着吧。”
  我们出发前往了码头。
  码头上人挺多的。
  我们前去补那艘交易船的船票。
  售票员却说道:“这是一艘旅行风光船,之前被一位老板给包了船呀,票全都给包场人了,客人拿包场人发的票上船,我们这里不对外售票。”
  这一点,倒确实出乎我们意料之外。
  他们问我咋办?
  我回道:“可以买到。”
  肖胖子问道:“咋买?人家都说了不卖。”
  我回道:“这种包场的旅行观光船,码头打包售票之后,一概不会再管。谁上船,全靠旅行社或者包船人自己派人在门口核实身份。找码头根本没用,我们要找到在船外面负责核实身份的人,找他买,一定能买到。”
  肖胖子和小竹面面相觑,有点不大信的样子。
  我也没必要详细解释。
  这种观光包船,一般只有两种情况。
  一种是真正旅行社旅游观光,以老年旅行团为主。
  一种是假观光、内玩脏,船开到公海进行耍钱等活动,古玩行当造假卖赝品或者盗墓贼集中销货,有时也会采取这种形式。
  我猜这艘船就是第二种形式。
  以前九儿姐曾带我在琼省上过这种船。
  包船人叫做“大纤夫”,属于买古董老板与销货人的中间拉纤人,赚两边的抽头。
  他们基本不会露面,在门口核实身份的人,一般会请当地的小马仔。
  小马仔只负责核验上船人员的票,核完就结束,也不会上船。
  一切交易,双方在船上自己搞定。
  发生什么事情,大纤夫也不管。
  万一闹出了幺蛾子,大纤夫可以推脱自己只是包船让人观光的,小马仔推脱自己只是核票的。
  而核票的小马仔,最容易搞定。
  等到了晚上六点左右。
  我见到码头口子上果然为这艘旅行观光船单独开了一道闸口。
  现在还没有人上船。
  三位小马仔模样的人正嘴里叼着烟,坐在地上斗地主。
  旁边还有几位无聊的人在围观。
  我走过去,在他们背后瞅了两眼。
  在我身前那位暴凸眼,牌运不好、牌技又差,输了不老少钱,嘴里骂骂咧咧的。
  另外两位神情微微窃喜,让他骂,也不吭声,神情一直唯唯诺诺的。
  很显然,这暴凸眼是三个人的头。
  小竹玩这东西一流。
  我示意小竹去替暴凸眼玩两把。
  小竹俯下身子,甜甜地说道:“大哥,让我玩两把成不?赢了算你的,输了算我的,实在看你牌太差,手痒了。”
  暴凸眼正走大背字呢,见有这好事,牌一甩,让小竹来。
  小竹坐了下来,与其他两位打牌。
  我将暴凸眼拉到了一边,发了一支烟给他,说道:“玩牌是假,支开你来有点事商量。”
  暴凸眼闻言,将嘴里正准备点的烟往外一吐,退后两步,满脸犹疑地瞅着我们:“艹!是卢老六叫你们来寻仇的?看你们特么也不像啊!”
  我回道:“别误会,我们不认识卢老六。我给你一笔钱,你让我们三个人上船。”
  对付这种人。
  简单粗暴用钱砸。
  这货闻言,上下打量了我几眼,可能见我一副暴发户模样,眼珠子都快要掉下来了:“这么直接吗?”
  我说道:“一千。”
  暴凸眼脸上肌肉直抽搐:“不行不行,人家找我来守口子,我要讲诚信,不然今后在道上还怎么混?”
  “两千。”
  “不是,兄弟你别这样……”
  “三千。”
  “我这边可有三个兄弟。”
  “四千。”
  “……”
  “五千。”
  “别说了!几位爷,还要我做什么?!”
  肖胖子将钱数给了他,拍了拍他的肩膀:“钱拿着,那两位怎么分,你自己看着办。”
  暴凸眼像孙子一样,冲我们点头哈腰,满脸笑嘻嘻:“现在就办!”
  我说道:“等一下。”
  暴凸眼回头问道:“大佬,有事您说话。”
  我问道:“这船是去哪儿的,里面干什么,你不透露点消息吗?”
  暴凸眼瞅了瞅四周,见没人,探过头来,低声在我耳朵边问道:“大佬,你们要上船,自己不知道里面在干什么吗?”
  我回道:“倒知道一点,想核实一下,主要怕上当。”
  暴凸眼回道:“我也是偷听他们说话才知道一点……据说这船开向公海,里面在卖什么古董。反正咱也不大明白,古董这玩意儿,直接在大街上摆摊就行,何必特意跑船里来交易呢。”
  果然如我之前猜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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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一十四章 山雨欲来风满船
  我说道:“那错不了,我就是来买货的,没赶上趟,票没了。
  “行了,你替我们办事去吧!”
  暴凸眼转身去了之前斗地主的地方。
  刚好小竹此时已经赢了对面两人一人一百块,见暴凸眼过来,将两百块转手给了他。
  暴凸眼将钱丢还给那两人,说道:“钱还给你们,两个死穷鬼!你去给我买几瓶饮料,你去买一份烧哈喇吃,今天散局清账拉倒!”
  我寻思这家伙可真够黑的。
  给了他五千,一毛钱不分人家不说,还用小竹赚到人家的钱来给自己买吃的。
  那两个家伙闻言,也没作声,转身去了。
  暴凸眼带着我们三个,快速上了船。
  船还挺大,里面的房间也多。
  中间有一个戏舱。
  所谓戏舱,就是供船上游客集中活动的地方。
  戏舱里面的设施还挺全,餐点可以供百余人聚餐,餐台一撤,看电影、听相声看戏、耍钱、跳交谊舞都行。
  当然,从暴凸眼刚才的话语来看,这戏舱大概率是用来买卖古董脏货。
  暴凸眼带我们到了靠近戏舱的一个房间,对我们说道:“几位老板,这房间本来四个人,但我之前接到通知,有三位因为临时有事不来了,你们就在这里待着。”
  “可千万别说我带你们上来的哈,我大眼哥向来以诚信走江湖,不然以后真没法混。”
  我回道:“好,你放心。”
  暴凸眼点头哈腰地走了。
  他走了之后。
  我们出去在船里外转了一遍,尤其是专门看一下餐厅与戏舱交接通道里面的杂物箱。
  这些杂物箱一排共五个,里面还装有一些船舱杂物。
  非常不起眼。
  左手边第二个杂物箱就是杂项阎王与陆小欣约定放冕旒帝王帽的箱子。
  杂项阎王明确告诉我,他不会来船上送货,会派一位信得过的人将东西放进去。
  至于陆小欣会不会亲自来取,他并不清楚。
  但这都不是事。
  陆小欣即便叫别人来取,我们只要跟着这个人,就能逮出陆小欣。
  肖胖子问道:“苏子,我们打算什么时候动手?”
  我回道:“分两种情况,如果陆小欣上船了,等船到了公海,我们瞅准机会动手。如果她不上船,我们就跟着来取东西的人,一直到目标出现为止,前期千万不能打草惊蛇。”
  他们点了点头。
  回到房间,已经晚上八点了。
  房间类似火车那种卧铺,上下铺的,共四个铺位。
  越是靠近陆小欣,我反而淡然了。
  只要她敢上船交易,就一定插翅难飞。
  肖胖子手中拿着一把匕首,用刀刃反复地刮着自己两根假指表皮,神情冷漠。
  小竹则手撑着头,打开窗户,吹着外面的海风。
  还别说。
  她这三个漂亮女人合体的妆容,倒别有一番风味。
  陆续已经有人上船了。
  肖胖子收起了匕首,透过门外,瞅了一会儿上船的人,皱眉道:“这不是买卖古董的暗船么,怎么三教九流都有?上来老板算比较正常,怎么还有老头老太呢?”
  我回道:“主要以老板和盗墓贼为主,我们算进入贼窝了。其它人都是请来假装观光,起掩饰作用。”
  肖胖子闻言,再仔细观察了几眼,说道:“卧槽!还真是!不少人贼眉鼠眼的,跟金陵摊市怀中抱货四处扯衣角的人模样差不离。”
  我说道:“等下你们按我示意行动。”
  一会儿之后。
  房间门口来了一人,天然卷发,很瘦,一对眼睛滴溜溜直转。
  我注意到他的手指。
  食指和中指几乎一样平,上面指甲非常之长,薄且坚硬,还有点黑。
  正常人的中指要长于食指,但有些贼会从小开始练,拉长食指关节和锉短中指关节,让两根手指变得一样长,过程非常残忍,但练成之后,极大利于夹包。
  长指甲也不是真的,他们拔掉自己指甲,通过特殊药水浸泡,让指甲不再生长,外面加装一种不会折断的假金属指甲,专门用来插棺材缝隙,开棺。
  这是死人宝、活人财一起干的老手。
  其实,如果魏峰要逮人,在路上见到这种特征的,上去一摁一个准。
  不过,像卷毛这种人,上街一般都会戴上手套。
  卞五为利于干活,指甲留的也长,但仍属于正常人的手,所以从不戴手套。
  走马阴阳派属于风水技术流派,有一些清高,人家不屑于折腾身体器官。
  卷毛见到我们之后,神情愣了一下,但也没太大反应,径直走了进来,将手中包裹放好,坐在了靠门的下铺位置。
  土腥味非常重。
  他之所以无所忌惮地露手,盖因这船里要么是同行,要么是买货的老板,要么是找来掩饰身份的托,没遮掩的必要。
  卷毛坐下来之后,神情百无聊赖,但身躯始终与床头构成了一个角度,呈保护那个包裹之姿态。
  那里面肯定是盗上来的好东西。
  我得乘此机会提前先打探一下情况。
  转手丢了一支烟给他。
  卷毛淡淡地说了句:“多谢!”
  他也没接烟,更没抽。
  跑江湖的人,一般不会抽陌生人发的烟。
  烟这玩意儿讲不清楚,里面有药也说不定。
  更有甚者。
  烟里面藏着小飞镖,谈事的时候,一支烟嘴里叼着,不点着,一旦遇见突然情况,烟放嘴里一吹,飞镖迅疾射出。
  尽管这是内部场子,卷毛的防备心理还是很强。
  我装成要点烟的样子。
  卷毛突然张口说道:“公共场所,别抽烟!”
  我假装神情一愣,说道:“不好意思!”
  尔后。
  我将烟放在了一边,拿出了木盒子,打开盒盖,露出里面景泰蓝葫芦对锁。
  这东西一放出来,卷毛两眼顿时放精光了。
  盗墓贼虽然不是专业鉴师,但只要他不眼瞎,对景泰蓝工艺的东西都应该认识,知道价值不菲。
  我把玩了一会儿,转头问肖胖子:“我们的钱带够了没有?”
  肖胖子虽然不知道我在整什么幺蛾子,但与我的默契程度一流,轻轻拍了一拍箱子,回道:“老板,应该足够了。”
  我将木盒子盖了起来,丢给了小竹:“收起来吧。咱们店刚开张,这趟必须多弄点货来铺架子,不然我这笔大投资可全打水漂了。”
  肖胖子搭茬道:“明白。”
  我对他们说:“我出去抽根烟,溜达溜达去!”
  讲完之后。
  我出了房间,在船外溜达了一圈。
  此时。
  船已经开了。
  天空中繁星点点。
  我却觉得山雨欲来风满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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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一十五章 渔夫捉石鸬
  我在外面稍等了一会儿,再次回到房间门口。
  肖胖子和卷毛哥已经聊得热火朝天了。
  预料之中。
  像卷毛哥这种活人财、死人宝一起薅的无本生意人,肯定会主动来探听虚实。
  探听虚实并不是因为他想卖货给我,而是想着怎么将我们身上的财、物一起薅走。
  这就如同小偷在公交车看到别人后面口袋露出了一大叠钱,放过了就是对不起祖师爷。
  “……”
  “你们老板看起来挺有钱啊!”
  “他老爸是国外玩资本的,钱对他来讲就是数字……你知道我一个月工资多少不?”
  “多少?”
  “一月两万!”
  “这么高吗?”
  “……”
  我进了门。
  他们立马中止了聊天。
  肖胖子转过头,满脸欣喜地对我说道:“老板,这位兄弟说他有好多货,咱要不要现在先看一看?指不定有你想要的镇店之宝呢!”
  我问道:“是吗?”
  卷毛哥笑着回道:“我听说老板姓柳,在徽省新开了一家大铺子啊。”
  我点了点头,有些嘚瑟地回道:“不算大,小投资而已。没玩过古董,想试一试。”
  卷毛哥回道:“谦虚了!”
  两人打了几下哈哈。
  五六分钟过去。
  我闭口不提看货的事。
  卷毛哥有些按捺不住了:“兄弟,正所谓有缘千里来相会,咱们话不讲虚的,你、我来到了这里,全是鬼市藏袖子里的买卖。你有金、我有货,要不咱们先对一对眼?”
  藏袖子里的买卖,就是脏货交易。
  买卖脏货的地方叫鬼市,看好了货之后,买家与卖家一搭手,上面盖一条毛巾,或者直接伸进对方袖子里,用手指来出价还价,数目只有双方清楚,避免别人横插一杠子。
  我满脸棒槌状:“什么叫鬼市藏袖子?”
  卷毛哥闻言,挠了挠头,回道:“就是那什么……只有双方才能知道的买卖。”
  我恍然大悟:“明白了!”
  “这船票本来是一个朋友的,他临时有事,将票让给了我们的,说里面有好多盗墓贼在卖古董,可以买到不少好东西,让我悄悄地来买……兄弟,你是盗墓贼吗?”
  没直接这样问的。
  会讲出这种话的,都是棒槌中的棒槌。
  我表现的越蠢。
  他对我的戒备之心越小。
  卷毛哥闻言,脸上肌肉直抽搐,神情无比尴尬,一下被我给整不会了。
  半晌之后。
  他起身将房间门给关了,说道:“那什么……柳老板,你这刚入行,好像还不大懂门道啊。”
  我回道:“我确实不大懂,但也没必要懂啊!我店里花高价雇了鉴师,他懂就行了。”
  卷毛哥反问道:“万一鉴师骗你呢?”
  我瞪大了眼睛:“他是我表外甥啊,干嘛要骗我?”
  卷毛哥转头瞅了瞅肖胖子和小竹,问道:“那你今天带他来了不?”
  我回道:“这小子这几天订婚,请假了。”
  卷毛哥闻言,脸露一抹喜色:“行!你就别管我干什么的了,想看东西不,想看咱就拿出来瞅两眼?”
  我说道:“好,先看看。”
  卷毛哥拿出了床头的包裹,将里面的货摆了出来。
  里面的东西倒还挺多的,但基本都是小玩意儿,铜铃铛、黄金长命锁、和田玉手镯、寿山石生辰牌……
  全是小孩子身上佩戴的物件。
  看来卷毛哥盗了一个贵族小孩墓地。
  从这些物品形制和里面生辰牌上信息来看,都是元晚期的鬼货。
  其中,最值钱的当属那对和田玉手镯,油脂厚、水头足、阴阳面纯净、无绺裂。
  两千年左右,市场上疆域老料老货和田玉已经不多了,开始涌入了大量俄料、青料、韩料。
  那时古玩市场并不待见这些料。
  至于俄料当中被追捧的“碧玉七号坑”老坑料,那还是四年之后的事情。
  这里简单提供一个买卖和田玉的方法。
  国家将透闪石含量达到百分之九十八的玉石,都定义为和田玉。所以广义来讲,和田玉并不是一个地域概念。
  一般达这种标准的,喜欢就买,错不了。
  但如果想收藏升值,先得问清是哪里的料,再看品质、雕工、传承……
  不赘述。
  卷毛哥将东西弄出来之后。
  我们瞅了几眼,采取了最棒槌的办法,摸、咬、照。
  卷毛哥见状,嘴角微微抽搐,说道:“敢上船来的东西,全是真的。实不相瞒,我这些玩意儿因为没有明确是哪个王宫贵族的东西,在传承上有点欠缺,但给你店内架子铺货绝对没问题。”
  如此坦诚。
  这货在放长线。
  我点了点头,豪气地说道:“兄弟讲话这么实在,我信你,全要了,你先开个价!”
  卷毛哥说道:“柳老板,这些东西先不急。你不大懂,就这样买了,虽然东西全真,但我不大心安呐!好歹得下船之后,拍照片让你表外甥瞅两眼不是吗?我那里还有不少好东西,全都在船下。等下了船,一起再看看去,咱们最终一锤子定音。”
  我问道:“真的假的?”
  卷毛哥回道:“那还能假!不过……柳老板,我刚听几位私下聊天,你店里好像缺一件镇店之宝?”
  我回道:“对呀!我这次来就是准备找一个好东西,但你这些东西太小,好像上不了大台面。”
  卷毛哥闻言,突然放低了声音,满脸真诚地说道:“我这些东西铺架子还行,但当镇店之宝,确实差那么一点意思。”
  “但我告诉你,这次暗船里有一样顶天的物件!这东西不得了,不知道你有没有实力拿下来,如果拿下来,可是一件见不得光的天下至宝。”
  终于切入正题了!
  卷毛哥这种做法,做古董行当叫做“渔夫捉石鸬”。
  鸬鹚是捕鱼的好帮手,但水中的鸬鹚比较难逮、难驯。
  而石鸬寓意不懂江湖水性的傻大款老板。
  渔夫先以最大的诚信,取得傻老板的信任,再撺掇傻老板掏钱去买别人惊天物件。
  买完之后,渔夫将傻老板带到别处,将他买到的好物件、身上的钱一溜烟全给弄走。
  卷毛哥是渔夫,我就是石鸬。
  我问道:“什么东西?”
  卷毛哥回道:“具体细节没说,但这艘暗船的召集人透露出来消息,说是有人从陕省地下弄出了一顶唐含元殿官帽,保存的非常好,属于天下稀缺物件,弄出来的人不敢留,特意来到魔都,让人搞了一条暗船。”
  “请过来的,都是魔都有钱大老板,还有一些我们这些带货上船的。很多老板的目标在那顶官帽,当然,也有像你一样来买其他货的。你要弄到这东西,可就算扬眉吐气了。”
  我心中顿时一惊。
  陆小欣竟然要拿这顶假冕旒帝王帽在暗船上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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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一十六章 钓金鳖
  我皱眉问道:“官帽?是不是就叫杂项?这玩意儿我不大懂啊!”
  卷毛哥回道:“对对对,就属于杂项!你不懂,我懂啊!到时候你跟着我,我来帮你。不过,咱可打开天窗说亮话,我帮了你买到了镇店之宝。到时你买我东西之时,价钱可得给痛快一点。”
  我寻思真要弄到了这东西。
  下船之后你就直接把我薅光走人了。
  我转头与肖胖子和小竹对视了一下,回道:“这事听着有点大啊,我得打个电话问问我表外甥。”
  讲完之后。
  我假装打电话,招手让肖胖子跟我出了门,小竹则留在房间里。
  到了船舱外面。
  肖胖子问道:“苏子,陆小欣到底在搞什么鬼,骗钱?”
  肯定不是骗钱。
  陆小欣这种人,要弄钱实在太简单了。
  完全不用费劲扒拉制出一顶冕旒帝王帽。
  她搞出这么大的动静,只可能是为了其它事情。
  我估计她在“钓金鳖”。
  冕旒帝王帽的秘密,天底下只有四君家才知道。
  我、陆岑音、老司理,已经确定为其中三君家。
  还有一脉,到底是谁、人在哪里,无从得知。
  老司理一直在暗处,非常清楚我和陆岑音是四君家其二,但他却一直没有对我们下手。
  主要原因在于。
  下手也没用。
  因为还有一神秘君家从未出现过。
  只有四君家齐出,才能拿到我们手中的神器,去开启那座西域古墓。
  打麻将四个人,三缺一,这局迟迟开不了。
  陆小欣是老司理的人,她找到杂项阎王,偷偷弄出一顶假冕旒帝王帽,还放出从陕省刚出土的消息,搞了这么一艘暗船,让不少老板和盗墓贼一起来。
  其它老板可能仅仅以为是一件唐代杂项大宝,过来瞅或者买。
  但一直不知所踪的神秘君家,听到了这个消息,他会不会在船里出现?
  千年之前,冕旒帝王帽已经被烧了。
  这是四君家皆知之事。
  但此刻突然又出现了一顶陕省冕旒帝王帽,从情理来说,不管孰真孰假,他都应该来过手看一看,弄清楚里面的原因。
  陆小欣此次的目标,会不会就是为了找到那个四君家之一?
  这种可能性非常大!
  肖胖子并不知道四君家之事,脑海中还停留在陆小欣可能为了骗钱。
  我越想越觉得不对劲,看了一下手表,已经八点半了,转头对肖胖子说道:“从现在开始,我们要分工了。”
  “你主要目的,跟着卷毛在戏舱里面转,看他们之间交易鬼货。”
  “我要死盯着那个杂物桶。”
  肖胖子闻言,满脸不解:“转啥,我们真买货?”
  我怼道:“买你个头啊!盯着其它来交易的老板,看谁最想要冕旒帝王帽,如果发现异常情况,及时告诉我!”
  这个神秘君家一定不能出现。
  如果他出现,那就彻底完了。
  陆小欣在此时此地钓金鳖,证明了两点。一是估计他们通过之前摸排,神秘君家应该就暗藏在魔都。二是老司理可能已经准备差不多了,授意陆小欣开始行动。
  一旦神秘君家被逮。
  毫无疑问,接下来动手的对象就是我和陆岑音。
  我们现在没有任何准备。
  金鳖继续待在水里,对他、对我们,才是最安全的。
  现在能让金鳖不显露出真身的办法,只有一个。
  那就是在他出现之前,提前将冕旒帝王帽给拿到,在大庭广众之下指出这是赝品,或者直接毁掉它。
  这事情必须由我来做。
  我们回到了房间。
  我对卷毛哥说道:“兄弟,我刚才问过表外甥了。他说只要这东西是真的,确实可以作为镇店之宝。等下你可得帮我,事成之后,钱的事咱一切好说。”
  卷毛神情立马闪过一丝惊喜,忙不迭地回道:“我们缘分一场,应该的!”
  这个时候,他已经对我们彻底放下了戒备心态,开始点着了我之前发给他那根烟。
  我假装百无聊赖地房间里待了几分钟,随即伸手一搂小竹的纤细腰肢。
  小竹非常敏感,脸顿时红了,身躯自然反应,有点想挪开。
  但我却紧紧搂住了她,神情露出一丝邪恶状,假意咳嗽了两句,转头对肖胖子说道:“那什么……我跟她出去办点事。”
  “等下开始交易了,如果我们的事还没办完,你先跟着这位兄弟转悠几圈,看到好东西,买下来就是。这兄弟实诚人,信得过!”
  肖胖子回道:“明白!”
  卷毛见状,露出了一副意味深长的笑容,斜眼瞥了几眼小竹的身材,笑着说道:“柳老板,厕所在右手边角落。”
  我点点头,搂着小竹出去了。
  小竹整个人都是懵的,身躯在微微战栗,红着脸傻乎乎地跟着我出门。
  到了外面,她像痴呆一样往右手边厕所走。
  我问道:“你干嘛去?”
  小竹声音若蚊子:“我不知道啊……”
  我无语道:“你跟着我!”
  讲完之后。
  我径直去了戏舱。
  戏舱里面已经有不少人了,全是在吃宵夜的,但基本上三五人一桌,互相之间也没什么交流。
  这些人很多都是干暗活的,遵从言多必失的规矩,尽量不露白。
  货物交易会在十点开始。
  但杂项阎王供货的时间却在九点,中间相差了一个小时。
  有妆容在,我们也不怕被认出来。
  两人先随便点了一些吃的,找了一个比较隐蔽,但能瞅见杂物箱的角落,坐下来慢慢吃着。
  到了九点钟,杂物箱旁边却没任何动静。
  小竹低声问道:“好像没准时上菜?”
  我回道:“不急。”
  九点过五分。
  一位服务员用托盘收了不少空盘子,去杂物箱里面放盘子。
  他掀开了第一个箱子,见到里面满了,又依次掀开了其它几个杂物箱,好像发现全都满了,转头对厨房说道:“刘姨,箱子已经全满了,你也不倒一下!”
  讲完之后。
  服务员端着盘子去别处倒了。
  整个过程。
  他除了掀开了箱子盖之外,没有将任何东西放入箱子里面。
  我相信自己眼力。
  这位服务员刚才不可能在我面前演瞒天过海偷放东西进去的魔术。
  一位五十来岁的大妈过来了。
  她先将五个杂物箱全搬走,又重新搬了五个空箱子过来。
  这个时候,时间已经来到了九点半。
  小竹诧异不已:“没菜了?”
  我回道:“已经上了,就在里面。”
  ,

二百一十七章 老陈香醋
  小竹闻言,俏脸疑惑不解,再次转眼瞅了瞅那几个空箱子。
  箱子是那种薄塑料做成的,有些许透明。
  从我们这个角度看过去,箱子里面没任何物体阴影,说明五个箱子皆空无一物。
  此刻服务员大妈手拎着一个洗漱小箱子,从里面拿出了一块干抹布,正在给五个大杂物箱的盖子抹灰,神情专心致志。
  我低声解释道:“菜在大妈手里洗漱工具小箱子里面。”
  当时杂项阎王告诉我,东西会放在靠近戏舱门边的二号箱子里面。
  戏舱旁边共有五个大杂物箱。
  正常思维,我们一定会以为是放在第二个大杂物箱。
  但刚才大杂物箱替换前、替换后,里面均没有冕旒帝王帽,这一点已经可以确定。
  这个服务员大妈来了之后,手中拎了一个毫不起眼的洗漱小箱子,我见到小箱子上写了个小小的数字“2”,像是随意涂鸦画上去的。
  靠近戏舱、2号箱子——符合杂项阎王所讲的条件,只可能是她手中这个带着编号的小箱子。
  老江湖给我耍了一个小心眼。
  他既按我的要求告诉了具体放货地址,但又没有直接点透。
  让我猜。
  猜中算牛。
  猜不中不关他鸟事。
  来不及向小竹解释。
  因为服务员大妈手中抹灰的动作非常利索,仅仅几十秒,五个杂物箱盖子全抹完,转身准备离去。
  如果我眼神不好,刚才没死盯着她以及手中物品看,就彻底错过这个一闪而过的信息。
  此时。
  一直在角落吃饺子的一位中年汉子,转头说道:“服务员,来一点老陈香醋,要老点、香点的!”
  这话听起来再正常不过,中间却有微妙差别。
  我们吃饺子用醋,要么说老陈醋,要么说香醋,两种醋概念不大一样,很少会结合起来说“老陈香醋”。
  我猜测。
  饺子代表交易。
  老陈代表旧货。
  香醋代表箱子。
  很庆幸刚才没叫肖胖子来盯。
  就这交接暗号,我要没被九儿姐打成的十年脑积水,都转不过弯来。
  服务员大妈闻言,将手中抹布往手中小工具箱里一放,赶紧去旁边柜台拿了一瓶醋,快步走到了中年汉子面前,将一瓶白醋放在了中年汉子桌子上。
  没错,她故意没按中年汉子的要求,反而放的是白醋!
  跑不了了!
  放完白醋之后,服务员大妈假装拿干抹布开始给餐桌凳子抹灰,不经意将小工具箱放在了餐桌旁地面,抹完灰之后,她又到别处餐桌抹,没再拿小工具箱,很快就离开了。
  小工具箱已经被中年汉子偷偷用脚踢进了餐桌布覆盖的桌底下。
  陆小欣果然没自己来交易。
  她派了这个中年汉子前来。
  冕旒帝王帽就在那个小工具箱里面!
  我和小竹都没有动,暗中死盯着中年汉子。
  中年汉子吃饺子的速度并不快,慢条斯理的,时不时觉得醋不够,还洒一点在上面。
  时间已经来到了九点四十左右。
  中年汉子吃完了饺子,弯下身子,拉开地上包裹的拉链,似乎在包裹里面找什么东西。
  我这边角度非常好,看到他包裹里面只有一些洗漱物品。
  他一副没找到东西的样子,开始俯身在餐桌底下找,餐桌布非常长,几乎掩盖了他半个身躯,包裹在他翻找过程中,已经被他悄悄挪到了餐桌布下面。
  半晌之后。
  他从餐桌下面捡起来一个手机,满副失而复得神情,拎起了包裹,离开戏舱。
  我和小竹立马起身。
  循着他走的路线,往前面走去。
  路过那个餐桌的时候,我不经意用脚撩了一下餐桌布。
  那个小工具箱不见了!
  已经进了他手中的包裹!
  我搂着小竹,亦步亦趋地往前面走,脑子在迅速转动。
  这次来暗船。
  本来唯一目的是逮住陆小欣,但现在又多了一个,阻止神秘君家现身。
  尽管我想知道神秘君家到底是谁的欲望,并不比老司理要弱,可现在还不是见他的时候。
  要逮陆小欣,必须死死地跟着这个中年汉子,一直盯到她出现为止。
  要阻止神秘君家这个金鳖浮出水面,有两个办法:不让冕旒帝王帽出现在暗船交易、在摆出来交易之时揭穿其为赝品。
  第二个办法太冒险。
  万一金鳖迫不及待出现,过程将非常难控制。
  我打算采取第一个办法,将中年汉子手中包裹工具箱里面的官帽给替换掉。
  但现在他包不离手,非常难办。
  这个时候我无比想念卞五。
  只能等待时机。
  等待一个他手中包裹短暂离手、人短暂发懵的时机。
  离交易的时间越来越近,船舱里面人开始多了起来,走廊里面不少人走来走去。
  中年汉子没有回房间,而是去了卫生间。
  这种包船,卫生间不多,两头各一个。
  另一个只白天开放,晚上锁门,供工作人员用。
  晚上要如厕,只能在眼前这个卫生间。
  卫生间里面有人。
  两三位被请来观光掩饰的老头老太,可能洗漱完毕准备睡觉,正在卫生间门口等着。
  中年汉子手中拎着包裹,也在卫生间门口等着。
  我脑门一跳。
  这是一个绝佳的机会!
  他在卫生间如厕之时,包裹一定会短暂地放在旁边。
  至于让他发懵,有的是办法。
  我立马转头对小竹耳语交待了一番。
  小竹听完之后,转身去了。
  我装着也等卫生间的样子,在旁边焦急地等着。
  没一会儿。
  厕所里面的人出来了。
  先在外面排队的一位老头想进去,但中年汉子非常粗鲁,一扒拉老头,自己拎着包裹,迅疾冲了进去,将门“嘭”一声关掉了。
  老头被他扒拉的一个趔趄,差点摔跤。
  老头气得不行,猛敲了几下厕所门:“什么人啊这是!拉屎还插队!”
  旁边老头老太都气得够呛,一个个夹着腿,满副难受的模样。
  “真是太没素质了!”
  “老人家憋不住的,这家伙实在过份!”
  “……”
  正在这个时候,小竹回来了。
  她手中多了三样东西。
  一顶海边观光鸭舌帽子。
  一个里面倒了淡黄色温茶水的矿泉水瓶。
  几本杂志。
  我转身拧开了矿泉水瓶,喝了一口,让小竹用身躯挡着我,将温茶水倒了一半在裤子上。
  一会儿之后。
  我耳朵听到卫生间里面冲水以及中年汉子如厕完毕轻松吹口哨的声音。
  他应该解决完了。
  有老头老太已经提前堵在厕所门口,想第一时间冲进去。
  我将鸭舌帽子戴上、压低,手悄悄地拎着半瓶矿泉水瓶温茶水,突然扒拉开那些正焦躁不安敲厕所门的老头老太,嘴里大喊着:“憋不住了,憋不住了……”
  猛地撞开了厕所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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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一十八章 替换
  卫生间里面的反锁“咔嚓”一下,被我给硬生生撞裂。
  我身子顺势往前一冲,手肘狠狠地磕在了中年汉子的头上。
  这货本来正在系裤子最后一个皮带扣子,猝不及防,嘴里惨呼一声,头被磕在了窗边沿,整个人支撑不住,歪倒在角落,脸也磕在了地上,起不来身。
  乘此机会。
  我迅疾反脚一踢门,将卫生间门关上,解了一下皮带,往下稍微拉了一点拉链,将半瓶温茶水洒在了晕乎乎的中年汉子头上,转手再把矿泉水瓶丢出了窗外。
  直到这个时候,中年汉子才颤颤巍巍挣扎着,满脸血刺呼啦地起来。
  我一手扯着自己皮带,满脸尴尬和懵逼地瞅着他。
  他抹了一下脸上的血,手中还交杂着大量黄色的温茶水,放到了眼前一看,嗅了一嗅,再低头瞅了一眼我的裤子,脸上肌肉剧烈地抽搐,发出了一声无比愤怒的嘶吼:“哎呀卧槽!”
  中年汉子猛地一拳,当胸朝我打来。
  我也不躲,硬生生地挨了他一拳,嘴里惨呼,并假装躲避不及往后倒,手顺势一扯他的衣领子,两人就倒出了卫生间。
  门是那种薄铝门,中置玻璃,根本承受不住我们两人重量,呼啦一下翻倒。
  外面那些还没从刚才我冲进厕所行为反应过来的老头老太,此刻被我们一撞,东倒西歪,哎呦连天。
  现场极度混乱。
  中年汉子暴怒不已,即便他此刻滚在地上,手脚仍若雨点一般冲我袭来。
  江湖人士,就是这么暴躁!
  我嘴里惨呼着大喊:“哎呦,怎么打人……别打人啊……”
  乘着现场无比混乱,我在地上扭曲滚动,手脚做了一个巧劲,死死扣住了中年汉子的肩领,让他趴在地上,起不身。
  他一半身子在门外,一半身子在厕所里。
  本身走廊里面比较狭窄,灯光又暗。
  周围老头老太躺地上一时起不来的,帮忙去拉他们起身的,嘴里骂骂咧咧的……像极了群体车祸现场。
  我瞅见狸猫一般的小竹闪进了卫生间。
  仅仅几秒钟,她用自己外套裹着一个东西出来。
  杂志替换东西成功!
  我放开了中年汉子,假装无比害怕,从地上迅疾爬起身,踉踉跄跄地往走廊外跑。
  中年汉子已经气疯了,想起来追我,但此时已有不少人来了。
  这货可能反应过来包裹还在卫生间里面,无比愤怒地重新进了卫生间。
  我出了船舱口,在一个大集装箱的角落,见到了小竹。
  小竹小脸红扑扑的,神情欣喜异常:“哥,你真的太坏了。”
  她手中递了一样东西过来。
  冕旒帝王帽!
  根本来不及细看。
  我立马接过了东西,对小竹说道:“你马上回去,继续盯着他,千万别眨眼!”
  小竹点了点头,飞快地朝混乱的走廊回走。
  冕旒帝王帽暂时没地方可藏。
  我瞅见了边上一个废弃的空油桶,将它给丢了进去。
  尔后。
  我迅疾从外围绕过船舱,跑到了餐厅后面船弦边。
  发信息让肖胖子赶紧给我拿条外裤出来。
  我估计。
  中年汉子肯定认不出来我的样子。
  我冲进去的时候,手肘狠狠将他给磕趴在了地上,他起身后,满脸是血和温茶水,眼睛无比迷蒙,后来我将他从卫生间扯出来滚倒在地,又用巧劲一直将他压在地上,让他抬不起头。
  在如此昏暗和混乱现场,我一直戴着帽子,他肯定认不出我的脸。
  要说能找到我,除非是他认出我的衣服,尤其是被洒了温茶水的裤子。
  肖胖子手中拎着我们上船之时带来的那只皮箱出来了,见到我之后,皱眉问道:“怎么弄成这副死样子?”
  皮箱子他必须要随时拎着。
  因为,我们之前骗卷毛哥,里面有好多钱。
  如果他出来不拎箱,卷毛哥肯定要翻开来看。
  那我们前面的身份假扮就要露陷。
  我打开了皮箱,迅速换了一条外裤,将换下来的茶水裤子、外套、鸭舌帽全丢进海里。
  末了。
  我对肖胖子说道:“你现在拿着这个皮箱,去船舱的大集装箱处,那里有一个废弃油桶,里面是冕旒帝王帽,赶紧拿了,藏在皮箱里,回房间继续跟卷毛哥扯犊子。”
  肖胖子根本不知道之前发生的事,顿时瞪大了眼睛。
  我说道:“空了再解释,快去!”
  肖胖子立马转身去了。
  我发信息问小竹,现在那货的情况怎么样。
  小竹回道:“他一手拎着包裹,一手拿根粗钢管,一个一个房间找人,专瞅人家的裤子看。”
  我长舒了一口气。
  他刚才还真的完全没认出我样子来。
  我回到了船舱里面。
  在走廊里面,已经有工作人员在骂骂咧咧的修卫生间门。
  老头老太很生气,质问他们为什么不把另外一个卫生间打开,导致出了这样的事。
  我与中年汉子对向而过。
  这货刚才应该还专门去洗了个头,腮帮子要咬碎了,隔着老远,都能感受到他滔天怨气。
  他瞅了瞅我的裤子,没搭理我,又转身进了一个房间,进去恶狠狠地瞅了里面人裤子两眼,再出来。
  里面的人全神情发懵,估计以为他是神经病。
  我到了小竹边上。
  小竹见到了我,有点忍不住,想笑。
  我冲她摇了摇头。
  小丫头只得撅嘴憋住。
  正在这个时候,戏舱里面的灯突然灭了。
  几秒之后。
  灯再次亮起。
  之前都是普通的照明灯,此刻再亮起,变成了那种很亮的探照灯。
  有一个人从戏舱走到了走廊里,张口说道:“要交朋友的都进来,一分钟之后关门!”
  此话一出。
  房间里面不少人出来了。
  卷毛哥带着肖胖子也从房间出来。
  他见到我们之后,露出了意味深处的邪恶笑容:“柳老板,你两人上厕所的时间还挺久啊……”
  小竹闻言,小脸顿时一红。
  我知道他在指什么,没接茬,咳嗽了两句,附耳低声问他:“交易是不是要开始了?”
  卷毛哥回道:“没错,你们都跟着我,我来帮你们弄好东西。”
  我忙不迭地回道:“感谢感谢!”
  斜眼瞥见。
  中年汉子嘴里连骂了几句“艹”,气愤不已地调头往戏舱里面走。
  走的时候,他还不忘瞅旁边之人的裤子。
  我们随着人流,进入了戏舱。
  刚才那位工作人员朝走廊连问了两句:“还有没有人?”
  见已经没人再进来了,他将戏舱与外面房间交接处的大闸门“咔嚓”一下关了,并在门上加了一把大锁。
  谁也出不去了。
  我估计。
  此刻船已经到了公海。
  交易即将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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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一十九章 乱点鸳鸯谱
  一位主事人快步走上了戏台。
  主事人就是主持这次交易会的,古玩行当称呼为艄公。
  艄公长一副僵尸脸、酒糟鼻,倒言简意赅,朗声说道:“各位,交易开始之后,不懂规矩的别玩、也别说话!懂规矩的,等下全按我们定下的规矩来!”
  “千万别给我整幺蛾子!这里是什么地方,大家应该很清楚!”
  来人都是老鸟,不需要多说。
  有这么几句话提点,已经完全足够。
  艄公讲完之后,戏台旁边各有一人出来,从两边往中间拉起了一床密闭的大帷幔,一下将整个戏台给彻底遮挡住了。
  此刻。
  戏舱的灯再次灭了。
  周围顿时黑了下来。
  这种环境下,几乎谁也看不清谁。
  我们并不担心中年汉子会跟丢。
  这是完全封闭场所,他出不去。
  但为确保万一,我还是示意小竹向他的位置靠近。
  艄公继续解释道:“今天交易会,我们分两场进行。第一场是一些普通货,这场就按普通规矩来,乱点鸳鸯谱。第二场是一件天货,规矩我们等下会说。”
  解释一下乱点鸳鸯谱。
  这种交易,认货、认钱,不认人。
  乱点鸳鸯谱一共有三道程序。
  第一道程序,卖家摆货、买家取号。
  在交易开始之前,艄公已经关了灯,拉起了帷幔。
  卖货人会一个一个依次进入帷幔,将手中要卖的货放入帷幔后面的戏台,呈一字排开摆放,然后空着手出来。
  由于帷幔遮挡,谁放了什么货在里面,在帷幔外的买货人并不知道。
  与此同时。
  买货人则去旁边拿认货出价竹筒,也就是寺庙那种摇签竹筒,筒上都刻有编号,里面还有一大把短竹片。
  短竹片分两种。
  两寸长的,一根代表十万块。
  一寸长的,一根代表一万块。
  第二道程序,买家认货出价。
  卖家货摆好、买家拿好了竹筒,进入认货出价环节。
  认货的时候,买家也必须一个一个进入帷幔里面,自己打着强光手电,在货丛中挑选,挑好了之后,在竹筒里面放入符合自己心里价位的竹片,竹筒反扣着,放在心仪的货物之前,买家然后再从帷幔中出来。
  同样由于帷幔的遮挡,谁心仪自己的货、出了多少钱,卖货人也不知道。
  有人会问了,没有灯,拿强光手电看货,不怕走眼吗?
  怕走眼你去拍卖会啊!
  敢来暗船买货的老板,全都是钱多、胆子大想捡漏的主,吃得就是这种见不得光处理的暗货饭。
  而且。
  一般主家邀请上暗船的卖货人,都是行内的老卖家,正常情况不会拿赝品过来。
  毕竟,他们今后还要在道上混。
  更关键是。
  暗船的主家都是江湖狂霸子,上船人都是主家邀请来的,有买卖双方的信息。
  谁要出幺蛾子,就是跟暗船主家过不去,到时吃不了兜着走。
  不过。
  买货人在货物面前倒扣好竹筒之后,经常会出现一个问题。
  那就是同一件货物,前、后两位买家都放了倒扣竹筒在货前,表示均对这件货物感兴趣。
  这时候,艄公就会掀开倒扣竹筒,点里面的竹片。
  谁竹片价钱多,谁就能拿下这件货物。
  第三道程序,艄公牵鸳鸯绳。
  等所有货物前面确定只有一个倒扣竹筒之后,艄公会让卖货人再次进入帷幔,掀开自己货物面前的倒扣竹筒,如果满意价格,则取出里面的出价竹片走出帷幔,如果不满意,将竹筒扣回,不取出价竹片。
  尔后。
  艄公会依次喊交易成功的竹筒编号,买货人听到了自己的竹筒编号,也再次进入帷幔,把钱交给艄公,将货给带出来。
  最后,卖货人凭借手中的竹片,最后一次进入帷幔,找艄公领钱。
  整个交易彻底结束。
  如此繁杂的过程,主要为了两个目的。
  一是交易结束之后,互不认识、互不反悔。
  二是避免有土大款哄抬货价,纠缠不清,确保能快速出货。
  这也是叫做乱点鸳鸯谱的原因。
  艄公继续说道。
  “货郎开始上货。”
  “买家去拿出价竹筒。”
  此话一出。
  旁边不少卖货人手中拎着包裹,开始往戏台走,钻入帷幔,进入了戏台,空手出来。
  卷毛哥已经提前将货决定卖给我,他不需要放货在帷幔后面,现在等于成了我的私人助理,带着我去餐台前拿竹筒。
  他还低声絮絮叨叨向我解释什么叫做乱点鸳鸯谱。
  我拿到的竹筒编号是“八”。
  挺吉利的一个数字。
  卷毛哥让我多拿几个竹筒,意思等下进去可以多挑几件货。
  我对他说:“兄弟,第一场交易都是普通货。我这次来的目的是镇店之宝,对那些东西没太大兴趣。”
  卷毛哥笑呵呵回道:“说得也对!”
  我视力非常好,适应了一段时间黑暗之后,一直在观察那位中年汉子。
  卖家摆货之时,他歪着嘴,也进入了帷幔,将包裹放掉,又歪着嘴,空手出来了。
  不过。
  按我估计,他的包裹此刻肯定不会打开来摆放在戏台上。
  因为,冕旒帝王帽乃此次交易的重头戏,也就是艄公所说的天货,会放在第二场。
  至于第二场艄公会采取什么规矩。
  现在还不知道。
  这个中年汉子之所以在第一场就要将货放进去,主要原因在于,买卖双方之间,必须认货不认人。可第二场只有他一件货,若他单独进去摆货,会一下被人给记住。
  卖家摆货完毕之后。
  艄公开始让买家依次进入帷幔,认货出价。
  我让肖胖子和小竹在外面等着,和卷毛哥进入了帷幔。
  到了帷幔后面,打开强光手电一看。
  好家伙。
  鬼货森森。
  还别说,里面倒有一些好东西。
  我瞅见了一件小瓷笔洗,刚出土没多久,灰扑扑的,外表看起来非常普通,但竟然是宋官窑物件。
  拿起来用强光手电一照。
  单色釉、无官字款、牛毛纹。
  宋官窑无误。
  宋官窑瓷器在宋瓷中只占极少数,其实无需多看传承,只要是真,基本都是帝王将相家的东西,价值必然不菲。
  小笔洗面前,竟然没人倒扣竹筒。
  卷毛哥低声说道:“你看这小破玩意儿干嘛?要弄就去弄那件元青花仕女瓶啊!”
  顺他手指方向转头看去,一件元青花仕女瓶赫然立在左侧,前面倒扣了四五个竹筒。
  傻大款可真多!
  这玩意儿虽然是老货,但清仿,不值啥钱。
  我回道:“我不要那个,就要这个小笔洗。”
  卷毛哥问道:“为啥?”
  我说道:“家里一表侄子马上要高考,买来祝他金榜题名。”
  说完,拿了一片一寸长的竹片,倒扣竹筒,放在了小笔洗面前。
  卷毛哥见我用一万块钱买这玩意儿,用极低的声音骂了一句:“傻叉。”
  在里面之时,我注意到,中年汉子的包裹,此刻被特别对待,孤零零放在了一张八仙桌中间。
  八仙桌上供天货。
  待遇就是不一样。
  简单转了一圈,我们就出来了。
  主要是,这些东西我根本瞧不上,而且,肖胖子那个皮箱里面,就几万块钱现金。
  买家认货出价完毕。
  艄公在帷幔里面重新核定了一下笔筒,叫卖货人一个个进去拿竹签。
  竹签拿完。
  艄公开始在里面叫笔筒编号,让买家按编号进去付钱。
  那件小笔洗还真的没人看中,叫到我编号之后,我进去付了一万块钱,如愿将小笔洗带了出来。
  第一场交易已经结束。
  艄公说道:“第二场,天货交易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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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二十章 殿试考状元
  此话一出。
  卷毛哥一脸兴奋,低声对我说道:“等下大胆出价,千万不要怂!”
  他兴奋是正常的。
  假如我出钱拿到了这顶冕旒帝王帽天货,下了船之后,这玩意儿就是他的了。
  艄公说道:“天货交易按殿试考状元的规矩来!”
  “愿意出五十支两寸长竹片的,才有资格进入殿试。”
  “觉得自己有考状元实力的,可以先进来,瞅一眼天货。”
  所谓殿试考状元,其实就是一种土办法的小拍卖会。
  两寸长的竹片,每支代表了十万块,五十支就是五百万。
  也就是说。
  这五百万等于拍卖的底价,愿意拿出五百万,才有进入帷幔里面,参与天货竞价的资格。
  竞价之时,还是采取之前的老办法,在放有五十支两寸长的竹筒里面,继续加入竹片,竹筒倒扣在货物前面,谁的价钱高,谁就带走货。
  不过。
  由于是考状元。
  不会像之前一样,一次出价,每人总共可进行三轮竞价。
  每一轮被淘汰了之后,可以重新再加竹片,再进去倒扣竹筒。
  最后,以出最高价钱者得。
  艄公此话一出,现在顿时有一点嘈杂。
  虽然他们之前都听说了,天货是陕省出土的唐代杂项官帽,属于罕见大宝,很大部分人想来买。
  但这玩意儿实在太贵了。
  不少人开始纷纷摇头,表示不参与殿试。
  但也有少部分不吭声,面无任何表情。
  这少部分不吭声的人当中。
  一定有金鳖!
  五百万的竞拍底价,不是一个小数目,敢参与上台竞价之人绝不会多。
  按我估计,现场顶多也只有五六个人会愿意出五百万以上的重金,参与考状元。
  我并不知道在这鱼龙混杂的船里面,到底有多少老司理和陆小欣提前布下的眼线。
  但这参与考状元的五六个人,只要谁上了竞价戏台,去看了货,一定会被他们的眼线给全部标记。
  哪怕老司理采取一个一个跟踪排除的办法,人数这么少的范围,不出十天半个月,他也一定会将那只一直潜藏在大海里面的金鳖给抓出来。
  我绝不能让金鳖出现!
  甚至,不能让他有上台去看天货的机会!
  这只金鳖,一定要继续潜藏在大海之中!
  我斜眼瞥了一眼中年汉子。
  这货坐在了椅子上,神情显得百无聊赖。
  对他来说,任务已经完成了。
  后续盯金鳖的事情,肯定不是由这货来做。
  卷毛哥听到参与殿试的价格之后,转头皱眉问道:“柳老板,你确定身上带了这么多钱?”
  我满脸嘚瑟地回道:“那必须滴!”
  艄公说道:“愿来考状元的,请手拿竹筒,先进来看货。”
  我迅疾翻出了竹筒,不管多少,将所有竹片一股脑全丢进了里面,第一个快步走了上去。
  卷毛哥见到我如此土豪的做法,神情欣喜万分。
  看货还是按照之前的老规矩,由一人先进去,看完出来之后,下一个再进去看。
  我之所以要第一个进去,就是要闹出大事来,让下面的看货程序彻底无法进行。
  只有这样。
  神秘君家才不会浮出水面。
  由于这是天货,价值非常昂贵,艄公还特意在八仙桌上开了一盏高亮的台灯,方便人家进来看货。
  我进去之后。
  艄公拉开了包裹,取出了里面的洗漱工具箱,打了开来,摆了一个请看货的姿势。
  但他眼睛余光突然瞥到工具箱里面的东西,顿时脸色陡变,整个人如遭雷击,懵了。
  工具箱里面。
  三本《知音》杂志!
  这杂志是小竹在卫生间替换进去的。
  我假装彻底傻眼了,双目死死地盯着艄公。
  旁边几位工作人员见情况不妙,全部起身,呼啦啦地围了过去,他们瞅见里面几本《知音》杂志,拿起来快速翻了几下,全傻在原地。
  一时之间。
  空气无比安静。
  我神情变得异常恼怒,大喊道:“你们搞什么?!五百万让我们买几本破杂志?!”
  “老子大老远从徽省赶过来,为的就是买这个天货,你们特么竟然拿杂志来糊弄人?!”
  讲完之后。
  我转身一把拉开了帷幔,冲着大家说道:“大家都过来看看!”
  他们不知道出现了什么问题,顿时诧异无比,现场一片躁动,全围过来看。
  前面说过,暗船主家都是江湖狂霸子,邀请、震慑买卖双方。
  他们是靠信誉吃饭的。
  交易时突然出现这样的惊天问题,不仅仅是打他们脸,简直就是羞辱。
  而对买家来说,暗船交易全以对主家信任为基石。
  老板花钱来这里买货,将自己金钱、安全全毫无保留地交给了主家。
  可主家亮天货,却货不对版。
  这事情相当于花了个把月时间跟饭店预约了一条大龙虾,好不容易饿着肚子,兴冲冲进店来享受美食,饭店却上了一条小龙虾,并告诉你,之前我一直在骗你,根本没大龙虾,买家勃然大怒太正常了。
  “啪嗒”一声响。
  这个时候,不知道谁将灯给打开了。
  一直在黑暗中的众人,全都不由自主地闭上了双眼。
  等他们睁开眼睛,看到那几本《知音》杂志之后,顿时全场哗然。
  “这主家怎么回事!”
  “之前我们买的会不会也是假货?!”
  “胡说八道,我们的货没任何问题!”
  “你知道个锤子!这些年艄公吃两头的事还少?指不定刚才给你们的钱全给换成了假币!”
  “必须给个解释!”
  “……”
  艄公见现场买卖双方均群情激愤,方才反应过来,忙不迭地说道:“各位,误会!这一定是一场大误会!”
  “我们做艄公不是一年两年了,信誉绝对有保障!之前的货肯定没有任何问题!”
  “天货出现这样的情况,肯定是中间哪个环节出了错误,在下船之前,我们一定给大家一个交代!”
  众人压根不信。
  “骗三岁小孩呢?天货都能出问题,这暗船绝对有鬼!”
  “我干类娘啊,不会特么在公海出事吧!”
  “先推开闸门,鬼知道等下会出什么幺蛾子!”
  “……”
  闸门已经被人给无比粗暴地砸开了。
  水已经彻底浑了!
  金鳖不可能再出来。
  我暗自长舒一口气。
  接下来只剩下了一个任务,死盯着中年汉子。
  转眼一瞥。
  中年汉子脸色蜡白,浑身汗如雨下,身躯在不断颤抖。
  艄公焦急万分,让大家稍安勿躁,迅速转身,跑出去打海事电话了。
  打电话就是要核实一下提供天货的人员以及背景。
  这可是公海。
  艄公一怒之下,会怎么处理那位中年汉子,全是未知数。
  中年汉子神情极为恐慌,也开始哆哆嗦嗦地往外面挪。
  他往外面挪,只有两个目的。
  要么也是去打海事电话报告。
  要么就是找暗船里面的上家接头。
  我迅速下了戏台,眼神穿透人群,示意小竹跟着我,一起盯着中年汉子。
  目标快出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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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二十一章 凶渔夫
  我和小竹随着无比混乱的人群,快速地往走廊里面进,死跟着他。
  肖胖子继续黏着卷毛哥。
  卷毛哥这人等下我们还有用。
  不能丢弃。
  中年汉子果然跑到话厅里面打电话。
  他哆哆嗦嗦地拿起了电话,但连续连拨了好几次,电话没任何反应,他一扯那根电话线,结果发现,电话线竟然是断的。
  这货嘴里骂了句:“干!”
  我低头一看手机,也没有信号了。
  之前没进入公海之时,手机还有比较微弱的信号。
  我曾与小竹和肖胖子发过信息。
  现在已经进入了公海深处,移动电话已经没有信号了。
  公海里面的通讯,必须通过卫星电话。
  这电话线肯定是主家刚才出事之后特意给弄掉的。
  出了事,主家要避免有人通过电话通风报信整幺蛾子。
  若要与外面联系,必须通过主家。
  船突然停了下来。
  中年汉子面如土色,站在原地发懵。
  艄公已经打完了电话出来,他们商量了紧急处置方案,通过电池喇叭开始向大家喊话。
  主要表达三个意思。
  第一,大家不要着急,想退货、退钱可以立马返回戏舱,买家先出交货,卖家再来退钱,此交易结束,权当来了一场观光旅游。
  第二,今天来的,无论是买卖双方,后续一年之内再上船交易,不用交入场金。
  第三,关于天货的问题,现在正紧急调查中,结果出来之后,第一时间向大家通报。
  这已经非常有诚意了。
  主家不想砸了信誉招牌,艄公这碗饭还想继续吃下去。
  众人却不大满意,提出了两个意见,必须离开公海立即返回,必须在下船之前拿出天货给大家看。
  离开公海立即返回,考虑目前的安全保障。
  拿出天货,考虑上岸之后的安全保障。
  因为,如果主家拿不出来天货,等于今天就是一场彻头彻尾的无货骗局。
  主家都已经是骗子了,买卖双方完全无任何信息安全可言。
  即便上了岸,大家也保不齐后面会因信息泄露出什么事。
  这是对主家信誉的最后确认。
  民间生活,可以靠协约律法。
  跑江湖的,完全靠信誉。
  艄公闻言,立马答应,招呼让大家先回房间,别出乱子,下船之前,一定会有交待。
  上船的全都是跑江湖有本事之人,个个狠角色,真要在这里整出什么大动静,主家肯定也吃不了兜着走。
  众人闻听此言,几乎都跑去退货了,少部分人没退。
  我瞅见中年汉子脸色蜡白,若行尸走肉一般,回到了自己房间。
  看来他只能通过电话与上家联系。
  不过,暗船内还有老司理和陆小欣的眼线,他们应该会作出相应决定。
  我还要继续等待时机。
  船调头往回开,速度非常之快。
  我们不打算再盯中年汉子了。
  他现在根本跑不了。
  因为主家已经把他给盯上了。
  果然!
  这货刚回到房间,走廊里突然冲进来五六个人,进了房间,一把将他给死摁住,快速将他往戏舱里面拖。
  这货嘴里大嚷道:“干什么……你们这是干什么……”
  “嘭”一声响。
  戏舱门已经关上了。
  小竹皱眉问道:“他会不会出什么事?”
  我回道:“不会。”
  主家现在就是要审他为什么出假货,还需要他向大家进行解释,不可能弄死他。如果中年汉子出了什么问题,主家身上即便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楚今天的事。
  我们回到了房间。
  卷毛哥和肖胖子已经在房间里等着了。
  我满脸气愤:“这都是搞什么飞机!”
  “第一次上船来买东西,竟然碰到这样的破事,运气真是衰到家了!”
  卷毛哥根本无所谓。
  只要宰了我这头肥羊,他完全不虚此行。
  他笑着说道:“柳老板,这艘船的主家其实一直很讲信誉的。今天出这样的事,我估计中间肯定有原因。”
  “不过,你的运气其实一点也不衰。”
  我问道:“怎么说?”
  卷毛哥起身将门给虚掩,低声回道:“因为你认识了我!等下了船之后,我带你去一个好地方,那里有一件真品明宣德三年香炉!”
  “那玩意儿可一点也不逊色于唐代的杂项官帽,天下奇宝!”
  我差点晕过去。
  明宣德三年香炉哥们是捡过真品漏的,他竟然拿这个来哄骗我?
  我瞪大了眼睛:“我听我表外甥说,这玩意儿暂时还没出现过真品啊!”
  卷毛哥闻言,一副异常谨慎的样子:“你小点声……这东西并不是没真品,而是真品被人家给藏起来了,不露白。”
  “只要你钱足够,这东西我可以用脑袋来保真!”
  我问道:“多少钱?”
  卷毛哥伸出了两根手指:“至少这个数。”
  我故意问道:“二百万?”
  卷毛哥皱眉回道:“你是真不懂!二千万!”
  这货可真狠!
  其实,明宣德三年香炉真品,拿到拍卖市场,远不止这个价。
  但卷毛哥估计担心我财力不够,特意说了这么一个数。
  我挠了挠头:“这……简直会算啊,我今天带的卡和现金,加起来刚好是你说得那个数。”
  卷毛哥闻言,露出了无比真诚的微笑。
  但我却瞅见他余光之中闪过令人胆寒的一抹杀意!
  而且,在聊天的过程中,我发现他一对贼眼老是往小竹身材瞄,神情布满了无限猥琐,一副快压抑不住体内洪荒之力模样。
  这家伙想劫财劫色弄人一起来了。
  有些捉石鸬的凶渔夫,将石鸬嘴里叼的鱼给弄走之后,为杜绝后患,会对石鸬采取极端手段。
  卷毛哥就属于这种。
  像他这种活人财、死人宝一起薅的人,对付我们的办法实在太多了。
  简单给我们弄一点药,我们怎么死都不知道。
  跑江湖的。
  好人已经不多了。
  正互相聊着呢。
  突然之间。
  耳朵听到了无比急促的脚步声,几位主家之人快速在走廊外面跑了过去。
  肖胖子见状,立马起身到门口看,转头皱眉说道:“走廊两头全被主家的人给堵住了!”
  我听到隔壁那些房间开始嘈杂起来。
  紧接着。
  艄公用电池喇叭开始喊话。
  “大家稍安勿躁,我们会利用半个小时左右时间,检查房间以及大家的包裹。”
  “刚才经过审问,天货可能被船里人给调包了!”
  “分成两组,第一组六人,在船舱外面地毯式检查。第二组十二人,进各个房间检查,不能错过任何一个角落!速度快点!”
  毫无疑问。
  中年汉子讲不出任何天货变杂志的原因,估计仔细回忆了一下,发现自己上卫生间时发生了怪事,告诉了主家,咬定东西被人给调包。
  主家这招太迅速了。
  堵住了走廊两端,不让人出去,将东西丢进海里毁灭证据的机会都不存在。
  船舱里房间并不多,且由于是暗船,里面全上下铺设置,每铺仅一床被子,甚至连可供放东西的柜子都没有,十二人进房间检查,很快就能查出问题。
  小竹美眸顿时布满了紧张,转头瞅着我。
  她的意思是。
  我们箱子里有冕旒帝王帽,现在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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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二十二章 多算一步
  根本没任何办法!
  藏没地藏、跑没法跑、打不是对手。
  我没吭声,示意小竹先别紧张。
  船舱里面之人本来对主家非常不满,但搜查之事却涉及到那件天货,而且也是他们要求在下船之前必须找出来,现在也没任何异议,全都开始安静下来了,配合主家检查。
  他们心理甚至期待能找出来。
  找出来,证明主家没问题。
  求一个心安。
  我耳朵比较尖,偶尔会听到外面房间传来一两声不满,说主家检查把自己的东西弄乱七八糟,但很快又恢复了安静。
  七八分钟之后,四人已经来到了我们的房间,他们腰间全别着西瓜刀。
  “几位朋友,不好意思,麻烦全站起来,把随身包裹都放桌子上!”
  我们三人就一个箱子,里面有一些衣服、少量现金。
  小竹有一个小包,包中全是小姑娘的随身东西。
  我们把箱子、包放在桌子上之后,四人开始动手搜我们的全身。
  我依旧装成混不吝土大款样:“搜身就搜身,我女人身上别乱摸,不然老子跟你们没完!”
  其实,搜身也就是表示一下。
  冕旒帝王帽那么大的东西,根本不可能有人会藏在身上。
  搜小竹身之人听到我讲这话,手上的动作果然小了很多。
  简单搜了一下,他们便不再搜了。
  “几位朋友,麻烦都背过身去,我们要检查一下大家的包裹。”
  还挺讲究的。
  大家全背过身去,避免房间里的人互相看到对方包裹里面的东西,泄露隐私不说,有歪心思的人,还容易打人家包裹里东西的主意。
  我们闻言,全都背过了身去。
  “兄弟,我包裹里的东西可千万别弄丢了哈,已经卖出去了的,全都是好玩意儿!”卷毛哥张口说道。
  “请放心,等下检查完毕,你们确认东西无误之后,我们才会离开房间。”
  “那就好,那就好。”
  耳听到身后拉链响动之声,我们箱子被他们给拉开了。
  小竹悄脸紧张的不行,手中已经悄悄地捏起了竹刀片。
  我立马用眼神制止,让她不要冲动。
  “你小子不守规矩,信不信我们把你眼珠子给挖下来?!”
  主家人突然一声爆喝。
  卷毛哥忙不迭地回道:“误会误会,我就是有一点散光,根本没想看别人箱子里的东西。”
  “我们已经不相信你了!你马上站到角落里去,背身抱头蹲下!”
  这卷毛哥实在是太迫不及待了。
  估计他非常想看我们箱子里到底有多少现金,偷偷转头来瞄,却被主家人给发现。
  暗船主家就是这样。
  按规则好好玩,人家对你客客气气的。
  如果你不遵守规则,人家根本不会给你任何面子。
  卷毛哥只得到角落里背身蹲下抱头。
  悉悉索索检查东西的声音。
  “这是什么?!”
  “天货!”
  “把他给我逮起来!”
  小竹手中的竹刀立马就要出手。
  幸好我提前准备,一把死扯住了她。
  回头一看。
  几位主家人已经跑了过去,将蹲在角落的卷毛哥给死死地摁住了,西瓜刀架在了他脖子上。
  再一看桌子上面的包裹。
  我们的箱子和包已经检查完毕,被重新拉了起来。
  而卷毛哥那个装货的包裹正敞开着。
  里面除了他自己的货,赫然还有两样东西。
  一顶冕旒帝王帽,但帽子的象牙骨架已经断成了好几段。
  一个宋官窑小瓷笔洗。
  几位主家人恼怒异常。
  他们一把拎起来了正满脸懵逼的卷毛哥,将他给摁到了包裹面前。
  “包裹是你的吗?!”
  “是……是呀。”
  “里面的东西呢?!”
  “是……不是……那些货是我的,但帽子和笔洗不是我的……”
  “废话!我问你东西怎么到你的包裹里去了?!”
  “不……不知道啊……”
  “啊!”
  一声惨呼传来。
  几位主家人将卷毛哥的头狠狠地往桌子上一磕,卷毛哥额头瞬间飙血,整个人晕晕乎乎的。
  “这特么一点也不老实!去把那个供天货的人叫过来,现场对质!”
  两人闻言,咚咚咚跑出去了。
  肖胖子张大了嘴巴:“卧槽!毛哥,你也太过份了吧?!这笔洗是我老板才买的货,怎么被你给偷了?!”
  卷毛哥已经深陷绝境,彻底恼了:“去尼玛的死胖子,老子什么时候偷了……”
  话还没说完。
  主家人又拎着他的头往桌子上狠磕了一下,卷毛哥再次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呼声。
  “人脏俱获,还敢狡辩!”
  两件东西,确实是我让肖胖子故意给放进去的。
  在我决定不能让金鳖浮出水面之时,已经料到了现在这种局面。
  只要在交易之时,天货突然当众变成了几本杂志,艄公一定会根据掌握的信息,迅速出手逮住天货供货人。
  中年汉子被逮住之后,也一定会死咬被人给调包了。
  因为不咬死这个理由,他没任何其它原因可找。
  这个理由也可信。
  《知音》杂志是船上提供给客人看的,突然出现在洗漱工具箱里,若不是被调包,那就是船里有神仙会耍弄法术。
  所有人都还在船上,主家为了自己信誉考虑,一定会派人迅速检查大家的包裹。
  事情看起来不可思议。
  但完全是情理之中的一种局面,没半点深奥的东西。
  九儿姐在教我下棋之时,告诉我一个道理:做局破局与下棋一样,只需要比别人多算一步,仅需一步,便足以决胜千里。
  冕旒帝王帽是在卷毛哥陪我进帷幔里面认货出价之时,肖胖子在黑暗中放进去的。
  卷毛哥坚定地认为我们是傻大款,而且,他包裹里面的东西已经提前决定卖给我了,在陪我进去买笔洗的时候,他毫无防备,竟然让肖胖子在外面替他拎着包裹。
  买笔洗出来,他还是没有拎回包裹,无比激动地为我加油鼓劲,让我大胆出价,参与第二场天货的买卖。
  索性。
  在那一刻,我悄悄将小笔洗塞给了肖胖子,让他将这玩意儿也一起放进去。
  这也是我为什么让肖胖子一直跟着卷毛哥的原因。
  卷毛哥这人,典型抓石鸬的凶渔夫,谋财害命劫色这种事,他不知道干了多少。
  走多了夜路,一定会碰到鬼。
  今天我就是那个鬼。
  也不算替天行道。
  我们必须自保。
  说实话。
  下船之后,我们有钱,他要弄我们,我们没钱,他一气之下更要弄我们。
  若卷毛哥用盗门特有的手段来对付我们,防不胜防,我们真没足够信心能留下囫囵身。
  大家全都在雷丛中讨饭吃。
  他想拿我们身躯炸雷求富贵,我顺手反推了一下他而已。
  满脸血呲呼啦的中年汉子进来了。
  他身后还跟着那位艄公。
  艄公进门之后,抬脚将房间门给关了。
  艄公阴冷无比地瞅了卷毛哥一眼,转头问中年汉子:“你不是说上卫生间时被人给调包了吗?调包的人是不是他?!”
  中年汉子脸上肌肉直抽搐,抬眼瞅了一瞅卷毛哥。
  可最终。
  他竟然将双目定格在了我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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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二十三章 血口喷人
  我顿时心中一凛。
  这爱歪嘴的货不会已经认出我来了吧?
  可寻思又不大可能。
  我给他换宝的时候,头戴着帽子、现场无比混乱、事后又把衣服全脱了丢进海里。
  要说认,他顶多也就是认身材。
  可天下身材差不多之人太多了,这歪嘴汉子不大可能通过身材辨识出来我。
  他神情无比怨恨,突然张口对我说道:“就你小子第一个上去看宝,弄出了这事来呢?老子记住你了……”
  话还没说完。
  艄公神情勃然大怒,目光阴狠,转头一示意。
  旁边两位见状,拎着歪嘴汉子的头往床铺的铁架子上狠撞了几下。
  “叫你来认人,你特么竟然还怨恨起客人来了!”
  “是不是被打成傻叉了?!”
  歪嘴汉子被撞得惨呼连天。
  他确实是被打傻了。
  好比开车之人,刹车片提前被人给动了手脚,导致开车追了别人的尾,惊怒交加之下,第一反应往往不会去寻找追尾的原因,反而会去怪前面那辆车开得太慢,并对人家破口大骂。
  胖揍了几下。
  歪嘴汉子总算被打清醒了。
  主家人抓着他血呲呼啦的头,厉声喝问道:“快认人,到底是不是他?!”
  卷毛哥站在原地,脸上肌肉直抽搐,似乎正在思考着什么。
  歪嘴汉子抬眼瞅了瞅卷毛哥,大声说道:“是他,就是他!”
  卷毛哥闻言,猛然一惊,脸色陡变,大喊道:“你冤枉人,老子什么时候给你调包了……”
  主家之人将西瓜刀往下压了一点,凶狠无比地盯着卷毛哥:“你现在没资格说话,明白吗?!”
  歪嘴汉子说道:“你们看!他是卷毛,头发好卷!当时在卫生间调包东西的人,故意戴着一顶帽子,目的就是为了遮住卷毛!因为全船就他一个卷毛!”
  “还有,他的手指两根一样长,证明他就是一个惯偷,只有这种人,才有本事在那么短的时间里换掉我的货!”
  “而且,他的身材、声音,就是那个进卫生间来搞我的人!”
  第一句是盲目猜测,第二句在胡言乱语,第三句完全血口喷人。
  歪嘴汉子其实根本无法确定到底是不是卷毛哥,但这家伙不是白痴,眼下只有死咬住他,自己才有活命的机会。
  而对艄公来说。
  调包之人到底是谁,已经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
  暗船的信誉已经回来了。
  卷毛哥简直要疯了:“你胡说八道!老子自上船以来就没进过卫生间……”
  “不对,这事情绝对有古怪!”
  艄公目光无比阴毒,问道:“什么古怪?!”
  卷毛哥突然抬手指向了我们,说道:“这两个家伙上过卫生间!他好像提前预知,第一个上去揭穿了天货,天货和笔洗又刚好都在我包里,我的包在第一场交易时被这死胖子给拿着……世间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是他们调包的,一定是他们!”
  敢捉石鸬的凶渔夫。
  智商果然奇高。
  肖胖子闻言,顿时勃然大怒,猛地抡起了前面那张桌子:“你血口喷人,侮辱我老板,老子今天砸死你!”
  一张桌子就要冲卷毛哥当头拍下。
  这一下发怒恰到好处!
  几位主家之人连忙把肖胖子给扯住了。
  艄公对我们说道:“朋友,这人我们会处理,请放心!打扰休息了!”
  “把他带走!”
  讲完之后。
  他把宋官窑小笔洗还给了我们。
  几人把两个家伙都拖进了戏舱。
  无论是艄公、还是歪嘴汉子,他们现在要的都不是真相。
  他们要的是一个最为有利的结果。
  即便他们想要真相,也必须找出实实在在的证据,不可能光凭卷毛哥几句话就认定是我们干的。
  但这证据,神也不可能给他们。
  一会儿之后。
  浑身是血、脚步趔趄的歪嘴汉子从戏舱里面出来了。
  他已经没事了。
  某种程度上来说,这货成了受害者。
  主家肯定会放了他。
  这是我想要的结果。
  歪嘴汉子必须要安全。
  只有这样,他事后才会与上家接上头。
  我们顺腾摸瓜的计划才能继续开展。
  歪嘴汉子在经过我们房间门口的时候,特意转头瞅了瞅我们。
  小竹俏皮地冲他勾了勾手指头,小脸甜甜地笑着:“卖假货的,进来聊会儿天啊。”
  歪嘴汉子顿时浑身一激灵,快步走了。
  接下来。
  主家拖着如同死狗一样的卷毛哥出来,并拿了已经破烂不堪的冕旒帝王帽,挨个房间开始向大家解释。
  冕旒帝王帽是我故意让肖胖子弄碎的。
  反正也是一件赝品。
  我担心如果东西没任何损坏,艄公突然脑子发抽,再组织来一次天货交易,就彻底完蛋。
  肖胖子和小竹听不到几个隔壁房间传来的声音,但我能听到。
  主家解释了调包的情况之后,那些人纷纷一阵唏嘘,说一件唐代至宝,就这么给毁了,实在太可惜之类。
  我们房间不需要再进来解释,因为“真相”就是在这里发现的。
  船舱复归平静。
  但我们的计划还在继续。
  歪嘴汉子没事了,老司理和陆小欣的眼线,现在肯定不会主动去找他接头,估计一切必须等下了船之后。
  没有鱼游过来。
  我们也不需要继续盯着饵,关上了房门。
  可以好好休息一下。
  尽管小竹还不明白东西出现在卷毛哥里面包裹的原因,但她肯定猜出之前我们故意整了幺蛾子,露出小迷妹的神情:“哥,卷毛哥这下可太惨了。”
  肖胖子搭茬道:“这叫活该!宰人、劫财,有本事他来搞,我们都可以忍。但他一对贼眼珠子盯你身子乱转,这特么忍不了!”
  小竹闻言,捂嘴格格直笑:“那以后我穿大点的衣服,省得被人老盯着……”
  我寻思这办法作用应该不大。
  船继续往回行驶。
  我们都没有睡觉。
  肖胖子一直拿着匕首,用刀刃在磨自己的假手指。
  小竹拿了一本书在认真地看。
  像位即将参加高考的女学生。
  这书是胡三秒关于杂项技艺的手抄本,专门给小竹整理出来的。
  我闭目养神。
  耳朵听着海风。
  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我不知道。
  但一定会是狂风暴雨。
  翌日一早。
  船行驶的速度放慢,开始往一个废弃的老码头上靠。
  不少人已经从房间里面出来,手中拎着包裹,开始打电话。
  我们拿着东西也出了房间。
  随着众人往船头走去。
  歪嘴汉子在人群之中,神色有一些古怪,正往船头走。
  但走到船中间,他双目贼溜溜地左顾右盼。
  这货在等人跟他交接。
  或者。
  在准备执行某项指令!
  ,

二百二十四章 百将归海
  我们到船头一看。
  金黄色晨光之下。
  废弃码头安静地停靠着不少快艇。
  此时见到暗船往码头上靠,竟然突突发动,全快速冲了过来。
  几十辆快艇齐发!
  场面相当壮观!
  解释一下这种场面。
  暗船之所以要靠近废旧码头,因为船里的老板以及卖货人,他们基本都会在这个旧废弃码头下船,坐着快艇,迅速离开。
  真正会在原来上船码头靠岸下船之人,只有那些叫来作掩饰观光作用的老头老太。
  这种交易人员离船的规矩,最初来源于东南域暗船,传到我们这里之后,还取了一个比较好听的成语,叫做百将归海。
  采取这种方式撤离的主要原因在于,在暗船上,艄公有义务保障买卖双方的安全,可一旦下了船,一切生死与他们无关。如果在原来的正规码头下船,岸上人流量大、情况复杂、交通较乱,不知道会出什么幺蛾子。
  买卖双方为保障自身安全的无缝衔接,一般都会提前叫人在老旧码头备好快艇,暗船停在海中,快艇开过来,接到人之后,迅速消失在海中,最大限度减少离开过程的变量。
  就比如。
  我们现在盯着歪嘴汉子,如果他在正规码头靠岸下船,我们就可以一直跟着他,但他若在这里直接上快艇跑路,我们只能望洋兴叹。
  肖胖子见状,顿时有些急了。
  在船上对歪嘴汉子动手,不仅他后面的眼线没有扯出来,还会违反暗船主家保障买卖双方安全的规矩,遭来主家人的围攻。
  可若不动手,盯了这么久的鱼,下船后立马就要潜入大海,前面所有的努力将功亏一篑。
  我说道:“不要急。”
  肖胖子低声回道:“怎么会不急?!你快想办法。”
  我说道:“如果暗船里的眼线等下跟他一起汇合下快艇,我们立马过去制造矛盾,打一场群架,这样主家人会将打架双方暂时全扣留在船上,让其它人先安全下船,他跑不了。”
  “如果等下他独自一人下船,小竹潜过去,乘人流较多,刀片偷偷挑伤他的脚筋,让他不能动弹。按照规矩,快艇接人不能上船,他还是跑不了!”
  肖胖子闻言,神情顿时一愣。
  尔后。
  他笑道:“这要玩死人家,简直是作孽!”
  小竹秀眉一挑,冲我作了一个OK的手势。
  我点了一支烟,始终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不疾不徐地跟着歪嘴汉子。
  小竹手中已经捏好了竹刀片。
  肖胖子铁拳捏得格格直响。
  不少人已经下船,乘着来接他们的快艇,快速消散在大海中。
  歪嘴汉子嘴里叼着一支烟,先是走到了左手边船舷,朝下瞅了几眼,一口将烟头吐在了海里。
  紧接着。
  他又掏出来一支烟,点着了,似乎百无聊赖地等快艇,叼着烟走到右手船舷边,朝下瞅了几眼,再一口将烟头给吐了。
  两次动作看似漫不经心,但他走的路径却采取了一个大斜线,此时他的身子已经靠近了船口的下船铁梯子。
  好像有点不对劲。
  忽然之间!
  歪嘴汉子竟然猛地一回头,快步往船舱的方向折返。
  速度之快。
  恍若百米赛跑!
  小竹见状,立马想跟上。
  但我却猛地扯住了她。
  我瞅见船口铁梯子旁边,本来一直站在那里眺望不动,似乎正等快艇的六位西装男,此刻突然加快了脚步,簇拥着中间一位个子小小、老板模样的人,扒拉开人群,正快速往铁梯子处下船。
  瞬间。
  一个词语映入脑海。
  声东击西!
  歪嘴汉子等于一盏引魂灯。
  如果有人一直在暗中盯梢他,此刻见到他突然跑步往回折返,跟踪之人也一定会被他带着快速地折返回船舱。而船里那些暗线,正好乘此机会,下船逃之夭夭!
  暗船天货交易当口突然被人用杂志替换。
  钓金鳖计划彻底失败。
  但凡老司理和陆小欣布下的眼线有一点脑子,都应该猜出这并不属于巧合。
  这些眼线已经预感到了严重危机。
  他们根本不敢确定,对手到底是谁、船里还藏有多少人、他们自己有没有被暴露。
  采取声东击西的办法,快速离开暗船,消失在大海,才是他们最佳选择。
  我估计。
  这是他们在上船之前,就已经谋划好失败之后的快速撤离方案!
  眼线的牵头人就是中间那位小个子老板!
  在钓金鳖失败后,他竟然能够忍住一直按兵不动,并暗中观察着形势,最终按照原计划执行撤离。
  此人心性之沉稳,足以让人胆寒!
  我们之前所设定的两种情况,被这突如起来变化彻底打乱了。
  根本来不及与肖胖子和小竹商量。
  我大喊一声:“楼梯有炸.药!”
  此话一出。
  本来正在往楼梯边走的人,还有一些已到达楼梯口的人,他们反应极快,快速撤退的、抱包趴地上的、挥舞手招呼人躲避的……
  一时之间。
  场面大乱!
  江湖人士,就是谨慎!
  那群西装男闻言,脸色皆变,但他们却脚步不停,竟然簇拥着那位小个子老板,踩踏着地上之人的身躯,依然玩命地往楼梯口奔去。
  此刻。
  我已经飞奔赶到。
  忽然!
  三个西装男猛然回头,手中陡然亮刀,冲我当头砍来。
  我大惊,侧身疾让,猛地倒退两步。
  但他们速度极为快,反手又是无比凶狠一刀。
  我只得滚地而躲,拎起旁边一个因别人倒地而丢失的箱子,往上一格挡。
  “咔嚓!”
  箱子被劈成两半。
  里面一沓沓钱掉落。
  现场惊呼一片。
  在滚地躲避的同时,我将烂箱子往前迅疾一砸。
  正好砸中了前面那位小个子老板。
  他脚步一趔趄倒地。
  但一直护着他的剩余几位西装男,立马将他从地上给扯了起来,继续往铁楼梯口奔。
  由于刚才我不顾一切地砸小个子老板,攻击我的那三位,手中的刀已凌厉无比地砍到。
  正在此刻。
  他们手中刀陡然一歪。
  “哐哐哐!”
  全砍在了甲板上。
  小竹手中的竹刀片出手了。
  我立马滚地而起。
  楼梯口那边。
  肖胖子犹如一坐特塔,手中高举着一个汽油桶,嘴里爆喝一声,将汽油桶凶狠砸向了几位准备逃跑的西装男。
  他们被迫停下了脚步,纷纷伸手去阻挡汽油桶。
  如此一来。
  那位小个子老板再次倒地。
  小竹娇喝阵阵,手中刀片若利箭一般迅疾飞出,缠上了刚才攻击我那几位哥。
  肖胖子不知道从哪里弄了一根铁棍,呼啸着狂袭三位保护小个子老板的西装男。
  全是瞬息之间的变化!
  我已经脱身了!
  脚尖点地,飞速冲了过去,嘴里一声爆喝,一把拎住了正准备从地上爬起的小个子老板,将他往地上一摔。
  一声惨呼传来。
  女声!
  头上原被伪装好的满头黑丝,被这一砸,甩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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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二十五章 黄雀在后
  这是一张完全陌生的面孔。
  身上装扮是一个男人,嗓子却发出了女人的声音,还拥有女人的长发。
  估计像我们一样,化了妆。
  准确地说,应该是易容了。
  甚至,我鼻尖还闻到了她身上的一丝香味。
  在那一刹那之间。
  她突然手中翻出了两根锋利无比的梅花刺,神情无比阴毒,向我双目凶狠刺来。
  我头往后仰,左手猛地一扣她的手腕。
  梅花刺“哐当”两声。
  落在地上。
  但她右手立即捏出了一个像啫喱水一样的瓶子,往我脸上猛喷。
  我在大惊之余,侧身滚让,左手猛地抓起了她的头发,右手从额头往下呼啦一下狠扯,单腿朝她猛地踹出。
  与此同时。
  为避免吸到那雾气,踹出一脚之后,我急急往后撤。
  脚底传来一股非常特别触感。
  似乎踹在了一种可卸力的一层古怪衣服之上。
  这应该是她防身用的一种软装甲。
  古玩行当,这种东西其实并不难做,可防刀、防铳、防重击,也有不少人上暗船交易之时穿。
  饶是如此。
  耳听到一声惨呼。
  她被我踹得倒飞了几米,身子猛地撞在了暗船旗杆的铁柱之上,人倒地,嘴角溢出了血。
  我手中刚才扯下来一张人皮面具。
  这个小个子老板。
  正是陆小欣!
  她肋骨肯定已经被我给踹断了,手捂住了胸口,脸色一片蜡白,动弹不得。
  眼线的牵头人果然是她!
  如此沉稳、阴狠。
  到这时候,艄公才彻底反应过来,嘴里吹起了一个牛角号。
  牛角号发出凄厉而悠长的“呜呜呜”之声。
  主家人闻号,从四方蜂拥而至。
  他们要阻挡我们动手,确保船上其它人的安全。
  但这一声牛角号,却成了我心中的战鼓!
  哪怕今天被主家人碎尸万段,我得先宰了陆小欣!
  我感觉双目突然涌来一股寒流,浑身血一下炸开了,眼中完全无其它人,疯了一般冲了上去。
  有人在旁边疯狂阻扰我。
  不知道是主家人,还是陆小欣的人。
  但我已经无视了。
  大雨中许清口中像喷泉一样往上涌血、烈火熊熊的藏宝阁、肖胖子与索命门惨斗等等不同画面,一瞬间全在脑海里晃荡……
  身上好像已经中了几刀。
  无比艰难之中。
  我躲避着旁边的拳脚和刀棍,终于再次触到了陆小欣。
  她被我无比凶狠地一击,身躯撞到了船弦的铁板之上,复又弹地。
  若不是她身上穿有软甲装,她已经没救了。
  正当我不顾身上鲜血淋漓,再次疯狂摆脱主家人纠缠,要冲上去将她致命一击之时。
  船弦突然出现了倒扣的五六个老虎钩,不知道从哪里拉老虎钩冲上来几位中山装。
  “金主重伤,撤!”
  他们手猛然一甩。
  类似像小孩玩甩炮一样的东西砸在了甲板上,发出了“砰、砰、砰”爆裂之声。
  甲板上顿时燃起了一道火墙。
  尔后。
  他们夹起了像死狗一样的陆小欣,竟然从船弦直接跳了下去。
  周围之人全发出一阵惊呼,纷纷趴在了甲板上,包括那些阻挠我们的暗船主家之人。
  我脑袋顿时嗡地一下。
  索命门之人突然来了!
  缠斗小竹和肖胖子的西装男见状,纷纷放过了他们,下船狂撤。
  我们三个人完全不顾火墙,疯了似的冲到了船舷边上。
  陆小欣在几位中山装的保护之下,跳到了下面一艘快艇,快艇发出了急促的响动,正往前狂飙。
  这就是百将归海!
  一种可以让暗船里面百将迅疾逃之夭夭的江湖规矩。
  恼怒异常的主家之人,反应过来这只是一道火墙之后,在后面冲我们袭来。
  此刻。
  另一辆快艇疾速从船后奔袭绕出驶来,上面坐着两个人。
  我们都不认识。
  其中一位却冲我大喊:“快跳!”
  这声音我熟!
  没有丝毫犹豫。
  我们三人全咬牙跳了下去。
  这人开着快艇,朝着陆小欣那艘快艇狂追。
  船头犁起的浪,足有几尺高。
  海水若狂风暴雨,裹挟着全身,但驾船之人神情异常冷峻,以最大的马力死咬着陆小欣那艘船。
  他们快艇人比较多。
  我们人少。
  快艇的款式一样的,他们根本摆脱不了。
  可就在这个时候,身后呼啦啦地奔袭而来四辆快艇,朝我们夹击而来。
  很明显。
  那群西装男下了暗船之后,驾驶着快艇阻挠我们来了。
  他们要围魏救赵。
  无比糟糕的是。
  他们驾驶的快艇明显比我们乘坐这艘要先进不少,很快就已经赶到了我们的身边。
  大海无比平静。
  七八艘快艇在海面上追逐、包夹、摆脱……
  这是在港市电影大片里才会出现的一种场面,竟然就这么突如其来地发生了。
  我们的驾驶员极度凶猛。
  根本不顾其它快艇来势汹汹的包夹,将快艇开得像一条咆哮着的巨龙,朝着陆小欣那艘快艇猛扑。
  我们已经在无限靠近!
  透过风浪。
  我甚至好像了见到了几位中山装神情出现了慌乱。
  当然,也可能是脑海中的一种假象。
  我太想逮住她了。
  可事实上。
  命运有时无端的捉弄。
  总是让人徒留叹息。
  由于我们这艘快艇开得实在太猛,在如此关键的时刻,竟然突突突几下,往前窜动,发动机发出了无比的痛苦嘶鸣之声,船躯往前继续窜动了几下,速度陡然慢了下来,像老牛车。
  出故障了!
  这一下耽搁,就已经被陆小欣的快艇甩得老远。
  我们的驾驶员气得疯了,仰天大声嘶吼着,用手拼命地狂砸船舵。
  声音中饱含着惊天的不甘与愤懑。
  来包夹我们的快艇见状,开始迅速偏移,向远方驶离。
  ……
  海面重归了一片平静。
  我们望着那些离去的快艇,神色无比颓然,不知作何言。
  半晌之后。
  驾驶员只好短暂熄了火,尔后,又重新打开,开着时不时突突两下抖动的快艇,往最近的岸边驶去。
  一行五人。
  靠岸下船。
  这是一处海滩地。
  上岸之后。
  除了小竹。
  我们四人都从口袋掏出了一支烟,抽着,沉默无语。
  抽完之后。
  肖胖子将烟头往那位驾驶员身上猛然一甩,骂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你特么倒是玩得挺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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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二十六章 无比迷蒙
  驾驶员没答话,弹开了身上的烟头,起身去海边洗脸。
  我们都走到了海边,捧起水洗脸。
  全部人恢复了原来的模样。
  那两位,一位是魏峰,一位是大巴哥。
  在驾驶员叫我跳下快艇的时候。
  我听声音就已经知道他是魏峰。
  模样可以通过易容、化妆来改变,但嗓子非常难变,除非故意改变口音。
  我在暗船说话,变得是徽州人讲普通话口音。
  其实,玩口音最溜的是九儿姐,她能用十几种地方方言与人交流,即便在当地,人家完全听不出来,还以为她是本地人。
  我只有两种方言能达到这水准,一种北方口音,一种粤省口音,平时用这两种比较多。
  但快艇上另外一位是谁,我当时根本不知道。
  大巴哥也一直没有吭声。
  在快艇上追击陆小欣的时候,这货表情无比惊恐,身躯哆哆嗦嗦的,显得极为害怕。
  与魏峰完全是两种不同状态。
  尽管我当时非常疑惑。
  但那时并不是考虑这件事的时候。
  能与魏峰一起来救我们的,肯定是自己人。
  可大巴哥突然出现,确实让人意外万分。
  小竹瞠目结舌。
  肖胖子神情愤懑。
  我则毫无表情。
  我们都需要魏峰给我们一个合理的解释。
  魏峰摸了一摸口袋,没烟了,转头对肖胖子说道:“烟!”
  肖胖子回怼道:“抽个屁!你先把情况讲清楚再抽!”
  他们两人是有过命交情的战友,彼此讲话都不会客气。
  魏峰目光无比冷峻,回道:“陆小欣的案子是我辖区大案,我必须要逮到她!”
  “但我们的手段,很多不能用,你们可以用。我一直相信,以苏尘的本事,一定能很快找到陆小欣,所以我跟着你们上船了,就这情况!”
  我心中顿时抹过一丝惊悸。
  魏峰一直在监视我!
  简单几句话。
  他讲得轻描淡写。
  但操作起来的难度,其实非常之大。
  直到后来,我才知道了具体细节。
  大巴哥作为徽省的盗墓头子,他在道上名气还挺大。
  在半个月之前,他竟然也收到了这艘暗船纤夫所给的船票。
  前段时间,大巴哥之所以急吼吼地征服附近盗墓流派,并无比嚣张地用空压机钻孔开宋墓想盗金缕衣,就是准备将手上的这些好货,上暗船、出公海,一股脑全卖出去。
  魏峰逮住了大巴哥之后,搜身时发现了他身上的船票。
  经过审问,大巴哥将情况一五一十地讲了。
  而此时。
  魏峰得知了我们突然离开金陵、前往魔都的消息。
  以魏峰的头脑,他已经感觉出我们可能找到了陆小欣的信息,便不动声色地跟了过来。
  尽管来魔都之后,我们历经与同悦古玩多次赌斗、逃离老粮帮牵肥羊、中途换装等情况,但却一直没逃离他的法眼。
  直到那天,我们前往码头。
  魏峰突然想起了大巴哥所讲的事,敏锐预感我们可能要登上那艘暗船。
  在我们等待上船的短短四五个小时之内,魏峰已经让金陵同事迅速将大巴哥和船票一起给送了过来。
  于是,他们也顺利登船了。
  在船上的一切,其实全被魏峰看在眼里。
  我们一直在盯人。
  而魏峰却一直在盯我们。
  他已经猜出,我们可能会从暗船里拎出陆小欣这一条大鱼。
  暗船人员撤离采取百将归海的江湖规矩,大巴哥在船上已经跟魏峰讲过。
  为了确保安全,魏峰让大巴哥动用以前的关系,电话提前联系,让人在老旧码头备下了一艘快艇。
  快艇靠船之后,送快艇之人乘坐别人的船走了。
  可谁知道,在我们即将拎陆小欣这条大鱼之时,突然发生了如此惊天的大变故。
  在那一刻。
  魏峰知道我们没有快艇,哪怕我们逮住了陆小欣,也无法摆脱艄公的扣押。
  他和大巴哥下去开了快艇。
  就在此时。
  船上突然杀出了索命门,救走了陆小欣。
  我们被主家人追袭。
  于是,他让我们跳快艇追。
  尔后。
  便是刚才发生的一切。
  我冷冷地问道:“在船上,你为什么不提前跟我们接头?”
  “如果提前接头,我们可以商量方案,前后夹击,她就不可能溜走。”
  “你作为身后黄雀,不仅什么都清楚,准备的比我们这些螳螂还充分,但两道铁闸,我这边给闸死了,你为什么犹豫不决不下闸?”
  魏峰吸着烟,眼睛望向大海,神情沉默,良久不语。
  我冲过去,一把将他嘴里的烟给拔出,狠狠地摔在地上,咬牙逼问道:“我们目的完全一致,你为什么不跟我们提前接头?!”
  魏峰陡然从地上站起,神情无比冷峻,咬着腮帮子,虎眉紧拧,冲我大吼道。
  “我们目的不一致!你要的是死人,我要的是活人!”
  “我本来打算,等你逮到她之后,我突然从旁杀出,夺走陆小欣,驾船离去!”
  “你没给自己留后路,你要是杀了她,我就要来逮你!”
  “现在平静下来,我反而庆幸快艇出了问题!”
  “要真的追上,你一定会不顾一切杀了她,从此之后,我们将铁窗相望!”
  我闭上了眼睛,想压抑住自己内心快要爆炸的憋闷感,但没有用,完全不受控制,也冲他大吼道。
  “我告诉你魏峰!”
  “铁窗相望这一天一定会到来,无论早晚!”
  “你我之间,若要真正成为朋友,除非你脱了这身衣服!”
  我没告诉他。
  陆小欣不死。
  他连与我铁窗相望的机会都没有。
  半年之后,他只能与我隔坟相望。
  魏峰一把拎起了我的衣领子,怒道。
  “苏尘!你记住了!”
  “人活着不仅仅有仇恨!”
  “仇恨是你身上的炸药,总有一天会将你炸得粉身碎骨,但这却是你那些死去的亲人最不想见的一幕!”
  我一把推开了他。
  “这是我的事!”
  “何况我可以炸别人,炸不到我自己!”
  魏峰闻言,突然仰天哈哈癫狂大笑:“那我等着这一天!”
  我大吼道:“你等着!”
  魏峰狠狠地盯了我们一眼,转头踢了一脚一直在边上心有余悸的大巴哥,冲他大喝道:“给老子起来,走!”
  大巴哥战战兢兢从地上起身,竟然还非常有礼貌地冲我们鞠了一躬:“大佬们,再见。”
  魏峰见状,又狠狠踢了他一脚。
  他们转身往远处走去。
  天空响雷了。
  雨点倾盆而下。
  魏峰的身影在雨中无比迷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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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二十七章 你太侮辱人了
  陆小欣虽然逃了。
  但她身受重伤,没有两三个月的时间,估计别想自己从床上起来拉尿。
  老司理本来对陆家君家的计划是,让陆小欣夺得家主之位,获得陆家天下至宝,取得陆家的开墓神器。但他失败了,陆岑音夺得了家主,麒麟玉佩现在也被她给藏了起来。
  老司理本来对神秘君家的计划是,从大海中把潜伏金鳖给钓出来,取得金鳖身上的开墓神器。但他还是失败了,金鳖已然受惊,只会蛰伏的更深。
  这一切,全都是拜我所赐。
  老司理之所以一直不动我。
  原因只有一个。
  我一直在明处,而且,身上没有那个开西域古墓的神器。
  他要动我其实非常简单,但目前动了也没用。
  这段时间。
  因为老司理不知道陆岑音已经找到了麒麟玉佩,她是安全的。
  而神秘君家更是安全的。
  我暂时也是安全的。
  老司理一定会利用这短暂的时间,重新想过对策,席卷重来。
  这并不是我想要的一种局面。
  一直以来,我都在不断地破老司理设下的局。
  非常艰苦而被动。
  现在已经赢得了一定的喘息时间。
  我不能让老司理睡得太香。
  我要反击!
  要主动做局!
  这次来暗船,其实我获得一些非常宝贵的线索。
  价值丝毫不亚于逮住陆小欣。
  我要根据这些线索,让老司理和陆小欣主动跳出来,进入我下得套!
  一个计划雏形在脑海中浮现。
  尚不完善。
  还需要反复沉淀、推敲。
  三人回到了市里。
  当天晚上。
  我们找了一家饭店吃饭。
  依照惯例,我们特意空出了一个位置,给许清倒了一杯酒。
  这杯酒我还是一口先给喝了。
  我问肖胖子:“这次没逮到陆小欣,遗憾吗?”
  肖胖子闻言,突然笑了。
  我没吭声,让他笑。
  笑完之后。
  肖胖子说道:“没什么遗憾的!你没看见哥们现在不刮假手指了吗?你给贼婆娘造成的重伤,估计肋骨断了好多根、内伤严重,这辈子她都得背伤,我的仇算是报了,手指已经不痒了!”
  “但许姐的仇还没报,咱不急,慢慢玩!苏子,你跟峰子最后说的那句话,炸药一定会炸死他们,哥们太特么喜欢了。魏峰不信,但我信,她迟早会被你炸得粉身碎骨!”
  “反正都要吃贼婆娘的丧席,咱好饭不怕晚!”
  小竹也无比认真地说道:“哥,我也信!”
  有他们这几句话,足够了。
  菩萨众人抬。
  神仙锣开道。
  只有抬轿的人有信心、稳得住,我才能在轿子上继续作法。
  吃了一会儿。
  小竹忽闪着大眼睛,微微扯着我的衣服,用筷子假装夹菜,但筷子却在转盘上轻轻写了两个字:“有人。”
  我其实也发现了。
  刚才店内进来了一个额头带伤疤的乞丐,在我们包厢门口晃了几圈,向服务员讨到了一份盒饭,出去了。
  透过包厢的落地玻璃,那个疤脸乞丐一直在树底下石蹲上坐着,捧盒饭慢慢吃,眼睛似乎还时不时往我们包厢瞄。
  老粮帮的人消息可真灵通。
  我们刚回市里,他们就已经盯上了。
  不过,这跟踪的手段,与盗门之人相差实在太远。
  估计是颜小月派来的。
  她说过一定会来找我。
  看来暴躁女与老粮帮关系处得很不错。
  我们当成没发现,没搭理,继续安心吃饭。
  肖胖子说道:“苏子,如果不急着回金陵,明天咱看一个朋友去。”
  我问道:“什么朋友?”
  肖胖子嘴里大口嚼着菜,说道:“魔都一位包袱军朋友,生意上结识的,以前一起拉过几次洋片,人非常不错、义气!”
  “他家祖上曾是十九军的英雄,为国战死沙场。他从小立志要干死洋鬼子,可和平年代实现不了他沙场厮杀的梦想。恰巧他又踏入了古董这一行,于是他苦心钻研拉洋片技术,专骗那些觊觎咱国家宝贝的洋人,为国争光。”
  “这小子虽然眼力不行,但剑走偏门,专锻炼口才,光外语就掌握了十几门,忽悠洋人一愣一愣的,这些年还真攒下了不少钱,常让我和他一起干。”
  “这次他知道我来了,也不知道为啥,死活要做一次东、见我一面。反正你定,没空我就回绝他,有空我瞅他一眼去。”
  我非常爽快地回道:“好!”
  肖胖子闻言,神情顿时一愣:“你这……答应这么爽快,我特么有点不适应啊。”
  我回道:“我们跟你一起去,吃他一餐。”
  肖胖子一拍大腿,神情非常欣喜:“那敢情好啊!卧槽!你不是向来性冷淡……啊呸!性格冷淡,不大愿意接触生人么,咋这次还热情似火呢?”
  这是肖胖子对我的误解。
  我不是不愿意接触生人。
  之前是因为九儿姐不让我跟别人交朋友,导致养成了自己这种性格。
  后来有机会接触了,这种性格呈现,别人都不大鸟我。
  我之所以答应这么爽快。
  因为接下来我做局的主战场将会在魔都。
  肖胖子这位掌握十几门外语,能在魔都拉洋片风生水起的朋友,其人脉和信息肯定非常广。而且,肖胖子对这位朋友的表述是“人非常不错、义气”。
  能让肖胖子有此评价的人,不多。
  我要与此人交上朋友。
  几人吃完饭结了账出门。
  那位乞丐还坐在石墩上,见我们出来,低头扒饭。
  盒饭都已经吃了半小时了。
  但凡他不是口腔溃疡,不至于拖这么久。
  我径直走了过去。
  乞丐见我过去,向我伸出脏兮兮的手,一晃一晃,假装向我讨钱。
  我拿出一张纸条,递给了他。
  “颜小月老板,上面是我酒店的房号,有事晚上到房间来聊,干嘛这副装扮跟着我?”
  “还有,你给我们加了料的那盘菜,我们没动,倒垃圾桶了,估计店老板会给猪吃,猪会感谢你。”
  乞丐手晃动的动作停在了半空,神情愣住了。
  我转身就走。
  斜眼瞥见。
  乞丐无比愤怒地摘下了脏兮兮的头套,揭了额头的假伤疤,抹了两下脸上的灰泥,露出了那张酷似李嘉欣的脸庞。
  她将头套狠狠地摔在了地上,神情又羞又气,手指着我,大恼道:“姓苏的,你太侮辱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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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二十八章 三不坑
  肖胖子和小竹满脸错愕。
  他们一直以为这乞丐是老粮帮的人,没想到却是颜小月本人。
  颜小月气得不行,两下把那张纸条给撕了。
  “你等着!迟早我会玩死你!”
  我懒得理这个暴躁女,招呼肖胖子和小竹走。
  回头一望。
  颜小月走到不远处,开着车气乎乎地走了。
  我起初也以为老粮帮的人。
  但她在向饭店乞讨念吉祥话的时候,虽然故意变粗了声音,但出来的韵律非常好听,竟然有一种女人念京剧老生唱词之感,没唱腔基础之人,根本做不到这点。
  再悄悄看了一下,尽管衣服很宽大,还是没掩饰住她傲人的身材。
  她乘服务员给她拿盒饭的机会,悄悄在那碗服务员本来要端给我们吃的糖醋排骨里洒了一点东西。
  洒的东西,估计是什么让人在个把小时之后晕厥的破玩意儿。
  这点我们三个人都看到了,但一直假装不知道。
  老粮帮、唱腔、女人、下药……
  这几个要素一综合,也就只有颜小月了。
  她实在太爱玩了。
  但在真正行家的眼里,江湖技巧却非常之拙劣。
  用一句多年之后的网络用词形容,有点逗逼。
  小竹问道:“哥,你是怎么发现她颜小月的?”
  我没吭声。
  肖胖子揶揄道:“还能咋发现的,苏子见过的女人,身材向来过目不忘,不管穿没穿衣服。”
  我:“……”
  小竹闻言,脸微微一红。
  不知道有意还是无意。
  这丫头还稍微挺了挺上半身。
  翌日一早。
  我们几人换乘了几趟公交车,转到了松江。
  肖胖子的朋友名叫夏禧,在车上就提前打电话联系了,说是让我们到他家里,他老婆做地道韩城菜给我们吃。
  挂完电话。
  肖胖子非常惊讶,喃喃自言:“这小子向来是个情场浪子,百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咋特么结婚了?”
  到了夏禧家。
  夏禧已经提前站在门口迎接了。
  他上身穿一件非常有质感的休闲衬衫,下身西装裤,脚上皮鞋锃亮,头发还打了摩丝,整个人利落、精神,长相也不错。
  见到我们之后,他先笑着热情地跟肖胖子拥抱,然后与我握手。
  对小竹,他只是先笑着打了招呼,等小竹主动伸出了手,夏禧才握了三分之一手掌。
  很绅士的西式礼仪。
  夏禧说道:“可把你们盼来了,今天备家宴,你们别嫌弃!”
  一行人进了院子。
  夏禧的房子是独栋,前院后房,面积不算太大,但非常精致。
  院子里种着不少花草,散发着香味。
  进院子之后,夏禧张口对房子里面说了一句什么话。
  我反应过来。
  这竟然韩语。
  话音落后。
  从房子里出来了一位姑娘,长相属于中上水平,但气质若邻家女孩,显得非常清纯。
  她见到我们,露出了浅浅的微笑,用稍微有些蹩脚的普通话同我们打招呼:“你们好,我是夏禧爱人金茹真,欢迎来家里做客。”
  讲完之后,她双手交叠放在腹部位置,冲我们鞠躬,再迎我们进门。
  典型韩城女人迎客规矩。
  我们进门后。
  金茹真转身进厨房开始忙活了。
  我瞅了一下夏禧的客厅,非常多赝品,堪称小型赝品博物馆了,但摆放的比较整齐。
  有些东西,外形看起来还比较真。
  这是包袱军中真的王者。
  夏禧招呼我们喝茶。
  我们开始聊起了天。
  夏禧口才很好,讲话也坦诚,谈话内容大多是如何宰洋人的趣事,讲到了兴致处,他常扮演洋人被宰之后的苦相,并学着飙出一两句洋人骂人的口语,逗得大家哈哈大笑。
  他的口头禅是“为国争光”。
  看得出来,这位英雄之后,在拉洋片领域干得非常有自豪感。
  我对夏禧挺欣赏的。
  不一会儿。
  饭菜好了,清一色的韩城菜。
  但金茹真却非常礼貌向我们打招呼,说她已经提前吃过了,还要回去上课,请我们慢用。
  夏禧给了她一把车钥匙,关切地嘱咐她开车小心。
  金茹真走后,肖胖子问道:“大夏,你这啥时候结的婚,咋也不通知一声呢?老婆正宗韩城人?”
  夏禧笑道:“还没结呢,算是未婚妻。茹真是咱这外国语大学的留学生,怎么样,兄弟还可以不?”
  肖胖子冲他竖起了大拇指:“真不赖!”
  夏禧回道:“为国争光么!”
  小竹毕竟是姑娘家,有一些八卦心,闪着大眼睛问道:“夏哥,你跟嫂子怎么认识的呀?”
  夏禧说道:“她有一次在地摊前跟人争执,我凑过去一看,原来她花八百块买了一块小铜观音,打算回国送给她爸爸,保佑她爸爸手术成功。摊主告诉她是纯铜的,但回去才半天竟然裂了,里面全是塑料。”
  “八百块对学生来说很贵了,她家境很一般,想找摊主退钱,摊主不退,她快急哭了。摊主我认识,这货专门在学校门口坑学生小孩,还是一个惯偷。”
  “我虽然拉洋片,但做生意有‘三不坑’原则,不坑穷、不坑弱小、不坑同行。这事我看不下去,问那摊主是不是想挨抽呢?哥们在道上人脉挺广的,这货怕了,赶紧把钱还给了茹真。这一来二去,我不就跟她恋爱了么!”
  肖胖子说道:“啥也别说了,这叫猴子见如来,蹦跶不起来!你玩了这么久,也应该收心了,啥时候给我整个大侄子出来!”
  夏禧回道:“你可别提了,韩城女人特别传统,我们到现在还没那啥……就拉拉手、亲亲小嘴。”
  “不过也快了!哥们前段时间特意去了一趟韩城,见了她父母。她父母对我非常满意,把家传的玉佩给了我,认了我这位准女婿!”
  “等下个月她毕业,我就把这房子给卖了,将这些年拉洋片的积蓄,全部交给茹真,跟她一起到韩城,彻底退出古玩江湖,老婆孩子热炕头养老去。”
  “哥们这次为什么要叫你一定来吃饭呢?因为到了下个月,你们要见我就要出国到韩城来了,各位思密达同志!”
  夏禧说这话之时,神情满是江湖大侠功成名就后抱美人抚琴退隐之感。
  我瞅见他胸前的那枚玉佩,问道:“那就是茹真爸妈给你的玉佩?”
  夏禧笑着点了点头,摘了下来:“这可是好东西,不亚于我全身家当!听老肖说过你的大本事,来掌掌眼。”
  我拿起玉佩瞄了一眼,心中一沉。
  “三不坑”的夏禧。
  可能被思密达同行给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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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二十九章 穿石榴裙
  前面曾说过。
  两千年左右,市场上疆域的老料老货和田玉已经不多了,开始涌入了大量俄料、青料、韩料。
  这块就属于典型的做旧韩料。
  大拇一指般小巧玲珑,雕刻成浑体的小铃铛状,顶钻小孔,下面有刻一个古怪道符小字。
  夏禧拉洋片行,但眼力估计与肖胖子差不多,根本没看出来玉乃做旧品。
  他还满脸期待地看着我。
  我问道:“她是怎么介绍这块家传玉的?”
  夏禧回道:“茹真祖上曾是韩城李氏朝廷燕山君的宫妃,歌姬出身,燕山君非常宠爱她祖上,赏赐了她祖上这块玉铃铛,意思歌声与铃铛声一样动人。”
  “韩城文化传承于中土,连旗子都是太极旗。史料记载,李氏王朝内部尤兴阴阳之道。这个道符字虽然不知道啥意思,但无疑是李氏朝廷宫内之物的佐证。”
  “我查过资料了,燕山君在位时间相当咱们这里的明中期。而且,我也偷偷找专家鉴定过,透闪石成份、硬度和密度都没问题,也是古玉款制。韩城的古玉古货、帝王传承,单这东西,比哥们这么多年积攒下来的家底还贵重。”
  我听了直皱眉。
  肖胖子见状,在旁边搭茬问道:“苏子,有啥问题不?”
  夏禧也说道:“兄弟,你这表情不大对头啊!韩城的传承咱不大懂,是不是年份判高了一些?你直接说,都是自家兄弟!”
  他心中对这是韩城古货古玉坚信不疑,只认为可能传承上出现了缪误。
  我直截了当地回道:“没有任何传承,这是现代做旧韩料,算上雕工,顶多值一千来块钱!”
  夏禧闻言,眼珠子瞪老大。
  我解释道:“第一,这个玉铃铛形制是十大鬼帅之一的鬼王镇魂铃,上刻道符字,叫鬼王符。封建社会武将死亡,常常会在他手中塞鬼王镇魂玉铃,寓意下去后能像鬼王一样掌管万千兵马。十大鬼帅是中土独有传说,与韩城燕山君宫廷一点关系都没有。”
  “第二,韩料主要产于韩城春川当地的蛇纹岩中,表多呈青黄色、棕色,其透闪度、硬度与密度与咱们这和田玉鉴定标准一致,很容易作伪。但它光泽不强,带有蜡感,油脂弱,市场价便宜,这块是典型韩料。”
  “第三,前面说了传承、料性,再来讲工艺。古玉无论桯钻与管钻都会在孔壁残留不均匀的螺旋纹,孔也不规整,虽经岁月沉淀,纹路尤见,与玉浑然一体。这块玉孔虽有螺旋纹,可孔太规整,里面螺旋纹乃作伪后敷,你拿刀用力一刮便知。”
  等于说。
  从传承、玉料、做工,将这块所谓的韩城燕山君宫廷古玉锤成了现代国内低端韩料玉。
  夏禧瞠目结舌。
  半晌之后。
  他拿着玉,进入了房间。
  不一会儿,夏禧就呆若木鸡地出来,手中拿了一把雕刻刀,露出满脸吃了屎的表情,嘴里喃喃说道:“不可能啊,不可能啊,茹真怎么会骗我……”
  我严重怀疑。
  夏禧被金茹真“穿石榴裙”了。
  这是古玩行当的一种做局方式。
  眉黛夺将萱草色,红裙妒杀石榴花。
  据说,国宝级面料云锦,加以真丝和孔雀羽线等原料制成的石榴裙,若穿在女性身上,能让万千男性拜倒。
  古玩行当便将穿石榴裙寓意以柔弱女性情感倒贴为手段,骗取男人身上的重宝以及家当。
  这与后来家喻户晓的“杀猪盘”差不多。
  但穿石榴裙局玩得更高端精细、优雅从容。
  金茹真扮成一副柔弱纯情女子的形象,让夏禧这个充满同情心又颇有家当的男人产生好感,两人恋爱,让夏禧彻底痴迷沦陷,甚至愿意为她抛弃一切,去韩城退隐江湖。
  事实上。
  燕山君宫廷古玉是假的。
  金茹真在韩城父母也是假的。
  甚至,金茹真留学生的身份可能还是假的。
  这局的高端精细在于,全盘皆用韩料、韩城人、韩城梦,编织虚幻未来。优雅从容在于,金茹真与夏禧半年恋爱,柔情蜜意、细水长流,但男女实质性关系未取得任何进展,待夏禧将房子一卖、家当一交,金茹真将彻底在他的世界里消失。
  轰轰烈烈曾经相爱过。
  卿卿我我变成了传说。
  肖胖子反应过来,问道:“大夏,你不会被她穿石榴裙了吧?!”
  夏禧闻言,脸上肌肉直抽搐:“怎么可能……茹真不是这种人!”
  我问道:“你送过她上学吗?”
  夏禧回道:“送过啊!刚恋爱那会儿,每天都送她到外国语学院门口,但我从来没进去过,她说学院不让外人进。”
  我又问:“见过她的同学、老师吗?”
  夏禧顿时愣住了。
  我说道:“你这样吧,先别吭声。找人去外国语学院查一下,看一看有没有她的学籍档案。”
  夏禧闻言,赶紧拿起手机,给朋友打电话。
  在等待对方回话过程之中,夏禧整个人像热锅上的蚂蚁,在客厅里转来转去。
  他人脉非常广。
  对方通过几层关系,查清楚之后回了话:“外国语学院外贸专业这几年从来没有韩城留学生,不仅如此,整个外国语学院也没有金茹真这个人。”
  此话一出。
  夏禧手中的电话顿时掉在了地上。
  肖胖子问道:“你钱给她了吗?!”
  夏禧颤声回道:“就在今天上午,我全部家当二百六十多万已经打她账户了,卖房子三百八十多万,我刚签了字,协议现在也在她手上!她还准备今、明两天去找买房人签字拿款,房款也是打到她卡上!”
  打了一辈子鹰,却被家雀啄了眼。
  肖胖子说道:“卧槽!你一个跑江湖拉洋片的,竟然会被这贼婆娘给糊弄了,我也是服了!今天我兄弟要不来,你哭都没眼泪!”
  这事根源在于,人最容易在自己最拿手领域犯最低级的错误。
  换一句话说。
  溺水的永远是会水的。
  夏禧太聪明、太自信了。
  他拉了多年的洋片,自认为将洋人玩转的如同溜溜球,从没想过自己会在这里失手,结果彻底栽了。
  我说道:“乘现在裙子还未脱,赶紧联系她,把财物追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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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三十章 纱帐点
  夏禧站在原地发愣。
  肖胖子说道:“你特么都要破产倒灶了,发什么呆!走啊!我们陪你一起去!”
  讲完之后,肖胖子几乎拖着夏禧往外走。
  肖胖子说过,夏禧之前是一位浪子。
  浪子收心,爱上一个人,往往也最为炽热。
  他心理上一时还无法接受。
  夏禧有两辆车,好一点的给了金茹真开,自己留了一辆破桑塔纳。
  肖胖子拿过了夏禧兜里的钥匙,发动了车。
  我们一行人往外奔去。
  在车上,夏禧压抑住情绪,给金茹真打电话,但金茹真却将电话给摁了。
  半晌之后。
  一条信息发来。
  “宝贝,我在上课呢,不能接电话,你乖乖在家招呼客人呀。”
  这信息是正常的。
  现在确实属于正常上课期间,她很谨慎,肯定不会接电话。
  我见夏禧已经彻底发懵的样子,便拿过了他手机,开始回信息。
  “客人走了,喝得有点多,你今天去找买主签字了吗?”
  “今天课多呀,明天去见他。你们老朋友相见,允许你喝醉一次,但仅此一次哦,到了韩城可不许这样呀,对身体不好。”
  “行,我现在好醉,晚上回来别叫醒我,让我继续睡着,明天我们一起去找买主,让他签字拿钱。”
  “好的。”
  夏禧一边瞅着我发信息,一边烂着脸问:“怎么办,我又不知道她在哪儿。”
  我问道:“平时她没课、又没在你家的时候,一般都说在哪里?”
  夏禧闻言,神情颓然地抓了抓头发,想了一会儿,说道:“她一般都说在新华书店查阅资料……有好几次我想给她惊喜,到学校门口送礼物给她,她都说不在学校,人在新华书店。我去了之后,她每次都还真在。对了,外国语学院离新华书店就隔一条街!”
  这算是疏漏了。
  做局人要长久伪装成留学生身份,一定会在外国语学院附近驻好点,叫“纱帐”。
  只有这样,她对外国语学院附近的人、事、物才了然于胸,聊天讲话才不会出现大漏洞。
  哪怕开车时在附近违章,都不需要撒谎。
  新华书店就是比较好的挡箭牌。
  她一定在书店附近有纱帐点!
  一般来讲。
  为了确保石榴裙局里面女性的安全,纱帐点还会藏着好几位保护她的同伙。
  我让肖胖子往新华书店开。
  肖胖子说道:“大夏,这么久你都不知道查一下她的身份,真是……咋说你呢!”
  夏禧:“……”
  当局者迷。
  肖胖子父子俩被土鱼篓做局的时候,其实也是一样的。
  这事给我敲了一个警钟。
  我脑海中在推演自己的那个做局计划。
  暗中告诫自己一定要详尽。
  老司理和陆小欣都是无比狡猾的狼,一旦局中出现任何纰漏,被他们发现端倪,我很可能死无葬身之地。
  快到新华书店之时,我让肖胖子将车停到了偏僻处。
  我们问了一下扫地大妈,旁边哪里有出租屋。
  扫地大妈告诉我们,书店背后就是一排出租屋,有很多学生情侣租住。
  我们看了一下地形,出租屋就一个口子进出。
  走进去往里面瞄了几眼。
  夏禧给金茹真开的那辆车,赫然在停车场的角落里。
  毫无疑问。
  这排出租屋的其中一处,就是她驻扎的纱帐点。
  现在不知道纱帐点里面有她多少位同伴,我们不能贸然进去找她。
  几人在书店对门找了一家咖啡馆,特意上了二楼,隔着玻璃,盯着出租屋的唯一出入口。
  金茹真二百多万钱款已到手,购房协议今天上午夏禧也刚签了字。
  正常情况。
  她根本不会等到明天,今天下午就会约买房人签字拿购房款,然后迅速撤局。
  任何一位做局人,在局成之后,为避免夜长梦多,绝不会耽搁一秒。
  而签字拿钱的地点,最大可能就是在她纱帐点附近。
  这地方她环境最为熟悉、交易最为安全、撤离最为便捷。
  夏禧问道:“她会不会已经交易完成了?”
  我回道:“她刚才回信息说没签、明天签,那暂时一定还没签。因为她不敢保证你挂完她电话之后,会不会立马打电话找买房人问情况,这样一来,她就露陷了。”
  “但我们刚才故意告诉她,你陪客醉酒,要沉睡。今天下午就是她绝佳机会,等你差不多睡深了,她一定会约买房人见面交易,迅速拿钱跑路,不可能拖到明天。”
  夏禧又问道:“那我现在要不要马上联系买房人,让他别见面签字付钱?”
  我回道:“你这样做等于打草惊蛇。”
  “买房人交易之前突然出现这样的变化,以她的警觉,估计会直接带着已经骗到手两百多万跑路。”
  夏禧思维已经彻底乱了,皱眉道:“这又不行,那又不行,怎么办?!”
  我笑道:“你别急,我们在这儿等着,估计个把小时之内,她就会从窝点出来。”
  肖胖子问道:“这么准吗?”
  我指了指墙上的挂钟:“现在是下午三点,银行大额交易四点半就关门,一个小时之内她不出来,今天交易根本来不及。”
  肖胖子闻言,竖起了大拇指:“牛比!”
  还没等到一个小时。
  四十分钟之后,夏禧突然瞪大了眼睛。
  “买房人!”
  我们往下一看,一位大腹便便,戴金丝眼镜的中年男人,竟然往我们盯梢的咖啡馆来了。
  当真是无巧不成书!
  金茹真约的签字交易地点,竟然会是在这里。
  我们迅速换了一个位置。
  从二楼刚好能看到买房人坐的卡座。
  一会儿之后。
  容貌无比清纯的金茹真进来了。
  她向买房人报以了抱歉的微笑,在他对面坐了下来。
  尔后。
  咖啡馆门口又进来了几个人,三男一女。
  他们眼睛往旁边瞄了几眼,找了一个远一点的卡座,坐了下来,像是跟金茹真完全无关。
  夏禧见状,瞠目结舌,语无伦次地说道:“这这……那两个年纪大的,是我岳父岳母……啊呸,两个老骗子!”
  我见到这几个同伙全出现之后,心中石头落了地。
  资金彻底安全了。
  此时。
  金茹真拿出了购房协议,给买房人签了字。
  买房人签完字之后,金茹真站起了身,非常有礼貌冲他微鞠躬。
  尔后。
  他们俩人一起准备出咖啡馆,应该是到对面银行去转账。
  我示意小竹去拦下金茹真,我和肖胖子去拦那几位同伙,夏禧先在楼上等着。
  几人飞快地下了楼。
  小竹过去之后,轻轻一拍金茹真的肩膀,笑意盈盈,俏皮地歪了歪头。
  “姐姐,真的好巧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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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三十一章 丢失宠物的孩子
  金茹真回头看到小竹,顿时神情发懵。
  但她的反应非常之快,朝正从楼梯上下来的我和肖胖子瞥了一眼,微小的表情变化稍纵即逝,立马露出那一副纯美无比的笑脸,用蹩脚的中文问好:“你们好,真的,非常巧啊。”
  小竹转头对戴金丝眼镜的买房人说道:“刚才夏哥已经跟我说了,房子不卖啦,你回去歇着吧。”
  买房人闻言,瞪大了眼睛,推了推金丝眼镜,大声说道:“有没搞错?!协议我都签了……不是,金女士,这人到底是谁啊,跟你们有关系吗?!”
  金茹真听到小竹说这句话,已经彻底反应过来局已经破了,脸色顿时沉了下来,站在原地没吭声。
  而旁边那几位同伙,突然从位置上起身,呼啦啦向小竹狂奔而去。
  他们现在眼中只有小竹,压根不知道我们是小竹同伴,完全无视我和肖胖子。
  在经过我们身边的时候,我看到他们手中全捏着无比锋利的钢刺。
  与此同时。
  金茹真也突然出手。
  手中同样拿着一枚钢刺,迅疾刺向了小竹。
  这些做石榴裙局的人。
  可真狠!
  金茹真那些同伙在经过我们身边的时候,我和肖胖子一人一脚,迅疾伸出。
  他们正在疯狂奔,完全没料到我们会突然出手,顿时猝不及防,若多米诺骨牌一般,呼啦啦地倒下,嘴里哎呦连天。
  但这几个货不愧是老江湖,从地上迅疾弹跳起身,拿着钢刺,转身就朝我们攻击。
  三男一女,在倒地起身之后,竟然还能对我们形成包围之状。
  肖胖子烟头一吐,夺过一人手中的钢刺,反肘猛扣,那人顿时倒地。
  我脚已经踹翻了一个。
  剩下一男一女见状,脸色陡变,知道不是我们对手,竟然撒丫子往门外跑。
  这就是江湖经验。
  局破,人不能全破。
  只要有一人逃出去,就可以回头想办法来营救。
  与卞五上次被支死锅逃出来找我求救做法一样。
  肖胖子拎起了旁边大号铁垃圾桶,往他们身后猛然一砸,两人同时被砸中,惨呼两声倒在了地上。
  我们迅疾上前,一脚踩住他们。
  “咔嚓”两声。
  将他们的脚腕子给弄脱臼了。
  再看小竹那边。
  金茹真怎么可能会是她对手?
  小竹手指几下轻点,金茹真手中的钢刺已经掉落在地,人被她点得步步后退。最后一下,被小竹点得彻底靠在了墙上,似乎她身上的某个穴位已经被小竹给点中了,她稍微动一下,立马银牙紧咬,呼吸急促,疼得浑身大汗淋漓。
  这丫头除了竹刀片,还有一手厉害的点穴功夫。
  上次对付裴星海,她一刀片冲他的穴位扎过去,裴星海本来晕着,立马从地上窜了起来。
  小竹拍了拍手,笑道:“姐姐做饭还行,打架可是真差。”
  咖啡馆里的客人全吓得不行。
  纷纷抛下了手中咖啡,往外面跑。
  有脸色蜡白的服务员,开始哆哆嗦嗦地准备打电话报公。
  肖胖子眉毛一拧,说道:“都别打电话,听到没?!”
  江湖事,江湖了。
  公家介入,很多事情就完全拎不清。
  咖啡馆服务员一听,吓得顿时不敢再动了。
  买房人从懵逼中反应过来,转头望了望我们,又瞅了瞅金茹真,颤声说道:“金女士……这房子我不买了……”
  讲完之后。
  他将手中的合同一把撕了,撒丫子跑出了咖啡馆。
  这个时候,夏禧脸色铁青从楼上下来了。
  我们之前让夏禧待在楼上,因为根本不知道金茹真几人的打架实力如何,万一遇见了好手,夏禧很容易被当成人质。
  早知道他们这么菜,其实没这个必要。
  那位夏禧曾经的“岳父”,眼睛微微有一点斗鸡,躺在地上呲着牙,说道:“几位朋友,这局是我们设的,今天栽了,你们尽管按照江湖规矩来。但这事与我侄女无关,钱我们都留下,能不能让她走?”
  金茹真闻言,顿时急了,眼眶泛红:“伯伯,我留下来,我让夏禧放你们走!”
  肖胖子笑道:“哎呦,几位思密达同志,你们这汉语讲挺溜啊,听着好像还是南方口音?做跨国石榴裙局,哥们今天也算开了眼,太特么卧槽了!”
  人已经全逮住了。
  剩下的要怎么处理。
  全交给夏禧。
  我们招呼肖胖子和小竹,出门口守着。
  我和肖胖子各点了一支烟。
  肖胖子嘴里吐着烟圈,说道:“夏禧在魔都混了这么多年,道上朋友很多,他还有个外号,叫‘夏公子’,不是好惹的货。这几个家伙明显是外地来的做局人,他们可能会很惨。”
  我摇了摇头:“夏禧会放了他们。”
  肖胖子冷哼一声:“不可能!大夏的性格我了解,栽了这么大的跟头,眼珠糊了一层屎,他绝对忍不了!”
  小竹说道:“我也觉得夏哥会放了他们。”
  肖胖子问道:“为啥?”
  小竹眨巴了几下眼睛:“女人的直觉呗!再牛的男人,看女人的眼神都骗不了我!”
  我和肖胖子闻言,顿时瞪大了眼睛,转头瞅着小竹。
  小竹见状,俏皮地吐了吐舌头。
  “滚!”
  “快滚!”
  “全给老子滚!”
  里面传来了夏禧的嘶吼之声。
  回头一瞥。
  几个家伙正在互相给对方接脚腕子。
  一会儿之后。
  金茹真在几个一瘸一拐人的同伙搀扶之下,疼得满身是汗,无比艰难地挪出了门。
  出门之时,那位斗鸡眼神情无比古怪地瞅了我一眼。
  肖胖子见状,都懵了,烟头一丢,迅速进了咖啡馆。
  “卧槽!夏大公子,你就这么让他们给走了?!”
  “你脑子没毛病吧?!”
  夏禧的脑子没毛病。
  他是真的喜欢上了“金茹真”。
  这个女人。
  不一定就是眼前的这位做局人。
  但一定是夏禧心中那位无比完美的韩城留学生。
  夏禧身躯蹲在地上,手中拿着那张银行卡,突然嗷嗷大哭。
  一个大男人,此刻像是丢失了心爱宠物的孩子。
  或者说。
  本以为宠物是自己的,但那玩意儿却狠狠咬了他一口,还彻底从他的世界消失了。
  我们面面相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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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三十二章 啼笑皆非
  夏禧哭了好一会儿,才缓和了情绪,从地上站起身,冲着后面那些服务员说道。
  “看鸡毛看啊?!”
  “男人伤心欲绝不行吗?!”
  “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骂完之后,他一抹脸庞,双手搭在我和肖胖子的肩头:“兄弟,咱们吃饭去,这一页特么已经揭过去了!”
  现在也确实是傍晚了。
  我们找了一家饭店,吃魔都本地菜的。
  但实话说,厨子水平还不及许清的三分之一。
  夏禧先端起了一杯酒:“苏子,今后你就是我的爷了!”
  “这一波可算救了我!不然等哥们兴冲冲跑去了韩城,身上没一毛钱,人也找不到,苦练泳技偷渡回国,那几个家伙还在国内数钱乐呵着呢。”
  “以后在魔都,我夏公子就是你枪,指哪打哪儿!”
  讲完之后,他一口干了。
  酒过一半,夏禧喝得有点多了,又开始情绪低落起来,嘴里喃喃地说道:“毁了呀,彻底毁了呀……”
  肖胖子看不惯了。
  “你也是在魔都叫得上号的人物,女人没了再找呗!”
  “刚才还说这一页揭过去,咋特么又开始娘们唧唧了!”
  夏禧罢了罢手,回道:“老肖你不懂。”
  “我在咖啡馆哭了一场,等于给那女人哭丧了,以悠扬的哭声祝福她早日投胎,然后被堕胎。”
  小竹闻言,忍不住“噗呲”一笑。
  我寻思这口才可以。
  丢人显眼哇哇大哭,被他这么一解释,还整得挺带喜感。
  肖胖子嘴里嚼着花生米:“那你说啥毁了?钱一分钱没少,虽然你还没跟她上床吧,但手牵了、嘴亲了,难不成她有口臭,你吃亏了?”
  夏禧闻言,突然一甩筷子,将杯中酒再次一口干了,焦躁无比地说道:“我逃不去韩城了!”
  “老山鸡这个王八蛋,又要继续掐我脖子了,老子快憋屈爆了!”
  肖胖子问道:“你说什么?”
  夏禧开始向我们解释。
  打三年前开始,魔都拉洋片之人,其实基本都被一个人给控制,此人外号为“老山鸡”。
  这家伙势力非常大。
  拉谁的洋片、用什么拉、多少收益,全由他来统一分配。
  谁要是敢不听,废人。
  甚至,废家人。
  想离开,更惨。
  几乎没人敢惹老山鸡。
  但夏大公子敢!
  夏禧脑瓜子灵活,知道自己目前的实力跟老山鸡对抗不了,干脆主动接受他的招安,暂时屈从于老山鸡,听他安排做事,实则暗中在圈人,企图有朝一日扳倒他。
  由于夏禧拉洋片技术一流,人脉又广,很快就获得了老山鸡的信任。
  魔都诸多事务,全交给他打点。
  但老山鸡做事狠毒,毫不讲江湖道义,夏禧恨不得立马将老山鸡给彻底掀翻。
  可就在准备动手的时候。
  夏禧放弃了。
  因为他发现自己并没有这个能力。
  不是老山鸡多厉害。
  而是夏禧发现,老山鸡背后的菩萨实在太强大了。
  按夏禧的原话,简直令人胆寒。
  肖胖子问道:“什么菩萨?”
  夏禧回道:“不现真身、没有法号、不知庙宇。”
  “唯独一个代号,老司理。”
  我手中夹菜的筷子猛然一顿,脑瓜子顿时嗡嗡直叫。
  这个老司理,是不是就是四君家当中的老司理?!
  肖胖子和小竹并不知道四君家之事,对老司理这三个字毫无概念。
  尽管我心中已经波涛翻滚,但不露声色,夹了一块东坡肉,细嚼慢咽,继续听着。
  肖胖子皱眉问道:“老司理?他怎么强大了?”
  夏禧又眯了一口酒,说道:“这么说吧,老司理有三大特点!”
  “第一,庙堂走卒无不臣服。无论电视上那些侃侃而谈的专家学者,还是下面盗墓铲地皮的贩夫浑人,不少人全靠他赏赐的饭碗吃饭,渗入国内古玩圈骨血的庞大人脉网络。”
  “第二,制赝作伪遍地黄金。制赝、鉴赝、销赝一条龙,往少了说,国内古玩圈百分之五十具备规模的制赝品企业、作坊,几乎都是老司理的产业。”
  “第三,国粹珍宝毁之无量。咱们老祖宗留下来的不少好东西,被他那些手下贩夫走狗,大量弄往了国外,数目简直触目惊心。甚至,进了展柜的‘神货’,他都能用赝品替换,将真东西送到国外。”
  “一句话来说,这老王八蛋简直是古玩圈的惊天大蛀虫!”
  第一次。
  仅靠别人嘴里描述,我竟然对一个人产生心惊肉跳之感。
  不管这个老司理是不是四君家中的老司理,若真如夏禧所说那么牛比,此人继续再活若干年,祖先留下来的璀璨文明遗宝,将全部毁于一旦。
  肖胖子问道:“不对啊,老司理手下的老山鸡不是拉洋片头头么,输出国外难道不全都是赝品?”
  夏禧反问道:“有区别吗?!”
  “他让手下拉洋片卖赝品赚钱,也一样让手下卖真品赚钱!”
  “人鬼通吃,才是天下大妖!”
  肖胖子:“……”
  我说道:“你接着说。”
  夏禧叹了一口气,继续向我们解释。
  老山鸡的层次,连老司理的大门朝向哪儿都不清楚,但他却依然能把控着魔都拉洋片市场。
  面对如此势力,夏禧根本不敢动。
  夏禧从事古玩行当,梦想其实非常单纯,就是卖假货给洋人,为国争光。
  但后来发现,在老山鸡手下做这事,简直就是天大的笑话。
  毕竟,老山鸡服务的是老司理,老司理却是典型惊天窃国大盗。
  夏禧无论做什么,无非在为老司理构建的大厦添砖加瓦而已。
  他觉得又恶心又气愤又憋屈,既然扳倒不了,就想办法退出。
  但人一旦进入了老山鸡的圈子,根本不可能退,何况像夏禧这种左膀右臂的骨干。
  哪怕你到天涯海角,都会有老司理的人在盯着。
  要退,除非死。
  毕竟,你所掌握的秘密太多了。
  这个时候。
  夏禧突然遇见了金茹真。
  他跑过去告诉老山鸡,自己正在拉金茹真这个大洋片,时间要很久。
  老山鸡对他没任何起疑。
  事实上,夏禧最初还真是这样想的。
  不是拉金茹真金钱的洋片,而是拉她身份的洋片。
  夏禧之前的设想是,借着金茹真为跳板,当上韩城女婿,从此离开魔都,前往韩城生活,在取得了韩城籍之后,再离开金茹真,回到国内,找一个不受老司理控制的偏安角落,继续拉洋片。
  可命运弄人。
  夏禧却一发不可收拾地爱上了这个姑娘,萌生了在韩城终老的念头。
  但这个姑娘却是一个骗子,也不是韩城人。
  原为做局人,奈何局中行。
  啼笑皆非。
  回到原点。
  这家伙刚才在咖啡馆大哭,是为了一段付出真心被狗吃的感情。而在这里唉声叹气,则是为自己终究没能摆脱老山鸡而不甘哀叹。
  “不说了,哥们再想办法!”
  夏禧又喝了一杯酒,双目猩红。
  听完之后。
  我觉得必须立即确认一件事。
  夏禧口中的老司理,到底是不是四君家当中的老司理。
  我说道:“大夏,有一个人不知道你认不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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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三十三章 信念
  夏禧问道:“谁?”
  我说道:“华东杂项阎王,颜旺。”
  夏禧回道:“名气这么大的赝品大王,我怎么会不知道?”
  “不过,我倒没见过颜旺本人,老头在十年前就退隐江湖了,将弘宝工艺品厂全交给了他儿子颜小光。颜旺虽然造假制赝,但这人还蛮有老江湖风骨,讲究真宝不出国门。”
  “我因为拉洋片常需要赝品,与他儿子颜小光倒是挺熟,但此人阴险毒辣、毫无底线,与我是两路人,谈不上朋友……对了,你怎么突然问起颜旺来了?”
  我漫不经心地回道:“弘宝工艺品这么大的赝品厂,我很好奇是不是也是老司理的产业。”
  夏禧闻言,突然咧嘴笑了:“若不是颜旺还在世死盯着,颜小光早就已经加入老司理的麾下分肉喝汤了!颜旺的江湖根基比较深,华东区域没被老司理吞掉的产业已经不多了,弘宝工艺品厂算一家。”
  “不过,弘宝工艺品厂估计也撑不了多久了。老山鸡已经接到了老司理的指示,要开始对颜旺动刀了。”
  我眉毛一跳:“为何?”
  夏禧闻言,从位置上起身,打开包厢门,确认隔墙无耳后,再将包厢门给关了。
  他低声说道:“颜旺被做局了!”
  “昨晚我正好跟老山鸡一起喝酒,老山鸡喝醉之后透露的。据说,老司理通过层层关系,找到了上面一尊天神,这尊天神曾是提携颜旺的恩人,天神让已金盆洗手十年的阎王作一件赝品,好像是一顶唐代官帽,还要求颜旺确保不被人给识破。”
  “颜旺推脱不过,只得重新出山,按天神的要求做了,他还并向天神保证,若被人给识破,愿拿自己项上人头去见天神。老司理派下属拿到了官帽之后,送到了前几天出公海的暗船之上,想将官帽作为天货来交易。”
  “可听说,在暗船上,天货竟然被人给识破了,老司理的手下还因此受了重伤。老司理以这个为理由,特意交待下来,让老山鸡去弄颜旺,并顺便把弘宝工艺品厂给彻底吞了。”
  已经确定了!
  夏禧口中的老司理,与四君家中的老司理,为同一个人。
  这老王八犊子可是真狠!
  冕旒帝王帽赝品制成上暗船,可以利用它钓出金鳖。
  我估计,在金鳖浮出水面之后,他布置在船里面的暗线,肯定会站出来指出这是一件赝品。
  这样一来。
  既抓住了金鳖。
  又借机搞死了颜旺。
  可谓一剑双雕。
  实际上,冕旒帝王帽在暗船上并不算被人给识别出了赝品,而是已经被我们毁了。可老司理却完全不讲江湖规矩,还是以这个为理由,让老山鸡去弄死颜旺。
  此人心肠之诡诈、狠毒,简直让人不寒而栗。
  我心中已经有了盘算。
  众人吃完饭出门。
  夏禧喝得确实多了一点,走路摇摇晃晃的。
  我们送他回到家。
  他家中只有两间房间,大家没法挤着住。
  我们与他作别,准备去住酒店。
  临别前。
  夏禧握着我们的手,瞳孔猩红,目光无比凌厉,满脸决绝。
  “我夏大公子,生平从不受制于人,少年立誓,毕生誓以赝宝为枪,打洋人千疮百孔,一报咱当年国宝被洋人掠夺之仇。但混到今日这步田地,还在助纣为虐,简直愧对祖宗!”
  “哥们忍不了了!我掀不翻老司理,但老山鸡这条走狗,不管我会不会被他咬死,一定要敲破他的头!几位兄弟,今后若有缘再见,请给夏大公子坟头上几炷高香!”
  肖胖子皱眉道:“大夏,你别冲动!这口气哥们一定会陪你出了,但现在实力不济……”
  我制止了肖胖子。
  在那一刻。
  我脑海中突然想起了电影《东邪西毒》里面的台词。
  “每个人都会坚持自己的信念,在别人看来,是在浪费时间,他(她)却觉得很重要。”
  这是夏禧朴素家国情感所构筑起来属于自己的江湖。
  我非常欣赏他。
  我说道:“打狗棍算上我一根!”
  “你若信我,等我们回去先忙几天!”
  夏禧闻言,神情顿时一愣,眼神充满炽热,突然笑了。
  “我就知道,老肖的兄弟都是铁一般的汉子!”
  “苏子,我们不白相遇!”
  “哥们信你!”
  作别了夏禧。
  在去酒店的路上,肖胖子说道:“苏子,你有好多事要做,要帮夏禧,我过来就行了。”
  我回道:“这就是我最重要的事。”
  之前我在盘算做局计划的时候。
  一直没想到好的突破口。
  现在终于来了。
  这个突破口。
  就是老山鸡!
  翌日。
  我带着肖胖子和小竹,在魔都各大古玩市场疯狂捡漏。
  这是我捡漏手段展现的最淋漓尽致一次。
  肖胖子和小竹瞅得目瞪口呆。
  大小玩意儿捡了将近二十来样,虽然没有大漏,但这些东西若放到古玩铺子卖,一起也值百来万了。
  他们还以为我是缺钱花,弄完之后,就想去古玩铺子卖了。
  我告诉他们:“不卖,带回金陵有用。”
  他们不明所以,只得听我的。
  我们坐晚间大巴回了金陵。
  第二天上午,小竹去见了胡三秒。
  等她下午从胡三秒处回来,我让小竹在家里提前备好晚上的酒菜,等着我们,便带着肖胖子出了门。
  肖胖子问我干嘛去。
  我让他别多问。
  两人直接去了影青阁。
  影青阁里面人很多,一片忙碌的情景。
  上次我告诉陆岑音两条腿走路,看来她彻底走稳了。
  陆家这座摇摇欲坠的大厦,在陆岑音倾尽全力扛鼎之下,已经逐渐稳固。
  她一心三用,双目瞅着账本,手里指挥着店员该出什么货,耳朵边还夹着电话与人谈生意。
  陆岑音斜眼瞥见我们到来,俏脸顿时欣喜万分,嘴里忙“嗯、嗯”几句,挂了电话,迅速放下账本,几乎小跑着冲我们迎了上来。
  她眼神带着一丝娇嗔,怨怪地瞅着我:“走了那么久,联系你也爱答不理的……”
  我没吭声。
  陆岑音笑着轻轻拉我的手:“你过来看看,影青阁现在已经生机勃勃了。”
  她那神情。
  就像忙活了一整天,将家整理的一尘不染,等待下班男人回来开口赞赏的女主人。
  我扒拉开她的手,冷冷地问道:“为什么把我去魔都的事告诉魏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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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三十四章 决裂
  陆岑音闻言,顿时愣住了。
  我加大了音量,继续厉声质问道:“回答我,为什么把我去魔都的事告诉魏峰?!”
  她俏脸诧异无比,对我突然发起的责难,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苏尘你是怎么了,我没有……”
  我突然神情暴怒:“你敢说你没有?!”
  “我去魔都之事,整个金陵,只告诉过你一个人,魏峰又怎么会知道?!”
  “陆大小姐,你当真好手段!
  “你知道自己根本没能力阻止我诛杀陆小欣,故意将消息告诉了魏峰,让他来魔都阻止我,玩得好一招隔山打牛!”
  整个影青阁的人都惊呆了。
  他们全停下了手中忙碌的动作,站在旁边,瞠目结舌。
  肖胖子也懵了。
  陆岑音眼眶泛红,神情清冷,问道:“我根本不知道你们去魔都做什么,你为什么要误会我?”
  委屈可怜,而又楚楚动人。
  我闭上了眼睛,压抑住内心愤怒,冷目环视了一下四周,转头对她说道。
  “陆岑音你记住了!我与陆小欣不共戴天,有她没我、有我没她!”
  “这次我们几人差点全死在了海上,全拜你泄露消息所赐!”
  “从此之后,我们之间恩怨两消、互不亏欠!”
  讲完之后。
  我一把扯下了脖子上那块佛牌,在她眼前短暂停留了三秒。
  手一松。
  佛牌“咔嚓”一下,掉在了地上。
  这东西外面是塑料壳,一下摔碎了,里面保平安的观音掉了出来。
  陆岑音见状,美眸清泪溢出,身躯微颤,咬着嘴唇,不可思议地瞅着我。
  我无比愤怒地一脚踢开了旁边的纸壳箱,转头冲已经彻底傻眼的肖胖子大喝道:“走!”
  讲完之后。
  我头也不回,大踏步出了门。
  天色已经黑了。
  局,已经开始了。
  我们甚至没打车,快步往前面走。
  走了几公里,在路过一条巷子口的时候,一直在身后没吭声的肖胖子突然喝道:“站住!”
  我停下脚步,回头望着他。
  肖胖子抬手一把将我拽进了巷子,嘴角扬起了一丝冷笑:“我明白了。”
  我问道:“你明白什么了?”
  肖胖子回道:“苏子,你今天突然对人家陆大小姐发神经,你在演戏!”
  我转头瞅了瞅巷子两头,大恼道:“你特么闭嘴!”
  肖胖子说道:“哎呦卧槽,这演技都可以拿奥斯卡小金人了,把我直接给干懵圈了……”
  我说道:“回去再说!”
  回到了房子。
  小竹做好了丰盛无比的饭菜,正在厨房酿最后一碗汤。
  我问肖胖子:“你看出什么破绽了?”
  肖胖子回道:“我看出锤子啊看!就你那演技,我当时甚至以为你会动手杀了陆大小姐!”
  我听到这话,算是松了一口气。
  看来还挺逼真。
  我问道:“那你怎么知道我在演戏?”
  肖胖子嘿嘿一笑。
  “笑个屁,快说!”
  “有两点异常。第一,峰子一直在盯着我们,这事儿我们三人都知道,根本不是陆大小姐泄露的。可你今天突然发神经,咬死了是她泄露的消息,人家都委屈爆了。”
  “第二,小竹上午去见了她师父,下午回来时候,悄悄塞给你一块佛牌。这块佛牌,与陆大小姐以前送你那块一模一样。这种佛牌材料简单,胡爷那手段仿造起来,又快又好,根本没人能看出破绽,陆岑音也看不出。你今天摔地上的,肯定是胡爷的仿品。
  “反咬一口、摔仿留真,不是演戏是什么?”
  我回道:“智商见涨啊。”
  肖胖子罢了罢手:“你可拉倒吧!我要不是和你一起去了魔都、瞅见了仿品佛牌,神仙也不知道你在搞什么鬼!不过,你好端端的,故意跟陆大小姐决裂干嘛?今天她那神情,我看着都可怜!”
  这个时候。
  小竹已经把汤端上来了。
  我招呼他们坐下,将门给关了。
  “我父母死亡的秘密,今天想跟你们讲一讲。”
  “身边之人,知道这个秘密的只有岑音。现在,又多了你们两个。”
  他们先面面相觑,见我神情无比郑重,忙放下了手中筷子,认真听着。
  我理了一下思路,将四君家千古之密的来龙去脉,对他们一五一十说了。
  他们听完之后,瞠目结舌。
  等他们缓了好一会儿。
  我说道:“四君家当中,神秘君家一直没有现身,老司理对他没有任何办法。”
  “老司理为什么一直不杀我?因为我身上没有那个开启古墓的神器,他必须留着我。我父母、九儿姐从来没跟我讲过这东西,也没给过我这东西,他们其实是在保护我。”
  “老司理为什么一直不杀陆岑音?因为他根本不知道陆岑音是否拿到了麒麟玉佩。”
  我喝了一口酒,继续说道。
  “现在老司理对其他三脉君家,采取了不同的应对策略。”
  “对神秘君家,他采取钓了金鳖的方式,希望将他给钓出来。这个策略,估计还会继续。”
  “对我,他放之任之,凭我江湖闯荡,但却暗中盯着,想看看到底谁与我接头,给我神器,神器一出现,他再来诛杀我。”
  “对陆家,他养着陆小欣这条狗,想靠陆小欣继续寻找麒麟玉佩。如果陆小欣寻找不到,而麒麟玉佩被岑音获得,他也可以将陆小欣作为人质,威胁岑音。威胁不成,也可直接诛杀岑音,多条路可供他选择。”
  肖胖子听完了分析,肥脸肌肉抽搐:“可怜贼婆娘,被人家利用了还不知道!”
  我说道:“到目前为止,三脉君家当中,只有岑音获得了麒麟玉佩。但这是一枚定时炸.弹,很有可能会将她炸得粉身碎骨。
  “因为,除了死去的宋掌柜之外,她身边肯定一直还有老司理的人在死盯着。哪怕今天我与她公开决裂,那双眼睛肯定也在暗中旁观。”
  小竹秀眉紧蹙:“那岑音姐姐不是很危险?”
  我点了点头:“没错。”
  “可如果现在盯着岑音的人,突然跑去告诉老司理,麒麟玉佩其实是陆小欣拿了,陆小欣却一直故意隐瞒着,不告诉老司理,老司理会怎么做?”
  肖胖子回道:“还能怎么做?毫不手软,杀了贼婆娘,夺了麒麟玉佩!”
  小竹瞪大了眼睛:“哥,难道你想借刀杀人?!”
  我回道:“对!我现在告诉你们,接下来这个局怎么来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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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三十五章 身份
  肖胖子闻言,抽了一抽鼻子,说道:“这事情就有点刺激了!之前我们总是在破别人设下的局,现在也该轮到我们来玩人了。”
  我说道:“第一步,捕风捉影。”
  “我今天与岑音决裂,是故意做给她身边暗线看的。但以暗线的脑子,他肯定不会轻易相信我们之间会因为魏峰之事而彻底闹崩,甚至,他可能还会认为我们在演戏。要让他相信我们已经彻底闹崩了,只有涉及到生死攸关大事,那就是麒麟玉佩!”
  “我会立马把房子给卖掉,离开金陵,前往魔都。胖子你留下来,向暗线传递一个信息:我和陆岑音之前找到了麒麟玉佩,玉佩一直她在藏着,但不知什么原因,我在暗船上却见到陆小欣身上有麒麟玉佩。我认为是陆岑音给了陆小欣,因此而勃然大怒,与她彻底决裂。”
  “我这次再次去魔都,目的就是为了找陆小欣报仇,拿到麒麟玉佩!”
  肖胖子想了一想,皱眉道:“这原因无可挑剔,但怎么让暗线相信我说的话?”
  我回道:“他一定会相信!”
  肖胖子问道:“为什么?”
  我回道:“因为有三个大佐证。”
  “第一,卖房决裂,离开金陵,证明我已经彻底恼火了。”
  “第二,我向来去哪儿都带着你,唯独这次去魔都不带,除了去找麒麟玉佩这种天大秘密之事,几乎不大可能。”
  “第三,也是最关键一点。我知道岑音把麒麟玉佩藏在了哪里,之前我已经提前召唤了卞五,让他过去偷了,估计等下他就会拿过来。岑音过几天发现东西不见了,她在惊慌失措之下,一定会在暗线面前露出玉佩丢失的相关马脚。”
  肖胖子牛眼瞪老大:“卧槽!我算是明白了!”
  “等于说,暗线通过这些线索分析推断,会得出来一个铁板钉钉的结论:你和陆大小姐找到了玉佩,但你在暗船却看到玉佩在陆小欣身上,你因此误会了陆岑音,与她彻底决裂。但其实陆岑音并没有将玉佩给陆小欣,而是被陆小欣偷走了,还隐瞒不告诉老司理!”
  “光这第一步就局中有局、迷雾重重。那个暗线,肯定还会以自己的推断而洋洋自得!”
  我点了点头:“对!高级局,从来都不是主演客看,而是要让客人积极参与进来,让他自己来分析、推断、下结论。人最难的是自己否认自己,他对自己分析得出来的结论,将会坚信不疑。”
  小竹说道:“哥,这样做对岑音姐姐太残忍了。”
  我也知道残忍。
  但我们必须先好好活着,才有资格体会残忍。
  肖胖子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说道:“不对啊……我不知道陆大小姐身边的暗线到底是谁,怎么传递这些信息?”
  小竹回道:“肖哥你可真笨啊!”
  “哥突然跟岑音姐姐闹掰,又立即把金陵房子给卖了,人也走了。暗线不知道什么原因,他一定会主动来接触你啊。”
  肖胖子转头瞅了瞅小竹:“死丫头你智商这么高吗?”
  小竹格格直笑。
  我说道:“没错,他一定会主动来接触你。但他身份是影青阁的人,接触你肯定会以古董为理由,因为影青阁还比较缺货,最大可能是向你这包袱军买货。我之前在魔都带你们四处捡漏,那些都是真品,你以这些东西为桥梁,时不时给他来一件,慢慢跟他交上朋友。”
  “这时间会比较长,你需要仔细判断,谁跟你接触最为频繁、最为热心,甚至还以远高市场价买那些真品,还时不时漫不经心地探听我情况。这个人,一定就是暗线。”
  “你见机会合适了,就透露消息,最好是假装醉酒状态。透露消息千万不要出现‘麒麟玉佩’这个字眼,因为常理之下,我不可能告诉你这事,你要以‘陆家奇宝’代替。所以,你这个计划叫做‘捕风捉影’,务必牢牢把握这词语的精髓。”
  肖胖子笑道:“哥们干包袱军拉洋片出身,演技一流,钓鱼最有耐心,你把心放肚子里。”
  我转头对小竹说道:“你也留下来,把房子给处理掉,处理完去你师父那里学习,并暗中保护好肖岚和岑音。”
  “从宋掌柜之事来看,老司理的暗线不是棒槌,非常危险,肖岚一人应付不够。”
  肖胖子闻言,肥脸肌肉直抽搐:“你也太看不起人了!竹啊,改天我们打一架,看看谁更……”
  小竹秀眉一挑,冷冷地瞅着肖胖子。
  肖胖子话到嘴边,硬生生地咽了下去:“那什么……开个玩笑,别当真。”
  我继续说道:“第二步,祸水东引。”
  “老司理为人极为谨慎,光听影青阁暗线的一面之词,他肯定不会对陆小欣下手,要让他对陆小欣下手,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人脏俱获!”
  “我会拿着麒麟玉佩,以夏禧为引子,将老山鸡作为突破口,把麒麟玉佩暗中放在陆小欣的身边。玉佩到时我会用一个根本看不出来的赝品代替,这过程会非常艰难,但初步思路我已经有了。只要老司理人脏并获,结合暗线的错误反馈,他肯定不会留下陆小欣。”
  小竹皱眉道:“哥,你一人深入虎穴,会非常危险。”
  话没有错。
  但小竹其实没有想过。
  打我从离开九儿姐开始,就一直没离开过虎穴。
  我没接小竹的话茬,继续说道:“第三步,请君入瓮。”
  “从夏禧的口中判断,老司理不现真身、没有法号、不知庙宇。也就是说,迄今为止,根本没人知道他到底是谁。如此隐秘之人,要让他现真身,只能是一种情况,那就是三君家神器齐出,我要营造出这个局面来。”
  “这个局面一旦出现,老司理必然会现真身,到时我会诛杀他,铲除这个大毒瘤!”
  肖胖子问道:“神秘君家一直在海底,你怎么营造?”
  我回道:“你们知道神秘君家是什么身份吗?”
  肖胖子和小竹面面相觑,同时摇了摇头。
  我说道:“他是一位盗墓贼!”
  肖胖子惊道:“你说啥玩意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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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三十六章 栓狗链
  我解释道:“上次马萍给了我三张陆小欣的照片,一张在人流很大的车站、一张在旅社门口、一张在墓地。你们仔细寻思一下卞五的生活习惯,旅社、墓地、车站,这是他最常待的地方。”
  “这三张照片,是在陆小欣钓金鳖之前拍的,证明她在那个时候已经掌握了金鳖的线索,确认了神秘君家的身份为盗墓贼,正在寻找他。所以,他们后来在暗船设了局,参与的除了老板,就是盗墓贼。毫无疑问,神秘君家就是盗墓贼!”
  他们顿时恍然大悟。
  小竹问道:“哥,那你准备怎么请君入瓮?”
  我说道:“这事我会安排卞五,找到他一位合适同行作为诱饵。老司理要找真金鳖,我给他弄一个假金鳖出来。”
  “适当时机,我再展示出真的麒麟玉佩。老司理诛杀陆小欣之后,手中有一枚假玉佩,真的麒麟玉佩一出现,他一定会短暂懵逼,会反应过来之前诛杀陆小欣是上当受骗了。”
  “他会极端愤怒,人在愤怒的时候,会丧失思考能力。到时候,我、真麒麟玉佩、假神秘君家一同在某处出现,真中含假、假中藏真,他一定会现身来弄我们,我再将他给彻底废掉。”
  肖胖子揉着太阳穴,罢了罢手:“后面两个计划,你别再说具体操作细节了,我脑容量实在有限。看来你放我在第一步是对的,我也就只会演戏了。”
  我说道:“所以,这是一环扣一环,真假交织、虚虚实实的长线局,姑且称为之拴狗链。”
  “只有你们第一步成功了,岑音身边的暗线才会将错误消息反馈给老司理这条狗,我才能将假骨头放陆小欣嘴边,他才会为抢骨头而诛杀她。最后,用金鳖、真麒麟玉佩以及自己,编织成一条拴狗链,将这条老狗给拴出来,杀狗吃肉!”
  他们回道:“明白。”
  这个时候。
  我们的肩膀突然被人给拍了一下。
  我头皮一下炸了,迅疾起身,反手凶狠一扣。
  小竹和肖胖子也出手了。
  只听到熟悉的“哎呦”之声传来。
  卞五!
  我扣住了他的手。
  肖胖子掐住了他的脖子。
  小竹刀片离他双目只有几厘米距离。
  卞五吓得脸色蜡白,身躯直哆嗦:“别别别……自己人。”
  我们放开了他。
  肖胖子满脸无语道:“老五,你神经病啊,出点声会死啊?!”
  卞五揉着颈脖子:“我这不是习惯了么!”
  小竹白了他一眼:“五哥,要不是我看到你两撇胡子,你眼睛都已经瞎了!”
  之前门窗都已经全关了,我都不知道这货到底怎么溜进来的。
  卞五回道:“下次我来见你们的时候,学狗叫两句……啊呸,学鬼叫两句!”
  我问道:“东西拿到了吗?”
  卞五闻言,嘻嘻一笑,从兜里掏出了绸缎包裹的麒麟玉佩,递给了我。
  东西的位置我已经提前告诉了他,以他的本事,躲避陆家那些人,简直轻而易举。
  卞五说道:“陆家大小姐绝顶聪明,她堂而皇之地将这玩意儿挂在了陆知节的脖子上。天下没人会想到,一项陆家天下至宝,会在瘫痪痴呆人的身上,人人垂手可得,却人人都会忽略。”
  “不藏而藏,大隐隐于市,这招我学到了。”
  陆岑音当时告诉我藏麒麟玉佩地点时,我当时觉得她疯了。
  后来一想。
  这确实是个好办法。
  老司理以及他布下的暗线,其实根本都不知道麒麟玉佩长什么样子,反其道而行之,确实大妙招。
  不过,改天见到这东西丢了之后,她该要疯了。
  这些计划,我不能告诉她。
  人分为很多种。
  陆岑音是一个对身边之人充满爱和包容的姑娘,包括对陆小欣。
  严格意义上来讲。
  她的聪明、果断,仅仅适合已经放入了藏柜中的古玩世界。
  但宝藏出土之时的血腥江湖,并不适合她。
  四人重新坐下。
  我给他们各倒满了一杯酒,举起了杯子。
  “论大,这次计划为诛杀国之蛀虫。”
  “论小,涉及我父母以及许姐之仇。”
  “不管如何,我们四人,一约既定、万山无阻!”
  他们神情郑重无比,异口同声回道:“杀狗吃肉,万死不悔!”
  众人将酒一口给干了。
  翌日一早。
  我们全都分开。
  小竹开始去跑中介,张罗着卖房子。
  肖胖子装成百无聊赖的样子,去摊市开始晃。
  卞五凌晨就跑了,按我的要求去提前去了魔都。
  这虽然是一个长线局,但我必须立即走,留下来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陆岑音。
  可收拾好东西出门,正准备踏出院子。
  一辆红色轿跑冲我轰鸣而来。
  大有将我碾压致死之势。
  我吓出了一身冷汗,急急往后躲避。
  但这辆车不依不饶,死死地追着我碾。
  无奈之下。
  我只得快速沿着院子里的树,狼狈不堪地跃上了院墙。
  车在快要撞到树的当口,突然紧急刹车停下了。
  陆岑音从驾驶室下来了,俏脸铁青,美眸红肿。
  看来,她昨天哭了一晚上。
  “你不是很能干啊,别逃啊!”
  “敢冤枉我,看我不把你给撞废!”
  行动、话语,都比较狠。
  但这丫头今天是主动来解释求和的。
  银牙紧咬的模样,看起来很气愤,却让人有些心疼。
  我不能给她这个机会,脸色无比阴沉,一言不发地瞅着她。
  陆岑音气乎乎地噘着嘴:“看什么看,有种你下来当面对质,躲在墙上算什么男人?!”
  语调中,带着挑衅、期待,以及一丝服软。
  我不躲墙,但要走墙。
  我手中拎着包裹,毫无表情,沿着院墙,往外面走去。
  这是上次卞五来偷我袁大头之时的逃跑行进路线。
  陆岑音见状,发傻了,怔怔地看着我无比冷漠而决绝的背影。
  当时,她那绝望而无辜的眼神。
  深深印刻在我心里。
  一生未曾消散。
  我走了大概五六十米之后,听到她在后面声音带着哭腔。
  “苏尘,你混蛋!”
  真是骂轻了。
  对她来说,我不仅是混蛋……
  我眼望着前方,想起了一句话。
  从此只有眼前路,再无身后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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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三十七章 红颜祸水
  拴狗链是一个长线局。
  我并不着急。
  与索命门签的生死契约时间是半年。
  如此长的时间编织一条狗链,已经足够了。
  在古董做局当中,这还算是时间比较短的。
  有人为了诱人上当,做长达十来年的局都有。
  若能够在半年之内,彻底掀翻古玩行当第一蛀虫老司理,其实已经算是一项惊人的成就。
  来到魔都之后,我先电话联系了夏禧。
  他接了电话之后,我听到旁边有女人娇滴滴的声音:“讨厌,这个时候就别接电话嘛……”
  “别闹,这是我兄弟……”讲完之后,夏禧又对我说道:“苏子,如果不着急的话,你等我半小时!”
  我回道:“不急。”
  夏禧浪子回头,继续开始浪了。
  其实,我人已经到了他家院子外面了,点了一支烟,在外面等着。
  几分钟之后。
  一位打扮妖艳的女人从房子里面出来,满脸不开心的样子,嘴里还喃喃地说道:“真扫兴,一个电话就赶我走了。”
  女人的长相、身材都非常不错,气质给人一种大哥女人的味道。
  她转头瞥了我一眼,有点怨我打扰了她好事的模样,开着车,出院门走了。
  我本来想再等一会儿进去,但夏禧却从房子里出来抽烟透气,他看见了我,用手抹了抹头发:“事先声明啊,是我主动赶她走的,我可没吹牛。”
  我笑道:“这谁知道!”
  进了屋子。
  夏禧兴致勃勃地问道:“刚才那个女人怎么样?”
  我依旧回道:“这谁知道!”
  夏禧笑着说道:“老山鸡顶头大哥的一个女人,我钓了她好久,现在总算对哥们服帖了。”
  我:“……”
  夏禧将烟头给掐灭:“哥们扳不动老山鸡,也没资格靠近老山鸡上面的大佬,那就搞定老山鸡的大嫂!过段时间,我逮着机会,会让这个女人给她男人吹枕边风,让她男人废了老山鸡!”
  “哥们读书的时候,学历史,啥鸡毛没学着,却发现了一个道理,自古英雄好汉,诸多都败在女人身上。为此,哥们悟透了一个词,叫做‘红颜祸水’。人家都说,江湖不是绣花睡美人,我夏大公子既要绣花睡美人,还要把江湖给玩了,哈哈哈!”
  他这是剑走偏锋。
  也是在找死。
  男人可以忍受百般羞辱,但唯独绿帽当头这一点,乃不可触犯的逆鳞之一。
  夏禧是老山鸡最为得力的副手,他为了干掉老山鸡,竟然采取了这么极端的方式,倒真是让我没想到。
  由此也可见。
  他对老山鸡的仇恨,已若水火。
  这中间肯定不仅仅是他上次所说的那个原因。
  应该还有其它因素。
  但具体是什么,也没必要知道。
  夏禧现在是一把火。
  我要将他撩得更旺一点。
  不仅烧向老山鸡、烧向老山鸡大哥,最终还要烧向老司理!
  我问道:“老山鸡的大哥,他能接触到老司理吗?”
  夏禧闻言,罢了罢手:“这人的外号叫‘疯虫’,是老司理在华东区域的总负责人,受老司理直接领导。但我估计,他也接触不到老司理的真身,平时老司理的指示,应该是通过特殊的渠道下达给他。”
  我劝道:“你最好跟这个女人断了,犯不着冒这么大的风险。”
  夏禧皱眉道:“别啊兄弟!再说了,哥们现在想断也断不了啊,这半年我跟金大骗子恋爱,不搭理这女人,她还成天短信、电话往前凑,现在哥们刚把她给捡回来,作为一大杀器……”
  “不说这事了,我听老肖说,你这次来,打算跟我一起废了老山鸡。哥们问一下,你不会是因为我上次一席话,就决定拎脑袋上战场吧?”
  他问得坦诚。
  我也直白相告:“不会。老司理这个链条中,有我不共戴天的仇人,我必须得来。”
  夏禧闻言,回道:“我就说嘛!就这帮王八蛋,害人不计其数,仇家如果集合起来,光唾沫都能把他们淹死。你打算怎么干?”
  我没吭声,喝了一口茶,反问道:“大夏,你的愿望就只是干掉老山鸡吗?”
  夏禧没想到我这么问,神情顿时一愣,反问道:“这什么意思?”
  我回道:“老司理是百足之虫,你干掉了老山鸡,他还有小山鸡,还有各种可以为他卖命的人坐在老山鸡位置。老司理不除,你只要还想在古玩行当玩,就别想一天安生。再者,你咬了他的一个脚趾头,他一定抬脚会踩死你。”
  夏禧也喝了口茶,将茶叶沫子一吐,说道:“这道理我知道!我这人虽没什么大的理想,但好歹有骨气!老司理这王八蛋,我也恨不得像挖绝户坟一样,把他给彻底挖了!”
  “人生在世,若能掀翻老司理,这算是一件轰轰烈烈的大事,我夏大公子之名,在古玩界也彻底扬名立万了!但我实力不够啊,光老山鸡掐我脖子,都快要把我掐死了,我怎么敢去妄想动老司理?”
  讲这话之时。
  夏禧满脸不忿。
  一副憋屈无比又无可奈何的模样。
  撩火的好时机来了!
  我淡淡地说道:“如果目标仅为了搞跨老山鸡,我也就不来了,因为他还不配我迈出脚步!我的目标,除掉老司理!”
  “大夏,如果你不怕死,也信我,我们一起干,江湖上一定会有我们扬名立万的一天!”
  “如果你仅仅想干了老山鸡之后就跑路,就当我什么话都没说!”
  夏禧闻言,顿时瞪大了眼睛,神情无比古怪地瞅着我。
  半晌之后。
  他问道:“你没开玩笑?”
  我回道:“不开玩笑。”
  夏禧咬着牙,冷哼了一声:“苏子,你小看我了。”
  “哥们现在连疯虫的女人都玩了,本来就打算鱼死网破,还会怕死?”
  “老山鸡这一单,我必须要做,一旦做了,疯虫、老司理就不会放过我。与其等他们来踩死我,不如先咬死他!”
  要得就是他这句话!
  我点了点头:“好!”
  夏禧说道:“你说吧,咱现在该怎么干!”
  我回道:“先扶你上位,取代老山鸡,成为魔都拉洋片第一把交椅。”
  ,

二百三十八章 飞升坑
  夏禧惊道:“你说什么?!”
  我点了一支烟,深深地吸了两口,再将烟头给掐了。
  “你现在是老山鸡最得力的副手,踩死他,有两种方式。一种是你现在所做的,鱼死网破。另一种是鱼死,网不破,让他出事,你来上位。”
  “后一种方式的好处,你不仅干掉了老山鸡,还不会成为老司理、疯虫的仇敌,留了继续周旋的余地。”
  夏禧皱眉问道:“然后呢?”
  我回道:“依葫芦画瓢,干掉老山鸡的大哥疯虫,成为老司理麾下华东区的狂霸子。”
  夏禧瞪大了眼睛:“然后……再干掉老司理?!”
  我冷冷地回道:“对!”
  夏禧腾地一下,从位置上站了起来,脸上肌肉抽搐,眉毛微挑。
  很显然。
  他从来没有想过这事。
  现在有点血涌上头了。
  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之后,夏禧重新坐了下来,开始摸出了烟,但打火机连打了几下都没打着。
  我给他点着了火,问道:“害怕了?”
  夏禧转头瞅了我一眼,咽了一口唾沫:“怕个锤子!”
  “但这你想法,哥们确实从来没想过,一时之间,对我冲击太大了。”
  “兄弟,这么大的事情,咱不得制定几个详细的五年计划才能实现?”
  我回道:“不用,如果顺利的话,几个月时间就足够。”
  夏禧:“……”
  我也没吭声。
  需要让他缓一缓。
  客厅里面很安静。
  只有烟雾袅绕。
  半晌之后。
  夏禧说道:“苏子,老肖把你在金陵的光辉事迹,都给我讲过了。”
  “我不是不相信你,但几个月的时间,办成这事情的难度几乎堪比登天。”
  “实话说吧,哥们这些年受制于老山鸡,心中憋屈,确实暗中也积蓄了一支自己的力量,但与他对抗,完全不可能赢,否则,我也不会冒险动用疯虫的女人。更不用说对付老山鸡上面的人。”
  我问道:“你知道曹操为什么要睁着眼睛睡觉吗?”
  夏禧神情愣了一下,回道:“他害怕被杀呗!”
  我说道:“刘备、孙权,都恨不得对曹操饮血啖肉,他们均手握良将重兵,但却无法取曹操首级。但曹操身边一位无名小卒,却完全可以乘他酣睡之时,取他性命。曹操多疑,他睁着眼睛睡觉,为的就是防备暗算。”
  “这事情告诉我们,做掉别人,其实跟实力无关。”
  “若视你为对手,你纵使有万千兵马,他可用对等之力抗之,你将一筹莫展。若视你为知己,一把铅笔刀,足以将他割喉见血。”
  夏禧闻言,像突然开悟一般,猛地一拍自己的脑袋:“这特么有道理啊!我这以前都是学得啥历史,光学红颜祸水去了……那什么,你有什么想法,具体讲讲吧。”
  我说道:“具体细节等下再讲。”
  “上次我曾听你说,老山鸡准备以这次暗船天货出事为由,对付杂项阎王,并彻底吞并弘宝工艺品厂?”
  夏禧点了点头:“对!老山鸡已经从暗船回购了那顶唐代官帽,还让我牵头搞‘飞升桩’来着……但实话说,我对颜旺这种有风骨的老江湖,心中尊敬,有点于心不忍,所以一直还没动。”
  我心中顿时有一些恶寒。
  老山鸡可真是打蛇打七寸。
  所谓飞升桩,是老古玩江湖制赝行当的一种比拼名气的生死游戏。
  自古玩出现的第一天开始,赝品与真品,就如同双胞胎,始终如影随形。
  拿瓷器来说,自古以来,瓷都某处名窑出品一尊绝美真瓷,如果风靡一时、引领风尚,那瓷都相关的赝品窑,必定如雨后春笋一般林立。
  可别小看这些赝品的仿作者,有的时候,他们比真品工艺大师还要珍贵、值钱。
  真品大师有可能在完成一副作品之后,毕生再无灵感,不可能再造出同样精彩绝伦的宝物。
  毕竟,人很难复制自己。
  但制赝大师,却几乎不存在这个问题,可作仿品无数。
  一位顶级的制赝大师,恍若一尊聚宝盆,往往会被天下金主疯抢。
  什么叫做顶级呢?
  谁的名气大,谁就是顶级!
  于是,飞升桩应运而生。
  一位岌岌无名的外地赝品师傅,拿着自己的作品,来到某处,先递上江湖贴,客客气气请当地有名气的制赝师傅、从事赝品贩卖的金主,来共同鉴赏自己的作品。
  说是鉴赏,其实就是对当地赝品师傅技艺的一种严重嘲讽和挑衅。
  潜在台词就是。
  你们当地没有一人有本事瞧出我的作品是赝品。
  本人可吊打你们当地全部赝品师傅。
  在哪里鉴赏?
  荒郊野外!
  外地赝品师傅会提前挖一个十几米的深坑,叫自己的同伴,用绳子吊自己下去,再解开绳子,端坐在坑底,身前插上一柱香。
  同伴会在坑的四周,洒上滑溜溜的菜油。
  当地制赝师傅来了之后,对其作品进行鉴定。
  金主作为中间人,现场见证。
  时间以一柱香为限。
  若当地制赝师傅有人指出了作品的毛病,提出可鉴定其为赝品的铁证。
  那完蛋了。
  前来挑衅的外地赝品师傅,不能出坑,必须在坑底不吃不喝坚持九天。
  九天时间一到。
  当地赝品师傅会叫人在深坑的四周再洒上一遍菜籽油。
  你要没饿死、渴死,有本事爬出来,算你命大。
  没本事出来,就死在坑底。
  如果一柱香时间,当地赝品师傅对人家带来的作品,毫无鉴定办法,则必须立即将人家从坑底拉出来,集体对外地赝品师傅行三扣九拜大礼。
  名气打出来了!
  金主趋之若鹜!
  要么名气飞升,要么身死坑内。
  这就叫做飞升坑。
  有些憨不拉几的赝品师傅,为博一生荣华富贵,四处拜贴设飞升坑。
  当然,以死的居多。
  九天不吃不喝,几乎无人能活。
  这种生死游戏,非相当实力以及迫不及待想出人头地,很少人会去玩。
  但我相信,颜旺能成为华东第一杂项阎王,年轻时候他肯定也玩过不少飞升坑。
  冕旒帝王帽在制作之时,颜旺就曾向提携自己的天神跨下海口,若有人能识别出其为赝品,愿意提头来见。
  这是一种无上的自信。
  现在,老山鸡借着冕旒帝王帽在暗船出事为理由,竟然叫颜旺主动设飞升坑。
  蛮横无理又歹毒无比!
  蛮横无理在于,冕旒帝王帽当时在暗船根本没鉴定,只是被弄烂了,老山鸡却咬着说被人鉴定出了赝品。主要原因在于,暗船上发生的事,按照江湖规矩,离船闭口,谁都不会去说,颜旺根本无法求证。
  歹毒无比在于,颜旺自己曾对天神夸下海口说无人能识别其为赝品,这话其实就是老江湖的牛皮语气,若不涉及自身利益,没人在意。但老山鸡却抓住这点,认为你挑衅了天下赝品师傅,但现在叫你主动设飞升坑,也符合江湖规矩。
  不敢接,颜旺一世英明毁于一旦。
  接了,他可能会因此死在坑内。
  我皱眉问道:“颜旺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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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三十九章 扛沙包的人
  夏禧回道:“江湖拜贴已经发出去了。现在颜旺虽然没有正式回帖,但他一世江湖名誉,肯定不会受此羞辱,不可能不接帖子。”
  这点我倒完全相信。
  颜旺虽然已经退隐江湖,但从上次接触情况,以及夏禧口中对他的描述来看,这老头简直自负到了极点。
  一个人自负。
  要么是愚蠢狂妄。
  要么有逆天实力。
  颜旺显然属于第二种。
  我之前赌斗之所以能赢他,完全是牢牢抓住了他宝贝女儿颜小月这个七寸,赢得多少有一些侥幸。
  这次飞升坑不涉及家人,他不接帖子的可能性不大。
  我问道:“你一直不搞飞升坑,老山鸡对你没意见?”
  夏禧回道:“主要原因在于,老山鸡虽然回购了这顶唐代官帽,也从各地调了不少制赝高手、牛比鉴师过来,对官帽进行紧急鉴定,但过去这么多天了,他们却完全看不出里面的道道。”
  “疯虫把老山鸡骂得狗血淋头,老山鸡虽然急得团团转,但宝物鉴定不出来,我现在设了飞升坑也没用。我倒是希望,没人能瞧出里面名堂,这样疯虫、老山鸡他们兴许会撤江湖贴,颜旺也能多活一些日子。”
  这等于说。
  双方都有点骑虎难下了。
  江湖帖发出了,但招来的制赝师、鉴师却不能看出冕旒帝王帽赝品的鉴定办法。若撤了江湖贴,不仅完不成老司理下达的任务,还丢了他的脸,这是他不可容忍的。到时候,不仅老山鸡,连疯虫都要吃不了兜着走。
  颜旺受到了挑衅,这个飞升坑局一定会参加。但估计他内心也忐忑不安,毕竟老山鸡等人并不好惹,一旦拿出冕旒帝王帽的赝品依据,他不仅一生名誉尽毁,而且一把老骨头还要栽坑底。
  我说道:“不能让老山鸡撤贴,我们要烧一把大火,让他们把局做下去!”
  “这是一个让你靠近疯虫,开始动摇老山鸡根基的绝佳机会!”
  夏禧皱眉道:“可这样一来,颜旺就毁了。”
  我回道:“你按我的要求做,阎旺死不了。”
  夏禧问道:“怎么搞?”
  我将心中的计划向夏禧讲出。
  夏禧听完之后,整个人都懵了。
  半晌之后。
  他说道:“我滴神啊,救救我吧!”
  “难怪老肖说你脑子开过光!”
  “干了!就冲这么刺激,哥们现在就准备去!”
  两人继续喝了一会儿茶,敲定了一下细节。
  我离开了夏禧的住处,找了一家高档酒店入住。
  晚上六点。
  酒店房门敲门声响了。
  透过猫眼,外面来了六位大汉,为头的是一位皮肤黝黑的汉子。
  打开房门,黝黑汉子走了进来。
  他瓮声瓮气地问道:“柳老板,听说你需要一些人扛沙包?”
  这是魔都特有的江湖词汇。
  魔都是一座码头城市,旧社会商船停靠在码头,船上装有货物,要找人来卸货,老板先下船,去找一帮专门在码头靠扛货讨生活的人来帮忙,这帮人就叫扛沙包。
  后来专门发展成为一种江湖行当,替外地来的大老板当私人保镖、打探消息、跑腿、顶包等,也叫扛沙包。
  他们给谁干活、干什么活,全保密。
  当然,这些扛沙包之人,也不是魔都本地人,一般都是外地来讨生活的汉子,需要不错的身手,会各地方言,熟悉魔都的情况。
  双方都是外地人,临时组合闯荡魔都,干活拿钱,活尽人散,互不亏欠。
  扛沙包之人的江湖义气和手段,足以甩后来雨后春笋般成立的私人保镖公司几百条街。
  他们是夏禧专门替我找来的。
  据说是一支外地刚过来,还立足不稳的沙包军,本事不错,但没啥名气,急需要活儿打出口碑。
  我问道:“叫什么名字?”
  “三黑子。”
  “本事怎么样?”
  “文还是武?”
  “先看下武活。”
  三黑子转头在房间里看了一看,瞅中了床头的烟灰缸。
  这烟灰缸非常厚。
  三黑子将烟灰缸反扣在了墙壁上,嘴里爆喝一声,腮帮子一咬,右手中指凶猛地往烟灰缸的底部一戳。
  “啪啦”一声响。
  烟灰缸竟然被他给硬生生地戳出一个圆溜溜的指洞孔。
  非常不错!
  夏禧办事靠谱。
  我点头赞许:“指上功夫哪儿学的?”
  三黑子回道:“在嵩山拜过师。”
  我问道:“为什么不进武行?”
  三黑子回道:“没人引荐,倒干了几年武打片替身,开过大货,弄过饭店,但收入少,带着师兄弟出来闯一下。”
  我回道:“行,就你们了。”
  三黑子奇道:“文活不看了?”
  我说道:“不看了,够了。”
  文活专指灵活变通能力。
  拜过师、干过片场、开过货车、当过厨子,这些职业经历,跑江湖不要太适合。
  三黑子回道:“行,老板哪里人?”
  他问这话的意思,并不是真的想知道我是哪里人。而是从明天开始他们要调整口音,与我一致,方便出去办事。
  这属于文活当中一项基本技能。
  我回道:“讲话听不出哪里人就行,我礼拜六有事,你们九点前准时赶到酒店门口。”
  三黑子回道:“明白。”
  我从箱子里拿了十一沓现金出来,递给了三黑子。
  “一万块拿去给我租辆好一点的车,其它是你们的辛苦钱。”
  三黑子见状,皱眉道:“老板,我们开价是五万,你给多了。”
  我说道:“干好活就行,其它的算赏钱。”
  三黑子问道:“柳老板这么爽快,不担心我们吃大户吗?”
  吃大户是指昧了老板的钱,干了老板。
  扛沙包的一般不会这样干,但偶尔也有。
  他既然这么说了,我还是有必要解释一下为什么自己这么自信。
  忽然之间!
  我手猛然一甩。
  那枚假袁大头迅疾而出,朝之前被三黑子手指戳了一个孔洞的烟灰缸呼啸奔袭而去。
  孔洞直径比袁大头要小。
  袁大头却穿孔洞而出。
  几秒之后。
  烟灰缸顿时裂成了五六瓣。
  无论精度、力度、巧度。
  均比三黑子高出一个档次。
  三黑子见状,脸色陡变,身躯不由自主地退后了两步,不可思议地瞅着我。
  我说道:“活干不好,钱不一定能进你们口袋。”
  三黑子立马一抱拳:“请柳老板放心,干活吃饭,我们绝对卖死力气!”
  我点了点头:“礼拜六见吧。”
  三黑子带着几个汉子走了。
  礼拜六上午九点。
  我戴了一副大墨镜,出了酒店大门。
  门口停着两辆车,一辆奥迪200,一辆捷达。
  三黑子等人在车边等我。
  上车之时,三黑子主动给我拉开车门,手放在了车框上,替我挡头。
  我上车后,三黑子也转到驾驶室坐了下来,转头问我去哪里。
  “梵宫温泉会所。”
  “去收拾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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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四十章 梵宫温泉会所
  老山鸡有一个好习惯。
  每周礼拜六上午十点,他会去泡温泉。
  夏禧已经约了他今天在新开的梵宫温泉会所享受。
  梵宫温泉会所在近郊一个山庄里面。
  周围没什么人。
  正好适合动手。
  今天就要简单粗暴让他懵。
  我们到了梵宫温泉会所门口停车场,在车上稍微等了一会儿。
  三辆车开来了。
  第一辆车是夏禧的。
  他先下了车,眼神还不经意地朝我们这边瞥了一眼。
  尔后,夏禧跑到中间那辆车,打开了后面的车门。
  一位大腹便便,脸上横肉颤抖,眼睛暴凸,身穿沙滩装,脚上汲着拖鞋的人下来了。
  他随手将包递给了夏禧,旁若无人、大摇大摆地往会所里面走。
  最后那辆车下来四位保镖,在后面跟着。
  这是我第一见到老山鸡。
  实话说,长得丑了点,但气势还是有的。
  当然,气势这东西,主要靠背后实力来支撑。
  我对三黑子说道:“今天主要目标是暴凸眼和给他拎包的小白脸。”
  “五分钟之内,打懵他们、别打死,拖上车。”
  “对了,暴凸眼那对眼珠子实在太恶心了,必须打肿。小白脸长得令人无比讨厌,脸也必须打肿!”
  三黑子翁声翁气地回道:“明白!”
  讲完之后。
  三黑子迅速下了车,招呼几位同伴,全戴上了墨镜,快速地往会所门口走去。
  我点了一支烟,在车上等着。
  老山鸡等人毫不在意。
  估计他们以为三黑子等人也是客人。
  门口几位穿着旗袍的漂亮女服务员,全浅笑盈盈冲着他们鞠躬,齐声说道:“贵宾上午好,欢迎光临梵宫温泉会所!”
  三黑子等人下手又快又狠。
  他们猛然抽出了藏衣服里面的钢棍,凶狠无比地冲老山鸡身后几位保镖砸去。
  那几位保镖猝不及防,纷纷哀嚎连天,顿时全被打倒在地。
  夏禧见状,神情惊慌失措,拉着老山鸡疯狂往会所里面跑。
  会所那些女服务员尖叫连连,纷纷躲避。
  三黑子速度极快,迅疾冲了上去,抬钢棍猛揍老山鸡。
  夏禧大骂了一句卧槽,身躯挡在了老山鸡前面。
  这货演技竟然与我有一拼。
  简直岂有此理!
  三黑子拎起夏禧的衣领子,两个大耳刮子狠抽过去,直接将夏禧给打倒在地。
  老山鸡慌里慌张从地上爬起,撒丫子往楼梯跑,手里还掏出手机,准备打电话。
  三黑子见状,一钢棍甩了过去。
  老山鸡从嘴里哎呦一声惨叫,从楼梯滚落。
  三黑子大步流星冲上,对着老山鸡两只暴凸眼,砰砰两拳锤落。
  老山鸡眼睛彻底肿了,像两颗大鸡蛋。
  这个时候。
  三黑子一位手下已经腾出手来,跑过去胖揍夏禧。
  我故意提前没交待。
  他们对夏禧是真打!
  三黑子则摁住了老山鸡,劈里啪啦一顿猛锤。
  两人躺在地上彻底不动了。
  三黑子快速将他们拖上了奥迪200,招呼其它人撤。
  我一看时间。
  刚过去四分三十秒。
  我们两辆车快速地离开梵宫温泉会所。
  通过后视镜看到,浑身是伤的老山鸡手下,从地上艰难爬起,开始追我们。
  几位会所保安,直到这个时候才跑过来,跟着他们一起追。
  见彻底追不到了,他们气急败坏地开始打电话。
  我吩咐三黑子往郊区的废弃工地开去。
  众人到了一个烂尾楼盘。
  三黑子将像死狗一样的老山鸡和夏禧给拖了进去。
  其它几位在外面守着。
  三黑子捡了起地上几块砖头,垫在地上,又拿了一张报纸,铺在砖头上面:“老板,你先坐会儿。”
  我坐下来,对三黑子说道:“他们两个在装死,既然那么爱装,干脆拿板砖拍死他们!”
  三黑子一听,手中立马拎了一块板砖,走了过去。
  这一下。
  老山鸡和夏禧都醒了。
  夏禧说道:“朋友,有话好说……我们到底是哪里得罪,说出来也让我们心里有个数。”
  “边上这位是我老板,不差钱、也不差事,想要什么都可以讲。”
  我表情立马一沉,大怒道:“你算什么东西?!凭你也有资格跟老子讲话?!”
  讲完之后。
  我一把抄过了三黑子手中的板砖,呼啦一板砖,朝夏禧脑袋凶猛拍去。
  夏禧连哼都没哼一声,顿时栽倒在了地上,一动不动。
  老山鸡见状,吓得浑身一哆嗦,赶紧挪后了两步,神情无比惊恐地瞅着我。
  瞅也是白瞅。
  他现在眼睛肿得像鸡蛋一样,我又戴着墨镜,他撑死只能瞅见我无比模糊的人影。
  刚才那无比残暴的一板砖,别说老山鸡了,连旁边的三黑子也吓了一跳,微张着嘴巴。
  干扛沙包的,不怕打架见血。
  但我那一下,明显是拍死人的手法。
  这事儿对他们来说。
  比较大。
  其实,我仅仅只是用板砖拍了夏禧脖子颈动脉而已。如同之前我最惯常用的手刀,伤不了人,却能让人晕死过去。
  不过,这个时候体现出来三黑子文活的素质了,他没吭声。
  因为他知道,即便夏禧刚才被拍死了,现在讲啥也没用,问题怎么解决,一切需待后面再说。
  我转头瞅向了老山鸡。
  老山鸡咽了口唾沫,颤声说道:“朋友,哪条道上的,不知道小弟犯了几位哪条忌讳……”
  “我叫老山鸡,稍微有一点实力,要什么都可以商量,千万不要因误会失手。”
  这话讲得相当有水平了。
  在情况不明之前,先认怂。
  省得吃苦或白白丢了性命。
  再报出了自己的江湖名号,称自己有点实力。
  一来,赌对方知道他的大名。二来,赌对方不知道名号,但能听出话外之音,会有所忌惮。三来,赌对方完全是为钱而弄人的傻憨,听到这话,会开始谈钱。
  我晃动几下脖子,抽了抽鼻子,转头对三黑子说道:“我听到老山鸡这几个字,浑身难受得不行,你知道怎么让我舒坦吗?”
  三黑子回道:“知道!”
  一阵撕心裂肺的惨呼声传来。
  一会儿之后。
  我对三黑子说:“舒坦了,先把他拖过来吧。”
  三黑子把死狗一样的老山鸡拖了过来。
  我一把拎起老山鸡的头发,让他抬起头,掰开他已经快睁不开的眼睛,朝他脸上喷了一口烟圈,问道:“知道你爷爷是谁吗?”
  老山鸡浑身血呲呼啦,脖子喘着大粗气,如同公鸭叫唤。
  “不……不知道……”
  我转头对三黑子说:“你再伺候一下他,让他清醒一点。”
  三黑子又要过来动手。
  老山鸡简直要疯了,双手合十哀求道:“别别别……大佬先放过我吧,有事您说话,我认真听着。”
  这是个狠人。
  能屈能伸。
  我冷哼了一声:“颜小月认识吗?”
  老山鸡已经被打懵了,摇了摇头。
  我又问道:“颜旺呢?”
  此话一出。
  老山鸡原本哆嗦的身躯,顿时停住了。
  我突然大声咆哮,像疯狗一样嘶吼。
  “颜旺是我未来的老丈人,据说你特么要弄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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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四十一章 字据
  老山鸡被我凶神恶煞的模样吓得有点懵逼了,喘着粗气解释道:“兄弟……这可能是误会,你听错消息了,我对老爷子从来没……”
  没等他话说完。
  我手中的烟头已经狠狠地戳在他人中之上。
  老山鸡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嚎叫。
  我将他一把甩在地上,转头对三黑子说道:“这王八蛋还不老实,嘴里喷粪,实在恶心。你敲他牙齿,一颗一颗敲!”
  三黑子闻言,转身捡了一块锋利的片石,将老山鸡的头发扯住,摁在地上,开始狠敲他牙齿。
  老山鸡这副身体外强中干,才敲了上下各两颗门牙,已经疼得晕死过去。
  我让三黑子停手。
  稍微等了一会儿。
  让三黑子重新弄醒他。
  三黑子弄醒人的办法,与小竹有着异曲同工之妙,他用手指在老山鸡后背某个部位猛地一戳,老山鸡顿时蹦了起来。
  这货满嘴血呲呼啦,立马说道:“兄弟……别打了,我我我错了……”
  不愧是魔都拉洋片的第一把交椅。
  发狠时如凶狼。
  装怂时若菜鸡。
  口风转得可真快。
  我问道:“承认了?!”
  老山鸡头若捣蒜:“认认认……”
  我说道:“我说小月最近怎么老是无缘无故地冲我发火呢,后来才知道,原来她劝他爹别参与什么飞升坑,老头子不同意,她一腔火全往我身上撒了!”
  老山鸡闻言,浑身颤抖,嘴里的血应该有一些倒流进喉咙,他想吐血,又不敢在我面前吐,强忍着往下咽。
  我大吼道:“说话!”
  老山鸡本来正往下咽的一口血,吓得顿时喷了出来。
  喷到了我衣服。
  我瞅了一眼,凶狠地呲了一下牙:“这特么可是皮尔卡丹啊!”
  老山鸡跪在了地上:“我呸、我呸……”
  我问道:“你说什么?!”
  老山鸡欲哭无泪:“呸……”
  他见我要发怒,赶紧一手捂住头,另一只手颤抖着,在地上迅疾写了一个“赔”字。
  敢情是他门牙被敲了之后,嘴角漏风,将“我赔”说成了“我呸”。
  差点又激起了我身上愤怒的小宇宙。
  我说道:“妈蛋!钱赔得起,老子跟小月的感情赔得起么?!老爷子本来就不同意我跟小月的地下恋情,现在一吵架,我跟小月随时处于情感崩裂状态……”
  “啥也别说了,生气!你那同伴估计已经死了,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你也弄死算了!临死前让你死个明白,我今天来逮你,就是偷偷给老爷子来解决麻烦的。弄死了你,老爷子一高兴,肯定会同意我跟小月在一起!”
  老山鸡闻言,顿时大惊失色:“别别别……留我一条狗命,我马上撤局,向颜老板磕头鞠躬谢罪,以后任凭兄弟差遣……”
  我回道:“我信你个屁啊!一了百了,大家清爽!”
  讲完之后。
  我转头示意三黑子,让他给我一块板砖。
  老山鸡简直要疯了,嘴里喷着血说道:“大佬,清爽不了,弄死了我会有更大麻烦!”
  我立马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卧槽!你这是在威胁我吗?”
  老山鸡忙不迭地摇头:“不是不是!实不相瞒,我上头有一个大哥,他外号叫疯虫。疯虫如果知道我死了,他肯定会找你麻烦,也会找颜旺老爷子的麻烦!”
  “我不是不相信大佬你的实力,你捏死疯虫,肯定跟捏死蚂蚁一样。但大佬你想想看,疯虫后面还有老大,到时他又会来找你报仇。大家这样整天打打杀杀的,老爷子已经退隐江湖多年了,他其实根本不喜欢这样,你如果这样做,反而会惹他不高兴不是吗?”
  老山鸡太聪明了。
  这一招确实是他当前保命的好手段。
  可谓戳中痛处。
  难为他在最关键时刻,口齿如此清楚地表达了意思。
  我假装愣住了,向三黑子招了招手,皱眉问道:“他说得有道理吗?”
  三黑子不知道我啥意思,但脑子非常好用,回了一句模棱两可的话:“老板,好像有道理,但好像又没有……”
  我烦躁不已:“走开走开!要你干屁,说了等于没说!”
  老山鸡见状,趁热打铁道:“老爷子绝对会不高兴!你留下我一条狗命,我马上撤局,以后全凭你和老爷子调遣。我还可以保证,今后不管是我、疯虫,还是其它人,绝不会再找颜家任何麻烦。”
  “你这样处理这件事,不仅等于救了老爷子,保住了他面子,还避免了他见血腥心烦。一箭三雕,正中他的下怀,他肯定更加高兴,到时你和他女儿就水到渠成!”
  我问道:“老山鸡,你当我三岁小孩呢,我会信你的保证?”
  老山鸡回道:“我以全家性命担保!”
  我问道:“怎么担保?”
  老山鸡说道:“立字据、摁血印,将家人地址告诉你!我总不会拿自己老婆小孩生命开玩笑!”
  凡道上混的,江湖规矩都是祸不及家人,否则要遭人耻笑。
  但如果对方主动提出,算赌注了,属于例外。
  我点了一支烟,抽了两口,再向三黑子招了招手:“他说得话可信吗?”
  三黑子回道:“老板,好像可信,又好像……”
  我说道:“滚滚滚!”
  三黑子立马退到了一边。
  我站起身,在房间里走来走去,一副难以抉择的模样。
  半晌之后。
  我对老山鸡说道:“先把你家庭地址告诉我。”
  老山鸡脸上闪过一抹欣喜,但转瞬即逝,立马回道:“松市街道建平路五十六号。”
  我点了点头:“按道上规矩,本来祸不及家人。但你竟然主动拿家人性命为赌注,到时怪可不得我,要怪就怪你自己。”
  “我现在去确认一下,如果你给的是假地址,我会马上弄死你。如果你没撒谎,到时还能履行你刚才说的承诺,大家可以相安无事。”
  讲完之后。
  我走出了废弃工地,拿起手机,假装在外面打了几个电话。
  老山鸡这招是在以时间换空间,但凡成功忽悠我放过了他,接下来他第一个电话肯定是让家人立即搬家、安排保护。
  然后,他会以狂风暴雨的血腥手段来报复弄死我。
  敢拿家人性命作为赌注。
  江湖中人基本都会相信。
  他赌我一定会信。
  见时间合适了。
  我回到了里面,对老山鸡说道:“还不错,看来你说得是真的。”
  老山鸡咽了一口血:“全是真的!”
  我冷哼了一声:“今天菩萨突然路过,让老子心善了一下,你立字据吧!”
  “回家去之后,你去拜拜菩萨,感谢人家保佑了你。”
  字据。
  正是我这次胖揍他的目的。
  也将会是夏禧掀翻老山鸡的关键一环。
  即便今天他不主动提出来,我也会逼他写。
  但老山鸡实在太聪明了,竟然主动入局了。
  三黑子拿出了纸和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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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四十二章 不如谷烧
  老山鸡拿着纸笔,开始哆哆嗦嗦地写。
  “本人立誓,从今往后,以颜家为大佬,任凭差遣,绝无二心。本人以自己和家人的性命担保,拼死保证颜家的安全,绝不让任何人动颜家一根豪毛。熊成煌,X年X月X日。”
  写完之后,他摁上了手印。
  老山鸡名字不错。
  文化水平可真不咋样。
  字写得差,还有错别字,毫毛硬是写成了“豪毛”,语句看起来也相当之别扭。
  好在意思倒表达清楚了,原汁原味。
  我收起了纸条,拍了拍他已经不成人样的脸:“行,这纸条给老爷子,他应该要高兴坏了。”
  “我等着你履行承诺,你要是敢违背誓言,可千万别怪我手黑!”
  老山鸡回道:“一定一定。”
  但这货在说这句话的时候,耳朵在狂跳。
  人出现一些非常不自然的微表情,都属于心理活动剧烈的体现。
  老山鸡耳朵在狂跳。
  只有一个原因。
  那就是他对我起了无比浓烈的杀心!
  好比吴三桂,据说他每次杀人之前,都会不由自主地摸一下鼻子。
  我一拳过去,将老山鸡给打晕在地,转头招呼三黑子走。
  三黑子却没挪动脚步。
  我转头看着他。
  三黑子指着夏禧:“老板,这位怎么办?”
  敢情他还认为夏禧已经被我刚才给拍死了。
  我回道:“你去探一下他呼吸,死了拖出去直接挖坑埋了,后续擦脏之事,我会处理,与你们无关。”
  “没死就让他在这里待着,这种小杂碎动他没意思。”
  三黑子闻言,走了过去,一探呼吸,奇道:“没死!”
  我说道:“算这小子命硬。”
  两人出了门。
  三黑子先将奥迪200和捷达车的车牌给卸了,换上了另一块车牌。
  做事还挺细。
  我们开车回了酒店。
  送我回酒店之后,我让三黑子把车也给换了,明天晚上继续跟我办事。
  三黑子问道:“柳老板,明晚需要多少位弟兄?”
  我回道:“文活,你自己过来就行,记得带好相机。”
  三黑子回道:“明白!”
  等他们走了之后。
  我回房间,拿了一张备用手机卡,给一二零打了一个电话,告诉他们,废弃工地有两个人被打伤了。
  第二天下午,睡到五点多,被一阵电话铃声给吵醒。
  陌生号码。
  我接起来一听,对面声音有气无力,讲话有回响,应该是在厕所或者空间隐蔽的角落打来的。
  “你个畜牲……”
  这是夏禧。
  他受伤其实挺重的,但没有致命伤害,到医院一天一夜之后,现在已经醒了。
  我:“……”
  “你不会让人家对我下手轻点……这特么简直往死里打……咳咳……”
  “老山鸡不是傻子,你要不伤重点,没法让他相信。”
  “医生说了,我脚腕脱臼、髌骨轻微骨裂、体内淤血……”
  “那叫医生给你开一点六味地黄丸吃。”
  “吃你个头!”
  “你有话快说,说完把电话卡换掉。”
  “老山鸡最少要治十来天……他醒来了一次,打了一个电话转移家属,又晕过去了,迄今没醒……你字据拿到没有?”
  “拿到了。你安心待着,你会比他先出院,以老山鸡的性格,他一定忍不到自己出院再来干我,到时你装成滔天仇恨,向老山鸡表态,带人来干死我。”
  “好!”
  “对了,他昨天被人打成狗一样的事,疯虫知道吧?”
  “知道个屁!这次他丢人丢大了,专门下令跟他去泡温泉之人,谁也不许说这事。”
  预料之中。
  江湖人士,最在乎面子。
  更何况,他还被逼签了丢人的字据。
  挂完了电话,我到酒店大堂随便吃了一点东西。
  晚上八点。
  三黑子来了。
  我们开车去了苍狼酒吧。
  这次三黑子换了一辆大奔。
  三黑子直接将车开到了酒吧门口。
  那年代豪车还不多,门童见到我们的车,忙不迭地过来主动开车门。
  我进去之后,先坐在大堂沙发上抽了一支烟。
  等三黑子停好车进来,我们一起去了三楼的酒吧。
  当时没有什么静吧、动吧的区别。
  夜场一般都是从晚上九点左右开始,大家在酒吧里跟朋友聊天喝酒,等喝得差不多了,开始会有舞蹈、音乐表演,表演结束之后,搞气氛的会让大家嗨起来跳舞。
  跳舞无非就扭身晃头舞手。
  不像现在大家玩得那么鬼畜。
  等众人嗨尽兴了,朋友结伴回家。
  当然,也有和陌生人结伴回家的,这才是乐趣所在。
  酒吧里音乐舒缓、灯光迷离,男男女女全散发着荷尔蒙的气息。
  我们坐下来之后,服务员过来问我们来一点什么酒水。
  我说道:“贵的就行。”
  服务员闻言,喜笑颜开:“拉菲和人头马,给两位各来一杯,行吗?”
  我回道:“行!”
  等他将四杯酒送上来,在我们两人面前各放了两杯。
  我给了他两百块钱小费,问道:“等下我女朋友会在这里唱歌,我们之前吵架了,想哄她开心,你到时给我送点东西上去。”
  服务员瞪大了眼睛:“先生,哪位是您女朋友?”
  我回道:“颜小月。”
  夏禧摸出来的情况,这姑娘每个周末都会来苍狼酒吧弹琴唱歌。
  她不差钱,就是玩儿。
  我来这里找她,就是为了把这个局做真、做实。
  服务员闻言,笑道:“原来是颜小姐啊!她可是咱们这里的大明星,之前没听说过她有男朋友啊。”
  我将手指放在了嘴唇边。
  服务员将钱给收了:“放心吧哥,保证办妥帖的!”
  我很少喝酒。
  对这种洋酒更加无感。
  倒了一杯白开水,慢慢喝着。
  转头一瞅三黑子,却见他眼睛时不时瞟两眼酒杯。
  我对他说道:“喝了吧,挺贵的。”
  三黑子回道:“等下要办事。”
  我笑道:“就拍几张照片而已,喝了手抖,模糊一点效果还更好。”
  三黑子回道:“谢谢柳老板!”
  讲完之后,他端起四杯酒,一口一杯,全喝了。
  喝完之后,他一抹嘴:“不如谷烧!”
  酒吧音乐开始出现了变化,从轻音乐逐渐变得动感。
  有热场人员走到了舞台中间,开始拿着话筒暖场。
  今晚的女主角。
  很快就要出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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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四十三章 月亮女王
  一段暖场之后。
  舞池里面开始劲歌热舞。
  靡虹灯闪烁,酒吧骚动的心被点燃,不少人起来开始摇晃,气氛变得热闹而悸动。
  前面几位歌手、舞者调动起了大家的情绪之后。
  暖场人高喊一句:“有请带我们嗨翻天的月亮女王!”
  颜小月出场方式让人无比讶异。
  在一群舞伴的簇拥之下,她戴着无比酷的鸭舌帽、墨镜,穿宽松衣服,露脐,破洞牛仔裤,竟然开始唱起了嘻哈,还跳起了街舞。
  反差实在太大了。
  之前在茶庄,她素衣白裙面纱,一曲古风悠扬的《高山流水》,像壁画中走出来的女神。
  现在劲爆跳唱,时不时她还带着舞伴进入人群,与酒吧提早安排在人群中间会说唱的暖场男女,激情对唱互动,简直是夜场公主。
  这种性格反差,后来网络上曾出现一个词,叫做精分。
  我感觉挺适合她的。
  在颜小月带动之下,整个舞池彻底炸了。
  没人喝酒,全开始群魔乱舞。
  气氛彻底嗨起来之后。
  颜小月下了舞台,走到了旁边打碟之处,把墨镜、帽子给卸了,直接甩在了地上,大口大口地灌着矿泉水。
  我赶紧向那位服务员招了招手。
  服务员过来之后,我给了他那个在暗船上买来的笔洗,对他说道:“把这东西送给月亮女王,就说她男朋友向她道歉来了,让她赶紧过来。”
  声音很嘈杂。
  服务员大声回道:“好的,哥!”
  他手拿着笔洗,左看右看,神情中透露一些古怪。
  估计人家来夜场都是送花送钻戒什么的,送一个老旧小笔洗罐子,他觉得非常新鲜。
  颜小月一边喝着水,一边拿着手机发信息。
  服务员走了过去,对着她说了几句什么,还用手指了指我这边。
  三黑子提前离开了位置,已经选好了拍摄角度。
  颜小月听完服务员讲话之后,眼睛瞪得老大,一口水喷了出来,转头往我这边瞅了一瞅。
  酒吧人多乱舞,灯光时而昏暗、时而闪烁。
  其实她根本看不清我的样子。
  见看不清楚,她索性不再看了,拿起笔洗瞅了几眼,神情有一些诧异,随后又笑了起来,对着服务员说了几句什么。
  服务员闻言,转身走了过来。
  “哥,她让我转告你两句话。”
  “什么话?”
  “第一,东西看起来非常不错,感谢老板费心打听她的爱好。第二,送了的东西她就收了,但吃饱没事来泡酒吧的男人,她根本瞧不上。”
  却见颜小月将笔洗放进了包里,好像准备走了。
  人不能无耻到这地步!
  我对服务员说:“你去告诉她,那笔洗是柳家的东西、也是苏家的东西,不过来跟我和好,就别想带走。”
  我找同悦古玩赌斗的时候,一直说自己姓柳。
  但后来颜小月在饭店扮演乞丐跟踪我,被我给识破了以后,她非常气愤地说了一句:“姓苏的,你太侮辱人了!”
  这证明,我们当时在饭店说话,她听到了我真实名字。
  古董,再加上两个让她印象无比深刻的姓。
  她一定会过来。
  果然。
  服务员快步走过去,跟她说了以后,颜小月俏脸顿时神情陡变,立马跟着服务员快步走了过来。
  她见到我之后,先是呆在了原地。
  我指了指边上的位置:“坐下聊一会儿呗。”
  颜小月那张酷似李嘉欣、沁着微微香汗的脸,神情无比清冷,银牙紧咬。
  她丝毫不畏惧,大刺刺地坐了下来:“你竟然还敢来找我?”
  服务员站在旁边,可能本来想问我们要来点什么酒水,结果一看这情侣吵架似的开场白,赶紧走了。
  我笑着说道:“歌唱得挺不错。”
  颜小月冷哼了一声,无比傲娇地说道:“上次赌斗羞辱我的店,输了之后,老爷子放过了你。后来你又羞辱了我,我和你的帐至今没算清,正打算找你!”
  “你今天拿个破笔洗,是打算磕头认错呢,还是跪地扇脸?”
  这话是真嚣张!
  我回道:“都不是,今天想跟你玩一点刺激的。”
  颜小月闻言,眉毛往上一挑,问道:“是吗?姑奶奶就喜欢刺激!”
  喜欢就好。
  我也懒得继续废话。
  为了这把局做实,吃点亏也认了。
  我猛地一把拽过了她,朝她亲了下去。
  颜小月正翘着小脚晃荡晃荡地得瑟呢,顿时懵了。
  她神情先是像遭了雷劈一般的痴呆,待反应过来之后,模样简直要疯了,在我身下玩命地挣扎。
  但我却提前向三黑子学了一招,摁住了她肩胛骨与脊柱之间的穴位。
  这穴位能让人瘫软,使不上力道。
  甚至,嘴巴都没法用力。
  她现在不断扭动挣扎,俏脸泛红的样子,反而更像是因大庭广众之下害羞推开自己男人的小媳妇。
  “月亮女王现场打啵啊!艾维里波底,大家嗨起来!”
  三黑子非常适事宜地大喊了一句。
  中间竟然还夹杂了英文。
  群魔乱舞众人闻言,全纷纷转过了头。
  颜小月是苍狼酒吧夜场女神。
  如此荷尔蒙迸发的场面。
  别说在两千年左右,即便是现在,也足够刺激眼球。
  全部顿时哗然起来,发出了非常有节奏的起哄之声。
  这才是今晚苍狼酒吧气氛的高潮!
  我寻思三黑子照片已经拍差不多了。
  便放开了颜小月。
  放开之前,在她那个穴位上加重力道一摁。
  颜小月顿时娇呼一声,手脚根本动不了。
  我附在她耳边说道:“想要救颜老爷子的命,明晚九点前按口袋纸条号码给我打电话。”
  讲完之后。
  我快速离开。
  不走不行。
  我点穴的手法属于初学,不知道刚才那一下能维持多久她不能动弹,一旦这暴躁女恢复过来,她一定暴走,可能会杀了我。
  刚才在亲她的时候,顺便将她本来塞在包里的笔洗给拿了。
  哥们本来今晚身体已经吃亏了。
  金钱上坚决不能再亏损!
  到了酒吧门口,我发动了汽车。
  三黑子很快就跟来下来,迅速上了车。
  “照片拍好了?”
  “拍了好多张。”
  “有没有拍到我正脸?”
  “没有,全是你背部,主要角度是你女朋友被亲嘴之后瘫软的样子。”
  我听到这话,转头瞅了一瞅三黑子。
  三黑子见状,补充强调道:“老板您姓柳,您现在的女朋友是颜小月!”
  我拧了一拧眉毛,问道:“最初你出活儿是几天来着?”
  三黑子回道:“三天,到今天晚上十二点就结束。”
  我点了点头:“再续十天活儿,明天接着跟我干。”
  三黑子回道:“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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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四十四章 江湖金榜
  当天晚上,我换了一家酒店住。
  翌日上午十一点左右。
  三黑子来了。
  他手中带了一叠快洗出来的照片和一个工具包。
  我翻看那些照片,全都拍摄的不错。
  将颜小月当众被亲得羞愤不已神情,彰显的淋漓尽致。
  更关键是。
  照片只拍了我的背部,没照到脸,衣服上皮尔卡丹的标志非常显眼。
  老山鸡那天眼睛先被打肿,只能看到我模糊的身材,知道我爱穿皮尔卡丹,照片恰好能够对应。
  我非常满意。
  三黑子说道:“老板,昨晚我差点出车祸了。”
  我问道:“怎么呢?”
  三黑子回道:“我送你回酒店之后便回车行,快到车行之时,突然五六辆车在后面狂追撞我。幸好我车技好,立马钻入了地下车库。车库里面有几百辆车,我找角落藏了起来。”
  “他们见车不见了,纷纷下车在车库里面找我,一个个手中全拿着明晃晃的砍刀,为头的是你女朋友。”
  我心中阵阵抽搐。
  这暴躁女果然不是好惹的。
  虽然苍狼酒吧从进大门到里面舞厅,夜晚灯光比较昏暗暧昧,那些服务员不大可能记清楚我们长啥样子,但门童肯定记得这辆显眼的大奔,保安大爷也会登记车牌。
  颜小月跟苍狼酒吧很熟,下来一问就知道我们开着什么车走了。
  以她在魔都的人脉,根据车牌,很快就能确定是哪个车行的车。
  于是,她带着人、拎着刀去车行找车了。
  我淡淡地说道:“别告诉我车行知道你的真实信息。”
  这其实在为三黑子他们的安全考虑。
  虽然按江湖规矩,扛沙包替主家干活,他们露出马脚,出了事,跟主家没任何关系。但颜小月能调动老粮帮,如果她从车行找出了三黑子真实信息,三黑子这群人就别想在魔都继续混了。
  三黑子回道:“那不可能。我用的都是假身份证、假驾驶证,车行不知道真实情况。而且,我这几天都是一天换一个车行租车,她找不出来。”
  我点了点头:“把东西拿来吧。”
  三黑子从包里拿出来假发、眼镜、疤痕贴。
  我把这些东西戴上之后,尽管与小竹的化妆水平差了好几个档次,但也完全变了一个人。
  三黑子补充道:“这是三斋巷一位老皮影人做的东西,不知道老板满不满意。”
  我回道:“也就那样吧。”
  “你今天白天休息,晚上按计划继续干活。”
  三黑子回道:“明白。”
  下午三点左右。
  我打了一辆车,前往了仁聚轩庄园。
  这地方是老山鸡的老巢。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属于老司理麾下的产业了。
  那顶已经被压扁的冕旒帝王帽,就放在仁聚轩里面。
  之前夏禧告诉我,最近老山鸡从全国各地召集来了有名气制赝师、鉴师,每天都有几人进出,来仁聚轩企图看出冕旒帝王帽的破绽,但均一无所获。
  我必须对冕旒帝王帽赝品的鉴定依据做到心中有数,这个局才能顺畅地跑下去。
  进门之时,被几位保镖给拦住了。
  我拿出夏禧给我的通行证:“请来的外地鉴师。”
  他们看了通行证,立马放行。
  其中一位还非常客气地带我在庄园里面穿梭,来到右手边一栋中式宅院,打开了门,让我进去。
  有夏禧这位内鬼,办事太方便。
  如此核心场所,如履平地。
  里面有四五个人,年纪全在四五十岁左右。
  他们的手指关节,皆变形。
  一窝蛋鸡!
  中间有一张台子。
  台子上安放着玻璃罩子,罩子呈开口式,里面正摆着那顶冕旒帝王帽赝品。
  他们几人手电筒、放大镜、小镊子齐上阵,对着它抓耳挠腮,显得毫无办法。
  “这东西用碳十四检测过没有啊,断代出来了没有?”
  “碳十四只适合检测有机物,这上面有机物只有象牙骨架,检测结果骨架就是唐代的。”
  “这冕旒帽虽然被压扁,但它的形制完全没错啊……”
  “之前来的人怎么说?”
  “说什么的都有,但没一个敢写鉴书,估计这三百万的鉴定费,是没人能拿到了。”
  “……”
  看来老山鸡这是放了江湖金榜。
  谁鉴定出来,给三百万鉴定费。
  但鉴定费并不是那么好拿的,必须写出鉴书,承诺如果鉴书结果不对,将自己身上的某项器官主动割下,奉送给放榜人。
  这就是江湖金榜的豪横之处。
  我走了过去。
  这帮人专心致志,对我的到来完全没发觉。
  我还是第一次认真看杂项阎王制成的冕旒帝王帽。
  上次在暗船实在太匆忙,又黑漆麻乌的,根本没法细看。
  帽子顶部一块长形铜板,前圆后方,象征天圆地方。
  平板的前后檐,各垂十二根细铜丝,铜丝串玉珠,但玉珠仅剩下了寥寥几颗。
  玉珠大量缺失,肯定是杂项阎王故意为之。
  仿制出土的东西,有缺陷才显真。
  帽身由薄碾铜片制成,里面用来支撑帽身的是老象牙骨架。
  整个帽子均以铜为主料,还专门用了唐代的红铜。
  这群蛋鸡说得确实没错。
  碳十四适合检测有机物,铜、珠皆不是有机物,能检测的只有里面象牙骨架,结果却证明确实为唐牙雕。
  可见颜旺真下血本,把珍藏的老红铜、老象牙、老玉珠拿出来做此赝品。
  没人真正见过冕旒帝王帽。
  千年前那一场大火焚毁帝王帽之事,天下只有四君家才知道。而且,随岁月流逝,真正的帝王帽到底什么样子、何种材料,全已湮没在滚滚红尘之中。
  这赝品款制与唐代款制完全一致,传承上无法鉴别。用料方面,不管颜旺用红铜或者其它金属,只要是老料,也判断不出任何问题,毕竟没真品的主料作为参照。至于技艺,这是颜旺的拿手好戏,肯定也不会出任何纰漏。
  完全是无法鉴定之物。
  我从旁边工具台拿了一把镊子,夹起了玻璃罩里面的冕旒帝王帽赝品。
  旁边一位秃子见状,突然抓住了我的手,问道:“朋友,你是哪儿来的?”
  我回道:“潮汕啦,别耽误我赚三百万好不好哇?”
  秃子皱眉道:“今天下午不是只邀请了我们四人吗?”
  我立马瞪大了眼睛:“系吗?!”
  旁边人搭茬道:“对呀!这次江湖金榜规定,一人或者一个组合,只提供半天鉴定时间,有本事就出结果、写鉴书、拿赏钱,没本事就离开。”
  “你到底是记错约定时间了,还是熊老板不讲江湖规矩在骗我们,不给我们留足鉴定空间?”
  秃子神情非常不爽:“不行,这事得打电话问清楚熊老板!”
  老山鸡大名熊成煌。
  秃子拿起手机,就要给老山鸡打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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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四十五章 死胡同
  “简直岂有此理,离我们鉴定结束还有半个小时呢,竟然来了一个插门棍……”
  秃子一边拨着号码,嘴里还一边忿忿不平。
  夏禧实在是太坑了。
  这么重要的细节,他竟然忘记告诉我。
  庄园里每天都有制赝师、鉴师过来试图摘江湖金榜,在正常情况之下,老山鸡只会关心鉴定结果,不会去过问过程。但如果秃子这通电话一打出去,老山鸡肯定会发现异常,叫外面保安过来一调查,肯定要露陷。
  整个局到此就结束了。
  我和夏禧可能还要折戟。
  这就是做局过程的如履薄冰之处。
  每一个细节都可能会出现纰漏,一点点纰漏都会导致全盘皆输。
  但能够及时弥补漏洞。
  才是一位做局高手真正的能力。
  我一把夺过了秃子手中的电话,大声问道:“雷哇咩耶?!每人有半天时间?我怎么只有一个小时?!”
  这一下,把他们全都整懵了。
  他们四人面面相觑。
  我假装异常恼火,连珠炮一般逼问秃子,为什么给我的金榜鉴定时间只有一个小时,你们却有半天时间,是不是区别对待,欺负我外地来的,魔都难道不讲江湖规矩吗?
  必须先把主要矛盾给转移了。
  秃子被我逼问的神情无比尴尬,反问道:“是……是吗?”
  我回道:“当然系啦!王平头告诉我,我今天五点到六点来鉴定!时间太短了,我提前半小时来的!还有,三百万金榜钱啦,鉴定出结果,我分一半,王平头要分一半啦,你们要给王平头分钱吗?”
  他们顿时傻眼了。
  通过刚才秃子的话语可知,他们是今天五点结束,若给出结果,金榜三百万全额入口袋。
  我故意提出了一位莫须有的王平头,并表示自己的鉴定时间只有五点到六点一个小时,金榜的钱还只能分王平头一半。
  他们只要智商正常,一定会认为我肯定被王平头给坑了,还会认为王平头可能是老山鸡内部转金榜票的二道贩子。
  哥们可是妥妥的弱者!
  在我面前,他们倒突然成了占便宜的一方。
  我问道:“那个熊老板到底谁啦?干类娘啊,有冇搞错啊,我怎么不认识!”
  “这系他电话吗?!我要打电话问个清楚!”
  讲完之后。
  我立马拿着秃子的手机,开始打电话。
  秃子见状,神情顿时一变,马上夺过了电话,皱眉说道:“你别打电话啊!”
  我眼睛一鼓:“为什么?!”
  秃子反应极快,说道:“那什么……朋友,你先别激动,有可能误会了。我估计吧……金榜一个人一个小时,我们四个人,当然有一下午四个小时鉴定时间。还有,出了结果,我们是四个人分,钱比你分得还少呢。”
  之所以他会讲这话。
  盖因在他们眼中,这是老山鸡放金榜后,内部出现了问题。
  他们几人只是单纯来赚钱的,并不想因他们的原因,牵扯出老山鸡内部的矛盾,到时不仅会非常麻烦,还对他们也没任何好处,指不定还会因不守口遭到那个“王平头”怨狠。
  江湖人士,向来以利益为重。
  我借坡下驴,问道:“真的吗?”
  旁边几人纷纷敲边鼓:“肯定就是这样,你别多想……你来都来了,缘份一场,大家一起鉴定吧。”
  我想了一想,回道:“好像有点道理!行,等我鉴定完,后面再问一下王平头!”
  大家一起开始看。
  这个时候,所有人都不讲话了。
  他们担心自己讲出来的看法,会给我提供鉴定思路。
  毕竟,他们根本不知道我的水平到底如何。
  我用镊子夹起冕旒帝王帽,足足看了五六分钟。
  主要看其内部到底有没有什么突破点。
  胡三秒做景泰蓝葫芦对锁仿品,也是老料、老方、老艺,与杂项阎王异曲同工。
  但胡三秒作品鉴赝的关键,在于东西里面留了他的字。
  我怀疑杂项阎王也会采取这个办法。
  可我认真看了好久,里面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有留下。
  想想也是。
  这些天人来人往的,其中不乏高手,冕旒帝王帽本身就已经扁了,谁都能看到它内部的情况,如果留有痕迹,不可能迄今没人发现。
  我不再看了,说道:“看个鸡毛啦,一点都看不出来!”
  “浪费我的车船费,简直在搞灰机嘛!”
  讲完之后,我大刺刺地走人。
  秃子见状,似乎舒了一口气。
  金榜钱我拿不到,他们却还有时间继续鉴定。
  我耳朵尖,走的时候听到秃子低声说了两个字。
  他说的是:“棒槌!”
  我懒得理他。
  出了庄园门之后,我脑子仍然停留在那顶赝品冕旒帝王帽上。
  这东西在我脑海中不断复盘、反映。
  我犹如大海黑暗中迷路航行的船,试图找到那一盏指引航向的灯塔。可杂项阎王的东西实在太真了,几乎没有任何破绽,无论从料、方、工等各方面,均无法取得突破。
  我太阳穴有一些生疼。
  自己肯定是陷入死胡同了。
  这胡同一定有出口,但自己现在根本想不到。
  我索性不再想了。
  灵感,有时候就像风。
  它不来,求而无用。
  它要来,猝不及防。
  我还有时间。
  只要我认真看过了这顶冕旒帝王帽,它就会在脑海中挥之不去,总有勘破它破绽的时候。
  我来到手机店,再买了一个手机。
  现在我有两张电话卡,一张原来用的,一张专门用来与夏禧单线联系,老拆卡不方便。
  买完手机,发现一个情况。
  我钱基本放在了小竹那里,这次来现金带得不多,前几天又住高档酒店又支付三黑子的费用,花销不少,身上已经所剩无几。
  我也懒得叫小竹打钱过来。
  搞钱对我来讲,并不是什么大事。
  我拿着暗船里面买来的那个小笔洗,转身去了一家古玩店,将笔洗给卖了。
  店家开价还挺合适的,二十八万,当场用点钞机点了现金给我。
  我也没东西可装,只得拿黑色塑料袋拎着现金出门。
  刚出古玩店门口,走了十几米。
  我突然回头问道:“你是想来抢我的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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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四十六章 血玉
  身后站着一位农民模样的人,皮肤古铜色,红鼻子,满脸尴尬。
  他挠了挠头,说道:“抢钱要坐牢,我哪儿敢啊!”
  我转身就走。
  但他却快速地走到了我面前,说道:“兄弟,我真不是抢钱的!”
  “我也刚从那个古玩店里面出来,想卖给他们东西,没卖出去,他们说不真。”
  “可我这玩意儿确实没骗人啊!我看你在店里跟店家聊天讲价,店家都被你给说的哑口无言,想着你一定是最专业的,你瞅瞅我这东西,如果觉得合适,你收了怎么样?觉得不合适你就走,耽误不了多少时间!”
  我瞅了瞅他,问道:“渔民?”
  红鼻子惊道:“你怎么知道?!”
  他身上海腥味很重,主要一双手背长满了肉疙瘩,这东西民间叫做鱼鳞节,科学解释属于扁平疣的一种,典型杀鱼杀多了的人手部特征。
  我没正面回答他,问道:“海里捞出来的东西?”
  红鼻子回道:“是!我前段时间剖开鱼肚子弄出来的,一块玉佩。”
  “别人都说这可能是好东西,让我来城里卖了。今天我特意没出海,跑了一天,但七八家古玩店都不收,说什么不真。”
  “这天色也晚了,我急着赶回去呢。你要觉得合适,你买了它。不然我这一天没出海,一分钱又没卖着,回去我老婆得骂死我。”
  我确定他并不是骗子。
  就一个原因,骗子绝对不会说自己的东西经过七八家古玩店鉴定为不真。
  就如同去找大夫看病,若大夫说,我瞧过好多人这种病,但一个没治好。
  但凡是人,都不会信他。
  有人估计会问,有没有可能这人是一种更高级的骗局?
  有可能。
  但更高级的骗局,像这种真实身份为渔民之人,根本做不出来。
  小学生是解不开微积分的。
  我说道:“拿出来看一下吧。”
  红鼻子闻言,脸色欣喜,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打开了外面的布。
  我脑门一跳。
  竟然是一块小拇指大小的血玉。
  血玉也叫血沁玉石,就是玉里面渗透进了血,经过几百年而形成,非常罕见,极为珍贵。
  这玩意儿的成因就有些惊悚了。
  古代人刚死,最后一口气咽下之时,将玉器塞入人的口中,玉会随气入喉,进入密布血管,经过几百年以上死血的浸透,血丝沁入玉中,形成华丽的血玉。
  但也不是每一块这种做法的玉都会形成血玉,需要地理条件、温度、侵染速度以及玉吸血程度等各种因素综合,才能最终成型。
  正因为极为罕见,无论庙堂王公贵族还是民间贩夫走卒,对血玉趋之若鹜,极为追捧,即便是无任何传承的血玉,其价格一直在玉器类古玩金字塔的顶端。
  民间血玉造假者,往往将玉塞进狗、羊等动物嘴巴,用胶带将动物活活给憋死,埋入地下,经过若干年后挖出,也可得血玉。
  古玩行当,这种仿玉叫“狗宝”、“羊宝”。
  这种手段形成的血玉,血不透而浮于表面,色不艳而夸张粗鄙,没什么价值。
  当然,有些造假者嫌麻烦,直接用劣质的岫玉染色,这种血玉反而有毒。
  我仔细看了看红鼻子的这枚。
  古玉料,血沁饱满直达玉心,通体透亮无瑕疵。
  这是真东西!
  我问道:“他们为什么不要?”
  红鼻子回道:“我也不大懂啊!他们基本都说什么血玉不可能在海里形成,因为海葬的人,要么尸首迅速腐烂,要么被鱼类吞噬,绝不会产生血玉。”
  “我听他们的意思,好像说我拿一块小古玉染色糊弄人,染色技术虽然不错,但编故事都不会,可惜了一枚小古玉,如果不染色还值个几千块钱,现在啥钱也不值,你说气不气人?”
  这些古玩店鉴师的判断非常有道理。
  一个地方出现一件本不可能存在的物件。
  换谁也不会信。
  但如果要说是别人丢到海里的一枚正宗血玉,被鱼给吃了,鱼又被红鼻子捞出来,这更天方夜谭。
  这概率,就如同告诉别人你与外星人谈了一场恋爱一样,根本不可信。
  可我却无比相信自己的眼光。
  这确实是一枚正宗的血玉!
  没有任何破绽可言!
  我问道:“你确定是从鱼肚子里剖出来的?”
  红鼻子闻言,举起手,无比激动地发誓:“这事情好几个渔民亲眼见的,我要是撒谎,天打五雷轰。”
  我想了一想,问道:“这什么鱼?”
  红鼻子转了转眼睛,回忆了一下:“过山鲫啊。”
  我奇道:“淡水溪里面的?!”
  红鼻子回道:“对呀!我在出海之前,在海边一条溪里捞上来的,当时没当回事,直接把它丢进船舱里,后来杀鱼时,才发现它肚子里有一枚东西。”
  我问道:“你捞过山鲫的溪水边,有小山包,还有坟墓吧?”
  红鼻子一听,神情顿时惊诧万分:“咦,你怎么知道呢?!前一段时间下雨,小山包塌方,确实冲出来几座烂坟。不是……老板,你这东西要不要?不要我可马上回去了!”
  我不仅哑然。
  鱼不能脱离水生活不假。
  但有一种鱼叫过山鲫,它可以爬山,在陆地里生活可长达六七天。
  这鱼还有一种特性,每当生存环境发生重大变化之时,它就喜欢爬上陆地晃荡两圈,还喜欢钻淤泥沟,吃东西也不大忌口,啥都会往嘴里吞。
  毫无疑问。
  这血玉并不是海里的,而是小山包坟地里的。
  大雨将坟地给冲刷开,露出了血玉。
  由于大雨致使环境改变,导致溪水里的过山鲫爬上了小山包,它在钻山上淤泥之时,吞了小血玉,最后又被红鼻子给捞到。
  奇葩吗?
  这确实是在我古玩生涯中,最为奇特的一次古玩来源!
  但这些我都不需要跟眼前这位渔民讲,估计他也听不大懂。
  我问道:“打算卖多少钱?”
  红鼻子挠了挠头:“一千行吗?”
  我问道:“确定吗?”
  红鼻子皱眉道:“算了,给五百吧……”
  我说道:“我挺喜欢这东西,给你两千。愿卖就卖,不卖你拿走,我不会再多说一句话。”
  红鼻子顿时瞪大了眼睛,像看傻子一样瞅着我。
  我起身走。
  红鼻子赶紧拦住了我:“卖卖卖!”
  他收了钱,非常开心地走了。
  我拿着血玉,对着夕阳瞅了几眼。
  玉映残阳。
  残阳若血。
  真是好东西!
  我寻思这帮开古玩店的,聪明误好货。
  往前走了几步,脑海突然想到了一句话。
  一个地方出现一件本不可能存在的物件。
  一道灵光忽闪而过。
  我头皮顿时一炸。
  冕旒帝王帽赝品鉴定方法。
  我竟然想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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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四十七章 柳暗花明
  这种柳暗花明的感觉,让我全身毛孔竖立,顿时兴奋不已。
  找天下仿品的破绽,无非就集中在两个范围:物品内、物品外。
  胡三秒的景泰蓝葫芦对锁,其破绽就布置在物品之内,砸开之后,里面留下了他的字。
  我此前一直按照这个思路,企图发现冕旒帝王帽赝品鉴定依据的蛛丝马迹,结果却陷入了死胡同。
  刚才无意之中,收了渔民的一枚小血玉。
  那些古玩店家认为,一个地方出现了一件不可能存在的物件,血玉绝不会在海里找到,因此而拒收。
  按照这一想法,我倒推了一下冕旒帝王帽。
  忽然发现了一个极为重要的细节。
  那就是贯穿整个唐代的“禁铜令”!
  唐代建立之初,由于前期隋末农民起义,天下混乱,民间以铜私铸货币的现象极为严重,造成整个国家各种货币泛滥,经济几欲崩盘。
  为了拯救国家的经济,唐代帝国的智囊们,提出了“废五铢钱,行开元通宝钱”政令,下令在全国范围内禁止私铸铜币,并认定私铸铜币为“恶钱”。
  与此同时,帝国还出台了一系列无比严厉措施,禁止私人买卖铜料和制造铜器,史书记载为“禁卖铜锡及造铜器者”,废黜了大量铜冶产业,对铜料进行无比严格的管制。
  这一措施,在唐代执政期间,从头到尾都不折不扣地执行。
  除之前流传下来铜镜等必要生活物品,民间祭祀、礼佛、生活器皿,用铜大面积减少。为弥补因禁铜给民间生活造成的不便,唐帝国开始大力推动陶瓷、漆器和染织业。
  瓷艺得到了蓬勃发展,出现了多体系的瓷窑,如青瓷越窑、白瓷邢窑等。
  享誉中外的唐三彩,也就是在这个背景之下出现。
  而这顶冕旒帝王帽,整个帽身几乎全以铜料为主!
  有人可能会问。
  唐代只是禁止民间私铸以及买卖铜器,但官方可以铸造,冕旒帝王帽是含元殿的东西,属于官方铸造物品,完全可以用铜。
  没错!
  但这正是杂项阎王的无比聪明之处。
  水平高的鉴师,一旦想到这里,会立马进行自我否认,戛然而止。
  但其实最重要一点在于,冕旒帝王帽的独特性质。
  冕旒帝王帽是帝王的象征。
  帝王平时不戴,只有在无比重大的场合下才戴。
  什么叫做重大场合?
  国之大事,在祀与戎。
  封建王朝两件最重要的事情,战争、祭祀。
  含元殿建设之时,正是大唐气象万千的时候。
  建成此殿后,每年元旦、冬至,帝王都会在这里举行祭祀大典,接受来自万国的朝贺。
  为此,这期间制作的冕旒帝王帽,不仅仅具备祭祀功能,还兼具无比隆重的外交功能,是一种国家形象的象征。
  试问,哪个推行全国禁铜令的大国帝王,会在如此重要的场合,戴上一顶全铜制成的冕旒帝王帽出现在大典?!
  禁铜是德政。
  帝王需要带头向天下示范自己德政。
  铜帽一戴,不仅打自己的脸,还打了整个唐帝国的脸。
  别说帝王了,就是唐朝负责礼乐的部门,也坚决不会让此重大的纰漏出现!
  这就是一个地方出现了一件不可能存在的物件。
  杂项阎王这件赝品实在太巧妙了。
  普通鉴师看形制、一流鉴师看文化、顶级鉴师悟人心。
  悟得还是千年前唐代的帝王心!
  我快速回到了酒店。
  这个局最重要的一环,已经被攻克!
  本来,若我不能悟出,还要采取一些更加艰难的手段,从杂项阎王嘴里硬生生撬出鉴定依据。
  现在不需要了,简单多了。
  之前进庄园鉴定冕旒帝王帽,我特意将手机调成了静音,现在掏出电话,发现有几十个未接来电。
  全是陆岑音打来的。
  前段时间我那样对她。
  按她的性格,在极度伤心之下,肯定会疯狂工作。
  今天突然几十个连环夺命电话,毫无疑问,她肯定在工作间隙,去看了自己老爹,已经发现麒麟玉佩不见了。
  隔着手机屏幕,我都能想象到她抓狂的样子。
  我将手机放在了桌子上,抽着烟。
  在这当口,陆岑音的电话还在持续不断地打进。
  再打了十几个之后。
  没继续打了。
  传来一条信息。
  “苏尘,你到底在搞什么?!”
  从信息来看,她应该猜到了什么。
  我不能给她任何幻想,直接关机。
  用那张新买来的电话卡,给肖胖子打了一个电话。
  “以后你和小竹联系我这个号码,原来的号码基本会处于关机状态,新号码不要告诉任何人。”
  “好,你那边怎么样?”
  “进展非常顺利,你们呢?”
  “我这里不大好,想象中的鱼还没向我靠近。小竹倒是把房子给卖出去了,涨到了三百万,看不出来这丫头做生意很有一手。”
  “不急,鱼快靠近了,稳住别浪。”
  “明白。陆大小姐最近状态奇差,今天她疯了一般,来找了我。”
  “她说什么了?”
  “她很聪明,别的没多说,就问你现在在哪儿。”
  “你怎么回?”
  “我是演员,不蠢!哥们就冷哼了一声,直接没搭理她,这气质拿捏的还可以不?”
  “非常可以!”
  陆岑音身边的暗线,没那么傻,不可能那么快就接近肖胖子。
  这人一定还在暗中观察。
  小竹房子卖完,陆岑音露出了重要东西丢失的马脚,暗线才会主动靠近肖胖子。
  时间已经来到了晚上。
  三黑子来了。
  我问道:“都弄好了吗?”
  三黑子回道:“走廊、酒店大门口,都摆布好了小摄像头。”
  我问道:“你那些手下呢?”
  三黑子回道:“全都在外面暗中候着,咱们什么时候开始?”
  我说道:“现在。”
  讲完之后。
  我出了门,在摄像头之下,重新走了一遍从酒店大堂进房间的过程。
  当然,这过程三黑子特意调试了镜头,只会显示我的身材,不会出现容貌。
  晚上八点二十,颜小月打来了电话:“你在哪儿?”
  我告诉了她酒店以及房号。
  颜小月恶狠狠地说道:“好小子,你等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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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四十八章 敢玩真的
  我强调道:“你最好别带人,我跟你聊聊你父亲入飞升坑之事。”
  颜小月闻言,突然格格笑了,笑得极为好听,像她唱歌一样。
  她问道:“你怕了?”
  我回道:“有一点。”
  颜小月说道:“怕了就好,今天我来找你好好聊聊。”
  “谈好了,可以让你死轻松一点。”
  “没谈好,那你就够呛了,会死很惨。”
  我回道:“知道了,我会好好聊。”
  房间里面有烟味。
  咱毕竟是第一次跟姑娘约在酒店房间见面,为了礼貌,我点起了檀香。
  在房间里看了一会儿电视。
  门铃响了。
  时间刚好九点。
  非常准时。
  透过猫眼一看,颜小月俏脸无比冷峻,正豪横无比地站在房门口。
  我打开了门,让颜小月进来,将门给关了。
  颜小月丝毫不惧,目光无比清冷地环顾了一下四周,无比蔑视地瞅着我:“房间还挺香。”
  讲完之后。
  我正要开口让她坐。
  这暴躁女却突然从包里拿出了一把短火铳,瞬间对准了我头,笑嘻嘻而又无比嘚瑟地问道:“你说今晚姑奶奶这一枪,该怎么开呢?”
  我立马举起了手。
  颜小月见状,俏眉上挑:“哎呦喂,苏大好汉咋变得这么怂了,之前不是还挺能吗?”
  我没吭声。
  颜小月说道:“自己趴床上去,把衣服全脱了!”
  我问道:“这样不大好吧?”
  颜小月银牙紧咬,露出终于报仇雪恨的畅快神情:“这样非常好!我今天特意带了相机,把你的美照全拍下来,贴满大街小巷。”
  “下面再加上一行字,祖传男性专科,专治各类男性疾病,让全魔人都见识一下你的风采。咯咯咯……”
  她笑得肩膀抖动,开心不已。
  似乎已经在电线杆上瞅见了我的美照。
  可笑声还没持续多少秒,她突然脸颊变得飞红,呼吸无比急促,身躯若棉花一样支撑不住,手中火铳“咣当”一下掉在了地上,整个人瘫软在地。
  她倒在地上,神情极度愤怒,眼睛瞅向了旁边的檀香:“混蛋,你竟然放毒烟!”
  我将三黑子带给我的檀香灭了。
  这玩意儿效果还挺霸道。
  幸好我提前吃了解药。
  我把软绵绵的颜小月抱到了床上。
  她现在除了嘴巴能讲话,四肢一点力气的都有,脸色相当潮红,若醉酒后的美人。
  还别说。
  这暴躁女真长得挺漂亮,身材也很好。
  我附在她耳边,脸露出邪魅状:“你说今晚我这一枪,该怎么开呢?”
  颜小月美眸瞪得老大,又急又气又恐惧。
  我挠了挠头:“要不我用相机拍下你的美照吧,贴满大街小巷。”
  “下面再加上一行字,祖传女性专科,专治各类女性疾病,让全魔人都见识一下你的风采。哈哈哈……”
  颜小月简直要疯了:“混蛋!你别乱来,我下面有五六十号老粮帮的人围着酒店!”
  “我要出了事,他们一定会上来将你碎尸万段!”
  我回道:“看到了,今天一路上都有老粮帮的兄弟跟着我。”
  颜小月闻言,从刚才短暂慌乱中回过神,表情开始变得有恃无恐:“你既然知道,现在、立刻、马上给我解药!”
  “老粮帮的人如果一直没我的消息,你应该知道后果!”
  我淡淡地说道:“他们现在已经撤了。”
  “不可能!风杵头没下命令,他们不会撤!”
  “怎么说呢……老粮帮的兄弟,什么都好,就两大缺点,互不认识、只认风杵不认丐头。我叫自己的人,提前装扮成了老粮帮的样子,给风杵头用了一点药,夺了他手中的风杵。”
  “那又怎样?没有行动暗号,你的人敢拿风杵发号施令,反而会被他们打死!”
  她还不相信。
  我解释道:“你们今天的行动暗号,风杵敲地面一下是盯点静待,连敲三下是迅速撤退。至于敲几下是发起攻击,我不知道,当然也不需要知道,因为现在他们已经撤了,根本没攻击的机会。我的人手中有风杵、会暗号,你说他们会不会撤?”
  颜小月美眸瞪得老大,瞠目结舌:“你你你……”
  我笑道:“很好奇我怎么知道?”
  颜小月:“……”
  我回道:“就不告诉你!”
  这事情其实非常简单。
  老粮帮的人白天在跟着我的时候,就一直采取这暗号。
  我也懒得去揭穿他们。
  三黑子等人混进里面去之后,发现他们今晚行动暗号依然未变。
  颜小月实在太自负了。
  上次老粮帮想牵我肥羊,吃了一次亏,今天她竟然还用老粮帮来对付我。
  颜小月试图从床上挣扎起来,估计想要拿电话,但完全无用。
  我坐在沙发上,点了一支烟。
  “你说你好好唱歌得了,趟古玩这浑水干嘛?”
  “就你这些江湖手段,在我眼里看来,跟小孩过家家似的。”
  颜小月彻底孤立无援了,只好抬出了杂项阎王来威胁:“姓苏的,你应该知道我爸爸是谁,他要知道你这么对我……”
  一听这种威胁的话,我就莫名的烦躁。
  我喝止道:“够了!我今天叫你来,不是跟你玩闹!”
  “颜旺孤傲自负、目中无人,被人下江湖帖入飞升坑,已经自身难保,还想他来救你?!”
  “不管你信不信,现在只有我才能救你爸。今天让你来,就是让你配合我。”
  “请你认真回答,到底配不配合?!”
  颜小月听见我怼她父亲,神情非常生气,一副桀骜模样:“我配合个屁!我爸江湖戎马一生,什么场面没经历过,就那些拉洋片的,还想动我爸,做梦去吧!”
  “姓苏的,你别猪鼻子里插葱装象!你不仅赌斗羞辱我店、夜场羞辱我、今天还羞辱我爸,姑奶奶跟你没完!”
  “你要是男人,今天就动一下我试试,少讲这些没用的废话!”
  这暴躁女是真难驯服!
  我冒火了。
  今天不好好吓一下她。
  她不知道马王爷有三只眼!
  我一把将她给抱了起来,直接给拎到了卫生间,将她“吧唧”一下,丢到了浴池里面。
  打开了水龙头,将池中水放满。
  在放水的时候,颜小月小还下巴上扬,一副有胆量你动我的模样。
  她身上衣服已经被水浸透。
  我调好了相机,打开了摄像功能,猛地一甩毛巾,扎住了眼睛。
  开始解自己的上衣。
  上衣解完,露出了哥们向来自信的肌肉。
  颜小月躺在水池里面,略带颤音地问道:“你……敢玩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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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四十九章 不许碰我
  我懒得理她。
  我听到她在咽口水。
  证明颜小月已经开始紧张了。
  当我用手去拿旁边洗漱台的计生用品之时,颜小月彻底慌了:“喂……你不要太过份……”
  我转身前往了浴池,打算开始对她动手。
  颜小月突然害怕的尖叫起来:“臭混蛋,不许碰我……”
  竟然还在骂我!
  我撩了她的下巴,开始动手去解她的衣领。
  她终于服了,带着哭腔说道:“我们可以谈谈……”
  就这儿?!
  我厉声问道:“真谈还是假谈?!”
  她呼吸无比急促,颤声回道:“真谈。”
  我说道:“很好!你要是不好好谈,我们可以用其它方式更刺激的方式交流!”
  颜小月:“……”
  我解开了眼睛上的毛巾,见到颜小月半躺在浴池里,全身瑟瑟发抖,俏脸一片蜡白,一副异常恐惧又恨不得马上杀了我的模样。
  我穿上了外套,将她从浴池里拎了起来,把她拎到了房间沙发上。
  手中就像拎了一床过水被单,哗啦啦的浴池水从卫生间一直淋到沙发。
  今天就让她在沙发上待着!
  我不能让她上床,因为等下我还要睡觉。
  我说道:“时间很晚了,简明扼要地说。”
  “老山鸡一直想借机会吞掉你们颜家的产业。你父亲前段时间出山做了一件赝品,我不知道你清不清楚内情。现在的情况是,他们搞了一个江湖金榜,准备请人鉴定出赝品的瑕疵,再用飞升坑局弄死你父亲,扫除吞并颜家的唯一障碍,这次他们志在必得!”
  “为了这件事,我前期做了大量工作。可以说,目前只有我才能救你父亲!你现在需要配合做两件事,第一,对外承认并散播出去消息,我是你地下恋情男朋友,但你爸爸对我极度不满意,甚至一度想杀了我,让我别纠缠你。”
  颜小月闻言,气得不行:“我承认你个锤……”
  我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她不敢吭声了。
  我继续说道:“第二,按你父亲那种茅坑里石头的性格,他一定会参加飞升坑,而且,他还极度自负,认为天下没人能鉴定出赝品瑕疵,必然会独自前往。你要提前召集好老粮帮的兄弟以及你父亲江湖老旧部下,埋伏在附近,一旦出事,才有挽救机会。”
  “这两点,能不能做到?!”
  颜小月冷哼了一声:“首先,我爸爸做出来的东西,没人能鉴定出瑕疵,飞升坑不可能会出事。以我爸的江湖名气,这帮臭拉洋片的也不敢动!”
  “其次,你为什么要救我爸,我凭什么要相信你这个混……说的话?!”
  我冷冷地回道:“最后解释一遍,说完我不会再说了。”
  “无论对方能不能鉴定出瑕疵,一定会通过飞升坑弄死你父亲,这是我让你到时务必要召集齐人的原因。”
  “我救你爸,有着自己的目的,你不需要知道。至于你信不信我,你可以回去跟你家老爷子说一句话,共八个字,国之大事,在祀与戎,再听一下他的看法。”
  讲完之后,我转身将房间灯给关了,上床盖被子睡觉。
  “喂,你有毛病吧,快给我解药!”
  “我浑身是水,你让我就这样坐一晚上?!”
  “混蛋!你说句话!”
  我回道:“对了,你一定记住,你男朋友我姓柳、不姓苏。”
  “我姓你个鬼!快给我解药,这样我会感冒!”
  感冒?
  你发烧都不关我事。
  我抬手拿起了遥控器,把空调开冷了一点。
  翌日一早。
  我起床之后,见到颜小月已经在沙发上睡着了,衣服还没干透。
  赶紧洗漱完毕。
  我将她的那把小火铳和相机给拿了,快速离开。
  三黑子的檀香药效顶多支撑到今天早上八点。
  我不想她醒来之后再跟我纠缠。
  出了门之后,三黑子已经在酒店门口等我了,我迅速坐车离开,换了一家酒店入住。
  当天无事。
  晚上夏禧打了电话过来,约我在一家茶楼见面。
  按时间去了茶楼。
  夏禧一身墨镜、帽子装扮进来了。
  这货上次受伤比较重,虽然恢复的速度算快,但走路还是要慢慢抻着走,像个小老头。
  进门之后,夏禧说道:“妈蛋,老山鸡已经疯了,他说一定要弄死你,还是碎尸万段那种!我跟了他这么几年,还是第一次见他这样抽风,那模样看了都恐怖。”
  我笑道:“他准备怎么弄死我?”
  夏禧回道:“车祸、下药、放炮、刀砍……总之,什么手段最狠毒,按什么手段来。我咬牙切齿地对他说,这事我来办,一定会让你消失。”
  我问道:“他同意了?”
  夏禧回道:“能不同意吗?他至少还要在医院待五天才能正常走路,现在他一刻也等不了。我已经向他打了包票,五天内你要不死,自己提头去见他。”
  “老山鸡彻底魔怔了,他呲着假牙说对我说‘大夏,你来弄死颜旺这个未来狗女婿,五天后我在飞升坑来弄死颜旺,并把颜小月给弄上床,这才叫杀人诛心,干干干!’,我向他发誓,不宰了你,今生誓不为人。”
  火已经彻底烧起来了。
  老山鸡也快要烧死自己了。
  我点了点头,将我在苍狼酒吧亲颜小月、两人前后进入酒店一个房间共度良宵的摄像头截屏以及老山鸡写下的字据,全给了夏禧。
  夏禧看了照片之后,嘻嘻直笑:“这拍摄手法可以啊,酒吧照片有一种好事者偷拍的感觉,酒店监控截屏下面还有进出房间的时间……谁看到这玩意儿,都会相信你和颜小月是地下恋情。对了,忘记问你一件重要的事。”
  我问道:“什么事?”
  夏禧满脸真挚地问道:“颜小月长这么漂亮,晚上表现怎么样?”
  我回道:“滚一边去!”
  “录音机带了没有?”
  夏禧说道:“带了。”
  讲完之后,他从兜里掏出了磁带录音机。
  我调整酝酿了一下情绪,开始讲话录音。
  录音内容是关于冕旒帝王帽的鉴定秘密。
  一共两份录音。
  一份是胡说八道的假鉴定意见。
  一份是我发现的真实鉴定依据。
  在录音过程中,我痛哭流涕,一边讲着鉴定的秘密,一边哀求夏禧饶我一条狗命。
  录完之后。
  夏禧将一真一假两份录音给收了起来,脸上肌肉直抽搐:“干!你这也太能演了,我特么听到这录音都觉得自己快把你给弄死了!”
  我问道:“马上要进入核心剧情了,需要我再给你捋一遍这个局的思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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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五十章 出发
  夏禧回道:“还是再捋一遍吧!我上次都被你带的人打傻了都。”
  我点了点头。
  “我们这把局目的,是做死老山鸡,扶你上位。但老山鸡势力太大,我们根本动不了他,只能借刀杀人,而最合适的刀,就是他的顶头上司疯虫。要让疯虫动手搞老山鸡,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让疯虫认为,老山鸡已经背叛了他。”
  “老司理下命令给疯虫搞飞升坑局吞并颜家,为此,吞并颜家是疯虫必须不折不扣完成的死任务。老山鸡是这次死任务的具体操办人,如果在这件事上出了事,疯虫又突然发现老山鸡背叛,他一定会对老山鸡不客气。”
  “这是我们这把局的基本逻辑。”
  夏溪忙不迭地打断道:“逻辑我懂,你再解释一下之前的系列骚操作就行。”
  我继续解释道。
  “我带人打了老山鸡,目的就是让老山鸡发疯,他会派你来报复我。你在报复我的过程,我受不了你殴打,向你祈求放过我,并表示自己是颜家未来女婿,颜小月告诉了我冕旒帝王帽赝品的鉴定秘密,希望通过这个秘密,换取自己一条性命。”
  “老山鸡基于你调查我身份获取的这些照片、酒吧人反映等情况,一定会对我是颜小月地下男朋友确信无疑,我临死之前卖老丈人求生所说的秘密也是真的。然后,你给老山鸡听刚才那遍假鉴定意见的录音,他听完之后,你想办法立即将假鉴定意见录音给销毁!”
  “到时候,老山鸡会用这个假鉴定意见,信心满满地前往飞升坑,并当着一些江湖中间人的面说出来。但因为这个鉴定意见是错误的,颜旺肯定会耻笑并反驳老山鸡无知,并说出真实的鉴定依据。”
  “按老山鸡一不做二不休性格,他在勃然大怒之下,为了完成任务,一定会不讲江湖规矩,下令杀颜旺。我会提前在飞升坑附近埋伏好人,到时候把颜旺给救走。”
  “飞升坑失败,人没杀着,还在中间人面前因不讲江湖规矩丢了大面子,疯虫一定会过问原因。”
  夏禧点了点头:“对!疯虫会勃然大怒!”
  我说道:“老山鸡肯定解释不出原因,因为他无比相信你,也无比相信我颜旺女婿的身份,找不出任何环节出错,必然会支支吾吾。”
  “这个时候,你立即向疯虫献投名状,说老山鸡背叛了疯虫,在飞升坑故意演戏,他真实目的是联合颜旺、自立门户。背叛的证据是,你将另一份真鉴定意见录音提交给疯虫。”
  “你告诉疯虫,其实你给老山鸡的是这份录音,但不知道为什么,老山鸡在飞升坑局现场,却故意擅自改变了说法。老山鸡肯定会慌,骂你在撒谎,并解释他当时听到的根本不是这个录音。”
  夏溪笑道:“可假录音已经没了,而且,理论上讲录音的你,在讲完录音之后,被我给杀了,死无对证。哈哈哈。”
  我回道:“没错。”
  “你趁热打铁,再告诉疯虫,你在殴打我的时候,曾搜了我的身,还发现了一张老山鸡向颜家献忠的字据,将这字据也提供给疯虫。”
  夏禧说道:“老山鸡一定会懵,并向疯虫解释这是他当时被你殴打之后逼迫下写的,还会说当时我也在场。可同样,你已经死了,我当时一直晕着,再次找不到对证。”
  我说道:“事证、书证、音证,三证齐全。到了这个程度,像疯虫这种宁杀错不放过的暴戾性格,肯定已经勃然大怒了。”
  “你再添一把火,说其实你之前早就发现了老山鸡不轨,但迫于压力,一直不敢说,你告诉疯虫,老山鸡为了背叛,还提前把家属给转移了。”
  夏禧说道:“卧槽,这有点残忍,也有点小激动……不对啊苏子,这里有一个矛盾问题,老山鸡既然联合颜旺打算自立门户,并在飞升坑局放过了他,为什么会派我杀了颜旺的未来女婿呢?”
  我笑道:“这几天颜小月会提前放出消息,颜旺对我和她之间恋情极度不满,甚至还想杀了我,让我不纠缠他女儿。老山鸡既然已经跟颜旺联合,杀我的目的,一来报他被打之仇,二来顺手替颜旺解决掉我这个麻烦。”
  夏禧说道:“确实天衣无缝!但我听说,颜小月非常难搞定,她会服帖听你的去放消息?”
  我回道:“她不会,但我让她向颜旺转达了一句话,颜旺听到这句话,一定会逼着她按我的要求去做。”
  夏禧闻言,哈哈大笑:“一个字,绝!”
  这货连喝了两口茶,突然掏出了一把伸缩刀,嘴巴对着刀口吹了两口气,眼睛恶狠狠地盯着我。
  “录音已经录完了!按照计划,我现在要做掉你,拍下你被我捅死的照片给老山鸡看。”
  “你说,上次你叫人打我这么狠,我这下要不要也做得逼真一点呢?”
  我说道:“你别乱来……”
  话音刚落。
  夏禧抬手将一罐子假血泼在了我头上,嘻嘻直笑:“你小子太聪明了,不能留啊不能留啊……”
  一把伸缩刀立马捅在了我脖子上。
  这玩意儿就是电影片场的道具。
  看起来像刀已经插进脖子了,但其实并没有。
  他仔细看了看刀口,为更加逼真,还专门涂了不少假血在我的脖子上。
  尔后。
  他把灯给关了,让我摆出惨死的姿势拍照。
  拍完照片,我们看了一下,昏暗无比的凶杀案现场,简直惨不忍睹。
  依然没拍我的正脸。
  老山鸡对夏禧无比信任,照片里的我,与打他的人身材什么都一样,他肯定不会任何怀疑。
  做完这些之后,夏禧先出了门。
  我清理了一下身上的假血,也出了门。
  接下来几天,三黑子一直在同悦古玩附近打探消息。
  给我的反馈为:颜旺对颜小月这场地下恋爱,勃然大怒,老头公开到同悦古玩大声训斥了好几次颜小月。
  这是一个老江湖!
  飞升坑局他不能不参加,事关毕生荣誉。
  但当他听到“国之大事,在祀与戎”这句话之后,参加飞升坑局所赖以仰仗的金刚盔甲彻底没了。
  颜旺害怕了。
  尽管他不知道我什么目的,但现在必须压宝在我的身上,开始按我的要求,配合演戏。
  这是无比聪明的做法。
  我曾问三黑子,颜小月在干嘛。
  三黑子回道:“她生病了,在同悦古玩里躺着,每天有私人医生给她打吊针。”
  我想笑。
  第五天晚上,离飞升坑局开始之前的一个小时。
  三黑子带了六个人前来集合。
  我对他们说:“今晚的任务,把你们扛沙包所有江湖手段全用上!”
  “只需成功,不许失败!”
  他们齐声回道:“明白!”
  我说道:“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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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五十一章 猴儿凳与太师椅
  飞升坑设在松江郊区的一个山坡底下。
  杂项阎王在华东区域名气挺大的。
  这次他被动接飞升坑,其实在魔都古玩界暗中造成了一定影响。
  估计挺多人想到现场看一看这场难得一见的飞升坑局。
  可老山鸡邀请的见证中间人不多。
  毕竟搞太热闹了,不大好收场。
  这种江湖玩法,坑是自己爬进去的,输了自己待坑底九天,死了也跟别人无关。
  看起来比较迂腐。
  但其实也可以理解,人活脸、树活皮。
  面子这种东西,对杂项阎王这种具有非常高江湖地位的人来讲,有时比性命还重要。
  如果换成九儿姐,她不仅不会跟别人玩,还会想办法让别人掉坑里吃屎呛挂。
  九儿姐常说,要脸等于要死。
  每当她讲这句话的时候,我心里就寻思,那是因为她在江湖上籍籍无名,根本没脸。
  但这话我不敢当面说,否则她会弄死我。
  到后来,我想明白一个道理,一个没漂亮羽毛的人,在泥坑里扑腾滚打搏杀,不用担心弄脏身子,其实才可以做到完全无所畏惧。
  我今生永远不需要羽毛。
  我与三黑子等人全化了妆。
  快来到山底之时,我们分开。
  他们按我的要求去办事了。
  天色有点黑。
  往前走了一段路,见到前面山坡上有几人,在夏禧的带领之下,打着探照灯正布置飞升坑,他们在往坑边撒菜籽油。
  坑旁边一根粗铁柱,上面有葫芦绳。
  地上两张椅子。
  一张是简单的三角木板。
  一张是太师椅。
  入坑之人,需乘坐三角板下到坑底,绳子斩断。
  若入坑之人制作的赝品,坑外没人能够找出其中缺陷,则将太师椅放入坑中,入坑之人再乘坐太师椅被拉上来,享受坑外之人的三磕九拜大礼。
  若赝品被坑外之人找出了缺陷,入坑之人必须不吃不喝在坑底待上九天。
  这是一种比较有意思的老江湖规矩。
  三角板别称也叫猴儿凳,矿山下洞的工人常坐,屁股坐在三角木板上,手抓着绳索,下井洞。
  这种姿态比较滑稽、逼仄,人坐三角木板,像猴子一般。
  飞升坑本来是外地制赝师为了挑衅当地古玩赝品行当一种局。
  下坑坐猴儿凳,意思是入坑之时,你就是一个外地过来无名闹腾的猴子。
  上坑坐太师椅子,意思我们辨别不出赝品的瑕疵,你不是猴子,是大师,值得尊敬。
  太师椅一升空。
  江湖名气,也由此来了。
  我走过去之后,旁边几人迅速停下手中动作,无比警惕地看着我,手纷纷摸着腰部。
  估计腰上有什么武器。
  夏禧无比淡定地说道:“新来的小弟,自己人。”
  几人闻言,放松了戒备。
  夏禧对我说道:“那个谁……来了就别傻愣着跟电线杆一样,先过来试试猴儿凳稳不稳当,别到时颜老头坐上去绳子断了,还没玩就先摔死,鸡哥可要骂死我。”
  我瓮声瓮气回道:“好的老大!”
  几人闻言,绑好了猴儿凳。
  我坐上了三角板凳子。
  绳子发出叽叽嘎嘎响动,放我下去了。
  这个坑大概有十几米深,周围全是布满了菜籽油。
  别说颜旺这种老头了,就是卞五那种有厉害爬墙功夫的人,也没本事上来。
  坑底比较暗,他们基本都在上面忙,也没人专门打探照灯照我。
  我迅疾用石块在坑壁写了几个大字。
  “不升坑、不点香。”
  非常醒目。
  写完之后,我对着上面喊道:“老大,绳子牢靠,没任何问题!”
  之所以要写这几个字。
  老山鸡四个搞死颜旺的方案,直到二十分钟之前才告诉夏禧。
  第一,如果冕旒帝王帽赝品鉴定依据没问题,老山鸡讲出依据之后,颜旺若讲江湖死规矩,会自己待在坑底九天,必死。
  第二,如果冕旒帝王帽赝品鉴定依据出现了问题,那必须用太师椅将颜旺升上来。他们会暗中动手脚割裂绳子,在快升到顶时,绳子断裂,摔死颜旺。
  第三,进坑之人需要点一支香,以一支香时间为限,让坑外之人说出赝品的鉴定依据,按江湖老规矩,香由坑外之人提供。即便万分之一可能,绳子没断裂,老山鸡用的是特制毒香,颜旺即便正常升上来了,几天之后,没解药,会重病昏迷,不出十天必死。
  第四,万一出现异常情况,有人突然来袭击截局,老山鸡会指出颜旺不讲江湖规矩,立马发信号召集外面提前布置好的下属,到时乘乱斗殴,将颜旺弄死。
  四个方案考虑周全、层层递进,可谓极为狠毒。
  老山鸡不魁是毒辣的老江湖,尽管他无比相信夏禧,认为夏禧给他提供的鉴定依据一定是真的,但还是做好了不同情况备选方案。
  在重重的围困之下,颜旺几乎插翅难飞。
  像颜旺这种无比自负的老顽固,要不是我之前让颜小月提醒他,肯定会认为自己江湖地位高,老山鸡根本不敢耍阴招搞他。
  可人家不仅要耍,还耍得极端无耻、残忍。
  夏禧在上面回道:“拉他上来!”
  我被人给升了上去。
  跟着他们一起忙活了一阵子,外面脚步声传来。
  转头一看,老山鸡带着五六个人来了。
  这货上次被打老惨了。
  走路一瘸一拐,上坡的时候,还要人搀扶。
  我瞅见他装的假牙、人中上烫伤留下的疤痕以及眼眶上未完全痊愈的伤口,觉得有点好笑。
  老山鸡腆着大肚子,看了看坑,呸了一口:“艹!这高度能摔死老东西吗?”
  夏禧回道:“放心吧鸡哥,这都三四层楼高了!”
  老山鸡呲着假牙,抬手拍了拍夏禧肩膀:“大夏,你这几天办事相当利索,改天见到疯哥,我好好提携下你。”
  夏禧说道:“那是!跟着鸡哥这些年,我就是一头猪,也学会耕田了!”
  老山鸡闻言,哈哈大笑,但笑得太过剧烈,可能牵扯到了伤口,又呲牙咧嘴:“不错,不愧是你!”
  老山鸡捏了一根雪茄出来。
  夏禧赶紧给他点火。
  老山鸡抽了两口,转头看了看众人。
  在目光转到我身上的时候,老山鸡突然暴凸眼一瞪:“这小子……看起来不太像好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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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五十二章 敬空香
  我:“……”
  哥们肯定不是什么好人。
  但老山鸡不可能认出我。
  估计也就是见我面生。
  我神情害怕地退了两步,赶紧低下了头。
  一副小弟恐惧大佬的模样。
  夏禧反应也快,对老山鸡说道:“刘老千场子的小马仔,前些天暗暗投我了,干事还利索的。”
  老山鸡闻言,突然笑了,嘴角叼着雪茄:“卧槽!这太特么卧槽了!老子正准备过些天干掉刘老千呢,把这小子留着,让他去当个卧底。”
  夏禧冲我大声训斥道:“还不谢谢鸡哥!”
  我瓮声瓮气地回道:“谢谢鸡哥!”
  老山鸡挠了挠头,又说道:“对了,刘老千那个小老婆长得不错,改天你小子去盯着她,见她身边没人的时候,你告诉我,老子要把她弄上床,杀人诛心,哈哈哈!”
  这王八犊子太混了。
  之前他对夏禧说不仅要弄死颜旺,还要把颜小月搞上床,也说什么杀人诛心。
  我有点后悔那天对他下手轻了。
  正在此时。
  远处探照灯亮了。
  先上来了三位见证人。
  正常情况之下,见证人都是与双方没什么利益瓜葛之人。
  飞升坑结束之后,胜利的一方,会给见证人封大红包。
  但很显然,这三位哥与老山鸡非常熟,热情地互相打着招呼。
  其实,按颜旺之前的性格,根本不把老山鸡放眼里,对谁来当见证人,完全不会去管。
  一会儿之后。
  颜旺来了。
  老头今天穿着一套丝绸唐装,手拄着楠木拐杖,脸色无比冷峻。
  他只带了一人。
  一位护宝红花。
  这位护宝红花脸庞棱角分明,步伐沉稳,目光锐利,估计是一位顶尖功夫好手。
  几位中间人客套地与颜旺打了一下招呼。
  颜旺微微一抱拳,算回礼了。
  老山鸡瞅了瞅手表,说道:“老爷子今天挺准时啊!”
  “可真是够爷们的,一大把年纪了,不在家锻炼括约肌省得尿床,还敢来玩飞升坑,熊某当真是佩服,哈哈哈!”
  这话相当无耻而嚣张。
  颜旺连正眼都没瞅老山鸡一眼,环视了一下四周,脸沉若深潭,朗声说道。
  “老夫横行江湖之时,有些鼠辈还在尿泥巴玩!”
  “今晚来这里,再次接受一下江湖宵小的三磕九拜大礼,亦未尝不可!”
  还别说。
  杂项阎王一番话,虽然是回骂,但声若洪钟,自然威武。
  老山鸡闻言,嘿嘿一笑:“秦皇汉武,一钵黄土!年轻人要吃饭,老家伙老端着饭碗可不大好,我把你的饭碗接过来,省得你手抖将碗给砸了,你要不要谢谢我?”
  讲完之后。
  老山鸡还无比嚣张地将烟圈往颜旺的脸上一喷。
  这货的行为恶劣的令人发指!
  他仗着自己的势力以及今晚四处布下的毒箭,将一代江湖枭雄的尊严摁地上疯狂无比地摩擦。
  忽然之间!
  颜旺手中的拐杖猛然砸了过去。
  老山鸡完全猝不及防,一声惨呼,竟然被颜旺给硬生生打倒在地,额头顿时飙出血来。
  老兵不死,易未凋零!
  颜旺这一棍子,可真解气!
  不过他一位老头,之所以能一棍子将老山鸡给彻底撩翻,主要原因是老山鸡身上伤没全好,颜旺出手又快又狠,老山鸡压根没预料到他敢动手。
  夏禧见状,大恼道:“妈的,给老子上!”
  几人立即向颜旺扑去。
  颜旺身边那位护宝红花嘴里一声爆喝,一个侧鞭腿,反手一个肘击,两声惨呼传来,当头冲上的两人立即被他干翻在地。
  护宝红花目露杀意,架势无比沉稳,死死地护在了颜旺身前。
  夏禧不愧是一流演员,他扶起了老山鸡,猛地抄出了腰间的匕首:“全给我上家伙!”
  旁边人闻言,纷纷拔出了腰间的匕首。
  “不要动,不要动!”
  老山鸡呲着假牙,抬手阻止了夏禧等人。
  他摸了一摸额头,看了看手上的血,脸上肌肉直抽搐,晃了两下脖子,发出咔咔的响声,竟然无比变态地笑了:“我特么流血了……”
  “你们都看看,我特么是不是流血了?!”
  “哎呦卧槽,我刚才竟然被老王八咬了一口,太尼玛疼了,哈哈哈!”
  老山鸡肯定会叫夏禧别动。
  现在打起来,飞升坑局无法如期进行,江湖人士还会骂老山鸡不要脸,仗着人多群殴老者。
  这并不是他想要的。
  虽然老山鸡本来就没脸,但在飞升坑局这个婊.子牌坊没拆之前,还是要竖稳当一点。
  夏禧也正抓住了这点,故意装成怒发冲冠为大哥出头的样子。
  旁边一位见证人立马劝解道:“熊老板,千万别斗气,任何纠葛别动手,可以宝上见真章啊。”
  老山鸡抽了抽鼻子,用舌头舔了舔手上的血,舔完了之后,还深深嘶了一口气。
  “没错啊,咱今天是来溜王八开心的,置哪门子气呢!”
  “不生气,我特么还要笑,笑一笑,十年少嘛,略略略!”
  老山鸡还用手扒拉着嘴巴,冲颜旺略略吐着舌头。
  这装逼的恶心范。
  如果我不是亲眼所见,是万万不敢相信!
  见证人点了点头,转头对颜旺说道:“颜老爷子,您看呢?”
  颜旺异常不屑地冷哼了一声,将拐杖一甩,变形的手掌往外一摊:“拿香来!”
  夏禧从旁边包裹里拿出了一支香,递给了颜旺。
  颜旺双手捏着这支香,神情无比肃穆,开始敬空香。
  敬空香就是不点着敬。
  “一敬天地馈赠万宝!”
  “二敬祖师授艺赏饭!”
  “三敬灵宝庇佑贱体!”
  前两句好理解。
  最后一句意思就是这次进飞升坑,身家性命与荣誉,全拜自己手中制作赝品宝物庇佑之意。
  他的敬空香仪式也非常独特,先跨前三步鞠躬虔诚敬天,退后三步单腿半跪敬祖师,起身后手执空香画乾坤圈敬灵宝。
  非常传统的江湖规矩。
  尔后。
  颜旺走到飞升坑面前。
  “颜某入坑可承生死,升坑敢享受荣华!”
  “小子们,上凳子!”
  旁边两人立马将铁柱下面的绳子拉了过来,把猴儿凳放到了颜旺面前。
  颜旺无所畏惧,大跨步坐了上去。
  猴儿凳叽叽嘎嘎地载着颜旺,往坑底放。
  老山鸡见状,开始癫狂无比地哈哈大笑。
  月光如水,平静异常。
  八面埋伏。
  如芒刺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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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五十三章 见证奇迹
  猴儿凳很快就隐没在了黑暗当中。
  杂项阎王带来的那位护宝红花,目光无比冷峻,身躯笔直地站在飞升坑的边上,无比警惕地环视着四周。
  气氛一下变得无比紧张起来!
  夏禧身子趴在坑沿,往下瞅了一会儿,起身对老山鸡说道:“鸡哥,他已经到坑底了!”
  老山鸡闻言,腮帮子紧咬:“问一下他开始点香了没有!”
  夏禧冲坑底大声问道:“喂!点香没有?游戏要开始了!”
  下面传来杂项阎王带着回音的回答:“老夫已点香,开始吧!”
  点香是不可能的。
  我从坑底上来之后,颜旺还没有到。
  当时就已经发信息告诉了颜小月,让她转告颜旺,一定要注意坑壁上的字。
  颜旺只要一点打火机,就能看到无比醒目的六个字:“别点香、别升坑。”
  但他在下面到底有没有点,我们上面的人根本看不到,毕竟坑有十多米深。
  老山鸡眼睛中杀意频现,耳朵不断地抖动。
  我上次在废弃工地放过他的时候,这货的耳朵也开始剧烈抖动,这是他要开始动手做人的表现。
  老山鸡晃了晃脖子,腮帮子紧咬,转头对着几位见证人说道:“几位见证人全都在场!既然是玩飞升坑,我们就不讲虚的!江湖老规矩,今天就两个结果,要么他在坑底待上九天,要么老子带人给他磕头!”
  “杂项阎王之前曾接我主家一笔单,制作一顶冕旒帝王帽。当初,这老东西夸下海口,说世间之鉴师,无人能鉴出这玩意儿是赝品,否则,他愿意提头来见。我们也是信了他的邪,拿这东西去干了一件大事!”
  “具体什么事就他妈不说了,反正这屁东西出问题了!我们拿回东西来之后,你们猜怎么着?真是太特么卧槽了!哥们我火眼金睛,竟然一眼就看出这屁东西的问题所在!老东西还吹牛说没人能看出来,简直笑死他奶奶!”
  一位见证人说道:“熊老板,各行各有各行法。”
  “你们和颜老板之间有什么纠葛,可以局中见真章。我们相信,颜老板一生江湖戎马,既然答应了设飞升坑,必定会讲江湖规矩解决这个问题。”
  老山鸡闻言,冷哼了一声,对夏禧说道:“你们几个,都特么给我录好音!”
  “我等下讲出来破绽,看老家伙怎么解释,再让见证人定夺!”
  “老东西要是敢不讲江湖规矩,这录音就天下皆知,成为他身败名裂的证据!”
  夏禧一听,赶忙打开了录音机。
  老山鸡转身从包裹里拿出那顶冕旒帝王帽赝品,又拿出了一个矿泉水瓶,瓶子里满满一瓶水。
  他清了一清嗓子:“咱玩古玩的都知道一件事,明矾胶可以除铜绣。这顶唐代冕旒帝王帽赝品,上面几乎没有铜绣,很容易让人误以为,这破玩意儿专门用明矾胶清理过。”
  “但有一点大家别特么给忘了,明矾胶除了清铜绣,还可以写密字!密字肉眼不可见,但一旦见水,立马可现,这是古人传密信的主要做法!老家伙倒有点智商,他利用这一点,在帽子不起眼的部位,用明矾胶写上了一个‘颜’字!古宝用今字,这就是赝品的铁证!”
  “这做法骗骗一般水平之人还可以,人家可能会以为帽身上的明矾胶是除铜绣而用,不会往这方面想,更不敢拿水去泼宝验证。但这种小伎俩,怎么能逃过我的法眼?老家伙以为吹牛不犯法,鸡爷告诉你,不犯法但犯事!哥们今天就要让他放下饭碗、立地成佛!”
  这是我那遍假录音编出来的假鉴定方法。
  老山鸡倒是背诵的挺溜。
  之所以讲这个办法。
  因为用其他办法,老山鸡都会提前拿冕旒帝王帽来印证。
  只有这个办法,他不敢先拿水去试。
  明矾胶密字这种手段,水浸透了明矾胶一次,字显现出来之后,如果下次再用水去泼,里面的字将几不可察。
  为了确保飞升坑局不出现失误。
  老山鸡只会在现场进行第一次试验。
  接下来。
  必定就是他被打脸的时刻。
  那几位见证人窃窃私语。
  “这藏字的办法还真的出其不意啊!”
  “确实!换成是我,绝对想不到会用这种手段。”
  “有点可惜了,颜老板一生制赝无数、横行江湖,今天却摔了跟头。”
  “……”
  老山鸡听到了这些话,无比嚣张地哈哈大笑。
  笑完之后。
  老山鸡一瘸一拐地走到了坑边,趴在坑沿上,对着下面说道:“老家伙!你要是现在服输,我倒可以让人用猴儿凳拉你上来。”
  “但上来有三个条件,第一,同意将弘宝工艺品厂让给我。第二,可以饶你一条狗命,但你必须自废几样灵官,不需要多,眼瞎、耳聋、手脚废就可以了。第三,让你女儿颜小月跟我几年。”
  “实话跟你说吧,哥们今天设飞升坑局来斗你,就是为了搞弘宝工艺品厂到手,也确实看你不顺眼很多年了。你要答应这几个条件呢,鸡爷我慈悲为怀,让你苟延残喘几年!”
  老山鸡彻底撕破了最后一丝虚伪。
  连那几位见证人听得都直皱眉头。
  飞升坑虽然是古玩行当的生死游戏,但毕竟还是一种技艺比拼手段。
  老山鸡这样恬不知耻讲出自己的目的,简直不要脸到了极致!
  “滚!”
  颜旺在坑底下大骂道。
  老山鸡嘿嘿直笑,从坑沿起身。
  他知道颜旺不可能会答应,故意激怒他。
  按老山鸡的话来说,这叫杀人诛心。
  老山鸡转头对几位见证人说道:“各位好朋友,接下来就是我们见证奇迹的时刻!”
  讲完。
  老山鸡拿着矿泉水瓶,将水倒在了冕旒帝王帽赝品上,嘴里还哼唱着歌曲。
  “洗澡澡,洗个大澡澡……”
  几位见证人全都探头过来,打着探照灯,往冕旒帝王帽赝品上看。
  洗来洗去。
  老山鸡突然停止了唱歌,脸色逐渐拉了下来,并变得满脸懵逼。
  他转头先看了一眼夏禧,又抬手继续在帽子上搓。
  搓了半天。
  冕旒帝王帽却没任何反应。
  老山鸡脸上肌肉直抽搐,转眼瞅见旁边一位正满脸好奇在看帽子变化的下属,勃然大怒,猛地拍了一下他的头。
  “看尼玛啊看!再给老子拿两瓶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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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五十四章 截局
  小马仔被他拍得浑身哆嗦,立马转身去拿矿泉水。
  两瓶矿泉水送到。
  老山鸡一股脑全给打开,倒了下去。
  可无论他怎么搓,帽子上面就是没传说中的“颜”字。
  老山鸡拎着那顶赝品帽子,站在原地,神情像遭了雷劈。
  一位见证人皱眉道:“熊老板,这帽子根本没有明矾胶写的字啊,你们判断错误了。”
  老山鸡闻言,嘴角疯狂抽搐,恶狠狠地瞪了一下这位见证人。
  见证人似乎有一点害怕,身躯不由自主地退了几步。
  坑底下传来杂项阎王苍劲无比的大笑声。
  “颜某所制宝物,从来不用古宝今字的手段!”
  “上面的人全都听着,今日老夫告诉你们真相!冕旒帝王帽真正的鉴定依据,在于帽子出现的时机!大唐禁铜,冕旒帝王帽乃国之象征,帝王以上率下、示以德政,根本不会戴铜帽,这才是真正的鉴定依据!”
  “无知之徒,竟然将明矾藏密字作为依据,又找不出字,简直滑天下之大稽!哈哈哈!”
  几位见证人听了,神情顿时恍然大悟。
  “这做法简直绝了!”
  “当真是奇妙无比,鉴定依据不在宝内,却在宝外。”
  “颜老板不愧是华东杂项第一把交椅,实在太厉害了。”
  “……”
  这些人其实就是墙头草。
  之前过来作为见证人,肯定是老山鸡提前打好了招呼,他们心里也一定认为,颜旺绝对会输。但现在谜底揭晓之后,他们却开始倾向了颜旺这一边。
  因为,无论是颜旺还是老山鸡,势力都不是他们所能得罪的。
  具体倒向谁。
  完全看最终的结果。
  但其实他们现在根本不知道,老山鸡已经设下了重重埋伏,今天目的就是要置颜旺于死地。如果他们知道这情况,估计又是另外一种态度。
  老山鸡从懵逼中反应过来之后,目光狠毒无比地扫了一遍夏禧。
  夏禧脸呈菜色,模样无辜,一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的表情。
  老山鸡突然开始变态了。
  他又癫狂大笑,笑声足足持续了五六分钟。
  尔后。
  老山鸡脸色立马一沉,耳朵快速无比地抖动,厉声说道:“干!老子这算是打眼了?!”
  “行行行,愿赌服输,你们把太师椅给放下去,将老家伙给拉上来!”
  “咱们等下都给他磕一个,看老家伙受不受得了!”
  几位见证人闻言,全点了点头。
  “熊老板说话算话、讲规矩,果真人中枭雄,佩服佩服!”
  “今天我们也算见识到了一场精彩绝伦的飞升坑局,大开眼界。”
  旁边几位下属,在夏禧的带领之下,快速绑好了太师椅,放了下去。
  颜旺若此刻坐着太师椅上来,椅子到坑顶的时候,那几位哥肯定会乘黑在铁柱子旁对绳子动手脚。
  到时颜旺必然掉下去摔死。
  忽然之间!
  绳子激烈晃动。
  坑底传来“咔嚓”一声响动。
  应该是太师椅被砸了!
  颜旺大声说道:“老夫只接受江湖好汉的磕拜!”
  “一群哈巴狗拜我,老夫嫌脏!”
  “小钟,你将那根铁柱子给我砸倒!”
  “老夫要升坑,也要用颜家的干净绳子升坑!”
  护宝红花小钟闻言,立马转身,嘴里发出一声呼啸,迅疾抬起脚,往那杆竖立的铁柱子凶猛踹去。
  “砰、砰、砰、砰!”
  连续而不停顿的四脚击出。
  那铁柱子先是摇摇欲坠。
  尔后。
  竟然“咔嚓”一下,倒了。
  吓得旁边几人纷纷跳开。
  老山鸡等人全懵了。
  他们压根没预料到会发生这种情况。
  几位见证人也傻在了一旁。
  老山鸡反应过来之后,面目狰狞扭曲,大骂道:“妈的!老东西不讲江湖规矩!老子生气了,不上来就在下面待着,给老子用石头砸!”
  人家接受了挑战,不要你三磕九拜。
  这是胜利一方的权力。
  老山鸡竟然说人家不讲江湖规矩。
  这简直无耻到了极致。
  那几位下属闻言,纷纷搬起了边上的石头,就往飞升坑里面冲。
  小钟见状,迅疾抽出了腰间的红棍,附身向下迎战。
  一触即发之间!
  山坡上忽然车灯一亮。
  强烈无比的灯光,全照在了那些举石头人的眼睛上。
  在场所有人都瞬间被照得短暂失明。
  “老山鸡,死骗子!”
  “老山鸡,还我钱!”
  浓重无比的川渝口音。
  摩托车轰鸣阵阵。
  几辆摩托车从山坡上面碾压而下,冲老山鸡等人飞快奔袭而来。
  那几位举石头的下属见状,吓得脸色蜡白,纷纷躲避。
  老山鸡反应奇快,可能知道遇到寻仇或者截局的了,他掏出了口哨,猛地一吹。
  口哨在发出凄厉无比一声尖响的同时,老山鸡也被打头骑摩托车过来的三黑子给一拳打得惨呼一声,晕晕乎乎,差点栽倒。
  三黑子极为勇猛,单手骑摩托,另一手把老山鸡给扯上了摩托车,呼啦啦向山下奔去。
  变化在电光火石之间。
  太突然了!
  就连护保红花小钟都满脸错愕。
  夏禧见状,勃然大怒:“还傻站着干什么?快救鸡哥啊!”
  我们几人跟着夏禧,追着那几辆摩托车,疯狂往前跑。
  正在这个时候。
  由于老山鸡刚才那一声口哨,他布置在山下一直埋伏着的人,现在全往山坡上奔,过来围堵摩托车。
  但三黑子等人丝毫不惧,摩托车呼呼地往前直撞,在几声惨呼之后,三黑子等人撕开了一道缺口,如脱缰野马,往前疾驰。
  “夏哥,怎么办?!”
  “别管那个老东西了,救鸡哥要紧,全部跟我追!”
  一群人开始不管不顾,往前狂奔。
  这是夜间的战歌!
  山坡比较缓。
  三黑子等人摩托车速度又快,我们怎么能够追得上?
  转眼之间,连车尾灯都找不到。
  “夏哥,鸡哥不见了!”
  “废话!老子又不是眼瞎!全给我玩命往前跑,到下面去开上车追!”
  众人又抬脚往前奔去。
  我跟夏禧假装喘大粗气,稍微跑慢了几步,拖在最后。
  却听前面一阵惨呼声传来。
  那群人全部滑倒在地,手中棍棒等武器纷纷掉落。
  一地的西瓜皮和滑溜溜的不知道什么液体。
  旁边树林突然闪出来不少人。
  一声娇喝传来。
  “这群人欺负我爸,给我胖揍他们!”
  一直潜藏着不动的颜小月,带着人出现了。
  ,

二百五十五章 锦囊妙计
  颜小月采取了夜间地上放西瓜皮这种最简单实用办法,让老山鸡下属瞬间丧失了战斗力,带着老粮帮的兄弟和杂项阎王的老部下,对着他们一顿狂殴。
  老粮帮的人虽然破规矩多、人有些憨,但有两点还真挺好的,打探消息、打架斗殴。
  夏禧见状,大喊道:“被包围了,快起来跑啊!”
  讲完之后。
  我们两人撒丫子就往右手边跑去。
  有几个没摔跤的人,见形势不对,也跟着我们跑。
  颜小月说道:“给我逮住他们!”
  几位老粮帮的弟兄气势汹汹来追。
  很快。
  那几位跟着我们的下属,就已经被他们追上拉住胖揍。
  夏禧回头一看,还有几人玩命地冲我们追来,边跑边问我:“卧槽,不是说好了往右跑的人不追吗……”
  说好了也没用。
  颜小月知道往右跑的人当中肯定有我的存在,但她也不会饶过我。
  我上次让她发烧了,躺在床上打了一个礼拜的点滴。
  她肯定会乘乱让老粮帮的人群殴我一顿才解气。
  到时候如果我质问她。
  她必定会解释因为我化了妆、她也不认识夏禧,打错了。
  让我吞了这个哑巴亏。
  这娘们可不是什么好人。
  老是被他们这样跟着,我烦躁的不行,脚下一个急刹,转头厉声喝道:“站住!”
  老粮帮几人顿时站住了。
  这也太听话了!
  我迅雷不及掩耳身躯袭进,夺过了其中一人的棍子,朝他们狠敲猛踹。
  五人瞬间被打懵,纷纷倒在地上。
  我将棍子一甩,撒丫子继续跑。
  总算将他们给彻底甩掉了。
  我们两人找了一个偏僻的山凹,喘着粗气,坐在地上休息。
  夏禧嘴里叼着一根烟:“过瘾过瘾,真的太过瘾了……”
  “苏子,这些年的憋屈,哥们今天晚上总算释放了……你知道你在哥们眼中是什么吗?”
  我问道:“什么?”
  夏禧笑道:“搅屎棍!”
  我:“……”
  夏禧说道:“卧槽!这是一个褒义词!”
  “老司理、疯冲、老山鸡就是茅坑里的脏粪、蛆虫!没人敢去招惹他们,你来了之后,把他们搅得天翻地覆、蛆虫乱飞……”
  我无语道:“别说了,恶心死了!”
  夏禧哈哈大笑。
  笑声无比畅快。
  在黑夜中,他眼睛放过光芒。
  一种希冀的光芒。
  我们休息了个把多小时。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夏禧将假血泼在了我们两人的衣服上。
  为了确保做的逼真一些,拿匕首在两人身上拉了两刀。
  很疼。
  却有一种变态的爽感。
  我们一瘸一拐地往之前他们干仗的地方走。
  颜小月带人胖揍了他们之后,已经走了。
  这帮人有的受伤较重,走不动,有的受伤较轻却不敢走,怕再遭埋伏,露出满脸吃了屎的表情,在旁边戒备。
  我跟夏禧刚才在躲的时候,他的下属打了不少电话过来,应该是想问现在该怎么办。
  但夏禧一个电话都没接。
  在快到之时,夏禧“噗通”一下,栽倒在地。
  我冲他们大喊道:“快来人,夏哥晕了!”
  几个人立马跑了过来,将夏禧给抬了过去。
  我们又掐人中又喂水,夏禧悠悠转醒。
  “鸡哥呢?”
  “不知道啊,他电话跟你的一样,也打不通,现在怎么办啊夏哥?”
  夏禧咬着牙,神情无比愤怒:“都特么受伤了?!”
  “全受伤了,有几个还晕着呢!”
  夏禧摸了一下腿上的伤口,神情无比痛苦地呲了一下牙:“杂项阎王,老子与他势不两立!”
  “等天亮一点,先去医院处理伤口,再跟疯哥汇报!”
  众人只得继续在原地等。
  夏禧艰难无比地从地上起身,巡视了一圈,冲着在地上哎呦叫唤的人踹了两脚。
  “哎呦你大爷!鸡哥生死未卜,你还有脸哎呦呢?!”
  “还有你!你特么放炮倒是挺准的,叫你放哨就瞎了?!人家藏在树丛里,你一点没瞧出来?!”
  那人哭丧着脸回道:“夏哥,天太黑了呀。”
  夏禧闻言,瞪大了眼睛:“纳尼?!”
  “地球自转太慢是我的错了?屑特!”
  夏禧神情恼怒异常,一把拎起了他衣领子,抬手想扇他,又把他丢在了地上。
  夏大公子会不少外语,这夹杂日、英文的骂人腔调,简直不要演得太真。
  天蒙蒙亮。
  众人一瘸一拐去山下开车,往医院开去。
  到了医院之后,大家先包扎处理伤口。
  等差不多处理完。
  有人跑过来对夏禧说道:“夏哥,鸡哥来了!”
  抬眼一看,老山鸡正满脸憋屈、懵逼,梗着脖子,手中拎着昨天做飞升坑局那个包裹进来了。
  这货没受任何伤。
  倒似乎落枕了。
  我之前特意交待三黑子等人,只搞晕,别弄伤,让他懵。
  看来他们办得相当不错。
  老山鸡瞅了瞅走廊上的众人,暴凸眼布满了愤怒,脸上肌肉抖动,梗着脖子说:“那什么……兄弟们受苦了。”
  “这仇大家别急,迟早我要帮大家把这口气出了!”
  精心设计一个局。
  局破、人伤、脸丢。
  心中不窝火是不可能的。
  老山鸡进了病房,对我们说道:“你们全都到外面去,我跟大夏有事商量。”
  我们只得出了病房。
  老山鸡“砰”一下,把病房门给关了。
  别人听不到里面的对话,我却能。
  “鸡哥,你咋身上一点事没有呢?”
  “我特么也不知道啊……到现在脑子还是懵的,我被那几个骑摩托车的王八蛋劫走之后,一直晕着,醒来之后,发现自己正躺在公共厕所,头埋蹲坑里,睡了一晚上,现在脖子还不能动弹,恶心死老子,干!”
  “劫你的人是谁啊,也是颜旺的人?”
  “妈蛋!搞不清楚!如果是老棺材的人,他们不应该放过我才对……”
  “鸡哥,这事弟兄们可忍不了啊,得报仇!”
  “必须报!不过……大夏,飞升坑局是上面大神交办下来的死任务,现在出了这么大的篓子,按疯哥的残暴性格,肯定要刀人,我们两个是为头的,到时可全要完蛋。”
  “那怎么办?!”
  “别慌!鸡爷我也不是吃干饭的,想到了一个锦囊妙计。”
  我顿时来劲了。
  老山鸡到底想耍什么花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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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五十六章 指鹿为马
  两人聊天的声音开始变小了。
  但我依然能听出一个大概。
  “鸡哥你说。”
  “我早上从厕所爬起来之后……坐地上抽了一整包烟,突然悟透了一个成语,叫做指鹿为马。”
  “指鹿为马?”
  “这事吧……你不是新收了一个原来刘老千的小弟吗?到时疯哥问起来,我们两人就统一口径,说这事有内鬼,求疯哥给我们两天时间去调查,乘这两天时间,你去做一个局,把证据做实了,将脏水全往那小子身上泼,刀了他,给疯哥一个交待。”
  我听得心中直抽搐。
  老山鸡口中刘老千的小弟,就是我。
  这货可真狠!
  夏禧回道:“鸡哥,要被疯哥发现我们骗了他,那就更完了啊。”
  老山鸡说道:“发现个屁啊!你刀了那小子,死无对证,疯哥找阎王爷去调查这事呢?”
  “不过……大夏你这次招人招了内鬼,疯哥可能会让你吃点亏,你忍一下,等事情了结之后,我不会亏待你的。”
  夏禧颤声回道:“我有点害怕啊!”
  老山鸡回道:“无毒不丈夫!这事你就按我的要求做,少废话!”
  “……”
  后面他们讲什么,我就听不大清楚了。
  因为几位护士推着药车,来给人换药,他们哎呦连天的。
  估计他们在商量具体细节。
  我有点后悔没让夏禧提前打开手机录音,否则,这绝对又是一项做死老山鸡的铁证。
  不知道夏禧会不会自己在里面偷摸录。
  半个小时之后。
  老山鸡梗着脖子、手中拎着包裹,从病房里面出来。
  他环视了一下四周,转头瞅见了正在给胳膊换药的我,竟然冲我呲了一下假牙,丢了一根雪茄给我,一副大佬安慰小弟的神情:“小子,跟着我混,有肉吃!”
  我谢谢你!
  正在此时。
  走廊口突然进来了两个神情无比冷峻的人。
  老山鸡一看,顿时露出了一张谄媚的笑脸:“余风兄弟,你今天怎么有空来了?”
  余风脸上没任何表情,回道:“熊兄弟,疯哥有请。”
  老山鸡闻言,神情微变,却转瞬即逝,问道:“疯哥……叫我去什么事?”
  余风回道:“不大清楚,你去了就知道。”
  老山鸡神情无奈,点了点头:“好,那我们走吧……我倒是有些日子没见疯哥了,怪想他的。”
  余风转身对大家说道:“疯哥让大家一起去!”
  老山鸡顿时诧异无比:“全去?这是为什么?”
  余风回道:“不知道!”
  讲完之后,他转身在前面带路。
  老山鸡只得招呼大家都跟上。
  在出医院门口的时候,一位穿着破烂的小姑娘,手中捧着一碗馄饨,由于躲避不及,撞到了老山鸡,汤泼到了他身上。
  老山鸡心情非常烦躁,勃然大怒,一巴掌将人家给扇在了地上。
  小姑娘手中的馄饨彻底洒了,人也倒在地上,嘴角溢出血来,呜呜直哭。
  暴戾伤无辜。
  这只能证明老山鸡害怕了。
  他不知道疯虫找他到底什么意思,将怒火发泄在别人身上。
  夏禧见状,眉头紧皱。
  我瞅老山鸡这作死的样子也来气,但只得忍着,现在还不是收拾他的时候。
  等下才是一场大戏。
  门口停着一辆小巴车。
  等大家上了车之后。
  余风终于开口说出了目的。
  “昨天你们办的事,疯哥很不高兴,怀疑有内鬼。今天把大家给叫过去,请大家有一说一,千万别撒谎!”
  老山鸡闻言,脸上肌肉剧烈抽搐,转头瞅了一瞅夏禧。
  夏禧翻了翻白眼,抽了抽鼻子。
  他这表情,到底什么意思。
  别说老山鸡了,连我都不知道。
  之前夏禧曾说过,疯虫这人性格比较多疑。
  但我没料到,这家伙不仅多疑,智商还不低。
  昨晚刚出事,今天一大早就把参与的人给全叫了过去,还明确点出有内鬼。
  车往郊区开。
  半个小时之后,来到了一个山庄。
  我心中倒是挺期待的。
  因为老山鸡基本已经废了,接下来我们的对手,将是这位疯虫。
  庄园鸟语花香,非常雅致。
  大家穿过前面廊亭阁榭的庭院,来到了庄园中部的一个大厅。
  余风叫我们在厅里等一下。
  老山鸡腆着笑说道:“余风兄弟,疯哥不大喜欢热闹,我单独瞅瞅他去?”
  余风冷冷地回道:“疯哥正在后面泡温泉,等他泡舒服了,我会来叫你们。”
  讲完之后,余风就走了。
  我们待在厅子里,非常无聊。
  老山鸡情绪显得局促不安,在厅子里走来走去,雪茄抽了不对味,又去薅夏禧口袋里的华子抽。
  也没人敢惹他。
  这一等,足足等到了快中午。
  余风进来了,对我们说道:“熊兄弟、夏禧,你们两人先等着,其他人跟我来。”
  我们这些人跟着余风到了一间屋子。
  余风坐下之后,开始毫无表情地问我们昨晚发生的情况。
  大家说得情况全都一致。
  余风没有多讲什么,叫人在旁边大体记了一下,便带着我们回了大厅。
  到了大厅之后。
  余风说道:“熊兄弟,你跟我去见疯哥。”
  夏禧闻言,不经意地瞥了瞥我。
  我微微摇头,示意别慌。
  这是在分别探口风。
  看看大家说得有什么不一致的地方。
  现在叫老山鸡去,夏禧是老山鸡副手,等下肯定会叫夏禧去。
  果然。
  十几分钟之后。
  老山鸡没有回来,余风来叫夏禧去见疯虫。
  又过了十几分钟,余风再次回来了,他目光无比冷峻地瞅了瞅众人,冷声问道:“哪个是小胡?”
  我回道:“我是。”
  余风闻言,上下打量了一下我:“你跟我来!”
  我现在的身份,是从刘老千那里刚过来的人,姓胡。
  这事情之前已经与夏禧对好了口风。
  不仅如此。
  关于刘老千的情况,我也已经背得滚瓜烂熟。
  疯虫在叫完老山鸡、夏禧谈话之后,此时又过来叫我。
  毫无疑问。
  老山鸡肯定指鹿为马将脏水全泼在我身上了。
  尽管他现在没任何证据。
  但先拎个令人怀疑的替死鬼出来,肯定比哑口无言要好的多。
  我跟着余风穿过了后院,来到了庄园西北角的假山旁边。
  假山下面有一个人造的温泉池子。
  一位中年人,光着赤膊,正在池子里面泡温泉。
  他将水往身上浇,散发出来的腾腾热气,将整个环境衬托的无比迷蒙。
  老山鸡和夏禧均站在旁边,一脸菜色。
  余风走到中年人那里,附耳低语了一声。
  我听到了。
  余风说的是:“哥,小内鬼来了。”
  疯虫闻言,没有回头,拧了一拧毛巾,抹了一下脸,仰头呼了一口长气,将毛巾敷在脸上:“叫什么名字啊?”
  我一听到这声音。
  内心开始狂震。
  这声音。
  我一辈子都忘不了!
  ,

二百五十七章 真假美猴王
  我回道:“胡吉。”
  这人是丛哥。
  当年带我用假袁大头在火车站门口骗钱的那位。
  世间之事,奇妙的简直让人晕眩。
  十年时间过去了,丛哥竟然混到了一个可以接受老司理指示的地位,还拥有了震慑江湖的外号“疯虫”。
  我当时跟着他的时候,才不到十岁。
  这么多年,我容貌已经发生了变化。
  而且,从昨晚开始,我就化了妆。
  他根本不可能认识我,但丛哥化成灰,我也认得他。
  这事情实在太有意思了。
  可以说,有缘千里来相会。
  也可以说,冤家路窄。
  疯虫听到我回话,没有吭声,他从温泉池子起身,旁边立马有人给他披上了浴巾。
  我终于再一次瞅见他那张面目可憎的脸,心中的小火苗腾腾燃烧,激动的甚至有些难以自持。
  老朋友,我们又见面了。
  你今日如此成功。
  这对我来说,相当不友好!
  疯虫躺在了边上的沙滩椅上,旁若无人地闭上了眼睛。
  一位长相甜美、身材相当棒的姑娘,手中拎着工具箱走了过来,蹲下来给他修脚。
  疯虫手打了一个响指。
  余风见令,点了点头。
  他冲我们三人走了过来,环视了一下我们,面目无比冷峻。
  这是要开始进入主剧情了!
  “疯哥认为,昨晚参与飞升坑之事的人,绝对存在内鬼,都存在嫌疑。刚才,疯哥分别问了熊成煌和夏禧,你们都承认,确实存有内鬼。”
  “熊成煌说,他敢以性命担保,这位内鬼是胡吉,并请求疯哥给他一点时间,他会拿出证据。”
  “夏禧说,他敢以性命担保,这位内鬼绝对不是胡吉,也请求疯哥给他一点时间,他会拿出证据。”
  由此看来。
  之前老山鸡和夏禧是分别单独向疯虫汇报的。
  互相之间说了什么,他们根本不知道。
  此话一出。
  老山鸡彻底傻眼了,转头一对暴凸眼瞅着夏禧,满脸不可思议:“大夏,你对疯哥胡说了什么……”
  夏禧抽了一抽鼻子,帅气的脸毫无表情。
  余风立马转头厉声制止老山鸡:“你现在别说话!”
  老山鸡闻言,咽了一口唾沫,咬着腮帮子站在了一旁。
  余风继续说道:“同时具体经办飞升坑局的正副手,话语竟然完全不一致,这事情就变得非常有意思了!”
  “疯哥说了,他没有那么多时间等你们拿证据,必须马上测出来,你们两人到底谁在撒谎。怎么测呢?由胡吉来给出正确答案!胡吉,你等下站在两位正副手的后面,你认为谁说得对,就站在谁的后面。”
  “但你在决定站队之前,我必须提醒你两件事情。第一,疯哥说了,哪怕你就是内鬼,只要大方承认,可以立马出门,这一页永远揭过去,你和你家人,绝对不会有任何危险。第二,如果你是内鬼,但又不承认,你所要承担的后果,将严重到难以想象!”
  我算是明白了。
  今天疯虫召集大家,本来的目的是查出内鬼。
  但在最后关头,他却发现,下面的两位正副手竟然说出了完全不一样的答案。
  一位咬死是我。
  一位咬死不是我。
  而且,他们两人竟然均敢以性命来担保。
  这只能证明,其中有一人,撒谎了。
  在疯虫眼中看来,飞升坑做局的核心秘密,只有老山鸡和夏禧知道,但今天两人当中,有一人竟然撒谎,内鬼其实已经不审而出,毫无疑问,就是他们当中的一人。
  至于像我这种,下面具体办事的小喽啰,疯虫根本不在乎。
  下属的背叛与欺骗,这才是疯虫所难以容忍之事。
  于是。
  余风特意提出了条件,承诺只要我老实交待,一定会确保我的安全。
  让我站队,其实是对老山鸡、夏禧的心理进行强大的震慑。
  真假美猴王。
  我反而成了试金石。
  先判别出他们到底谁在撒谎,再进行下一步深究调查。
  非常毒辣的一招!
  老山鸡听到余风的说法,已经彻底慌了,浑身在打摆子。
  这货泼脏水给我,本来就是在欺骗。
  他根本没想到会出现这样惊天的变化。
  如果我站队,百分之百不可能站在他的身后。
  老山鸡哆嗦着声音:“疯……疯哥……”
  疯虫依然在无比悠闲地享受美女刮脚的服务,没任何反应。
  余风闻严,脸色顿时一冷,向老山鸡踏前了两步,手指着他鼻子:“别说话!”
  老山鸡见状,吓得退后了两步,不敢再吭声了。
  余风转头瞅向了我,冷冷说道:“去站队!”
  我迈步往前走去。
  还没等我走到夏禧身后。
  老山鸡突然“噗通”一下,跪了下来,哀求道:“疯哥,我错了……我不该骗你!飞升坑局失败之后,我难逃其咎,所以想着随便将泼脏水在别人身上,主要是怕你惩罚我……但我绝对不是内鬼,疯哥你一定要相信我!”
  未试即出!
  认错还挺主动的。
  疯虫还是没说话。
  但他的嘴角,很明显抽搐了两下。
  余风闻言,转头对我说:“你不用站队了。”
  讲完之后,余风走到了疯虫旁边,耳语了几句。
  疯虫点了点头。
  余风走了回来,对跪在地上的老山鸡说道:“你刚才说,愿以性命担保内鬼是胡吉。现在又说自己因为害怕惩罚而撒了慌。我最后确认一遍,到底哪一句话是真的?!”
  老山鸡颤声回道:“我确实撒谎了,但我绝对不是内鬼!”
  余风说道:“很好!你今天欺骗疯哥之事,等下再说!”
  讲完之后。
  余风又转头问夏禧:“他错,但不一定你对!你又怎么证明自己的话?”
  夏禧说道:“疯哥,飞升坑局是死任务,熊成煌让我具体操办,现在出了事,已经不可挽救。夏禧愿意承担相应责任,要杀要刮,全由疯哥说了算。”
  “但出事的原因,今天哪怕我死,也一定要说出来!”
  “这个内鬼,就是熊成煌,他已经背叛了疯哥!”
  老山鸡闻言,彻底疯了,瞪大了眼珠子:“姓夏的,你怕是神经……”
  “嘭!”
  一声响动。
  老山鸡嘴里惨呼一声,被余风一脚给踹翻。
  “别说话!我提醒过你,别说话!”
  余风神情怒不可遏,杀意腾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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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五十八章 一流的口才
  老山鸡被踹得岔了气,在地上捂住胸口,神情无比痛苦,说不出话来。
  夏禧拿出了手机。
  播放了一段录音。
  这段录音是老山鸡在医院让夏禧泼脏水在我身上之时的对话。
  虽然前面没有录到,但后面的对话非常之清晰。
  怎么统一口径欺骗疯虫,采取什么手段将事情坐实,事情了结之后对夏禧好处的承诺,老山鸡在录音里面交待的一清二楚。
  聪明如夏禧!
  我当时还觉得,没有提前让夏禧录好音,有一些遗憾。
  没想到他已经做了。
  录音播放完之后。
  余风说道:“这事情他已经承认了,只能证明他欺骗了疯哥,证明不了他是内鬼。”
  夏禧说道:“我还有证据,但我害怕熊成煌,证据根本不敢带在身上,这也是请求疯哥给一点时间的原因。能不能现在派人去我家里,在主卧床底第三块木板下,取出东西。”
  老山鸡懵了,想说话但又怕打,像看疯子一样瞅着夏禧。
  余风闻言,转头瞅向了疯虫。
  疯虫竟然主动开口说话了:“你去取。”
  余风迅速转身去了。
  按道理,刚才录音播放之后,我已经彻底洗清了自己的嫌疑,应该让我走才对。
  但疯虫惜字如金,余风又走了,竟然没人管我。
  整个水池附近安静的有一些诡异。
  我甚至能听到女服务员给疯虫刮脚皮的刷刷响动之声。
  四十分钟之后。
  余风已经拿着东西回来了。
  一盒录音带、一张纸条。
  余风先将纸条递给了疯虫。
  疯虫第一次睁开了眼,瞄了几眼纸条之后,脸上的肌肉直抽搐。
  余风又播放了录音。
  录音里,我正在鬼哭狼嚎地哀求夏禧,表示愿意用冕旒帝王帽赝品的鉴定秘密换取自己一条性命,并将真鉴定秘密给说了出来。
  录音播放完之后。
  夏禧解释道:“疯哥,录音里这个鬼哭狼嚎的人姓柳,是杂项阎王女儿颜小月的男朋友,他们属于地下恋情。上次因为我们给杂项阎王下江湖贴设飞升坑局之事,这小子为了讨好未来丈人,派人偷袭,打了熊成煌和我。熊成煌在住院期间,吩咐我去弄死他。”
  “我按照熊成煌的要求去做了,在殴打姓柳的期间,他承受不住痛苦。他告诉我,冕旒帝王帽赝品的鉴定秘密,杂项阎王曾告诉过颜小月,颜小月又悄悄告诉了他。他想拿这秘密来换自己一条命,讲了出来。”
  “我曾将这份录音给了熊成煌,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在飞升坑局却没按这个录音来说,反而信口胡诌了一个明矾密字的鉴定意见,导致了飞升坑局做局失败,此事有江湖见证人可以作证!”
  老山鸡疯了,再也不管会不会挨打,大声吼叫道:“你特么胡说八道!当时你给我的根本不是这个录音,而是另外一个鉴定意见录音……疯哥,苍天可鉴,这王八蛋在撒谎,他在欺骗你……”
  余风也没管老山鸡,冷冷地问夏禧:“这张纸条也是殴打颜小月男朋友时搜出来的?”
  夏禧回道:“对!所以我说熊成煌是内鬼,他背叛了疯哥,这是他联合颜旺的铁证!”
  余风问道:“两个问题,第一,你当时既然见到了这张背叛纸条,为什么还要将录音给熊成煌?第二,你将录音给了熊成煌之后,按他刚才的说法,当时已经销毁了录音,为什么你手里还有?”
  这余风是一个狠人!
  夏禧回道:“我当时根本不相信这张纸条内容,认为熊成煌不可能背叛疯哥,感觉这纸条是他在被姓柳的打了之后,屈打成招写的,所以还是将录音给了他。”
  “但在给他之前,我突然发现了一个特殊情况,心里害怕了,担心会出事,所以提前备份了一份录音,也把纸条悄悄给留了下来。”
  余风问道:“什么情况?”
  夏禧指着老山鸡:“熊成煌将家属给全部转移了,这事情我们当下属的全不知道!我当时结合纸条的内容,已经怀疑他要背叛,便多了一个心眼。”
  这解释堪称完美。
  老山鸡面目狰狞,开始歇斯底里:“王八蛋……你特么睁眼说瞎话,纸条我是屈打成招的,家属是因为我担心姓柳的报复而转移……老子写纸条的时候你也在场,艹尼玛的……”
  夏禧大恼道:“我当时一直晕着,根本不知道你写纸条这回事!”
  余风冷冷地问道:“熊成煌既然要联合颜旺背叛疯哥,为什么又要派你去做掉他女婿?”
  夏禧回道:“那天我们被姓柳的打得很惨,住了十来天院,他忍不下这口气。在医院,他咬牙切齿地吩咐我去做掉姓柳的,当时三花子也在场,他可以作证。”
  “更重要的原因,我后来才知道,颜旺对姓柳的非常不满意,为免得姓柳的纠缠他女儿颜小月,颜旺一直想做掉他,这点同悦古玩的人全知道。基于这个原因,熊成煌给颜旺做了一个顺水人情。”
  纸条是物证。
  录音是音证。
  转移家属是事证。
  三样证据如同三个屎桶,全扣在了老山鸡身上。
  他身子彻底浑了。
  老山鸡已经气得双眼翻白,想挣扎着从地上爬起,但刚才伤得有点重,站起来后,支撑不住,又屈膝倒在了地上。
  他呲牙咧嘴,根本解释不清楚,语无伦次:“姓夏的,你到底想干什么,竟然信口胡诌害我……疯哥,你千万不能相信他的鬼话,全是谎言,全是谎言!”
  夏禧勃然大怒:“老山鸡!这些年你偷偷背着疯哥搞了多少小金库,以为我不知道吗?!你为了一己利益,弃弟兄们性命不顾的事还少吗?!远的不说,今天小胡就差点被你给弄死!”
  “昨天晚上,所有弟兄全中埋伏受伤,拼命抵抗才保住性命,为什么你第一个被劫走,一点都没受伤?你去了哪里、干了什么,敢当着疯哥的面讲清楚吗?!”
  “疯哥,夏禧能力低、水平差,但我讲义气、懂忠诚!老山鸡这些年背地做事坑你,弟兄们一直敢怒不敢言!这次飞升坑出事,他不仅想将害死自己弟兄小胡,还逼我背招人不力的黑锅,我忍不了!如果这事我做错了,疯哥你一句话,夏禧头割下来给你当球踢!”
  这一流的口才……
  难以言表的敬仰!
  老山鸡回道:“我去尼玛!老子昨晚在厕所待了一晚上!”
  这事儿根本没人会信。
  调摄像头也调不出来。
  三黑子把他丢的那个厕所,附近根本没摄像头。
  余风没有问题可问了。
  老山鸡彻底下水了,但还没彻底被浸死。
  要让他死透,余风必然会对夏禧的话逐一进行验证。
  果然。
  余风拿起了手机,打了几个电话。
  他在电话里吩咐,第一,立即去验证刚才夏禧说的话,飞升坑当晚颜旺说出的真实鉴定依据、老山鸡转移家属、颜旺想做掉自己地下女婿,等等。第二,立即搜查老山鸡的办公室,查找他这些年拉洋片账目以及私设的小金库。
  而我祭出的最后杀手锏。
  正在老山鸡的办公室!
  三黑子昨晚已经提前进行了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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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五十九章 狼乃狗追良
  余风打完了电话之后,神情沉如秋冬深潭,让我们继续在原地待着。
  疯虫刮了一会儿脚,又开始从椅子上起身,下温泉池了。
  他也不怕泡秃噜皮。
  那位给他修脚的美女,此时也跟着下了温泉,在给他温柔地搓背、按摩。
  这货自始至终没有正眼看我们。
  大佬派头拿捏的不要太足。
  我瞅着他,脑海中旧时的记忆,如同电影回放一样不断显现泛起,尖刀刺身、反复钝疼。
  疯虫对我的意义太大了。
  他对我的极端羞辱、虐待,就像一把利刃,割碎了我对人生温暖和爱的幻想。若一柄重锤,砸破了我本就尚未构建好对世界的认知。似冒着火苗的导火.索,引爆了唐叔自杀,摧毁了我最后一片遮风挡雨之地。
  当年之事。
  我根本无法选择谅解。
  毕竟,我曾经发过誓。
  在一阵复杂而伤疼的记忆之后。
  我情绪开始变得淡然。
  因为我知道,这堆正泡在温泉里的肥肉,很快就会挪步待在粪坑。
  老山鸡身子一直在不断哆嗦,眼神布满了恐惧。
  之前泼他身上的脏水,他洗不干净,马上又要查出来新的问题。
  他已经在劫难逃了。
  夏禧曾说,老山鸡仗着自己的势力,恶事做尽、暴戾无度。
  他害得别人家破人亡之时,大言不惭要杀人诛心之时,抬手把小姑娘打倒在地之时,指鹿为马要做局弄死我之时,怎么没有想到这一天呢?
  天道好轮回!
  余风的手下办事非常之快。
  一个多小时之后。
  几位下属就匆匆跑了过来,汇报了一下情况。
  主要内容有三点。
  第一,之前夏禧所说飞升坑明矾胶密字、老山鸡转移家属、颜旺想弄死他地下女婿之事,全都是真的。
  第二,经搜查老山鸡的办公室,发现他虚报账目,私设小金库,金额巨大。
  第三,在办公室保险柜里,找到一份老山鸡与颜旺签订的秘密协议,协议规定事成之后,弘宝工艺品厂单独为他提供赝品,彻底垄断魔都拉洋片业务,脱离疯虫管控。此外,还找到一部手机,通话记录显示最近频繁联系一个号码,证实对方号码就是阎王本人。
  协议是我提前备好的,专门让三黑子去找颜旺盖了章。
  手机也是见完颜小月之后买的,三黑子没事就拨打一下颜旺的电话。
  由于之前就已经交待好。
  三黑子和颜旺两个货也默契,每次打电话,彼此不说话,就那么傻憨憨地让电话费飞一会儿。
  协议与手机。
  昨晚三黑子已经放进了老山鸡办公室。
  至于他是怎么做到的。
  我也不想知道。
  疯虫拿着协议,斜躺在水中,面无表情地看了一会儿。
  尔后。
  他整个人突然像疯了一般,将协议给撕成了碎片,嘴里发出了野兽一般的嘶鸣,转身一把将正给他按摩的女郎给踹翻在了池子里。
  “疯哥……这绝对有人害我啊疯哥……”
  “这些东西我从没见过,也从没跟老棺材联系过!疯哥……你给我一点时间,我一定查出来!”
  “不对……一定是夏禧这个王八蛋在坑我,一定是他……”
  老山鸡开始像疯了一般开始求饶。
  疯虫压根没理会老山鸡。
  他浑身滴着水,从温泉起身,开始往外走。
  老山鸡再怎么解释都没用。
  光是小金库这一点,疯虫就绝对不会放过他。
  老山鸡见疯虫完全不说话,从地上艰难起身,跌跌撞撞想向疯虫跑去。
  旁边瞬间冲过来几个人,一把拎起老山鸡的头发,将他头朝地上狠撞。
  老山鸡额头顿时飙出血来。
  余风招了招手。
  那几人开始像拖死狗一样,将老山鸡给拖了下去。
  老山鸡哀嚎声不断。
  “老子不服……疯虫,你这个蠢驴、傻缺、二百五……”
  “谁敢动我,老子干了他全家……”
  他已经彻底疯了。
  接下来疯虫会怎么处理老山鸡,不是我们所关心的事。
  我们回到了原来的大厅。
  里面那些人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有人还在问鸡哥怎么没回来。
  夏禧面无表情,拿出烟来抽。
  一会儿之后。
  余风再次进来了,他环视了一下四周,朗声说道:“疯哥刚给出的指示,今后整个魔都的拉样片业务,由夏禧全权负责。”
  众人闻言,面面相觑,惊诧不已。
  余风转头对夏禧说道:“夏禧,疯哥有一句话送给你,狼乃狗追良,希望你好自为之!”
  士别十年,刮目相看。
  看来我要对疯虫有另一番认识。
  “狼”字,一个反犬旁,一个良字。
  疯虫送夏禧这句话,意思是夏禧如果想成为江湖上吃肉饮血的一匹狼,必须紧紧追随着疯虫这个良主。
  夏禧闻言,点了点头:“感恩疯哥栽培,多谢余哥提携!”
  紧接着。
  夏禧立马转头对那群人说道:“你们全都听明白了,从今往后,没有魔都古玩界的夏禧,只有疯哥古玩界的夏禧!”
  众人已经彻底明白过来怎么回事,忙不迭齐声回道:“明白!”
  余风见状,第一次笑了:“夏禧兄弟,改天我们好好聚一聚。”
  夏禧回道:“那我来约日子,确实要向余哥多讨教。”
  打今天见到余风以来,他从来没有在夏禧名字后面加“兄弟”两字。
  如今,称呼已经变了。
  众人离开庄园之后,分别散开。
  我和夏禧不能走得太近,也想走。
  夏禧却说:“小胡,你开车送我出去一趟。”
  讲这话时,这货在冲我不断地眨眼睛。
  我很想说没空,但他手中的钥匙已经丢了过来。
  天色已经晚了。
  我开着车往前闲逛。
  自从上车之后,夏禧便将身躯靠在副驾驶,一直无比放肆地开怀大笑。
  笑了好久。
  夏禧说道:“我夏大公子,今天终于扬眉吐气了一回!”
  “奶奶个腿的!老山鸡的鸟气,老子再也不用受了!”
  “从今以后,我要大展拳脚,国宝不外流,专以赝品打洋人千疮百孔!”
  我冷冷地说道:“你今天不应该叫我送你。”
  夏禧闻言,顿时愣住了:“为什么?”
  ,

二百六十章 老六
  我回道:“接下来,疯虫一定会给你下命令,让我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夏禧闻言,神情诧异无比。
  前面就是滨江公园。
  我没有搭话,将车停了下来。
  公园里有不少情侣正在悠闲散步。
  旁边有游走推冰柜卖冷饮酒水的。
  我们一人要了一瓶当年很流行的两百毫升左右小洋酒。
  倚靠在栏杆边上。
  晚风轻抚。
  望着往东而去的黄埔江水,江边璀璨无比的灯火。
  心中突然袭来一股莫名的苍凉与孤独。
  我喝了一口酒。
  酒非常烈。
  若小刀割喉,直达腹中,在体内翻江倒海。
  我问道:“大夏,你害过人吗?”
  夏禧回道:“害过,老山鸡!”
  我说道:“他也不算人,除了他之外呢?”
  夏禧回道:“坑过洋人,但从没害过其它人。”
  我点了点头:“今天余风把我叫过去,本来是确认你和老山鸡两个真假孙悟空,但确认完之后,却一直没让我走。其实,他们根本不想让我走,故意让我听完你们所有的秘密、了解你们所有的不堪。这个世界,知道秘密太多的人,人家一定会让你闭嘴。”
  “你在庄园表忠心的话,讲得非常漂亮,但这对疯虫来说,根本不够。我的身份是你招进来的人,由你亲自来让我闭嘴,才是对疯虫最忠诚的宣誓。”
  “一位敢于拿自己亲信人头作为投名状的下属,才是疯虫所最需要的。”
  夏禧听完,整个人都傻住了。
  一会儿之后。
  夏禧手机收到了一条信息。
  他看完信息之后,气得咬牙切齿:“还真被你猜对了!疯虫这个王八蛋,简直比老山鸡还不是东西!”
  我突然有一点后悔了。
  夏禧是一个矛盾体。
  他江湖经验复杂,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但他的心性也比较单纯,一直在自己构建的古玩江湖中,想实现最初的梦想。
  如果不是我,他应该还会找到另外一个“金茹真”,想办法离开老山鸡,从此偏安一隅,无比自得地干着拉洋片的生意。
  可我却拉他上船了。
  这艘船。
  不是黄浦江面上的繁华与喧嚣,而是寒江孤影的无奈与血腥。
  我必须要承受这些。
  因为我是四君家的传人。
  千年前那个虚幻又真实的故事,已经太多人付出了牺牲。
  就我所知道的,我父母、陆知节、花老头、聋妈,乃至包括许清……
  血刃老司理,崇高一点是守护华夏文脉,朴素一点是拔除国宝外流的罪恶根源,自私一点是为死去亲人们报仇。
  无论哪种理由。
  我都必须要餐霜饮血、执剑向前。
  但夏禧,他其实根本不需要。
  我问道:“你打算怎么做?”
  夏禧闻言,冷笑了一声,将整瓶酒咕咚咚灌进了肚子,抬手将酒瓶子给丢进了江面中,溅起了一片片水花。
  他转头瞅了我两眼,猩红着双眼。
  “苏子,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担心我会后悔!”
  “我明确告诉你,你小看我了!”
  “大丈夫立于天地之间,既要拉得了洋片,也要斩得断贼手!”
  “你别拉我,也别劝我,哥们脾气不大好,容易发火。老司理这人,我一定要陪着你磕死他!”
  我点了点头,笑了。
  夏禧见状,脸上肌肉直抽抽:“你小子……也会笑?”
  我回道:“有时也会。”
  夏禧闻言,哈哈大笑:“天不早了,怎么完成疯虫的任务干掉你,我们再商量。今天哥们带你去潇洒一下。我听老肖说,你在金陵撩骚了一个漂亮姑娘,但后来又把人家给一脚给踹了。来魔都这么多天,你也该寂寞了……哎,你干嘛去?”
  我晃了晃手机:“颜小月找我。”
  讲完之后。
  我招收打了一辆车,回到了酒店。
  回房间卸了一下妆,洗了一个澡,来到了酒店二楼的餐茶吧。
  餐茶吧没什么人。
  颜小月已经在等我了。
  她双臂环抱在胸前,神情无比清冷。
  我现在也不用伪装成她男朋友身份了,因为在疯虫等人的眼中,那个“柳姓”男友已经不存在了。至于这个柳姓小子到底是谁、长什么样子,除了夏禧、三黑子、颜家父女,其它人一概不知道。
  我坐了下来,问道:“找我什么事?”
  颜小月回道:“我爸约你,请你明天上午十点到‘南泥湾酒店’吃饭。”
  我问道:“就这?”
  颜小月回道:“你还想怎样?我爸退隐这十年来就请过两个人吃饭,其中一个就是你!”
  我没吭声。
  颜小月见我不吭声,将头给凑了过来,银牙紧咬,低声说道:“你确实救了我爸,要钱要人要势力,他能做到,都可以答应你。但如果你想打别的歪主意,痴心妄想!”
  我问道:“什么歪主意?”
  颜小月闻言,鼻子冷哼了一声,身躯微微后靠,无比傲娇地喝了一口水。
  我瞅着她嘚瑟的样子,皱眉问道:“你不会认为我想打你的主意吧?”
  颜小月回道:“要不然呢?”
  我顿时明白过来了。
  在她眼中,可能确实如此。
  我莫名其妙去同悦古玩赌斗,为了逼迫杂项阎王就范,最后提出的大彩头是要颜小月。之后,又在苍狼酒吧众目睽睽之下亲她,接着把她困在了酒店一晚上,又让她告诉颜旺必须要做实我的男友身份。
  尽管中间存在着各种疑点。
  但其中最根本的原因,她却始终都不知道。
  那就是非亲非故的,我什么条件都没提,为什么要舍命去救她爸爸?
  只要是个人,都会以为我在忌惮她的美色。
  我喝了一口水,问道:“你来猜一个非常复杂的谜语吧,据说智商低于一百二都会想得脑溢血。”
  颜小月闻言,神情非常无语,翻了翻白眼:“什么谜语?”
  我说道:“你家里一共六兄弟,没有一个人称呼你为哥,你算老几?”
  颜小月美眸闪了一下:“老六?”
  我点了点头:“对,你就是老六!”
  颜小月嗤之以鼻:“这有什么难的……”
  我拿起了椅子上的外套,起身就走。
  颜小月突然反应过来:“姓柳的,你在骂我?!”
  我没回头:“我不姓柳,你爸要请客,让他自己过来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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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六十一章 观盒辨剑
  颜小月这次能专门跑过来请我,肯定是颜旺要求的。
  否则,按照她的脾气,她心里肯定恨不得把我教训的跪地求饶。
  她自以为我是因看上她的美色,才帮她爸,刚才讲话语调之中,有一点事成之主因的感觉。我突然骂她是老六,不仅重挫了她的引以为傲的美貌自信,还让她觉得在此次事件中,她毫不重要、可有可无。
  她顿时毛了,从座椅上迅速起身,抬脚便追了过来:“你给我站住!”
  我懒得理她,直接上了电梯。
  她手刚要摁电梯健,电梯已经上升了。
  我到了房间门口,正要开房间门,发现另一部电梯门打开了,颜小月气乎乎地走了出来:“姓苏的,你别得寸进尺!”
  我回头问道:“你到底想怎样?”
  颜小月回道:“没怎样!我就是想明确告诉你,我爸明天感谢过你之后,之前的事,一笔勾销!但下次你如果再敢招惹姑奶奶,我不会对你客气!”
  我皱眉问道:“就凭你?”
  颜小月回道:“就凭我!以前动你失败,是我失算!”
  我想了一想,打开了房间门,对她说道:“这样吧,咱也没必要等到下次了,我肯定还会再来招惹你。”
  “我今天就在房间,不动手、不动脚、不动嘴,闭着眼睛,躺床上,随你怎么折腾,但凡你要能伤到我身上一根毫毛,我今天跪下来给你磕几个!”
  颜小月闻言,环臂胸前,冷哼了一声:“你说真的?!”
  我进了房间,说道:“来吧。”
  颜小月见状,美眸闪过了一丝“是你自己找死可千万别怪我”的泄愤兴奋劲,抬脚就想踏入房间,但就在那一刹那之间,她好像突然想到什么,立马停下了脚步。
  我冷冷地看着她。
  颜小月银牙紧咬,瞪了我一眼:“等你下次惹了我再说!”
  讲完之后,她快速转身走了。
  这暴躁女是在害怕我房间里会像上次一样点檀香,不敢玩。
  给你机会。
  你特么不中用啊!
  翌日。
  我待在酒店看电视—《还珠格格第二部》。
  今天颜旺一定会亲自来。
  到了十点左右。
  门铃响了。
  透过猫眼一看,果然颜旺来了。
  我打开了门。
  颜旺冲我抱拳,报以了抱歉的笑容:“苏老板,实在抱歉!昨天老夫应该亲自来请,但一来年纪大了,睡得有些早,二来我觉得小女应该会与你比较好沟通一些,却没想到失了礼数。”
  我回道:“颜老板不必客气。”
  颜旺说道:“苏老板今天是否有空,能否赏脸吃饭,一来表示感谢,二来有事请教。”
  我回道:“有空。”
  颜旺说道:“那请苏老板挪步。”
  我跟着颜旺出了门。
  酒店门口停着一辆虎头奔。
  颜小月正满脸不爽地在车边等着。
  颜旺亲自给我开了车门。
  我也不客气,直接坐在了副驾驶后面的位置。
  这位置是车辆的首位,也就是领导或老板乘坐的位置。
  有人可能会觉得副驾驶是首位,其实错了,那只是秘书的位置,方便给领导开车门、及时下车处理纠纷,或者遇袭时挡子弹。而驾驶员后面的位置,则是陪同人员坐的。
  我今天必须要拿捏着自己姿态。
  否则,等下掌控不了局面。
  颜小月见我上车丝毫不客气,嘟着嘴上了副驾驶。
  四十分钟之后,到了南泥湾酒楼。
  三个人进了一间古色古香的包厢。
  颜旺立马便吩咐上茶。
  喝了一会儿茶。
  颜旺开始切入正题了,让颜小月从包裹中拿出来一样东西。
  一个青铜盒子。
  外形相当古朴,表皮泛着浓厚包浆,一股宝气油然而生。
  光这青铜盒子就价值不菲。
  也不知道里面装了什么。
  颜旺打开了青铜盒子,放在了茶几上,推到了我面前。
  里面是一把剑,长短与匕首差不离。
  剑身波浪造型,外缀古朴的红龟纹,看起来通体血红,似血内沁,刚韧锋芒,寒意毕露,宝光阵阵,摄人心扉。
  我问道:“鱼肠剑?”
  颜旺赞赏道:“好眼力!”
  鱼肠剑,据说是铸剑大师欧冶子所制,号称绝勇之剑。
  有史记载,欧阳子用赤堇山之锡、若耶溪之铜,倾心精铸,造了五柄剑,分别为湛卢、纯钧、胜邪、鱼肠和巨阙。
  五柄剑经过风吹雨洒雷击日曝雪激,得天地之精华,甫一出世,便名震天下。
  其中,鱼肠剑更为大家熟知。
  主要原因是刺客专诸(古代索命门的大佬)曾将鱼肠剑藏于鱼腹之中,用来刺杀吴王僚,一刺既成,鱼肠剑开始威名烁古今。
  当然,对剑名称的来历,也有一些争议。
  有人说并非剑小藏于鱼腹,而是因剑身弯曲柔韧像鱼肠而得名。
  但不管怎么说。
  鱼肠剑只是传说中的剑,现实中肯定不存在。
  颜旺青铜盒子里面这把,肯定是仿鱼肠剑。
  纠正一个概念,不是说仿品不值钱。
  古仿古,若出自铸剑名家之手,一样价值千金。
  颜旺说道:“苏老板如此好眼力,可否看出是何人仿铸?”
  我瞅了一眼古青铜盒,说道:“陶弘景。”
  颜旺闻言,神情诧异无比,却又带一丝质疑:“你手眼尚未细观剑身,怎么判断为陶弘景所铸?”
  这是怀疑我蒙的?
  我说道:“剑身无字无印无特殊铸造特征,拿起来看,也看不出来。”
  “盒子上有‘通明’两字,外面火丹药纹。天下人字‘通明’者甚多,但会火丹药,还会铸剑的,仅有陶弘景一人。”
  “陶弘景乃天下奇人,号称‘山中宰相’,世人皆知其为道家、丹家、药家,但其实他还是著名的铸造家,他曾为梁王铸造十三把宝剑,还写过一本《古今刀剑录》,将夏至南北朝时冷兵器进行总结归纳。”
  “此鱼肠剑装于古青铜盒,剑铸材与古青铜盒铸材代际几乎一致,只能证明剑为南朝陶弘景仿铸。”
  我在讲这些话之时。
  颜小月坐在旁边,神情沉浸,嘴里连瓜子也不磕了,像一位认真听讲的小学生。
  但她见我余光瞥向了她,这暴躁女立马变了表情,装成一脸不屑的样子,继续磕瓜子。
  颜旺听完之后,老脸露出钦佩之色,说道:“世间鉴师,鉴宝不能脱宝,折腾摸索许久才知道真相。像苏先生这种由外及里,一眼观盒辨剑的手段,确实令人佩服!”
  “鱼肠剑号称天下绝勇之剑。”
  “宝剑赠英雄!老夫将此剑赠予苏老板,以感救命之恩!”
  我喝了一口茶,淡淡地回道:“对不起,我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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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六十二章 拽线头
  此话一出。
  这父女俩有点懵逼了。
  陶弘景为历史名人,茅山宗创立者、本草学发展史上早期贡献最大的人物之一、丹药大师、铸造名家,别说他亲自所铸造的仿古鱼肠剑了,光是外面那个青铜盒子,就价值不菲。
  南朝的两样大宝,加在一起,最起码近千万了。
  他们没想到我一点面子都没给,竟然果断拒绝。
  半晌之后。
  颜小月冷哼了一声:“爸,他不要拉倒,我还不舍得……”
  颜旺转头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她只得嘟着嘴不吭声了。
  颜旺说道:“此次飞升坑之事,老夫一时大意,差点着了老山鸡的道。苏老板萍水相逢,却仗义出手相救,老夫感激万分。”
  “颜某退隐江湖虽久,但却一直不敢忘‘知仇不忘、知恩图报’的江湖道义。救命之恩,不是金钱所能衡量的,我送此剑,无非就是聊表心意而已。苏老板莫非嫌礼物太轻,或者说有其他意中之物?”
  这老狐狸,不仅讲话滴水不漏,眼睛还毒辣。
  我确实别有他求,但并不是东西。
  当时,老司理需要冕旒帝王帽赝品用来钓金鳖,他找到了上面的一位天神。
  天神吩咐颜旺去做冕旒帝王帽。
  颜旺本已退隐,但因天神对他有提携之恩。
  杂项阎王十年来第一次出山,做了那顶帽子。
  老司理无真身、无庙宇、无法号。
  颜旺肯定不认识老司理。
  但天神肯定认识老司理。
  天神与老司理到底是什么关系,我不知道。
  但我却知道,颜旺认识天神,天神认识老司理。
  迄今为止。
  这是最为清晰、最为简单的一条人际线。
  颜旺就是这跟线的线头。
  我必须牢牢抓死这个线头,让颜旺为我所用。
  或许,这将会成为我掀翻老司理最关键一环!
  而今天。
  我就是来拽线头的!
  我说道:“老爷子,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吧。”
  “我帮你,并不是觊觎你家中的任何宝物,确实是别有所图。”
  颜旺闻言,眼睛不经意地瞥了一眼颜小月,神情微微一变。
  看来。
  他也有点认为我在觊觎颜小月。
  颜小月对我警告道:“你接下来讲话,最好注意一点!”
  颜旺又瞪了她一眼。
  我接着说道:“老爷子今天请我,其实就一个目的,彻底摸清我的底细,分清敌友关系。如果是敌,你会试图抓住我的弱点,对我采取断然措施。如果是友,你之前见识过我的本事,想来寻求我的帮助,因为你已经陷入了一场巨大的危机当中。”
  “所谓知恩图报那种客套话,你说一说,我听一听,咱们互相乐呵乐呵,大家都别往心里去。”
  这话非常不客气了。
  颜旺被我一番话彻底掀开了蒙着的红盖头,饶是他久经江湖,脸面也有一点挂不住,老脸一阵尴尬。
  颜小月气得不行,说道:“姓苏的,你讲话不要太过份……”
  颜旺恼道:“小月,从现在开始,你不许再说一句话!”
  讲完之后。
  颜旺略微调整了情绪,变得不再客套,转头冷冷地问道:“苏老板,你何以见得我陷入了巨大的危机当中?”
  我说道:“老爷子退隐江湖十年之久,自以为凭借自己的江湖威望和上面关系,没人敢动你。但飞升坑之事,对你犹如当头棒喝!”
  “对方丝毫不忌惮你的江湖地位和关系,对你志在必得,可以不惜一切代价来设局做你。你现在虽然暂时解决了老山鸡的问题,但老山鸡上面还有疯虫,疯虫一定不会放过你,你若不起身迎战,将会死得很惨。”
  颜旺闻言,缓缓地说道:“你推断非常不错!但你凭什么认为我没实力与疯虫一战?”
  我突然笑了。
  笑得很鄙夷。
  颜旺问道:“因何发笑?”
  我回道:“我在飞升坑救你之时,除了看见你女儿颜小月带着老粮帮的弟兄来救你,你的老江湖部下,竟然一个人没来。甚至,连你儿子颜小光都没有出现。”
  “如果我没猜错,你要么与老江湖关系彻底切割,不想再借助他们力量,要么他们根本不愿意帮你。而且,你与儿子颜小光之间的矛盾,不知道什么原因,已经到了生死不可调和的地步。内忧外患,你拿什么与疯虫斗,拿拐杖?”
  此话一出。
  颜家父女竟然同时站起来了。
  颜旺虎目圆睁,死死地盯着我,脸沉若深潭。
  半晌之后。
  他似乎压住了气,问道:“即便如此,你无门无势,凭什么认为我会奢求你的帮助?”
  我说道:“你已经主动向我示好!”
  “我之前曾叫人让你弄假协议、打假电话,你毫不犹豫地答应。这两样都是做死老山鸡的举动,你的目标若只是想结束飞升坑局,从此继续隐世于江湖,这样做不觉得过头吗?但你做了,义无反顾地将自己推到了疯虫的对立面。”
  “这只能证明,你已经无比清醒认识到,你根本躲不了了,只有完全配合我,彻底做死老山鸡,才能搭上我这一艘船,让我出手帮助你解除后面的危机!”
  颜旺突然放声大笑。
  这场景,让我想起了上次的赌斗。
  我在彻底干服颜旺之后,他也发出同样的笑声。
  笑完之后,颜旺坐了下来,已经彻底变了一副神情,布满皱纹的脸无比真挚。
  “苏老板,你猜得全对!我之前确实已经与旧江湖关系全部切割,不是他们不帮,是我根本不想让老部下卷入这场纷争,毕竟他们都是爷爷辈的人了啊。”
  “在接下来面对疯虫的反扑当中,我确实势单力薄、无法抗衡,需要你的帮助。”
  颜小月完全傻在原地。
  我回道:“好。既然老爷子坦诚相待,我也坦诚!”
  “我帮你不为钱不为人不为势力,主要有两个目的,第一,我有一个兄弟,必须要除掉老山鸡、疯虫,我才能扶他上位。第二,接下来我会有一些私事,只有你能帮我忙。”
  “不管怎么说,我们现在的目标完全一致,希望今后也能互相成就!”
  颜旺问道:“你需要老头子怎么做?”
  我说道:“一切听我的安排!”
  颜旺点了点头,拿起了茶杯,无比郑重地说:“好!老夫先以茶代酒,敬苏老板一杯!”
  “此事过后,但凡有用得着颜某之处,老夫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哥们要的就是他这句话!
  像颜旺这种顽固老江湖,但凡要起了誓,他绝对说到做到。
  这线头算是彻底拽紧了。
  我与他碰了一杯。
  一饮而尽。
  吃饭期间。
  我和颜旺放开了戒备,倒聊得非常畅快。
  颜小月却成了边缘人,在旁边时不时咬着筷子,双眼翻白。
  饭毕。
  我接到了夏禧电话。
  夏禧说道:“你交待的事,现在全摸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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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六十三章 倒骑驴
  我迅速回到了酒店。
  当然,又换了一家。
  我来魔都之后,除了这次见颜家父女以真面目示人之外,其它的时候,要么戴了墨镜、帽子,要么化了妆。
  我不得不谨慎。
  事实证明。
  除了那次我故意露陷,让颜小月的老粮帮兄弟跟踪,其它时候均无人盯我。
  这主要得益于卞五教给我的一招反跟踪手段。
  非常有效。
  当然,也有可能老司理在钓金鳖失败之后,正重新调整计划,暂时还没空顾及我。
  一会儿之后。
  夏禧急匆匆来了。
  刚进门,这货抓起了一瓶矿泉水,打开来咕咚咚喝了大半瓶,喝完一抹嘴巴。
  “长话短说!疯虫最近在忙一件天大的事,根本没空管我!他让我做掉你的事,我像上次一样,故技重施给糊弄过去了。”
  “老司理在国外有一位大金主,这金主能拿捏老司理在国外一半的生意,属于得罪不起那种。过段时间,这个老外的儿子要结婚,老司理准备送一件稀世重宝。”
  “这老外金主跟老司理合作了多年,眼光非常挑,他也毫不客气,主动提出,东西要市面没出现过、举世罕见、最好是帝王皇宫之物。老司理已经要求他的爪牙,按这三大要求,四处寻找好东西。”
  “老司理打算在下月初弄一个赏珍会,将各地下属搜刮来的好东西集中于魔都,挑出一件好东西。疯虫要完成两件大事,一是要负责赏珍会的秘密筹备工作,二是他想找出一样奇宝,希望能在赏珍会出彩,让老司理选中作为礼物送出去,能得到他提携。”
  我脑门直跳。
  这是做死疯虫,甚至,揪出老司理的绝佳机会!
  我压抑住内心的激动:“这帮人都准备去哪里找东西?”
  夏禧回道:“市面没出现过、举世罕见、最好是帝王皇宫之物,满足这三大要求,市场那些流通过的货肯定不行,无非就是墓地或铲地皮弄。反正,老司理下面的势力已经开始四处动了。”
  我想了一想,问道:“附近有没有疯虫的土鱼篓?”
  夏禧说道:“当然有啊,乡下不少地方都设了……不是,土鱼篓是疯虫用赝品骗别人的局,你问这个干吗?”
  我冷冷地回道:“他拿土鱼篓去装别人,我用这个土鱼篓来装他!”
  夏禧闻言,瞪大了眼睛:“怎么装?”
  我说道:“你先回去,把土鱼篓位置告诉我,最好远一点的,然后按我的计划行事。”
  夏禧没再多问,回道:“好!”
  他走了之后。
  我站在窗前,手中反复搓揉着那枚假袁大头。
  疯虫现在除了要筹备这个赏珍会,还想奉上一件稀世重宝给老司理,让他去送给国外大金主,大金主会将这东西作为儿子结婚的礼物。我必须要让疯虫成功,将一件稀世重宝进入老司理的法眼,再顺利进入国外大金主的囊中。
  然后。
  让老司理发现,这件稀世重宝是假的。
  疯虫就必死无疑!
  对付老山鸡这种疯狗,可以拿着棍棒先打懵、再打疯、后打死。
  但对付疯虫这种无比警惕的毒蛇,不能采取那种手段,必须一出手就死死掐住他的七寸,挖出蛇胆,不给他任何反抗的余地。
  脑子一个计划形成。
  复盘了几遍之后。
  我觉得问题不大。
  主要是这件事不能再拖,如此绝佳的机会,稍纵即逝。
  夏禧办事非常给力。
  翌日一大早,他就将一个土鱼篓点的详细信息打电话告诉了我。
  地点竟然在徽省宣市。
  疯虫的触角如此之大,倒让我真没想到。
  前面曾说过,土鱼篓一般设在乡下,骗子住上几年或者十几年,守着一样假大宝,等合适的傻大款来了,启动土鱼篓,卖宝骗钱,钱一到手,立马撤人。
  夏禧告诉我,这个土鱼篓,疯虫在宣市乡下安插快五年了。
  守鱼篓之人姓吴,叫吴少文。
  五年前,疯虫派他去宣市乡下,承包了村子里几口鱼塘,平时他就跟农民一样养鱼,实际守着一件假元青花瓷瓶,等合适机会,引诱假大款上勾。
  这个土鱼篓一直没有动过,随着疯虫的产业越做越大,他干脆将这个土鱼篓拨给了老山鸡管理,估计疯虫都已经记不得了。
  老山鸡倒台了之后,这个土鱼篓现在归夏禧管。
  吴少文这货有两大爱好,酒、色。
  他整天在宣市农村调戏妇女,醉生梦死,也根本不在乎鱼篓动不动,反正每月定期给他发一千来块工资,他经营的鱼塘也有收益,过得乐不思蜀。
  我问道:“好色?”
  夏禧回道:“对。”
  我问道:“跟你比怎么样?”
  夏禧恼道:“滚蛋!哥们属于君子好色而不淫那种,怎么跟这种垃圾比较!”
  我简单直白:“我打算拿一件假的稀世重宝,去宣市乡下做一个局,给吴少文。吴少文肯定会将假宝给你,你献假宝给疯虫,疯虫再拿假宝进入赏珍会,老司理选中之后,再送给国外的大金主。事成之后,疯虫的七寸就被你彻底拿捏住了,你可以随时掐死疯虫!”
  夏禧:“……”
  我问道:“没听明白?”
  夏禧回道:“我能听不明白吗?!这也太特么卧槽了!土鱼篓是骗人用的,你这是患了多少年脑溢血,才能想出倒骑驴这种损招?”
  我回道:“滚蛋!”
  夏禧想了一想,说道:“不过……这里有两个难点啊,一个是吴少文是个做土鱼篓的老中医了,你给他上眼药可不容易。另一个是你怎么能确保这件假宝能惊艳所有人,并逃过大家鉴定法眼,顺利进入国外大金主囊中?”
  我回道:“我自有盘算,你别管了。”
  夏禧说道:“奶奶个腿的!就这么干了,成了天上人间,败了吃席阴间!”
  夏禧的担心有一定道理。
  但对于第一点,完全不是问题。
  糊弄吴少文这种人,我有一百种骗鬼吃豆腐的方法。
  难点在于到底用哪种既可以亮瞎他们狗眼,又辨别不出来的假宝。
  挂完了夏禧电话。
  我打了电话给颜旺:“老爷子,我准备开始动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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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六十四章 翡翠玉藕
  颜旺闻言,在电话那头一愣,问道:“这么快?”
  我回道:“对,机会稍纵即逝!”
  颜旺也非常爽快,问道:“需要我做什么?”
  我没直接回答,反问道:“老爷子知道清东陵吗?”
  颜旺说道:“这你太小瞧我了,玩古董的谁不知道清东陵?”
  “那里埋了一百多位满清皇族,其中光皇帝就五位,里面珍宝不计其数。可惜啊,当年军阀孙殿英带人进入清东陵掘墓盗宝,大量天下奇珍流落,至今下落不明。尤其是老佛爷地宫的珍宝,损失更是惨不忍睹,此事谓之为藏古界第一旷世惨案也不为过。”
  我又问道:“那你知道《爱月轩笔记》吗?”
  颜旺笑道:“苏老板小小年纪,博古通今。还别说,世人知道清东陵者多,但了解《爱月轩笔记》的人却寥寥,老头子正好知道。”
  “据说,这是老佛爷身边大太监李莲英口述,由其侄子代笔写的一本书,里面记载了清东陵老佛爷地宫中陪葬的众多奇珍异宝。但这本书后来不知所踪,有一些晚清古籍善本,倒转述了笔记里面一些关于宝藏的内容。”
  “这些残缺片段记载,后来倒成为了专家学者寻找老佛爷地宫流失宝物的一个依据。”
  我说道:“老爷子不愧大家,既然都知道,这事就好办了,我需要你帮忙做几件事。”
  颜旺回道:“请讲。”
  我说道:“第一,按照清东陵陪葬品的款制,找十几样鬼货。小件、清时期陪葬品就行,但必须全为真品。”
  “第二,你马上亲自制作一件翡翠玉藕赝品,制法参考《爱月轩笔记》关于老佛爷地宫中翡翠玉藕的记载,最好古方古料,必须比冕旒帝王帽还要真,动用你所能动用手段,一周内完成。”
  “第三,把你女儿颜小月借给我,让她近段时间必须服从我的安排。”
  颜旺:“……”
  我问道:“有难度?”
  颜旺回道:“第一项没难度,清陪葬品众多,只要是真品,到底是不是皇室陪葬的,也没人知道。第二项翡翠玉藕,时间实在太紧,靠我一人可能不行,我必须让以前的老搭档帮忙,勉强也能完成。至于第三项……小月这丫头可能会不大听你话,会不会耽误事啊?”
  他话里有话,在担心颜小月的安全。
  我也不跟他绕弯子,回道:“你动用以前的搭档,必须绝对靠得住,因为此事生死攸关!”
  “至于你女儿的安全,我能负责,这点请放心。”
  生死攸关一话讲出。
  颜旺沉吟了半响,在那头下定了决心:“行,我全听你的!”
  我长舒了一口气。
  翡翠玉藕,绝对能亮瞎老司理他们的狗眼!
  当年军阀孙殿英进入老佛爷的地宫,疯抢七天七夜,掠夺珍宝无数,无数的奇珍异宝藏匿在参与者手中,流落民间,史称“清东陵盗宝案”。
  事情出了之后,举国震惊、民声鼎沸,要求严办孙殿英。
  据说,孙殿英觉得事态严重,为了逃脱罪责,将其盗取的佛朝珠、九龙宝剑、翡翠西瓜、夜明珠等东西,送给了当时上面的几位大佬,此案便不了了之,孙逍遥法外。
  国外大金主给儿子的结婚礼物,要市面没出现过、举世罕见、帝王皇宫之物。
  遗落在民间的东陵珍宝,为最佳选择。
  当然,我不能用那些举世闻名的东西。
  目标太大,容易引起怀疑,也不好操作。
  翡翠玉藕属于《爱月轩笔记》描述的一件老佛爷陪葬品,目标不大,下落不明,档次虽不如上面讲的那些巨宝,但仍然世所罕见、价值连城,完全符合国外大金主的三大要求。
  更关键是。
  国外大金主索宝的目的是送给他儿子当结婚礼物,玉藕象征佳偶天成。
  老司理一定会选择这个作为礼物!
  东西已经确定。
  剩下的就是对付守土鱼篓的鱼塘主吴少文了。
  我要把他玩得死去活来!
  电话召唤了三黑子。
  三黑子来了之后,问道:“老板,什么事?”
  我说道:“你做两件事。第一,马上去黑市帮我办西欧居民来国内旅游的护照,一份是我的、一份是颜小月的,我们两人是夫妻关系。第二,这些天你们暂时别接其它活了,过几天带上你的人,暗中陪我去一趟徽省宣市。”
  三黑子没吭声。
  我挠了挠头,从柜子里拿了十万出来,递给了他。
  三黑子说道:“不是这个意思。”
  我问道:“那你什么意思?”
  三黑子回道:“老板,你长期包养我算了,会便宜一点。”
  我:“……”
  三黑子说道:“你要办的事太多了,每次都一单一单来算钱,划不来。”
  “这几次跟你做事,给钱痛快、屁股干净,师兄弟们都说,倒不如一直跟着你干。”
  我回道:“包不起!”
  三黑子说道:“我可以再打点折!”
  我说道:“都说了包不起!拿钱干活儿去,少废话!”
  三黑子只得拿了钱,转身走了。
  我一阵无语。
  他还真把我当成企业家了?
  一周无事。
  我身上的钱不多了,四处逛了一逛,再把那枚血玉卖给了一个掌柜懂行的铺子。
  当然,我不会像渔民那么实诚,说什么是从海里捞出来的。
  我装成一位游方道士,编了一个毛骨悚然的故事。
  我非常真诚地告诉买主,一家大户人家,因为半夜常听到女人凄惨的哭声,请我过去驱邪,后来发现源头在这枚血玉。
  经过做法问话,这东西是几百年前一位待字闺中病死女人含在嘴里的,她死后阴灵附在了血玉上,便缠上了主家。
  主家当时是花一百五十万买来的,听到这事儿直接吓坏了,把血玉给了我,里面的脏东西,我已经驱走了。
  如果店家愿意要,结个善缘,一百六十万拿走。
  玩古董的,天天跟鬼货打交道,根本不会怕这个。
  我讲故事的主要目的,其实是把来路说真、价钱抬高。
  血玉本来就稀罕,店家一听到这么符合血玉特性的来路,仔细鉴定了一番,发现东西真品无误,当场拍板成交。
  钱打我卡里之后。
  我非常开心地去吃了酸汤鱼。
  鱼吃到一半。
  颜旺打了电话过来。
  “苏老板,东西已经备好。”
  “人呢?”
  “这丫头倒是同意,但说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你来同悦古玩吧,她在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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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六十五章 来了老弟
  我只得简单地扒了两口饭,打了一辆车,去了同悦古玩。
  之前曾被我赌斗斗奔溃的吴司柜和王掌柜也在铺子。
  他们见到我进来,顿时脸色陡变,立即放下了手中的工作,抬手招呼店内的护宝红花棍郎,朝我迅疾围了过来。
  用得着这般如临大敌?
  我说道:“你们别紧张,今天不赌斗、不挑台,是你们颜小月老板让我过来的。”
  他们先是面面相觑。
  王掌柜朝其他人挥了挥手,说道:“小月老板在后院,颜老先生在楼上。”
  我点了点头,先上了楼。
  楼上有一间大会客厅。
  门虚掩着。
  我见到杂项阎王一个人仰靠在太师椅上,似乎已经睡着了。
  我敲了几下门。
  颜旺被敲门声惊醒,睁开眼睛见到是我,忙不迭说道:“苏老板,快请进来。”
  他声音有一些沙哑,双目猩红,神情非常疲倦,一副心神极度耗费的模样。
  我进去之后,顺手把门给关了。
  颜旺从太师椅上起身,拿着钥匙,去开保险柜,但他从椅子上起来的时候,可能有一点脑供血不足,差点摔跤。
  我赶忙扶住了他。
  颜旺表情有一些尴尬,叹了口气,说道:“老了,不中用了。”
  “上个礼拜,我每天只休息两三个小时,跟着那位老伙计,昼夜不停地赶工,总算把你交待的任务完成了,感觉老了十岁不止。”
  我回道:“老爷子辛苦。”
  颜旺罢了罢手,从保险柜里拿出来了东西。
  两个木盒子。
  一个大点的木盒子装着十几样清时期陪葬款制的真品鬼货,鼻烟壶、拇指大小金佛、珊瑚豆、紫檀酒杯、叶腊小骏马……
  真品鬼货,也没什么好瞧的。
  我瞄了一眼就放下了,打开另外一个木盒子来看。
  一珠刚出生婴儿手臂大小的翡翠玉藕赫然呈现在眼前。
  三截半形制,藕段相连,通体呈白灰色,周边还无比巧妙点缀雕着绿荷叶、粉莲花,藕段连接之处还有一丝泛黄黑,藕孔大小宛若实物,外溢宝光,莹润透亮,精雕细啄,可谓天工。
  我心中震惊不已。
  杂项阎王果然担得起阎王称号!
  简单解释一下翡翠。
  很多人印象中的翡翠就是绿色的,其实不然,从颜色来分,翡翠有绿(翠)、蓝、青、红(翡)、黄、褐、紫(春)、白、灰、黑等多种颜色。
  绿色比较璀璨,水头旺,视觉冲击大,占比例较少,属于翡翠中收藏价值最高一种色系。
  为此,市面上传世的老工翡翠,常以绿为主。
  其它色系的翡翠,如果色正无杂,水头好,也有较高收藏价值。
  一般来讲,灰色被认为收藏价值较低的一种色系。
  主要原因在于,灰色显脏。
  颜旺制作的翡翠玉藕赝品,不仅主颜色白灰,藕段连接之处还泛黄黑,通体显得脏兮兮的。
  普通藏家见到,可能会嗤之以鼻。
  但在真正懂行人眼中看来,这是绝品!
  一来,白灰黄黑绿粉多色系掺杂,水头如此之足的翡翠原料,世所罕见。二来,这东西是莲藕,白灰主藕点缀恰到好处的黄黑淤泥,给人一种刚从田里拔出的藕节之感,若不细观,可能还以为就是真藕,其无与伦比的真实感,简直夺天地造化。
  更关键是。
  这翡翠玉藕背景是老佛爷地宫里的东西。
  据说,老太太晚年睡眠不太好,开始信佛。
  李莲英便送她一件翡翠玉藕,莲在佛教中寓意比较特殊,藕又有濯清涟而不妖之意,可清心涤气、修身养性。
  老太太非常喜欢,常常把玩,连睡觉都放在身边。
  《爱月轩笔记》曾对翡翠玉藕有重点记载。
  无论翡翠本身、雕工、传承,号称天下珍玩也不为过。
  颜旺说道:“以苏老板的本事,是否能看出其中的端倪?”
  我摇了摇头:“抱歉,我看不出来。”
  看得出来我现在也不会去看!
  既然要拿这东西来做局,我必须从心底认为它就是真品!
  搞了传销,就得相信咱提出的宏伟目标!
  颜旺说道:“为了做这东西,废了我珍藏了一生最为昂贵的古料。我那搭档,祖上是康熙爷御用的玉匠大师,代代手艺传到晚清,才没吃朝廷这碗饭,他那双手的本事,不亚于他祖上啊。”
  我回道:“老爷子,这是你毕生巅峰之作。”
  颜旺闻言,摇了摇头:“非也!冕旒帝王帽才是,那是我一人独自完成。这翡翠玉镯,属于与他人合作,不敢居功。”
  老一派赝品大师的尿性。
  我拎起那个装小件鬼货的木盒子。
  颜旺可能以为我要收起来,准备转身去拿袋子。
  我突然将木盒子往地上一砸。
  呼啦啦一声响动。
  十几样东西,至少五六样破裂。
  颜旺见状,整个人都懵了:“苏老板,你……”
  我回道:“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这些东西只是助攻的法器,我有摔它们的道理,请相信我。”
  颜旺:“……”
  我从他的眼神中看出来一层意思:这小子真特么狠。
  我问道:“你女儿呢?”
  颜旺回道:“在楼下院子浇花。”
  我点了点头,拿起袋子,装起东西,下楼,转到了后院。
  颜小月还真的拿着水枪在浇花。
  这女人在不暴躁的时候,倒还像一位淑女。
  此次计划,要不是因为小竹不在我身边,我根本没人可选择,不然懒得搭理她。
  她转头瞅了瞅我,眉毛嘚瑟地一挑,竟然来了一句东北腔:“呦……来了老弟?”
  我非常无语,说道:“给你三分钟时间,说出你的条件并阐述理由。”
  颜小月闻言,撩了撩头发,继续浇花,无比淡然地回道:“姐姐要浇花啊,三分钟可浇不完呢。”
  我抬脚就走。
  颜小月压根没料到我一点面子都不给,秀眉紧蹙:“你给我站住!”
  她说站住就站住?
  我继续往外面走。
  谁知道,这暴躁女又开始抽风了,手中竟然拿着水枪,对准我的后背,开始狂呲。
  我反应极快,侧身一让,顺手拉动了边上的门扇,往后一挡。
  水枪疾速出来的水全喷在了门扇上。
  由于她靠得非常近,一声惊呼,那水花全都反弹到了她身上。
  一身全湿透。
  颜小月闭着眼睛,手捂脸挡水,狼狈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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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六十六章 不感兴趣
  颜小月的惊呼,引来了店铺里面的店员。
  王掌柜等人全走过来看。
  同悦古玩历来以脾气不好著称的女老板,此刻竟然呈这样一幅状态,让他们神情诧异不已。
  待颜小月反应过来,见到他们全站着发傻,怼王掌柜等人:“看什么看,你们不要做生意吗?!”
  王掌柜等人闻言,立马转身走了。
  我忍不住提醒她:“你换一身衣服,否则又要发烧打点滴。”
  颜小月将手中水枪给摔了,气得脸色发青:“姑奶奶就不换!”
  我回道:“那随便你!”
  正准备走呢,颜旺从楼上下了来。
  他神经冷峻,对颜小月说道:“一天到晚就知道瞎胡闹,还不快给苏老板道歉!”
  颜小月听到这话,抬手一抹脸上的水,俏脸气愤不已:“爸!从头到尾都是他在欺负我,为什么要我跟他道歉?!从最初他来铺子赌斗,后来在酒吧和宾馆……反正他根本不是什么好人!”
  颜旺闻言,拿拐杖狠狠拄了一下地,大恼道:“今天的事,我在楼上走廊全看见了,分明是你不对!你还好意思在这里狡辩?!”
  杂项阎王心里非常清楚这次对付疯虫之事的严重性。
  缺了我。
  颜家将岌岌可危。
  本来他就没能按我的要求完成劝服女儿颜小月的任务,现在颜小月又当我面公开与他顶嘴,老头子一张老脸根本挂不住,一副严父盛怒的神情。
  这个时候,外面那些店员听到了父女之间吵架声,开始探头往后院瞄。
  这样下去也不是个事儿。
  我只好说道:“老爷子,你别管了,这事我和她解决。”
  颜旺一对虎目,瞪着颜小月:“按苏老板要求做!不许再胡闹!”
  讲完之后。
  他转身离开了。
  我将后院与前院的隔离门给关了,找了一张椅子,坐了下来,掏出一支烟点着。
  颜小月可能平时比较少挨颜旺的训斥,此刻眼眶泛红,头发滴水,站在原地,气乎乎地盯着我。
  我说道:“这次事情的来龙去脉,你应该非常清楚。我和你们父女,现在是生死攸关的战友关系。之前在酒吧也好、宾馆也罢,我做那些事,全都是无奈之举。”
  “你是聪明人、江湖儿女,还是海龟,应该深刻明白成大事不拘小节的道理。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地耍小性子。”
  颜小月闻言,竟然有点脸红,又气又急:“这是小节吗,这是我的初……”
  我赶忙打断道:“如果你再纠缠这些事,我们没有聊下去的必要了,我弥补不了你损失。话我今天说到这里,如果你不愿意配合,我会再想其他办法。”
  颜小月回道:“我没纠缠之前的事,吃了亏是姑奶奶没本事,后面我一定会找回场子!”
  “我也没说不配合你,我就是要你答应我的条件!”
  我问道:“什么条件?”
  颜小月银牙紧咬:“事成之后,帮我把颜小光的弘宝工艺品厂给夺回来!”
  我:“……”
  这事情非常奇葩了。
  颜旺一儿一女。
  弘宝工艺品厂由儿子颜小光在管理。
  同悦古玩由颜小月在负责。
  当初夏禧给我介绍之时曾说,颜小光这人阴险毒辣、毫无底线,若不是颜旺一直卡着,颜小光早就已经加入老司理麾下分肉喝汤了。而老山鸡之所以设飞升坑局对付颜旺,就是为了扫清吃掉弘宝工艺品厂道路上的唯一障碍。
  起初我只是认为,父子之间人生理念不同,代际可能会有矛盾。
  但那天晚上在救颜旺之时,颜小光竟然完全置父亲生死于不顾,人毛都不见。
  这事彻底颠覆了我的想象。
  前些天,我拽线头拿捏颜旺,大胆猜测颜旺与颜小光之间已经生死不可调和。
  话讲出来之后,颜旺和颜小月当时的反应极为激烈。
  证明我猜对了。
  而现在,颜小月又让我帮忙夺回弘宝工艺品厂,再次印证了我的猜测。
  颜家父子之间。
  估计有一段足以撕巴人性的故事。
  我问道:“你这个条件,老爷子根本不知道吧?”
  颜小月用袖子一抹脸上的水:“对!”
  难怪颜旺在电话里说,什么条件他不知道,颜小月要自己跟我讲,敢情她瞒着老头。
  我也终于明白为什么颜旺劝服不了颜小月听命于我了。
  原来她在这里等着我呢!
  我毫不客气地回道:“我们之间只是临时合作关系,如果你这次提的条件是后面做局过程中的个人要求,我可以考虑答应。”
  “但你刚才讲的条件,完全属于额外之事。第一,这属于你们颜家内部问题,我不会掺和。第二,你我之间非亲非故,甚至连朋友都不算,我没义务帮忙。第三,即便是朋友,你态度如此恶劣,我也不会答应。”
  颜小月闻言,银牙咬着下嘴唇,竟然非常罕见地服软了。
  “第一,态度恶劣确实是我不对,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只要一见到你就来气,根本控制不住自己,我向你道歉。”
  “第二,你说这是额外之事,我承认。但你也可以向我提出额外的要求,无论多少钱都可以开口。”
  我回道:“老爷子近千万鱼肠剑送我都不要,你觉得我对钱感兴趣?”
  颜小月神情顿时一愣。
  我准备起身走。
  颜小月见状,似乎下定了决心,急问道:“那我人呢,你感兴趣吗?”
  讲完之后,她还不经意地冲我挺了挺上半身。
  我差点晕过去。
  这到底是多大血海深仇,竟然足以让颜小月这种人献身?!
  难道颜小光不是她亲哥?!
  直到后来。
  我才知道。
  颜小光确实不是她亲哥。
  她对这货的刻骨仇恨,确实足以让她献身。
  颜小月见我不吭声,神情有点急迫:“行吗?”
  我回道:“不好意思,更不感兴趣。”
  “这次去徽省宣市,你要愿意配合,明天一早来找我。你要不愿意,我会另想办法。”
  临走的时候。
  斜眼瞥见,颜小月竟然银牙紧咬,好像滴泪了。
  翌日上午八点半。
  我打开房门。
  见到颜小月已经提前站在了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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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六十七章 布与泥
  看来昨天想通了。
  我说道:“进来吧。”
  但颜小月仍站在门口,满脸犹疑。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我补充道:“没檀香,你放心。”
  听到这话,她才进了房间。
  我把门给关了。
  颜小月说道:“昨天的事,你烂死在肚子里,尤其不能让我爸知道,不然我真要跟你拼命!”
  我回道:“我嘴巴没那么碎。”
  颜小月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她倒也干脆,没再提关于条件的事,单刀直入地问道:“你要怎么做?”
  我说道:“这次去徽省宣市,我们的身份是西欧高卢国来国内旅游的华裔年轻夫妻……”
  颜小月打断道:“为什么要是夫妻?我很不喜欢这个假扮关系!”
  我回道:“我也很不喜欢,但朋友身份不合适,兄妹身份等下即便化了妆,长得也不像!”
  “这次我是总导演,请牢记你的演员身份,一切按剧本走!”
  颜小月闻言,翻着白眼,不屑地冷哼一声:“切!”
  我言简意赅地向她解释。
  “我中文名字叫秦河,你中文名字叫杜音,外文名字就按假旅游护照上的来。接下来,请你牢记这个故事背景!”
  “我太爷爷叫秦若旺,他曾是军阀孙殿英手下的一位警卫排长,参与了当年东陵盗墓大案。秦若旺盗了不少宝贝,但一直藏着,不敢变现。”
  “四九年的时候,秦若旺所在的部队被打得仓皇溃逃。他在溃逃的过程中,担心宝藏丢失,在路过徽省宣市农村之时,将当年在东陵盗取的宝藏偷偷埋在了地里。原本他想着战争结束之后,再悄悄跑回来拿。”
  “但没想到,他随部队去了台省之后,再也没机会回来了,老死在那里。世事变迁,从我父辈开始,就去了西欧生活。前一段时间,我父亲生病去世,我在整理祖辈们遗物的时候,突然发现太爷爷秦若旺以前一件旧军袄。”
  “本来想烧掉,但却不经意发现军袄夹缝里有一封信,信上写了当年秦若旺藏宝的地点。这事情,也许是因为当年秦若旺死的太急,他来不及向我祖父辈、父辈交待。我们发现了这封信之后,借旅游的名义,来徽省宣市农村找当年的宝藏。”
  “到了徽省宣市土鱼篓点之后,我们一步一步引吴少文上钩,最终在一个地方挖出翡翠玉藕和那些小件鬼货。至此,这个局的主要剧情就基本走完了。”
  颜小月听完,瞠目结舌,美眸瞪得老大。
  我将自己伪造的信递给了她。
  民国旧纸、繁体、竖写。
  里面明确写到,宝藏中最为昂贵的东西为老佛爷翡翠玉藕,还有一些其它小件宝物,但他在溃逃途中,有几样小件宝物不小心摔碎了。
  颜小月仔细看了一遍信,表情讶异无比。
  半晌之后。
  她突然问道:“为什么我要叫杜音,这名字可真难听!”
  我差点晕过去。
  我将烟头熄灭,对她无比郑重地说道:“你现在最要紧任务是牢记故事背景的每一个细节,确保到时不会出任何纰漏,而不是关注名字好不好听!”
  颜小月回道:“这些我全刻在脑海里了,你不用强调!”
  我说道:“复述一遍。”
  颜小月闻言,白了我一眼,将整个故事背景全复述了一遍。
  还别说。
  真的一字不差。
  我点了点头,说道:“非常好!希望你前往徽省宣市表演的时候,发挥出最佳水平!”
  颜小月问道:“怎样才叫最佳水平?”
  我回道:“融入角色、真情实感、细节准确。”
  颜小月没好气地问道:“难不成去宣市我还要叫你老公?”
  我说道:“当然,从今天开始,你就应该调整并进入状态。”
  “虽然我也觉得挺恶心的,但必须忍耐。”
  颜小月闻言,从沙发上迅疾起身,勃然大怒:“你说谁恶心?!”
  “长相、身材、家世,姑奶奶哪点配不上你?!”
  我:“……”
  “说话!”
  “实话?”
  “当然!”
  “算了。”
  颜小月气得不行:“什么叫算了?为什么任何事情你想怎样就怎样?!”
  正在此时。
  敲门声响了。
  门外传来一声:“秦老板!”
  三黑子来了。
  我打开了门。
  三黑子转头瞅见了颜小月,忙冲她鞠躬:“老板娘好!”
  我指着三黑子,对颜小月说道:“学一下人家进入角色的速度!”
  颜小月:“……”
  三黑子将四样东西放在了桌面上。
  一个信封,信封里是旅游护照、前几天从西欧高卢国飞来的旧机票、旅游景点的废门票。
  一个国外产的相机,里面还存储一些废门票对应的景点照片。
  一张灰扑扑、破烂烂的布。
  一包土。
  颜小月见了这些东西,非常好奇。
  其它东西她能理解,都是接下来要演戏的道具。
  但她对那张灰烂布和那包土用来干什么,觉得很好奇,拿起布来左看右看,又用鼻子去闻一闻土,用手捏了一捏,还将土涂了一些在脸上。
  她转头问道:“这化妆用的?去宣市用不着这种土来化妆吧,也不大黏啊……”
  我没搭理她,问三黑子:“布和土确属是晚清的吗?”
  三黑子回道:“绝对没问题!这两天我专门去了一趟浙省,那里有几位厨子朋友,让他们带我去一座晚清墓弄来的。他们摸金,我就专扯裹尸布、挖棺材土。”
  “还别说,那墓到现在七八十年了,可能是地理环境的原因,棺材里那具尸体竟然有一点湿尸迹象,腐烂了大部分,但小部分还没烂。布从尸体身上扯的,泥也是棺材里现挖的。”
  颜小月脸上的表情逐渐凝固。
  她将布迅疾给丢了,立马冲进了卫生间,拧开了水龙头,在里面哗啦啦洗脸。
  我对三黑子说道:“行,我们明天出发,你按计划行事。”
  三黑子回道:“好的老板。”
  临出门之前,颜小月刚从卫生间里洗脸出来。
  三黑子对她说道:“老板娘再见!”
  颜小月狠狠瞪了他一眼,神情又恶心又气恼地对我说:“你怕是有毛病吧?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是棺材泥?”
  我反问道:“你问了吗?”
  颜小月说道:“我是没问,但你眼睁睁看着我将恶心的棺材泥往脸上涂?!”
  我回道:“我以为你好这口。”
  颜小月都快要炸了,手指着我:“你……”
  我说道:“别扯没用的,赶紧帮忙将这些棺材泥抹在货上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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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六十八章 找观音庙
  高端古董局。
  不仅要讲究里子。
  也要讲究面子。
  里子就是赝品本身过硬的质量。
  这一点。
  无论是十几件真品鬼货还是翡翠玉藕,我认为都算做到了极致。
  而所谓的面子,便是一些细枝末节的东西。
  比如,装货用的布。
  故事背景里面,这些东西全是埋在地下的,经过岁月积淀,外面的装货布一定糟朽。与此同时,货本身会有一些微小气孔,长期埋在泥里,这些微小的气孔会渗进泥土。
  一流的鉴师,在鉴定出土货物的时候,往往会反其道而行之,不看里子、专看面子。
  这个时候,你要是用了一块简单的旧布,或者与出土货物年代不一致的布,很容易让他们识别出来。
  此外,人家也会拿着显微镜,仔细观看货物气孔里面是否渗进了泥土,谨慎一点的人,还会拿货物外的泥土进行检测。若气孔里根本没有泥土,或者检测出泥土年代与货物年代不一致,他们会直接判定为仿品。
  这也是我为什么让三黑子一定要用清代裹尸布以及棺材泥的原因。
  不是为了防土鱼篓鱼塘主吴少文。
  主要担心翡翠玉藕到了疯虫或者老司理手中,会碰到变态鉴师。
  几年之前。
  我曾跟九儿姐去过一家非常牛逼的赝品瓷器作坊,一件赝品瓷烧出来之后,大师傅进行铁锅烧酸、挫纸磨旧,再将瓷器埋在地里养着,这叫做“养胎”,隔几年再挖出来卖。
  这种办法弄出来的赝品,只要工艺上不算太离谱,投入市场,几乎一骗一个准。
  但我这些东西没必要进行养胎,一来没那么长的时间,二来养胎主要针对瓷器,瓷器气孔多、易渗泥,我们这些东西以玉器为主,必要性不太大。
  饶是如此。
  我也必须将细枝末节进行完善。
  不给对手瞧出任何破绽。
  永远是一位做局人制胜的关键。
  我在拿手套给货物抹棺材泥的时候,颜小月却坐在沙发上,翘起脚,一晃一晃的,神情无比专注地看着《还珠格格》,完全无动于衷。
  我皱眉问道:“你不帮忙?”
  颜小月回道:“神仙斗法,还需要我这种小鬼帮忙吗?不需要嘛!”
  “哎呀……尔康可真帅!”
  我手中拿起一坨棺材土,冷冷地盯着她。
  颜小月见状,顿时一惊,立马从沙发上起身:“你别乱来啊……”
  讲完之后。
  她神情愤愤不平,拿起了手套,开始面露恶心地糊那些棺材泥。
  折腾了一上午。
  总算用棺材泥把这些货物细微角落都填满了。
  我还用打火机,慢慢地烤了一烤。
  让这些棺材泥形成一定板结,咬合住货物。
  中午的时候。
  我出去吃饭,问颜小月去不去。
  她在卫生间,正在反复用洗手液搓着手,听到吃饭,她反而捂住了肚子,开始干呕起来。
  矫情!
  下午我们分别进行化妆。
  我还是用之前老江湖办法,疤痕加痦子贴,给皮肤上了暗色,顺便还出去染了一下头发,换了洋气一点的衣服。
  妥妥一位海外华裔。
  颜小月平时喜欢跟老粮帮厮混,化妆这事她在行,换了个发型,用了一些我看不懂的化妆技巧,完全像是另一个女人。
  定完妆之后,互相给对方拍照。
  快洗出照片,贴在了护照本上。
  三黑子过来,拿了护照本去找人在相片上盖钢印。
  当天晚上。
  颜小月想回家住。
  我禁止她回。
  她秀眉紧蹙:“这只有一张床,怎么睡?!”
  我回道:“从现在开始,我们必须完全进入角色,收起你那些混不吝的小性子。”
  “今天晚上,你睡床,我睡沙发。但到了宣市的农村,我们要睡一张床上。”
  颜小月闻言,瞪大了眼睛:“你小子……不会乘此机会对我动手动脚吧?”
  我回道:“我对你没任何兴趣,但如果剧情需要,我会为角色作出应有牺牲。”
  颜小月大恼道:“我牺牲你个大头鬼……”
  我懒得理她,直接睡在了沙发上。
  颜小月神情万般无奈,只得气乎乎地睡了。
  让我无语的是。
  她晚上睡觉竟然会说梦话。
  吵得我一晚上没咋睡。
  翌日一早。
  我们清空了手机里有可能泄露两人在国内生活的信息以及通话记录,乘上了前往徽省宣市的大巴。
  到达吴少文土鱼篓点那个镇子,已经是晚上了。
  我们在镇子上找了一家旅社住了一晚。
  依然她睡床,我睡沙发。
  第二天一大早,我们搭牛车前往了土鱼篓点那个村庄。
  村庄比较偏僻,只有乡道。
  比较典型的一座江南村子,小桥流水,耕牛老树,人口六七百。
  白天的时候,我们手中拿着相机,在村子里面瞎转悠,四处拍照。
  让我意外的是。
  自从来到村里,颜小月快速进入了角色,时不时亲昵地挽着我的胳膊,让村民给我们拍照。
  并不是颜小月对我已经有好感了。
  主要跟她的性格有关。
  她爱玩。
  倒骑驴局对她来讲,非常紧张刺激。
  这村子几乎没人会来旅游。
  我们突然造访,引起了不少村民注意。
  我敢肯定。
  在注意我们的人当中,肯定包括了老色胚吴少文。
  毕竟,颜小月足够漂亮。
  她来到这里,犹如凤凰飞进了大山窝。
  晚上我们找了一家农家借宿。
  这家男主人叫老蔫。
  我们给了老蔫五百块钱,告诉他,我们是国外来旅游的,喜欢淳朴乡村风光,准备在他家住上几晚。
  老蔫见到钱,高兴坏了,忙叫媳妇儿杀鸡炖肉。
  颜小月吃得满嘴流油,丝毫不顾忌形象。
  等吃完了饭。
  我假装喝多了一点酒,问老蔫:“老蔫,你们村后山有观音庙吗?”
  老蔫用牙签剔着牙,打着酒嗝回道:“有啊,不过已经荒废好多年了。现在这年月,谁还拜观音啊,大家都拜红票子,嗝……”
  “还是你们外国人好啊,不差钱,四处旅游。我听说,你们那里农民都不割稻子,叫机器人割呢?”
  颜小月格格直笑:“那不是机器人,叫机械化农场,是吧老公?”
  我被她一声老公叫的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颜小月却眉毛上挑,神情无比嘚瑟,一副玩就玩、谁怕谁的模样。
  我回道:“对,机械化农场!”
  “老蔫,你明天带我去一趟观音庙呗,我们想去拜一拜。”
  老蔫闻言,无比好奇地问道:“你们外国人,拜它干啥?它还能飘洋过海保护你们不成?”
  我有一些尴尬地挠了挠头:“你也别老说我们外国人,我们虽然在国外生活,但也是炎黄子孙,从小接受华夏传统文化教育,咱也信这个!”
  “主要吧……哎呀,这也没什么不好意思说的!我这老婆肚子不争气,结婚两年没个动静。我们这次旅游,但凡是有观音庙的地方,都会去拜一拜,观音送子,保佑母鸡下蛋嘛。”
  老蔫听完了,哈哈大笑。
  颜小月瞪大眼睛。
  我们这次做局的主要地点。
  就在村子后山的观音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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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六十九章 丢骨头
  颜小月反应过来之后,转眼瞅见老蔫在笑,老蔫媳妇儿也捂着嘴巴,顿时恼怒不已:“谁是不下蛋的母鸡?!我要下蛋也得有蛋种啊,还不知道谁行不行呢!”
  我就知道她会这样说。
  立马装出一脸尴尬无比的样子,对颜小月说道:“那什么……你吃饱了赶紧去睡觉,还不嫌丢人吗?”
  颜小月狠狠地瞪了我一眼,一脚踢开凳子,进房间了。
  老蔫笑完了,对我说道:“那行,我明天带你上山拜一拜观音庙去,你们夫妻可真有意思。”
  我回道:“国外待习惯了,讲话都比较直接。”
  这个时候。
  老蔫的媳妇儿也进房间了。
  我跟老蔫继续喝着酒,问道:“我再打听一个事,这观音庙是哪年建的?”
  老蔫回道:“那就早了,据说道光年间就建了,也算古庙,三十年前给扒了。”
  我问道:“翻修过吗?”
  老蔫想了一想,回道:“记得在九几年的时候,倒有一位城里的善主,出资翻修了一次,但几年后下了一场暴雨,又倒了,便一直荒废到了现在。”
  这些事情。
  夏禧帮我确定观音庙作为倒骑驴做局点的时候,早就已经叫人摸清情况并告诉了我。
  我低声问道:“那你有没有听说,九几翻修的时候弄出来宝贝什么的?”
  老蔫闻言,翻了翻白眼:“什么宝贝?”
  我拿出了一件提前准备好的鼻烟壶,在他老蔫面前晃了一晃:“这种东西就是宝贝!你知道这小玩意儿值多少钱吗?”
  老蔫问道:“多少钱?”
  我伸出三根手指头。
  老蔫问道:“三百?”
  我皱眉回道:“瞎说什么呢,加个万字。”
  老蔫闻言,瞠目结舌,像挨了雷劈一样瞅着那鼻烟壶,身躯不由自主地挪远了点。
  我将东西给收了起来,表情淡定地喝着酒。
  半晌之后。
  老蔫皱眉问道:“我明白了,你的意思是问观音庙在翻修的时候,有没有挖出像电视上那种价值连城的老玩意儿?”
  这特么才明白!
  我点了点头:“对!”
  老蔫说道:“你可拉倒吧!这都是你们有钱人玩的东西,那破观音庙怎么会有那玩意儿!我看电视上说,这东西要到墓地里刨!”
  “不瞒你说,我以前看了电视栏目之后,上山砍材的时候,也会想墓地里有没别人埋下去的东西,有时看到烂墓地,便去锄两镢头,还别说,真给我弄出过东西来。”
  我问道:“什么东西?”
  老蔫回道:“蛇啊,眼珠子老大了,吐着信子,吓得我屁滚尿流!”
  我:“……”
  老蔫见我满脸无语,似乎觉得自己讲了一个好笑话,哈哈大笑。
  我打断他,问道:“你确定观音庙翻修的时候没挖出过东西?”
  老蔫回道:“没有,绝对没有!”
  两人又扯了一会儿闲天。
  我又将话题往这方面转,问道:“老蔫,你确定翻修的时候没挖出过东西?”
  老蔫皱眉道:“我都说了多少遍了,没有就是没有!你今天是不是喝多了,不是说来拜菩萨的么,老问有没有翻出古董干啥?”
  我拍了拍胸口,满副心有余悸的样子:“没挖出就好……”
  老蔫满脸疑惑:“你说啥?”
  我回道:“没什么。那什么……你明天给我们烧鱼吃,弄大一点的鱼。我听说,乡下的鱼没污染,很肥,非常鲜美。”
  老蔫回道:“没问题!我明天就去吴酒鬼的鱼塘抓鱼去。”
  回到房间。
  颜小月已经穿上了睡衣,嘟着嘴,手当靠枕,斜躺在床头,无比气恼地盯着我。
  到了这里,我不能再睡沙发了,便上了床。
  颜小月说道:“过份!”
  我问道:“什么过份?”
  颜小月回道:“你刚才讲话不过份吗,说我是不下蛋的母鸡!”
  我低声说道:“我做事有自己的道理,刚才我故意气你,将你支开,给老蔫放线。”
  “接下来几天,这种事会有很多,我今天解释一遍,以后不会再解释,你配合好就行。”
  讲完之后。
  我准备盖被子睡觉。
  颜小月却一把将被子给拽走了:“你盖衣服去,别跟我盖一床被子!”
  我警告道:“我今天可喝了酒,你最好别惹我。”
  颜小月闻言,下巴上扬:“惹你又怎样?”
  我眼睛盯着她睡衣外露出来葱段一般白的胳膊以及若隐若现的妙曼身材,邪魅地用舌头舔了舔嘴唇。
  颜小月见状,顿时脸色陡变,身躯往床边挪了几下,一脚将被子踢还给了我。
  “给你,闷死你去,姑奶奶盖衣服!”
  我没管她,关了灯,闭目沉思。
  我们今天大摇大摆地在村庄里晃荡拍照,不少人都感到好奇。
  这中间包含了当时正在鱼塘里打窝的吴少文。
  明天老蔫头会去吴少文的池塘里买鱼。
  别说吴少文是一个老色胚,即便他是一位普通村民,也一定会向老蔫打听我们是谁。
  老蔫肯定会告诉吴少文,我们是外国人,来旅游的,还要去拜观音庙。
  观音庙是破败的。
  守土鱼篓的人非常敏感。
  外国佬突然来拜破观音庙之事,非常诡异。
  吴少文一定会觉得非常奇怪。
  这玩意儿就像电视连续剧一样。
  我和颜小月是主角。
  吴少文是观众。
  悬疑感会让他非常想知道这两个外国佬到底搞什么名堂。
  这就是引狗的骨头。
  时不时丢出来一块。
  狗会跟着走。
  我们不能直接一上来就开始撩拨吴少文。
  冷不丁地掏狗窝,敏感的狗被惊吓了,会咬人。
  翌日一早。
  老蔫果然从吴少文鱼塘里抓了一条活蹦乱跳的大鱼。
  我惊讶万分:“这么大的鱼,没见过啊!”
  老蔫非常无语:“草鱼啊,外国没有吗?”
  我说道:“有,但比较小,你这是河里抓的?”
  老蔫回道:“不是,吴酒鬼鱼塘的。”
  我吩咐他赶紧做了。
  在吃鱼的时候,我大呼过瘾,将鱼汤都喝了。
  颜小月见状,也假装有滋有味地吃两口,嘴里说道:“好吃好吃,我在国外吃惯了三文鱼、秋刀鱼,没想到乡下的淡水草鱼口味这么赞啊!达令,你爱吃就多吃点,补好身子,咱们早点生宝宝哦。”
  她不断用筷子夹鱼给我碗里,一副吃死你这货的表情。
  差点把我给喂吐了。
  吃完饭,我又给了老蔫五百块,让他这几天每天都去吴酒鬼鱼塘买鱼给我们吃。
  每天买鱼。
  就是让老蔫每天丢一根骨头出去。
  最终引吴少文这条狗出来。
  在老蔫的带领下,我们径直上了后山。
  倒骑驴正戏已经拉开了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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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七十章 金葫芦肚
  来到后山那座倒塌的观音庙面前。
  我们先在残墙角下点了几支香,神神叨叨地祭拜了几遍。
  拜完了之后。
  我指着观音庙,转头问老蔫:“这里翻修的时候,真的没挖出过什么古董?”
  要不是他收了我们的钱,估计都要被我问得发飙了。
  老蔫皱眉道:“秦老板,你怎么一天到晚问这事?”
  “我上过初中,普通话应该没问题啊,说了多少遍,没有就是没有。用你们英语来说,就是懦!听明白了吗?”
  他还懂英语?
  我挠了挠头:“明白了。那什么……我们夫妻两人有一点知心话要跟观音娘娘讲,你先回避一下吧。”
  老蔫头闻言,古怪地瞅了我们几眼,转身离开,嘴里还嘟囔了一句什么。
  我听力很好。
  他说得是:“这两外国佬脑子怕有点毛病!”
  我拿出了罗盘,在观音庙边上转。
  颜小月不明所以,也跟着我转。
  转了十几分钟。
  颜小月不耐烦了,低声问道:“这要转到什么时候,我都快转吐了。”
  我回道:“闭嘴!”
  她又不能发火,只得嘟着嘴、忍着气继续跟我转。
  再转了十几分钟。
  斜眼瞥见,老蔫已经等不及,上来了。
  我手中的罗盘突然“吧唧”一下,掉在了地上,赶忙附身慌里慌张去捡,捡起来后,立马将罗盘给藏起来。
  老蔫斜眼问道:“秦老板,那什么东西?怎么像地理先生测墓地方位的罗盘啊……”
  我忙不迭地罢手:“不是不是……老蔫,我们跟观音娘娘知心话说完了,下山去吧。”
  老蔫打量了我们几眼,一脸疑惑。
  我也没理他,拉着颜小月便往山下走。
  中午午休。
  下午我们依然在村里晃荡拍照。
  时不时路过吴少文家。
  吃晚饭之时。
  我对老蔫说道:“我老婆今天中午睡午觉,做了一个梦。”
  老蔫喝了一口酒,问道:“什么梦?”
  我说道:“她梦见后山的观音娘娘了!观音娘娘对她说,她之所以怀不上小孩,是因为她肚子为金葫芦肚。”
  老蔫闻言,满脸好奇:“金葫芦肚?”
  我解释道:“对!就是说只要小孩投胎进了她肚子里,她生出来之后,小孩将来一定会大富大贵,成为人中龙凤。”
  老蔫笑道:“就是咱们隔壁村李婆娘那种肚子呗,她生了三个小孩,现在全端铁饭碗了。”
  这真是没见过世面!
  我回道:“我老婆的肚子,比李婆娘的肚子好上万倍!”
  “但观音娘娘又说了,像她这种金葫芦肚,但凡是鬼,都想钻她肚子里投胎。所以,每次她身体可以怀的时候,十几个小鬼在我老婆身边抢投胎的位置,它们互相干仗,打得血呲呼啦、嗷嗷叫唤,导致她一直怀不上。”
  “我现在终于知道睡觉时候身子经常发冷的原因了,有时醒来,身上还青一块紫一块了,原来都是因为小鬼打架,蹭伤了我。你看,这是昨晚的伤痕!”
  我迅疾撸起了袖子和裤脚。
  皮肤上面青一块、紫一块。
  有些伤痕还像小孩子的手掌印。
  “哐当!”
  两声响。
  老蔫夫妻两人手中的饭碗掉在了桌子上。
  颜小月见状,竟然也吓得一哆嗦,差点端不住碗。
  我瞪了她一眼。
  她只得咬牙稳住了手,咽了一口唾沫,颤声说道:“对呀对呀,我有时也看我身上有这样的伤……”
  老蔫:“……”
  我继续说道:“观音娘娘还说了,这几天让我们夫妻两人,在观音庙附近,连续三晚上,每晚挖六个坑,一共挖出十八个坑。每个坑里,剪一点我老婆的头发、指甲给埋了。”
  “这叫十八罗汉阵,阵法弄好了之后,十八罗汉会去替我们赶走身边乱抢金葫芦肚投胎的小鬼,到时我老婆就能顺利怀上。事不宜迟,我们今晚就会去挖。”
  老蔫瞪大了眼睛,满脸懵逼。
  我大声说道:“老蔫,你陪我一起去!”
  老蔫顿时吓了一跳,忙不迭地罢手:“别别别,你们自己去。”
  我说道:“给你钱!”
  老蔫回道:“我年纪大了,不能熬夜……锄头在墙角,路你也认识了。”
  “那什么……天也不早了,我们得早点休息了。”
  讲完之后。
  老蔫夫妻两人竟然连碗筷都没收,直接进了房间。
  我冲他们背影嘱咐道:“记得我们明天要吃鱼啊!”
  虽然他们已经关了门,但我可以听到老蔫夫妻在里面窃窃私语声。
  “老头子,这两个外国人好古怪。”
  “确实古怪啊!他们身上有那么值钱的小玩意儿,还老问我观音庙以前有没有挖出过古董,今天上山的时候,我看到秦老板偷偷拿了风水先生测墓地的罗盘在测,现在大晚上的,他们又要拿锄头去挖坑……我怎么觉得他们不像是来旅游的呢?”
  “那他们来干什么的?”
  “我怎么知道!”
  “你说他身上的小鬼手印,是不是真的?”
  “这老特么吓人了……”
  我转眼看外面天色已晚,到屋角拿起了锄头,招呼颜小月上山。
  农村那个时候还没有普及空调。
  不少人吃完晚饭,会端张躺椅在院子里面乘凉。
  我们扛着锄头,绕过其他村民家,特意经过吴少文家。
  这吊脚眼手中正拿着一把蒲扇,无比惬意地听着收音机。
  我们经过之时,他瞅见了颜小月,双眼放着精光,色迷迷地朝她身材瞟来瞟去,简直猥琐到了极点。
  除了色,他眼神中还布满了诧异。
  我们装成没看见他,直接上了后山。
  到了观音庙附近,我开始拿出锄头刨地。
  尽量挖深一点的坑。
  颜小月见我挖得无比认真,颤声问道:“你真做十八罗汉阵,放指甲和头发?”
  我回道:“做你个头!”
  颜小月有些生气,说道:“你下次能不能提前通一下气?!你身上的伤也太真了……我当时还真以为是鬼打架,吓死人了!”
  我说道:“不能!”
  颜小月闻言,银牙紧咬,想冲我挥锄头。
  我转头瞅了她一眼。
  她只得气乎乎地将锄头改变了轨迹,锄在地上。
  我预计。
  明天吴少文应该会上钩!
  明早老蔫去买鱼之时。
  吴少文一定会问老蔫我们大晚上扛锄头上山什么情况。
  就老蔫今天晚上吓成那副怂样,他其实也急于想知道我们是干什么的,有人主动问,他肯定会竹筒倒豆子,一五一十把所有情况全讲了。
  吴少文是玩古董的,还是一位专业的骗子。
  他根本不会信鬼神这种话。
  从老蔫的话语当中,他必然会牢牢抓住几个关键点:价值昂贵的鼻烟壶,反复询问观音庙翻修时有没有挖出古董、测墓地的罗盘、半夜上山挖坑……
  这几个要素。
  足够吴少文心惊肉跳。
  我故意将地里的坑挖得多而乱。
  眼瞅已经差不多了,便带着颜小月下了山。
  让我无比意外的是。
  这都已经快晚上十一点了,吴少文假装在院子睡着了,收音机在边上放着。
  果然!
  第二天早上。
  老色胚吴少文突然来了。
  狗闻到了骨头香味。
  已经出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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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七十一章 咬住钩子了
  我和颜小月起床之后。
  颜小月正在院子压水井旁边洗漱。
  我发现老蔫不在家里,便转头问他老婆:“老蔫去哪儿了?”
  老蔫婆娘回道:“一大早去找吴酒鬼买鱼了,今天也不知道为什么去了这么久还没回。”
  正说话间。
  吴少文和老蔫竟然同时来到了院子门口。
  吴少文肩膀挑着两个大水桶,水桶里有活蹦乱跳的鱼。
  我无比淡定地瞅着老蔫。
  老蔫神情明显有一些不自然,说道:“秦老板,我看你们那么爱吃鱼……今天干脆叫卖鱼的老吴挑了一些鱼过来,让你自己挑。”
  我心中顿时一阵冷笑。
  因为我看到了他们的鞋。
  上面沾了不少黄泥巴。
  这些泥巴,并不是池塘里的黑淤泥,而是昨天我和颜小月在山上破观音庙附近挖出来的黄泥。
  非常明显。
  今天老蔫去找吴少文买鱼的时候。
  吴少文向老蔫打听了我们的情况。
  这个老色胚从老蔫话里行间发现了明显不对劲。
  一大早便撺掇老蔫一起上山,去看我们昨晚挖的坑。
  坑里面,并没有头发和指甲。
  结合之前种种迹象,吴少文心里已经确定我们对老蔫撒了谎,估计判断出来我们可能来找古董。
  他等不及了。
  今天一早便亲自过来打探听情况。
  我说道:“那真的太好了,挑进来让我看看。”
  吴少文的吊三角眼眯成了一条缝,瞄着正俯身在压水井旁边洗脸的颜小月。
  颜小月身上的衣服有一些宽大,她俯身的时候,身材有点若隐若现。
  一时半会儿。
  吴少文竟然没听到我讲话。
  老蔫悄悄拽了一下他的衣角:“老吴,秦老板在叫你呢。”
  吴少文方才反应过来,忙不迭对我笑道:“好好好,我挑进来!”
  鱼挑了进来。
  吴少文给我发了一支烟,开始找我闲唠嗑。
  我假装挑鱼,有一茬没一茬地答应着。
  最初话题主要集中于秦老板哪里人,来干什么,准备玩多久之类。
  我也时不时放出来一些漏洞,让他捕捉。
  每当看见吴少文捕捉到我话里行间的漏洞,脸上露出一丝欣喜表情之时,我心里就一阵舒适。
  有一种驯兽师调教动物成功的爽感。
  到最后。
  吴少文终于切入了问题核心,假装漫不经心地问道:“我好像见你们夫妻两人昨晚扛锄头出去,这是干啥?”
  我闻言,神情立马变得警惕:“你看错了吧?我们大晚上扛锄头干什么?”
  在讲话过程中。
  我不断冲着老蔫挤眉弄眼。
  老蔫见状,满脸尴尬。
  吴少文瞅见我满副古怪而惶恐的表现,嘴角抹过了一丝冷笑,忙打圆场道:“那我可能看错了……我现在得去鱼塘打窝了,秦老板挑好了鱼没有?”
  我指着水桶里一条鲫鱼:“就它了!今天给我老婆炖汤补补身子!”
  吴少文嘿嘿直笑,色迷迷地瞥了一眼颜小月:“鲫鱼汤对女人补身子很好啊,你可真心疼自家婆娘。”
  颜小月早就发现吴少文无比猥琐的眼神。
  此刻。
  她干脆将外套给脱了,露出了葱段般的胳膊、白皙若雪粉脖子以及无比傲人的身材,开始晃手晃脚,假装锻炼,嘴里边娇喝着:“一二三呀,运动猛呀,练出身材有人宠呀……”
  她本来就是唱歌的好嗓子。
  娇滴滴的声音一出。
  别说吴少文,我都浑身起鸡皮疙瘩。
  吴少文在挑水桶出院子的时候,实在忍不住,仍旧朝颜小月身上瞟。
  颜小月假装抹脖子上的汗,冲他笑了笑,眨巴了一下眼,还不经意地扯了一下自己衣服。
  “哎呦卧槽!”
  吴少文完全未注意院子的门槛,竟然摔了一跤。
  颜小月见状,冲我俏皮地挑眉毛。
  我:“……”
  等吴少文走了之后。
  我假装有一些生气,转头质问老蔫:“你怎么告诉别人我们上山去了呢?我们夫妻生不出孩子这事,闹得全村人都知道,可多丢人!”
  老蔫神情尴尬地回道:“没有啊……可能是他自己看到了。”
  我没再吭声了。
  心里其实很开心。
  吴少文咬住钩子了。
  当天晚上。
  我和颜小月继续趁黑上了山。
  这次特意避开了吴少文家。
  在上山的时候,颜小月想说什么,我立马用眼神制止了她。
  因为。
  吴少文已经像鬼魅一样跟上来了。
  来到观音庙前,我先挥舞锄头,挖了一会儿坑。
  尔后。
  我将锄头往地上一甩,对颜小月气恼道:“我太爷爷信里面写的埋宝地点就在这里,而且,他信里说用罗盘定方位,在观音庙正门的坤位方向。我之前定的根本没错,可挖两天什么东西都没挖到,真是气死个人!”
  颜小月回道:“老公,会不会村子里还有其它的观音庙?”
  我回道:“不可能!老蔫说村子只有这一座观音庙!”
  颜小月问道:“你说会不会九十年代翻修那次,宝藏被人给挖走了?”
  我说道:“我反复问了老蔫好多遍,他说根本有人挖到宝藏……”
  颜小月突然惊道:“老公,你看那是什么?!”
  我顺着她手指,转头一瞅,立马将锄头给捡了起来,附身下去,激动万分地说道:“天啊,宝藏!”
  尔后。
  两人开始疯狂地挖土。
  在这过程中。
  我悄悄地把裹尸布包裹放了下去。
  “哎呀,你轻一点呀,这是宝藏,别弄坏了!”
  “我太激动了!”
  “……”
  一会儿之后。
  我们从坑里面掏出了东西。
  我拿起了那柄翡翠玉藕,大刺刺地对着天上月光,激动万分而又语无伦次地说道:“老婆,我们这下可真要发了!太爷爷信中老佛爷的翡翠玉藕……”
  颜小月大急道:“你小点声,别让人听见了。”
  我回道:“这大晚上哪儿有人!”
  颜小月说道:“我们得赶紧回去,把东西藏在箱子里面,明天一早拎起箱子就走,也别跟老蔫打招呼了!”
  讲完之后。
  我们赶忙收拾东西。
  斜眼瞥见。
  不远处树丛中的枝桠在微微抖动。
  吴少文担心被我们发现,提前走了。
  我们迅速下山。
  回到了老蔫头家,进了房间。
  我以极低的声音对颜小月说道:“我们两人今晚要抱着睡!”
  颜小月闻言,美眸瞪得老大,脸色竟然有一些泛红,咬牙问道:“为什么?”
  我解释道:“我不是想占你便宜!”
  “估计今晚吴少文会采取行动,很有可能,他会撺掇老蔫溜进房间里来拎箱子。”
  “这包裹里的东西,我们暂时不能让他轻易找到,只能夹在我们两人中间,才显得逼真。我们今晚目的,要让他找到箱子里那封信,你明白没有?”
  颜小月:“……”
  我强调道:“事情关乎做局的成败,你别娇里娇气!”
  颜小月白了我一眼:“睡就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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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七十二章 跳一支妖艳的舞
  我们两人将包裹放在床中间,迅速关了灯。
  上床之后。
  我一把将颜小月给搂住了,并盖上了被子。
  虽然颜小月答应的爽快,但她明显还是有一些不适应。
  窗外透进来丝丝的月光,她脸红欲滴血,呼吸相当急促,身躯在微微蠕动挣扎。
  我被气了个半死,压低声音问道:“你没碰过男人?演一场戏而已,你激动个屁!”
  颜小月银牙紧咬,回怼道:“谁激动了,你简直是神经病……”
  “你别搂那么紧,我要去拉尿!”
  我简直服了这个老六!
  正准备放开她。
  突然听到院子门发出了轻轻的“吱嘎”一声。
  当然,这声音颜小月肯定听不到。
  但我能!
  我立马无比严肃地冲颜小月作了一个禁声的手势,闭上了眼睛,将她再搂紧了一点。
  她瞅见我铁青着脸,应该也猜测到出现情况了,只得也闭上了眼睛,身躯微微发抖地靠了过来。
  听力好的优势,在此时发挥的淋漓尽致。
  外面“咕咕咕咕”的鸟叫声传来。
  连续响动了几次之后。
  屋子大门轻轻打开了。
  这绝对是老蔫出去了。
  没想到他们两人之间竟然还约定了暗号。
  聊天的声音非常低。
  “老吴,你大半夜发这个暗号干啥?”
  “……老蔫头,我今天早上跟你说什么来着,果然不出我所料!你屋子里面两个人,根本不是观光旅游的,他们是来挖古董的,今晚他们在观音庙挖到了东西……”
  “不会吧?!”
  “你小点声……这次我们真的要发大财了!你等下进房间去,把他们的箱子给拎出来,东西就在箱子里。然后,我再悄悄拿去城里卖,到时候给你分钱。”
  这吴少文可真阴险。
  拿到东西之后。
  他一定会将土鱼篓给撤走,还分个屁钱给老蔫!
  当然,吴少文肯定不敢私吞而逃,他会向夏禧报告,将东西送上去,拿到一笔不菲的赏金。疯虫手下的这些人,谁要是敢逃,那简直是找死,指不定他们的家属全被疯虫给控制着。
  “我不敢啊……他们明天醒来之后,发现东西不见了,不得找我吗?”
  “他们凭什么找你,哪只眼睛看到你拿了?”
  “万一他们报警怎么办啊……”
  “报个屁警啊!这可是国宝,他们两人是外国人。外国人来偷我们的国宝,你觉得他们敢报警吗,报警是自己进去吃牢饭!你儿子不是还在外面上大学吗,难道你不想要钱?”
  “……”
  “你到底干不干?”
  “要是我进去之后,他们醒了怎么办?”
  “你可真是怂包,就拎个箱子而已!没听到他们现在呼噜声震天响,哪儿那么容易醒?!这里有酒,你泼在自己身上,万一他们醒了,你就装喝醉了上厕所,走错了房间。”
  “行……行吧!”
  半晌之后。
  一股无比浓郁的酒味传来。
  屋内传来悉悉索索的一阵动静。
  我继续假装打呼噜,但却微眯着眼。
  老蔫神情非常之紧张,手在哆嗦,他拎起了箱子之后,战战兢兢地出去了。
  尔后。
  我听到他们的脚步声快速远离。
  这个时候。
  他们应该是跑到吴少文家去开箱子了。
  箱子打开。
  没宝。
  信、相机、废飞机票和景点门票。
  吴少文作为一位古玩行当的土鱼篓守护人,瞅见信中关于东陵老佛爷地宫宝藏的说法,肯定会疯!
  颜小月长舒了一口气,想挣扎开我的怀抱。
  我低声道:“别动,等下他们一定还会回来。”
  果然。
  仅仅过了十几分钟,院子里脚步声再次传来。
  “……你可真没用啊,叫你拎箱子就拎箱子,不会别的地方找找?”
  “我怎么知道他们把东西藏哪儿了……”
  “你别管了,我进去!”
  不一会儿,房间里面再次传来动静。
  吴少文摸东西的技术,比老蔫不知道高出了几个档次。
  几乎没发出任何声音。
  他还非常客气地把箱子还了回来。
  房间里没找到之后,他轻轻地掀开了我们的被子。
  他看到我和颜小月身子中间带泥土的包裹了!
  吴少文急促的呼吸声传来。
  这货试着扯了一扯布头。
  但包裹被我们两人给死死地夹住了,纹丝不动。
  我微眯着眼,借着月光瞅他的表情。
  他见到包裹之后,像狗瞅中了新鲜屎一般兴奋,但却抓耳挠腮,显得毫无办法。
  最后,他狠咬着牙,微微一跺脚,出了房门。
  “咋样?”
  “东西在床上,被他们给夹住了,拿不出来。你今晚千万别睡,守门口盯着他们,我来想办法。”
  我稍微放开了颜小月。
  吴少文口中的想办法,肯定就是立即向夏禧报告。
  如果他今晚能偷到宝物,可以等东西到手之后再汇报。但今晚他偷不到,我们又打算明天一早偷偷摸摸地走,在如此紧急的情况之下,他必须马上请示夏禧,可否采取下毒、打死或者路上车撞等暴力手段,劫夺宝物。
  之所以要汇报。
  因为我们的身份是外国人。
  这样做,事会非常之大。
  吴少文只不过是一个土鱼篓守护人,没有上面的人承诺给他擦干净屁股,他还没胆量做。
  我已经提前交待了夏禧。
  夏禧会对吴少文回复:“东陵地宫翡翠玉藕是世间重宝,最近疯哥正在找这类宝物,你一定要想办法绑他们到秘密地点,但他们身份是外国人,绝不能弄出任何问题。我会马上请示疯哥,到时和他亲自来审问并判断这些东西的真假!”
  有人可能会问,直接让吴少文偷走不就行了,何必搞这么复杂?
  不行!
  人永远只会相信自己亲眼所见、亲耳所听、亲自推断出来的结论。
  别人搞上去的东西,任何人见到,心中第一自然反应都会持怀疑的眼光。
  更何况像疯虫这种多疑而狠辣的老江湖。
  我必须让疯虫主动跳进来,成为局中之人。
  让他亲自过来审问我。
  最终由他自己得出翡翠玉藕乃绝世真品的结论。
  只有这样,才能顺利将翡翠玉藕送入赏珍会。
  这做法非常危险。
  但绝对值得!
  若不是搞不清老司理真身、法号、庙宇。
  我甚至还想让老司理亲自跳进来。
  九儿姐告诉我,一位顶尖的做局人,要拥有在鸡蛋上跳舞的谨慎、技巧和心脏。
  我必须要直面疯虫。
  在他面前跳一支妖艳的舞。
  晃瞎他的狗眼!
  翌日早上五点半。
  天蒙蒙亮。
  我们起床,踮手踮脚地出门。
  老蔫正坐在房门口,吧嗒吧嗒地抽烟,一地的烟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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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七十三章 提醒
  我们假装被他给吓了一跳,往后退了两步。
  老蔫回头瞅了瞅我们。
  我问道:“老蔫,这么早你坐在这里干嘛呢?”
  老蔫闻言,支支吾吾地回道:“我刚才去地里放夜水,刚回来……你们这是?”
  我回道:“那什么……昨晚我们突然接到一个电话,有点急事,今天准备走了。我看天色太早,担心你们还在睡觉,所以不打算打扰你们。”
  老蔫:“……”
  我掏出了五百块钱,放在了餐桌上:“这几天感谢你们的热情款待,下次有机会见。”
  老蔫见我掏钱,脸上也不知道是啥神情。
  纠结、惶恐、紧张、内疚……
  或者说。
  兼而有之。
  老蔫咽了一口唾沫,显得有一些语无伦次:“那你们路上一定要小心。我们这边以前会有山贼,现在也有不少小偷……反正看好你们的行李,小心走路……对了,你们最好坐去镇上办事的牛车,别坐三脚电驴。”
  我问道:“为什么?”
  老蔫回道:“没什么,三脚电驴比较颠。”
  老蔫在提醒我们。
  这村子没有通向镇里的车,我们来的时候,就是搭乘顺路的牛车。
  看来等下吴少文准备用三轮车假装去镇里,让我们搭上顺风车,然后在路上对我们动手。
  这就是普通的老百姓!
  贪财势利、胆小懦弱,又尚存一丝善良。
  我笑道:“这一大早的,小偷都还在睡觉呢,你就放心吧。”
  讲完之后。
  我和颜小月大阔步出了门。
  快到村口的时候。
  见四下没人,我对颜小月说道:“你的任务已经全部完成,这次表现非常完美。”
  “尤其是昨天晚上他们在进门摸东西时,你为了不让自己嘴里发出声音,像吸血鬼一样死咬我的脖子,造成了一种甜蜜恩爱夫妻的假象,值得表扬。”
  颜小月一听,脸顿时红了,鼓着嘴,翻着白眼,满副羞恼神情。
  我继续说道:“老蔫的提醒与我猜测差不多。等下吴少文会用三轮车来载我们,等他动手的时候,我会假装跟他拼命,给你创造机会,你立马逃跑去镇上。三黑子已经在镇上等你,就在我们来的时候住那个宾馆,你们接头之后,赶紧卸妆,迅速回家。”
  颜小月闻言:“那你呢?”
  我回道:“我要假装让吴少文逮住,等疯虫他们来,继续与狼共舞。”
  颜小月秀眉紧蹙:“这不是有漏洞吗?我逃了,他们逮住了你,万一他们担心我逃走之后报警,把你给放了,咱们这个局不就进行不下去了?”
  我说道:“你太小看他们了!他们这是绑架,到时一定会打得我跪地求饶,再让我给你通话,威胁你不能报警,否则就会撕票宰了我,你假装害怕答应就行。”
  颜小月:“……”
  我冷冷说道:“你放心,我从小挨打,习惯了。”
  颜小月想了一想,回道:“不行,我要留下来,继续玩!”
  我恼火了,低声而又无比严肃说道:“此处不是苍狼酒吧,你也不是这里的月亮女王,你来这里只是一个配角!第一,以你的美貌最大程度吸引吴少文这个老色胚注意,第二,假借你怀不上孕去拜观音庙,做出一根引狗的肉骨头。”
  “现在两个任务已经完成,你留下来只会误事或出问题!”
  颜小月冷哼一声:“你不是已经交待了内线不能弄死我们,能出什么问题?”
  我回道:“不能弄死,难道不能玩你?”
  “疯虫等人会对你怎样我不知道,但吴少文一定想玩你,估计他已经急不可耐了!”
  颜小月顿时愣住了。
  半晌之后。
  她生气地回道:“知道了!用完就丢,我难道是卫生纸吗?!”
  “真是烦死了!”
  天空有一些雾。
  迷迷蒙蒙的。
  乡村的早晨略微清冷。
  不一会儿。
  后面传来了三轮车的响动声。
  吊脚眼吴少文开着三轮摩托车来了。
  车很快到了我们身边。
  吴少文假装一脸惊讶:“呦!两位这一大早是要去镇上啊?”
  我回道:“对呀,我们有一点急事,准备赶回去。”
  吴少文嘿嘿直笑,瞄了两眼颜小月,无比热情地说道:“还真赶巧了!我今天正好要去镇上买鱼苗和鱼食,捎你们一程!”
  我心中冷笑,脸上呈现感激万分神情:“那实在太好了!我们正愁没牛车,不知道要走到啥时候呢。”
  我和颜小月上了车斗。
  车斗上有两根非常粗的麻绳。
  而在吴少文的座椅旁边,是一根钢棍。
  守土鱼篓的人,在村里一般不会有同伙。
  吴少文昨天凌晨两三点才向夏禧电话报告,即便他要找帮手,这村子实在太偏僻,交通不便,从外面调人进这个村,时间上根本来不急。
  紧急情况之下。
  吴少文只能一个人冲我们动手。
  这也是我为什么放出消息一定要在凌晨五点半就走的原因。
  时间一耽搁。
  万一吴少文从外面调人进来,颜小月会有危险。
  而应付吴少文这种货色。
  我可以无比逼真且异常痛苦地假装被他给袭击倒地,并毫无痕迹地困住他,给出足够的时间和空隙,让颜小月顺利逃跑。
  三轮车在路上颠簸而快速行进。
  吴少文时不时通过后视镜看我们,有一茬没一茬地讲两句话。
  开了半个小时左右。
  天色还灰蒙蒙的。
  我见到他将三轮车转到了一条山坳边的小路上。
  我故意问道:“吴师傅,怎么转到小路去了?”
  吴少文回道:“我昨天吃了坏东西,现在闹肚子,我去草丛里解个手,你们稍等我一下。”
  三轮车往偏僻的小路开了大概五六百米左右。
  现在已经完全看不到主路了。
  哪怕是有人在外面主路经过,也根本不知道这山坳里面发生了什么。
  “咔哒”一声响。
  三轮车突然停下了。
  吴少文满脸疑惑,瞅了一瞅前面的轮胎,转头对我说道:“秦老板,轮胎好像陷坑里了,你下来跟我一起撬一下。”
  讲完之后,他拿起了座椅边上的钢棍。
  我回道:“好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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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七十四章 脑膜炎犯了
  我从三轮车的车斗跳了下去。
  颜小月俏脸无比紧张,也下车了。
  我走到了三轮车前方,正准备低下头检查车。
  忽然之间!
  吴少文钢棍抡起,狠敲我的背。
  我强忍着疼,嘴里惨呼一声,倒在了地上。
  颜小月大声尖叫:“你干什么?!”
  吴少文根本没理会她,钢棍若雨点一般冲我拼命砸下:“干什么?你说干什么!老子今天行大运,要财色双收了,哈哈哈……”
  我护住头部,嘴里不断惨叫,假装被他打得起不来身,嘴里大叫着:“老婆……他要抢劫,你快拿箱子跑啊……”
  颜小月之前本来正在拉扯吴少文,听到了这话,快速转身去车斗拎箱子。
  吴少文见状,狠砸了我两钢棍,转身一脚踹翻了颜小月。
  颜小月东西没拿到。
  吴少文准备拿钢棍去砸她。
  我从地上迅疾起身,大吼一声:“不许打我老婆!”
  身子往前一扑,将吴少文给扑倒。
  两人在地上滚动挣扎。
  吴少文双目猩红,钢棍和拳头齐上,打得我血呲呼啦,哀嚎连天。
  我装成被他打得动弹不得,一边惨呼着,一边大喊道:“你快跑,别管我,去报警……”
  吴少文闻言,无比凶狠地踹了我两脚,起身又去抓颜小月。
  颜小月则满脸惶恐,嘴里惊叫连连,起身往外面逃。
  吴少文的速度极快。
  他很快奔了过去,扯住她衣服:“哈哈哈,这么水灵的妞能跑得了吗……”
  我再次从地上起身,一把端起了吴少文的双脚。
  吴少文顿时摔了个狗吃屎。
  颜小月撒丫子跑了。
  吴少文压根没料到我被打那么惨还能爬起来,眼见颜小月逃了,脚被我死死地扯住,简直要气疯了,手中钢棍冲我狂殴,满副要杀人的模样。
  杀他肯定是不敢杀。
  宝物仍在,但到嘴的美色突然飞了,他在疯狂地冲我泄愤。
  这货打人全是一股蛮力。
  我虽然浑身是伤、鲜血不断溢出,但关键部位并没有被打击到。
  正当我见颜小月已经逃跑成功,要开始装成被他打晕的时候。
  吴少文嘴里却一声惨呼。
  转眼一看。
  却见颜小月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手中拿了一块板砖,狠拍了一下吴少文的头。
  板砖拍在吴少文头上,但我脑瓜子却嗡地一下。
  这败家娘们没按计划行动!
  吴少文被她这么一拍,顿时晕晕乎乎的,额头开始狂飙血。
  他彻底飙火了,挥出一拳,朝颜小月打去。
  颜小月娇呼一声,倒在了地上,动弹不得。
  她这是真动弹不得!
  倒地之后晕了。
  吴少文简直要气炸了。
  他见我趴在地上无法挪动,一对吊三角眼露出凶狠和邪恶,抹了抹额头上的血,瞅了一眼,朝地上狠狠地呸了一口,大骂道:“妈的!这特么是夫妻情深啊!行……老子今天就当着你的面玩一把!”
  话音刚落。
  他开始气喘吁吁地解衣服。
  这是一种非常糟糕的状况。
  本来颜小月逃了之后,我装成被吴少文打废,他会绑了我,等疯虫和夏禧来就行。
  现在颜小月突然回来了,还被吊三角眼打晕了。
  我必须要在保护她不受任何伤害的前提之下,还要顺利让吴少文绑了我们。
  难度非常大。
  眼下只有一个办法。
  与吴少文死殴,彻底消耗他身上对付颜小月的劲头,但又不能显示自己的实力。
  弄伤他的脚!
  我大吼一声:“别动我老婆!”
  从地上捡起了钢棍,踉跄爬起,朝吴少文狂砸。
  这吊脚眼瞬间被打懵了。
  他根本想不到这种情况之下我还能起身干仗,在惨呼了几声之后,反手来夺我手中的钢棍。
  我跟他又滚倒在地上
  一会儿我打他。
  一会儿他打我。
  我受了不少伤。
  他也受了不少伤。
  眼看这货的动作已经开始颤颤巍巍了。
  我彻底放弃了抵抗,趴在地上,装成只剩下一口气就要死过去的模样。
  吴少文也彻底没力气了。
  他用手扒拉着身上的血,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恶狠狠地说道:“艹!我忘记了……你特么虽然是外国人,但也算是炎黄子孙……也懂一点功夫,幸好老子身手一流……太特么卧槽了!”
  我寻思你那也叫功夫。
  若玩真的。
  哥们一招让你见如来佛祖。
  这货想从地上爬起,但刚才我故意弄伤了他的脚,竟然起不来了。
  他只得掏出了手机,开始打电话。
  “喂……瘊子,快报告夏哥,人、宝都逮住了……你们几个到哪儿了,我受伤了……快点。”
  尔后。
  他报了一个地址。
  吴少文休息了足足十几分钟,呲牙咧嘴再次想从地上起身,但那条腿根本受不了力。
  他骂了几句,几乎是挪动着过来,用绳子绑我们。
  伤成这副死样。
  他根本没心思再动颜小月了。
  等绑完我们。
  这货一下栽倒在地,四仰八叉,大口喘气,大骂道:“也不知道夏哥为什么不让我毒晕你们,这波操作老子可吃大亏了……”
  我假装已经晕了。
  等了快两个小时,天已经亮了。
  眯眼看去。
  外面迅速进来三个人。
  这里的路小车不能进,他们几人共骑乘一辆三轮车。
  为头是一位尖嘴猴腮的人。
  “瘊子,你们总算来了……”
  “你小子可真废材!让你少玩点女人,现在知道腿软了?”
  “你不知道,这小子可能会点功夫。”
  “得得得!先把他们拉到镇上去,夏哥今晚会请疯哥过来亲自审问,这可是咱们宣市鱼篓点的荣耀!”
  讲完之后。
  他们拿了麻布袋,将我和颜小月分别给装了,丢到了三轮车的车斗。
  由于我们两人都晕着。
  这些家伙连胶布封嘴都不屑于做。
  三轮车往前一路颠簸而行。
  从声音来判断,一个多小时之后穿过了镇里,尔后,开始往一处偏僻的地方开。
  再过了一个小时。
  我鼻尖闻到一股淡淡的机油残留味道。
  三轮车停了。
  我们被人抬了起来,扔进了一个地方。
  他们甚至还把我们身上的麻布袋给卸了。
  “哐当”一声响。
  门被反锁了。
  我抬眼一看。
  我们所在的地方是一处机修站仓库,面积挺大的,蜘蛛网遍布。
  很明显,机修站已经废弃了很久。
  难怪他们毫不顾忌。
  胶布不封口、麻袋不套、门口也不守人。
  这种地方。
  喊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
  一会儿之后。
  颜小月也醒了,神情痛苦,微微扭动着脖子。
  我非常无语地瞅着她。
  她也瞅着我。
  我问道:“脑膜炎犯了?让你走,你还偏回来!”
  颜小月恼道:“他把你打成那样,我生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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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七十五章 终归还是蠢货
  我简直欲哭无泪。
  颜小月说道:“好兄弟,讲义气,你不必感谢我。”
  我怒道:“感谢你全家!你要把我们两个都害死!”
  “你如果逃了,他们会担心你报警,心里有所忌惮。在威胁你不许报警之后,抢了宝物,顶多把我弄个半死不活,再把我放了。等于说,你走其实是保护我的一个手段!”
  “现在你回来了,他们毫无顾忌,指不定到时一发怒,把我们两人全给宰了,死无对证!”
  颜小月听完之后,彻底傻住了。
  半晌之后。
  她傻乎乎地问道:“他们胆子会这么大吗?”
  我觉得再跟她聊下去要背过气去,不再吭声了。
  这事等于我和颜小月一起斗地主。
  我费劲千辛万苦出千,让她拿到了两王四个二。
  本来她可以把地主一方炸得七窍生烟,结果她却按四带二打法,将四个二两王一起给丢出去了。
  颜小月瞅了瞅我,说道:“这不还没出事吗?说不定我还能起到作用帮你呢!”
  我:“……”
  颜小月翻着白眼,挪动着脚,踢了我一下,气乎乎地说道:“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挪开点!”
  眼下也没有其他办法。
  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等疯虫他们来了再说。
  整个白天,压根没人来理会我们。
  我们就在仓库里面关着。
  颜小月竟然还睡着了。
  我是服了这个老六!
  到了晚上。
  仓库门突然“咔嚓嚓”开了。
  瘊子带着几个汉子,把我们两人给拎出去。
  “疯哥和夏哥马上要到,全都特么精神点,把场地给弄利整了!”
  我们被拎到了机修厂院子。
  院子还准备了明亮的探照灯,在竖立高杆挂起,照在我们头顶上,一阵刺眼。
  场景像极了旧社会审犯人。
  我们前面是一张太师椅,太师椅之前还有张台子,台子上面蒙着白色的鉴布,放着三件套,强光电筒、手套、放大镜。
  三件套旁边是我们的箱子。
  院子打扫的非常整洁、干净。
  瘊子以及一瘸一拐的吴少文,带着几位下属,正无比恭敬地站在院子门口等。
  颜小月见状,满脸不屑。
  几分钟之后。
  一辆奥迪车开道,后面跟着虎头奔,最后面是桑塔纳,开进了院子。
  奥迪车上先下来了一个人。
  正是夏禧。
  夏禧下车之后,小步快跑,给虎头奔开了车门,将手挡在门框上,迎请一个人下了车。
  这人正是疯虫。
  疯虫后面跟着七八个人,有两三人模样看起来像是鉴师。
  真正的考验到了。
  我心态反而淡定了。
  福祸无门。
  唯人自招。
  我既然选择了引疯虫跳局,也选择了颜小月这个队友,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应该承受。
  疯虫在几人的簇拥之下,坐在了太师椅上。
  夏禧和几位鉴师他的身边站着。
  其它人分列成两排,全背着手,脚呈外八字,神情无比肃穆,站得笔直。
  这么多年了。
  疯虫装叉的习惯还是没变。
  以前他还在火车站门口干拖裤的时候,就喜欢让我们这些小鬼头按这种姿势站成两排,他戴着墨镜坐在破凳子上,让我们一个个上去,将白天用袁大头骗到的钱给他,还要简要汇报一天的拖裤心得。
  那时候他还有一个无比变态的习惯。
  点烟的时候,明明可以用火柴,他却不用,边上有我们提前给他裁好了像钱一样大小的旧报纸,火柴点着旧报纸,拿旧报纸的火来点烟。
  当时我非常不理解这种变态行为。
  后来长大了才知道。
  这货在模仿《英雄本色》里面发哥用美钞点烟的镜头。
  不过,今天他的习惯变了。
  旁边有人专门用zippo给他点烟,要弹烟灰之时,有人伸出手掌,他将烟灰弹在人家手掌上。
  装叉的方式不一样。
  但让我想弄死他的心,一直未改。
  夏禧瞅见了我们的样子,眼神闪过一丝讶异和凶狠,但很快就恢复正常。
  我能猜出他的心理活动。
  讶异在于他看到了颜小月,这不符合我们之前所敲定的剧本。
  凶狠在于他看到我浑身的血、极为瘆人,这货非常生气,估计想干了吴少文。
  疯虫深吸了两口烟。
  夏禧附身低头问道:“哥,可以开始了吗?”
  疯虫点了点头。
  夏禧说道:“吴少文,过来汇报一下情况。”
  之前站得笔直的吴少文,立马站了出来,先冲疯虫鞠躬,然后开始战战兢兢地汇报整体情况。
  一副小人物向大领导汇报工作的既视感。
  等汇报完了。
  疯虫没表态,只是挥了一挥手。
  吴少文便乖乖退了回去。
  夏禧转头对旁边人说道:“查看一下他们随身物品,验证一下他们身份真伪。”
  旁边有人开始打开了箱子,看护照、机票、景点门票、相机,有一位鉴师专门去看那封民国旧纸信。
  此外,我见到有人还专门翻开相机里面的景点照片,与废景点门票进行对照。
  查得还挺细。
  我和颜小月装成一脸惊恐的样子。
  颜小月颤声说道:“你们这是干什么……我要报警,申请涉外保护……”
  没人搭理她。
  但她的音调和神情都不错,极大彰显了一位国外女人的恐惧。
  我是一位被打得奄奄一息的人,没力气说话正常。
  验证完之后。
  夏禧对疯虫说道:“哥,全是真的。”
  疯虫喝了一口边上人端来的茶,漱了一下口,将茶水吐在了茶盅里,淡淡地说了一句:“手机不看一下?”
  夏禧闻言,神情一愣,忙回道:“疏忽了,把他们的手机拿过来!”
  我们的手机早就已经被缴了。
  瘊子拿了手机给夏禧。
  夏禧仔细翻了几下,说道:“手机是新的,估计来这里之后买的,里面没有在国内生活的通话和短信记录,倒有几条在景点走散之后互相约定在哪里等的短信,他们身份应该没问题。”
  疯虫闻言,脸色有一些不悦,眉毛抽动了两下:“你比老山鸡的脑子好用一点,但终归还是蠢货!”
  夏禧不知道疯虫为什么突然不爽,没吭声。
  疯虫鄙夷地瞄了夏禧两眼:“你特么以后还有的学!”
  讲完之后。
  疯虫打了一个响指。
  旁边走上了一位秘书模样的人,手中拿了一个录音机,放在了桌子上。
  疯虫高高在上瞥了我们一眼:“高卢国人?”
  “这里面有一段你们国家的新闻播报,等下你们来翻译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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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七十六章 护局者
  我脑瓜子顿时嗡地一下。
  之前我曾反复交待夏禧。
  对疯虫打算采取的验证办法,一定要打探出来,及时告诉我。
  告诉我之后。
  我好调整手段应对,并会把聊天信息删除。
  但夏禧却一直没有任何动静。
  我以为全部情况都在他掌握当中。
  但很显然,老山鸡突然采取的这个验证身份办法,之前未透露出来一点消息,夏禧并没有掌握。
  疯虫的多疑。
  在此事上体现的淋漓尽致。
  夏禧站在旁边也懵了。
  这就是做局!
  一个小小的疏漏,足以导致前功尽弃、满盘皆输。
  尽管我们已经尽了最大的可能进行全部包装。
  按照当时的查询手段,无论是我们提供的护照、机票、门票,疯虫等人都不可能查询出真伪。
  可疯虫却在最后采取了最简单、最粗暴的办法来进行验证。
  语言。
  这是我们致命的弱点。
  虽然我之前也略微准备了一些简单的高卢国口语。
  但新闻录音的大段播报,我们无论如何也翻译不出来。
  我胸中反复激荡,却面无表情。
  对付这种局面。
  如果是我一个人,可以有两个方案。
  第一,我被吴少文打得这么惨,可以装成毫无意识或者耳膜被打穿孔,听不见录音机声音,借此拖延时间,只要给我时间,我一定有破解的办法。第二,他们绑在我身上的绳子,其实根本困不住我,哪怕是历经一场厮杀,我也可以逃脱。
  但颜小月的到来,第一个方案直接被否,因为她身上没什么伤,而且,她刚才还说了话,装听不见,根本不可能。第二个方案也危如累卵,在这么多人盯着的情况之下,我要带着一个被绑着的她逃离,难度无异于登天。
  我已经假装在地上痛苦地蠕动,手在准备解套。
  第三个方案也在此时迅速形成。
  等下一旦失败。
  我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劫持疯虫,直接威胁他性命。
  疯虫被劫持。
  现场能作主的就是夏禧。
  我会让夏禧给车钥匙,并将颜小月放在车上,劫持着疯虫,驾车离开。
  夏禧一定会下令他们这样做。
  这样一来,局肯定破了。
  但我们性命会留下来。
  我见到夏禧的额头上已经沁出了汗。
  他目光中露出了杀意。
  估计他觉察出了死亡气息,准备今晚掀开桌子与疯虫火拼了。
  我不经意地瞥了他一眼,幅度极为微小地摇头。
  他不能暴露。
  这枚棋子目前还不到暴露的时候。
  我希望他能看懂我的眼神。
  录音机里传来了叽里咕噜的声音。
  很长一段的新闻播报。
  足足有三四分钟。
  秘书拿出了一张纸,递给了疯虫。
  纸上肯定是刚才那段录音的汉字翻译。
  夏禧冷声对我们说道:“翻译!”
  心在砰砰直跳。
  我微微闭上了眼睛,积蓄着力量,反复计算着我与疯虫之间的距离、瞬间跨越障碍物的方法,以及等下车辆逃离的路线。
  务必要一击必成!
  “等一下!”
  疯虫突然阴冷无比地说道。
  “把另一个家伙的耳朵塞住!”
  这是真狠!
  “我翻译了,你们能放过我们吗?东西我们真的不要了,只求你们不要害我老公!”
  颜小月冷不丁张口了。
  她神情紧张而纠结,音调带着卑微恳求。
  黑暗中突然一道光闪过!
  她留过学!
  虽然我不知道她在哪里留学,但从她的神情来看,她肯定懂得高卢语!
  这个局难道要被这个老六给拯救了?!
  我怎么那么不信呢!
  已经有人拿棉花死死地塞住了我的耳朵。
  我还是能听到一些细微的声音。
  夏禧好像在叫颜小月少废话,放不放你们,一切由疯哥来决定。
  颜小月开始颤声翻译着那段新闻播报。
  从疯虫以及他身后秘书的神情看来,颜小月的翻译,好像与纸上内容完全对得上!
  这真是惊天反转!
  疯虫听完,下巴一扬,示意让他们拿开我耳朵上的棉花。
  夏禧让我开始翻译。
  我懒得翻,装死。
  虽然之前我也听了一个大概。
  不翻比翻,更不会出马脚。
  夏禧见状,勃然大怒,抬起脚狠狠地踹我胸口:“哑巴了?!叫你翻译,你小子哑巴了?艹!”
  我躺在地上闷哼,双眼直翻白。
  我寻思你小子有朝一日可千万别落我手里!
  颜小月在旁边带着哭腔说道:“你别打他,再打他要死了……求你了……”
  这演得可真情真意切。
  我口中艰难无比地吐出几个高卢语单词。
  疯虫听了,转头问秘书:“他说什么?”
  秘书回道:“他说‘饶命,放过我们’。”
  疯虫突然咧嘴笑了,将烟头给丢进了下属手中的痰罐:“这小子,谁打得?”
  吴少文闻言,一瘸一拐地出来,说道:“报告疯哥,我打得。”
  疯虫点了点头,对夏禧说道:“这吊脚眼够狠,把他直接调你身边办事吧。”
  吴少文闻言,神情顿时欣喜万分。
  夏禧瞅了瞅他,嘴角带着一丝阴笑:“还不快感谢疯哥?!”
  吴少文忙不迭地说道:“谢谢疯哥栽培!”
  疯虫招了招手。
  那几位鉴师见状,开始拿出了箱子里的十几件小样鬼货以及翡翠玉藕进行鉴定。
  鉴定时间非常久。
  足足半小时。
  疯虫脚架了起来,仰靠在太师椅上,开始打起了呼噜。
  不得不说。
  这几位鉴师都是高手。
  看形、辨款、识浆,极为专业。
  而且,其中一个年纪大的鉴师,戴一副金丝眼镜,还真如我之前预料的那么变态,专门看布和宝物外面的泥土。
  到最后,这老头对疯虫说道:“丛老板,小样物件全是清时期的陪葬品,我敢以人头担保,全部为真。那件翡翠玉藕,无论是形制、品相以及玉料,与《爱月轩》笔记里面的老佛爷身边翡翠玉藕完全一致。”
  “现在唯独需要鉴定一下裹布和泥,如果确属清墓的东西,从综合情况来看,几乎可以判定为百分之百真品!”
  疯虫一听,眼睛顿时睁开了,双目精光四射,转头问夏禧:“现在拿去鉴定,什么时候能出鉴定结果?”
  夏禧看了看手表,回道:“最快凌晨四点。”
  疯虫压抑住心中狂喜,冲身边秘书勾了勾手指头:“马上把布和泥拿去鉴定,结果一出来就打电话给我。”
  讲完之后。
  疯虫第一次从位置上起身,在院子里走来走去。
  夏禧问道:“哥,这两个外国佬怎么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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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七十七章 断头饭
  疯虫闻言,冷冷地回道:“先关了,等鉴定结果出来再说。”
  夏禧点了点头:“明白!哥,要不你先去休息,我在镇上安排了几个妹子,这里有我守着就行。”
  疯虫拧了一拧眉毛:“今天没兴致!你们也在这儿等着吧。”
  “记住,都特么别说话!”
  讲完之后。
  疯虫又躺在太师椅里睡觉。
  旁边之人赶紧拿了一台落地电风扇,对着他吹。
  那些下属开始全站在边上,一动不动,不敢说话。
  他们估计是要一直站到凌晨四点了。
  疯虫装叉的姿态,还是如此霸道。
  夏禧吩咐人把我们给拎了起来,将我们重新关进了仓库,门再次“咔嚓”一下,锁掉了。
  从声音来看。
  仓库门口依然没人在守。
  整个院子只能听到疯虫呼噜震天响的声音。
  我和颜小月对视了一眼。
  颜小月不屑地嘴巴一翘,白了我一眼。
  仓库与院子的距离有一些远。
  我们在这里低声说话,外面根本听不到,除非他们的听力如我。
  我说道:“谢谢。”
  颜小月反讽道:“谢谢你全家哦。”
  我:“……”
  我没再说话了。
  鉴定结果肯定不会出任何问题。
  明知是好结果的等待。
  无疑是一种享受的过程。
  我必须乘这短暂的几个小时好好休息。
  才有精力应付接下来的事。
  半小时之后。
  颜小月见我一直吭声,不满地说道:“僵尸脸,可真没劲,你说一句话会死吗?”
  我瞅了她一眼,还是没说话。
  颜小月简直无语了。
  我手迅疾一翻,解开了绳子,从衣领子的夹缝里,捏出一枚刀片,塞到了她手里。
  颜小月见状,美眸瞪得老大,满脸不可思议。
  这手段其实都不算什么了。
  彩门中人的戏法,那才是江湖一绝。
  我对颜小月说道:“这东西非常锋利,你先藏着,等下万一有突发情况,你看我示意,随时准备割绳子。”
  “绳子割开之后,你卯足了劲,往人多的地方跑,我会掩护你安全撤离,千万不能再回头。”
  讲完之后。
  我将绳子给自己重新绑了上去。
  颜小月秀眉紧蹙:“他们已经夺了宝,不会放了我们吗?”
  我淡淡地回道:“你想多了。”
  按疯虫的性格,现在我们两人都在他手上,为避免后续麻烦,他很大的可能会神不知鬼不觉地做掉我们。
  以前他干拖裤党的时候,有一次他去人家家里偷了五千块钱。
  九十年代初,五千块无疑是一笔巨款。
  疯虫怀疑他偷钱的过程被隔壁一位烧锅炉的斗鸡眼老头看见了,为了防止老头泄露消息,他竟然一把火将锅炉房给点了,幸好老头当时并不在里面,火被人及时扑灭。
  这货在外面躲了好几个月,见没事才回来。
  年轻时叫狠。
  如今他还加上了阴。
  这期间。
  我们除了一次上卫生间,叫外面人来带我们过去,再无其它动静。
  到了清晨四点多。
  去鉴定之人传来消息,裹布和泥均为真。
  疯虫带着夏禧进来了。
  他先瞅了瞅我们,目光中闪露浓浓的杀意,问道:“想吃饭喝酒吗?”
  断头饭。
  这特么还挺客气!
  我和颜小月都没说话。
  疯虫见状,点了点头,转头对夏禧说道:“他们不想吃喝就算了。”
  “记住,这两人车祸而死,具体擦屁股的事你马上去办,他们由我亲自送去临县郊区一家火葬场。”
  夏禧顿时愣住了。
  疯虫厉声问道:“没听明白?!”
  夏禧咬着腮帮子回道:“明白!”
  颜小月也惊呆了,美眸死死地盯着疯虫,但却没吭声。
  这就是多疑的疯虫!
  他永远在最后关口才会抛出自己的决定。
  关键事情还自己动手。
  不给对手任何反应时间。
  甚至,不给身边做事之人留下任何钻漏洞的机会。
  夏禧说道:“哥,要不两件事都我来办吧,你继续睡一会儿。”
  疯虫闻言,目光无比凌厉地瞪了一眼夏禧。
  夏禧只得不吭声了,眼睛看向了我。
  我没与他眼睛交流,一直瞅着地面。
  这个时候。
  外面迅速进来了几个人,拿着胶布,将我们的嘴给死死地封住了。
  在疯虫的带领之下,他们快速拖着我们往外面走。
  离开仓库之前,夏禧的神情无比急迫,想与我眼神交流,但我依然没回应他,假装伤重身体不适,眼睛依然死死地盯着原来我躺着的那块地面。
  在我被推上那辆虎头奔之时,瞥见夏禧在锁仓库门之前,专门去仓库里面看了一下。
  我喜欢跟聪明人一起做事!
  不过,让我觉得奇怪的是。
  颜小月在听到疯虫说出送我们去火葬场的决定之后,只是神情震惊,但没说任何话。
  她到底是吓懵了,还是根本不害怕?
  上了虎头奔。
  司机将两侧玻璃的窗帘给拉了起来。
  疯虫坐在副驾驶。
  车开始快速往外面开。
  我听到后面传来了车声。
  那辆桑塔纳也跟过来了。
  三辆车,只留下一辆奥迪,给夏禧去办事。
  两辆车摸黑往前面开,速度飞快。
  疯虫背靠着座椅,脚高高架在驾驶台上,继续呼呼大睡。
  一个多小时之后。
  车竟然停住了。
  “疯哥,前面出车祸了。”
  我透过挡风玻璃往前一看。
  前面两辆车好像发生了追尾事故,有两人正在大声吵着架。
  这是郊区。
  左边是河,右边是山。
  要么前面让,要么疯虫让。
  但疯虫肯定不会让。
  哪怕就是倒退一米能让对方过去。
  他也不会让!
  这是性格使然。
  果然!
  疯虫睁开了眼睛,转头对司机说道:“下去叫上人,直接拿家伙,让他们赶紧把车挪开,不挪就开打,再把他们车掀河里去,十分钟之内完成!”
  司机回道:“明白!”
  司机迅速下车,召集了后面那辆桑塔纳上的四个人,快步走了过去,手中的西瓜刀一亮,指着他们。
  “都特么赶紧滚!”
  前面吵架两位车主中的一位见状,顿时脸色陡变,立马上车,呼啦啦地往前开走了。
  但另外一位车主,他瞅了瞅疯虫司机等人,脸上肌肉直抽搐,瓮声瓮气地问道:“我说,你们把他给吓走了,他刚才准备赔我十万块修车费呢,难不成你们准备掏了?”
  这位是化了妆的三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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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七十八章 好刺激
  见此情景。
  我松了一口气。
  在机修站仓库,临被疯虫抓走之前,我在地面用脚偷偷地写了一个“三”字。
  这也是为什么我一直不跟夏禧眼神交流,反而老是盯地面的原因。
  三黑子等人一直镇里等颜小月来,等不到,他们就不会走。
  夏禧肯定进仓库看到了那个“三”字,给三黑子安排上了半路劫道的活了。
  我所谓的松一口气,并不是说因为自己安全了。
  而是这个局。
  能继续顺利做下去。
  安全问题。
  我从来没担心过。
  就疯虫两辆车上这些人,我完全可以搞定他们。
  即便搞不定。
  夏禧哪怕是彻底暴露火拼,他也会赶到火葬场把我们给救出来。
  但这并不是我想要的。
  三黑子假借车祸闹矛盾来劫道,无疑才是最佳的选择。
  疯虫司机神情无比阴狠地说道:“我再说一遍,让开可以不见血!”
  三黑子闻言,醒了一下鼻涕:“我最近信佛,遇事只喜欢吵架,不喜欢打架。”
  司机将刀一把架在了三黑子的脖子上:“你特么聋了?!还是就想见血?!”
  三黑子轻轻地捏开了刀,拍了拍肩膀,转头对车里说道:“哥几个都出来吧,有人想让我们见血。”
  车门打开。
  从里面竟然出来了七个人,手中全拿着钢棍。
  鬼知道他怎么塞了这么多人!
  这一下。
  疯虫司机有点懵。
  因为他们加上疯虫,总共才六人。
  三黑子等人气势汹汹,丝毫不怵,两边对峙站立着。
  司机脸色一变,突然拔出了火铳:“识相的,赶紧滚!”
  三黑子见状,嘿嘿冷笑一声,竟然将头给凑了过去,让火铳顶着自己的脑门,说道:“来,赶紧开一个,给爷听听响!”
  “你要是不开,那就跪下来给爷磕一个,也让爷听听响!”
  司机都被三黑子给整不会了。
  见过嚣张的。
  估计还没见过这么嚣张的。
  三黑子的头还在继续往前顶,嘴里依旧嘿嘿直笑:“你爷我叫大黄牛,在宣市混了几十年,还从来没人敢拿这玩意儿指着我,今天可真尼玛刺激!”
  司机彻底怒了。
  我见到他手指一招,旁边的人见状,开始往前围。
  可他狠,三黑子更狠!
  只见三黑子反手一扣,迅疾将司机手中的火铳给夺过来,大手一拧,直接反掐住了司机的脖子,将火铳对准了司机的脑门。
  这一手太漂亮了!
  疯虫那些下属瞬间全发懵。
  三黑子说道:“我大黄牛最烦别人拿棍子顶我!”
  “好烦啊!”
  三黑子突然双目暴凸,嘴里爆喝一声,一把举起了司机,往前一甩。
  “噗通”一声。
  司机竟然被他给直接摔下了河。
  疯虫那群手下简直要疯了,嘴里喝叫着,纷纷冲上去。
  三黑子等人手中的钢棍挥舞,冲他们一顿狂砸。
  一直在车上稳若泰山的疯虫坐不住了,嘴大骂了一句:“卧槽!”
  尔后。
  他迅速挪动身躯,从副驾驶挪到了驾驶位,立马发动了汽车,目光无比凶狠,朝前面呜一下撞去。
  这家伙真是狠毒到了极致!
  在他们处于劣势的情况之下。
  疯虫第一选择是将三黑子这个为头人物的给撞废,以此来扭转颓势。
  他甚至根本不怕撞伤自己的人!
  本来正在混斗的两批人,此刻吓得全往旁边躲。
  唯独三黑子躲避不及。
  正当车要撞上他的时候。
  三黑子奋力一跳,跳在了虎头奔的引擎盖上。
  “嘭”一声响。
  虎头奔重重地怼上了三黑子停在前方那辆车的屁股。
  三黑子勃然大怒。
  一棍子狠敲挡风玻璃。
  整扇挡风玻璃都被他敲碎了。
  疯虫脸色陡变,立马探手想从腰间摸武器。
  但三黑子却突然从外面伸进手来,猛地抓住了疯虫的头发,往座椅上狠狠一撞,撞得疯虫惨呼一声,晕晕乎乎。
  三黑子铁钳一般的大手,硬生生地将疯虫从驾驶室穿过破碎的挡风玻璃给扯了出去,一拳将疯虫给砸得找不到东南西北。
  疯虫那些手下见了,开始扑过去想救疯虫。
  但三黑子的师兄弟不是吃素的,全围了过去,将他们打得呜呼哀哉。
  三黑子犹如一座铁塔,站在引擎盖上,高高地举起了疯虫,在空中呼啦啦转圈,癫狂大笑。
  疯虫又愤怒又恐惧,嗷呜直叫唤。
  他想挣扎。
  可三黑子一身技艺来自嵩山,岂是他能挣扎动的?
  三黑子大喝道:“大黄牛,武功盖世,天下第一!哈哈哈!”
  手猛地一甩。
  疯虫惨呼一声,被三黑子丢下了河。
  他的那些手下,顿时大惊失色,有两位受伤不重的,屁滚尿流从坡上冲下去,救疯虫。
  两位受伤重的,躺地上哎呦连天,面如菜色,神情显得极为恐惧。
  三黑子一位师兄弟瞅了瞅虎头奔:“牛哥,这几个家伙绑了两个人在车上!”
  三黑子闻言,神情诧异:“是吗?”
  尔后。
  他跳下了引擎盖,过来打开了车门,看了几眼,挠了挠头,大骂道:“艹!这特么……怎么办?”
  手下回道:“要不……一起丢下河?”
  三黑子说道:“丢尼玛个头啊!孙子兵法里说了,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我最近信佛,干脆做好事,把他们给放了!”
  这话是专门讲给疯虫受伤倒地上两位下属听的。
  三黑子几个手下过来,将我们绳子给解了,狠踹了我们两脚:“快特么滚蛋!”
  我脸色无限惊恐,拉着颜小月,开始往后面狂奔。
  从后面传来了三黑子等人的声音。
  “把这两个受伤的家伙和他们的车,全部丢下河!”
  “大哥,你不信佛了吗?”
  “信呀,我让他们下河,死了他们就能成佛,没死他们就阿弥陀佛!”
  ……
  我和颜小月一直狂奔。
  跑了也不知道多远。
  来到了一处公园。
  两人累极了。
  躺在草地上大口喘气。
  三黑子会把疯虫的车、人,全丢进河里,然后开着车,潇洒离开。
  疯虫等人不会有事。
  虽然我恨疯虫恨得牙根直痒,刚才也完全有机会动手宰了他。
  可现在不是时候。
  我的目标是扶夏禧上位,让他成为老司理设在魔都点位的第一狂霸子,再接近老司理,最终宰了陆小欣,掀翻老司理。
  疯虫还要送宝进赏珍会。
  剩余价值还没彻底榨干。
  颜小月躺在草地上,格格直笑:“好刺激啊……亲爱的。”
  我转头看了她一眼。
  她脸立马红了:“啊呸……姑奶奶就是入戏太深了!可恶心死我了!”
  讲完之后。
  她开始捂住肚子,朝地上干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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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七十九章 小僵
  我从地上坐了起来,掏出一支烟,点着了。
  颜小月呕了一会儿,还是满脸兴奋,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
  我问道:“之前疯虫说要送我们去火葬场,你不害怕?”
  颜小月闻言,不屑地切了一声,回道:“你都不怕,我有什么好怕的?你不是走一步算十步的神仙么,我跟着你继续玩他就是了!”
  “对了,你的名字叫苏尘,太难听了,我干脆给你重新取一个名字吧。”
  我问道:“什么名字?”
  颜小月说道:“鉴于你老是板着一张僵尸脸,我以后就叫你小僵,你觉得怎么样?”
  我回道:“不怎么样!”
  颜小月见我没好脸色,反而格格直笑,笑得花枝招展:“我就要这样叫,管你喜不喜欢!”
  我懒得理这个老六。
  半晌之后。
  颜小月突然问道:“喂,小僵同学,接下来我们还要怎么做?”
  我回道:“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下面的事我会处理,你不需要再参与!”
  颜小月瞪大了眼睛:“我可会高卢国语!”
  我回道:“你会外星语也用不着。”
  颜小月闻言,一张俏脸直拧巴,非常无语地盯着我。
  盯了好一会儿。
  见我一句话都不愿跟她多讲,她气不打一处来,起身就走。
  我问道:“你干嘛去?!”
  颜小月头也不回,说道:“我生气了!用完就丢,用完就丢,你简直有毛病!”
  刚好旁边来了一辆出租车。
  她迅速招手让出租车停下,上车走了。
  我曾答应杂项阎王,一定会保障颜小月的安全。
  她这样突然走,鬼知道她会干什么去。
  我有点不放心,转眼瞅见后面又来了一辆出租车,我也上了车,对司机说追上前面那辆车,千万别跟丢。
  司机闻言,笑呵呵地说道:“兄弟,追漂亮美眉啊?你给我加一点钱,她即便是跑到太平洋对岸去,也绝不会跟丢。”
  我问道:“这么厉害吗?”
  司机回道:“因为我以前在部队干过侦察兵啊,哈哈!”
  我:“行,到了之后给你加钱。”
  我在车上闭目养神。
  两个多小时左右。
  已经快到魔都了。
  但前面那辆车却突然停下了。
  颜小月阴沉着脸,下了车。
  她走到我们这辆车的边上,没好气地猛敲了几下玻璃。
  我摇下车玻璃:“那辆车不舒服?”
  颜小月说道:“给钱!我身上没带钱,人家不愿意再走了!”
  我笑了。
  颜小月见状,大恼道:“你笑个屁啊笑!”
  说完。
  她直接探手进来,将我口袋里的钱包给抢了,走到了前面那辆车跟前。
  我心中顿时一惊。
  立马想下车去拦她。
  结果。
  颜小月像狸猫一般,突然钻进了车,前面那辆出租车一脚油门,留下一股青烟,瞬间不见了踪影。
  临离开的时候,她还特意摇下了车窗,手中挥舞着钱包,冲我笑嘻嘻地说:“小僵同学,用完就丢,撒由那拉!”
  我:“……”
  那时候没有电子支付,出门都用现金。
  很多人甚至存钱还习惯用存折。
  我身上的钱、银行卡全在钱包里面,而且,在机修仓库,电话也被瘊子给薅走了。
  这下我有点懵了。
  司机转头瞅着我。
  我说道:“那什么……我不差钱的。”
  司机回道:“你倒是给我啊!”
  我说道:“这样吧,你送我到目的地,我找人来拿钱给你。”
  司机说道:“别啊!哥们,现在我不想跑了,越跑可能越亏!你现在给钱,按公里表计数,二百五!”
  我感觉他在骂我,但又不能发火。
  摸了摸身上。
  什么东西都没有。
  相机那些玩意儿,全在箱子里面,被疯虫等人全拎走了,连抵押车钱的东西都找不到。
  我说道:“要不我这衣服给你吧,皮尔卡丹,买的时候六百多。”
  司机恼道:“玩呢?一件什么屁蛋衣服要六百块,你怎么不说六千?别跟我讲这些,赶紧给钱!”
  我:“……”
  司机迅速下车,把我给扯了下来,双手叉腰,无比恼火地看着我。
  那模样。
  似乎我不给钱就要动手。
  打他一顿就跑?
  这样做会不会不大仗义?
  正在此时。
  后面来了一辆车,竟然靠我们旁边停下了。
  车窗摇下。
  三黑子探出头,翁声翁气问道:“老板,谁欺负你?”
  我顿时感觉来了大救星,让三黑子赶紧付钱。
  三黑子直接付了三百块,接我上了车,往魔都开。
  在车上,三黑子问道:“老板娘呢?”
  我顿时气得不行:“离了!”
  三黑子想了一想,说道:“老板,你干脆包养我吧,专门给你开车,以后就不会出现这样的事。”
  有人可能会问,你身上不差钱,为什么一直不买一辆车?
  我倒是想。
  但我一个人出门,只需要顾好自己就行。
  如果买了车,不仅要考虑人的安全,还要考虑车的安全,底盘有没有定时药包、刹车片有没有被人给卸掉、牌照要不要经常更换……
  没有保障汽车安全的专职司机,会相当麻烦。
  今天这个事。
  让我属实有一些窝火,三黑子的建议,不是不可以考虑。
  我问道:“你贵不?”
  三黑子闻言,不置可否地回道:“我好用。”
  我回道:“我再考虑一下吧。”
  回到魔都。
  我让三黑子给我找酒店开了一间房,再吩咐他去找颜小月,务必将我的钱包给拿回来。
  仅仅过了四十分钟,三黑子就拿着钱包回来了。
  除了少几百块钱,其它东西一样没少。
  我问道:“她有那么好说话?”
  三黑子回道:“一点也不好说话,但我没跟她说话。”
  “我去找你前老丈人说的,你前老丈人把她给狠狠臭骂了一顿,都快把她骂哭了,然后她把钱包气乎乎地给我了。”
  这小子确实好用!
  三黑子走后。
  我重新买了一部手机和电话卡,给肖胖子打电话。
  肖胖子接到电话,非常兴奋,说道:“卧槽!苏子,你这些天都干嘛去了?电话打不通,小竹这丫头都快急坏了,说要来魔都找你,被我给死死拉住了。”
  我回道:“去办了一点事,你那边进展怎么样?”
  肖胖子低声回道:“鱼已经咬钩了!你猜猜陆大小姐身边的暗线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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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八十章 百分之五十
  我想了一想,问道:“小芙?”
  肖胖子在那头顿时呆住了。
  半晌之后。
  他问道:“你怎么知道?!”
  我全是猜的。
  影青阁对外营业,原来主要是宋掌柜和司柜小芙在负责。
  像老司理这种老狐狸,他不会完全信任任何人,包括宋掌柜,而监督宋掌柜的最好方式,就是安插另一个眼线在他的身边。
  小芙无疑是最合适人选。
  没想到还真是。
  肖胖子继续解释道:“我见那暗线一直没啥动静,有点坐不住了,便叫我家老头子,拿着上次你掏来的货,去影青阁卖,卖了让他买酒喝。老头子卖了几次,都是司柜小芙接待的,她还向老头子打听我最近在干嘛。”
  “接下来几天,我发现了一个很特别的情况,吃早餐、逛街、撸串,总能偶遇小芙。一来二去,她便假装跟我熟悉起来,除了让我供货,还时不时地约我出去看电影吃饭,偶尔送一点小礼物给我,颇有点看上的我趋势。要不是你提前有交待,我特么都差点沦陷了!”
  我皱眉问道:“你把我去魔都找陆小欣夺麒麟玉佩的消息透露出去没有?”
  肖胖子回道:“你之前不是告诉我稳住别浪么,现在火候还不到!”
  “苏子……你说,我要不要先把小芙弄上床,老司理送到嘴边的肥肉,哥们不咬上一口,馋的慌啊!”
  我无比严厉警告道:“你别给我整幺蛾子!”
  “她能在陆岑音身边苦心经营这么多年,一点马脚都不露,不是等闲之辈。无论智谋、武力,绝不会亚于宋掌柜,当心她让你肖家从此绝后!”
  肖胖子闻言,嘿嘿直笑:“开个玩笑嘛,你激动什么!”
  “自从跟了你之后,我对女人已经不感兴趣了。每天起床高喊三声,搞事业!每天晚上睡前念一遍诗,警醒自己!”
  我问道:“什么诗?”
  肖胖子说道:“《离骚》,时刻提醒自己晚上要远离骚动。”
  我:“……”
  肖胖子说道:“丫头,你哥神仙下凡了,快来跟你哥聊两句。”
  小竹接过了电话,音调带着满满的埋怨和担忧:“哥……”
  我笑问道:“担心了?”
  小竹说道:“嗯。”
  肖胖子在边上无语道:“哎呦我去……接个电话咋还眼睛红上了呢,你可别把这小子给哭死了……”
  我问道:“你跟你师父学得怎么样?”
  小竹回道:“差不多了。”
  我惊道:“啊?”
  小竹音调立马有些不好思议,说道:“师父说我脑瓜子很聪明,理论基本全学会了,现在就是欠缺实际经验……”
  我由衷赞赏道:“真不错。”
  小竹说道:“哥,我什么时候能跟你啊?肖哥实在太烦了,他说我做菜好吃,一日三餐要我做新菜,还说他要去钓小芙这条鱼,必须打扮帅一点,每天换两套衣服给我洗!我嘟囔两句,他说这是你交待的,金陵二人组,他是组长,我是手下,必须全听他的!”
  我无语了。
  死胖子这是混熟之后就蹬鼻子上脸了。
  当初他第一次见小竹,吓得尿都快出来了,现在竟然敢把人家当丫鬟使唤。
  我说道:“我从没说过这话,从现在开始,你是组长,让他给你洗衣做饭。”
  小竹喜道:“真的?!”
  我回道:“对。”
  肖胖子在旁边非常不满:“苏子,你这事办得有点不地道……小姑奶奶,君子动口不动手,把那刀片收起来,咱们好商量……”
  我问道:“岑音最近干嘛去了?”
  小竹回道:“岑音姐姐出差去了,她去哪里、什么事,连陆家都不知道。我正想问你这事呢,你给我的任务是保护肖哥和姐姐,现在可怎么办?”
  出差?
  我想了一想,回道:“暂时不会有事,等她回来再说吧。”
  挂完电话。
  我总觉得陆岑音这次表现有些出乎我的意料。
  除了之前麒麟玉佩刚丢失的时候,她曾疯狂打电话给我,后来又问了一次肖胖子我的踪迹,便再也没继续追究。
  这是真的跟我决绝了,还是她已经觉察出来什么端倪?
  可不管怎么说。
  小芙的出现,是一个巨大收获。
  我这边也必须加快进度。
  翌日一早。
  夏禧来了。
  进门标志性的动作,开了一瓶矿泉水,咚咚咚喝完,一抹嘴巴。
  他冲我竖起了大拇指:“我夏大公子除了崇拜十九路军的英雄老太爷,也就崇拜你了!”
  “这次倒骑驴,不仅骑着驴到达了目的地,驴还被你给骑疯了!”
  我问道:“怎么疯了?”
  夏禧说道:“疯虫开始人格分裂了啊!他拿到了翡翠玉藕之后,乐疯了,已经放出了消息,说要在赏珍会一夺头魁,生怕老司理会不知道这事。”
  “他被打了之后,气疯了,安排了五六波下属,在宣市附近四处打探‘大黄牛’到底是谁,一旦发现,不惜一切代价,碎尸万段。”
  讲完之后。
  夏禧哈哈大笑。
  我却没觉得有多兴奋。
  在赌局没散桌之前,前面赢得全是纸,最后赢得才是钱。
  我将烟头给掐灭,问道:“大夏,如果疯虫因为翡翠玉藕之事,被老司理给废了,你有多大的把握接替疯虫的位置?”
  夏禧想了一想,回道:“百分之五十吧。”
  太低了!
  九儿姐曾说过,凡是低于百分之一百成功概率的局,完全可视同为零。
  我问道:“有竞争?”
  夏禧闻言,捏了一支烟出来,点着了,吐了两口烟圈,回道:“对!疯虫手下有一个人才,专门负责魔都托工走货,人狠话不多,势力极深,不仅深得疯虫信任,在老司理这个圈子也极有名气。单纯从本事的角度来讲,他绝对是一等一的人物!”
  “我刚接手老山鸡的拉洋片的摊子,其实远没达到与他抗衡的实力。这百分之五十的概率,还是因为有你在,给了我的信心,要不然,估计百分之十还不到。如果疯虫倒了,老司理要选魔都据点的负责人,这人其实才是最为合适的人选。”
  我问道:“谁?”
  ,

二百八十一章 西周四足兽面纹鼎
  夏禧回道:“余风!”
  这人我见过。
  上次在做老山鸡之时,他曾作为疯虫的代言人出现。
  虽然只有短暂一次接触。
  但余风给我留下了无比深刻的印象。
  他无论是语言、行事,全都透着一股凶狠劲。
  夏禧继续向我解释道:“据说,这小子是一位孤儿,八岁的时候,樱花国一对夫妇来国内孤儿院领养了他,带他到了樱花国,开始让他练柔道。”
  “有一次,疯虫去樱花国走货,因为带的人手不够,便去柔道馆雇佣了他。余风在那次的表现,深得疯虫的欣赏,疯虫便带他回了国。几年之后,疯虫将魔都托工走货的任务全交给了余风打理。”
  “疯虫对余风有着知遇之恩,余风可以背叛老司理,但他绝对不会背叛疯虫!这么说吧,前期疯虫其实还只是老司理麾下的一个小角色,但现今他能坐上这个位置,一半的江山其实是余风帮忙打下来的。”
  如此看来。
  夏禧接疯虫位置的概率。
  连百分五十其实都没有。
  余风能力强、行事狠、名气大。
  我即便扶夏禧到了疯虫的位置。
  余风必反。
  这个障碍不得不提前进行拔除。
  我拧了一拧眉毛,问道:“余风最近在干嘛?”
  夏禧说道:“为走一件天货在做准备。”
  我问道:“什么天货?”
  夏禧回道:“西周四足兽面纹鼎。”
  我脑门直跳:“哪儿来的?!”
  夏禧回道:“不知道老司理从哪儿弄来的鬼货重器,他下达给疯虫任务,让疯虫将货走给樱花国的一位古董商人。疯虫因为自己要忙赏珍会的事,再加上樱花国这条线一直余风在走,从来没出过事,便将此事交办给了余风。”
  又是樱花国!
  又是一件国之重器!
  这里简单介绍一下鼎。
  鼎本来是古人用来煮肉烹饪的工具,相当于现代的锅。
  周代演变成一种祭祀礼器,成为一种王权和尊严的象征。
  当时礼制规定,天子九鼎,诸侯七鼎,卿大夫五鼎,元士三鼎。
  但在秦以后,这种象征意义逐渐失去,主要成为了寺庙门前的燃香用具。
  盖因周代的礼制,但凡是西周的青铜鼎,不管大小、形制,只要拿出来,放在一般博物馆,都属于镇馆之宝级别的重器。
  毕竟,先刨去艺术水平不说,仅从传承来看,周鼎几乎都属于王公贵族的礼器。
  青铜鼎款制一般分为两种,三足鼎、四足鼎。
  三足鼎也叫阳鼎,一般为圆腹,用于祭天。
  四足鼎也叫阴鼎,一般为方腹,用于祭地。
  契合传统文化天圆地方的观念。
  夏禧神情显得有点纠结,说道:“苏子,我有一个想法,讲了你不能骂我啊。”
  我问道:“什么想法?”
  夏禧皱眉说道:“之前吧,我在老山鸡手下拉洋片,根本接触不到疯虫这种层面上的事。但现在接触到了,咱们一尊西周四足兽面纹鼎真品,国之重器,硬生生在我眼皮子底下弄到国外,哥们实在如鲠在喉……”
  我打断道:“你想说什么?”
  夏禧咽了一口唾沫:“我的意思,你得想办法把这绝世宝贝给夺下来,哪怕把我给暴露,哥们掀桌子走人就是,无所谓!”
  我问道:“你的意思,不暴露你,货就夺不下来?”
  夏禧闻言,摇了摇头:“你是不知道情况!余风这王八犊子外号叫‘余僧’,像个苦行僧一样。他极为谨慎,平时就工作、家两点一线,几乎不与任何人交往,吃喝嫖赌一样不沾。”
  “他走货的时候还有一个习惯,如果走几天时间,只吃老婆准备的饭和水。时间长了,则自己亲手弄饭吃,就怕别人给他下毒。而且,他带得人全是铁杆心腹,铳不离身,身不离货。可以说,单从走货来讲,这小子几乎没有弱点,要从他手上夺货,实在太难了。”
  “我之前也盘算了一下,只能在他送货出海前,半路上跟他硬刚。可即便是硬刚,他和那些手下,功夫一流,也难有必胜的把握。实话说,我这些年也攒了一些心腹,咱们这次可以调度来用,但用了,我就会彻底暴露。”
  我回道:“你不用讲我也知道,余风这个点一定要拔,但你也不能暴露。”
  “我们的局如果因为余风而破,那就太没出息了。”
  夏禧说道:“可他没弱点啊!”
  我说道:“任何人都有弱点,只不过我们还没找到。”
  这里面。
  也包括我自己。
  我的弱点。
  在于身边的人。
  这跟自己的成长经历有关。
  父母死亡的阴影,伴随一生。
  谁动我身边的人。
  容易让我丧失理智。
  我曾努力去克服。
  尽管有一些改进,但很难。
  夏禧问道:“那你说他的弱点是什么?”
  我不置可否,反问道:“他准备什么时候开始走货?”
  夏禧回道:“两三天后吧,因为一周之后赏珍会要开,他必须尽量赶回来协助疯虫。”
  我点了点头:“正好,两件事一起办了!让这件货走爆,再让翡翠玉藕出事,双管齐下,老司理一定会搞死疯虫。你的竞争对手没了,顶头上司也废了,可顺利成为老司理设在魔都的第一狂霸子。”
  夏禧闻言,脸上肌肉直抽搐:“你有方案?”
  我回道:“我不是神仙,你得容我想想。”
  夏禧离开之后,已经是晚上了。
  我还是没什么思路。
  万幸时间还有。
  有时候,灵感必须要等。
  左右无事。
  我便准备去吃饭,然后在公园里逛两圈,理一下思路。
  刚下酒店大厅。
  一位女服务员叫住了我。
  “请问您是苏先生吗?”
  那个时候住酒店,根本不需要实名制,服务员不可能知道我姓什么。
  在魔都知道我真实名字的。
  夏禧、颜家父女、三黑子。
  我不知道出现了什么情况。
  没吭声。
  女服务员说道:“有一位叫颜小月的女士,托我给您送一样东西。”
  我回道:“谢谢!”
  伸手接过了包裹。
  我也没打开,径直出了门。
  走了一百米。
  找了一家小店,简单吃了个盖浇饭。
  饭后来到公园。
  我将包裹打开了。
  里面竟然是颜小月的头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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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八十二章 怂恿
  头颅血淋淋的,披头散发,瞳孔瞪得老大。
  大晚上极为瘆人。
  我皱了一下眉。
  伸手将这颗头颅从包裹里拎出来,丢在地上,踩了两脚,踩瘪了,再随手丢进了垃圾桶。
  这是一颗假头颅。
  但做得非常之逼真。
  如果我在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
  一个死了的人,给我寄了一颗她自己血淋淋的头颅。
  还真容易被吓出毛病来。
  可自从我出酒店之后,就发现颜小月一直在跟着我,手中好像还拿了摄像机。
  她在恶作剧。
  希望录下我吓疯之后的糗样。
  我起身从公园长凳上离开。
  颜小月突然从树丛中钻出来了,一把拉住了我,气乎乎地说道:“你作贱我的头,太混蛋了!”
  我又好气又好笑。
  她把自己的头作贱成这副死样子来吓我,还好意思说我混蛋?
  我说道:“月亮女王同志,能不能不要玩了?我真的好多事!”
  颜小月闻言,下巴上扬,说道:“你继续带我做局,我就不捉弄你,不然我天天烦你!”
  她这是把做局当成了丢手绢游戏。
  我非常无语。
  懒得吭声。
  颜小月狠狠地瞪了我一眼,转身从垃圾桶里把那颗假头颅给翻出来,重新装回包裹,白了我一眼,说道:“你就这样丢垃圾桶,明天清洁工看到这东西,会吓出神经病!”
  我问道:“这东西谁做的?”
  颜小月说道:“我一位彩门的……就不告诉你,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我心中顿时一惊。
  因为她说了“彩门”两个字。
  前面曾说过。
  彩门的手段,应该是偏八门里面最为神秘的。
  他们不仅会术,还会法。
  术就是魔术师那种令人眼花缭乱的手段,大变活人、空杯来酒、隔空题跋、帽变鸽子……
  这些东西都要借助道具和托。
  所以,彩门中人弄道具技法,绝对属于江湖一绝。
  能做出一颗如此逼真的假头颅,丝毫不意外。
  而法。
  就是幻术,这里面的道道太多,不赘述。
  关键在于。
  我对彩门花老头之死,一直耿耿于怀。
  一直以来。
  我都想再次遇见彩门中人。
  只要遇见了,大概率能探听出花老头的身份,借此可以推断他与我父母的关系。
  可彩门中人比较少,而且一贯神秘。
  我再没碰见过。
  颜小月可能瞅见了我神情的变化,探头无比好奇地打量着我,打量了一会儿,她嘴角上翘:“呦……你刚才的表情很古怪耶,是不是对谁做得这颗假头非常好奇啊?”
  还真被她给猜着了。
  可我必须拿捏着姿态。
  如果直接问颜小月。
  她肯定不会说。
  一定会拿这个为诱饵,像逗小狗一样,故意气上我几天。
  我神情古井无波,继续问道:“你还有事吗?”
  颜小月白了我一眼:“肯定有事啊!刚才吓你,不过是顺带玩一下而已……我爸爸想请你参观他的工作室,你什么时候有空去?这工作室他还从没请外人进去过!”
  我是外人吗?
  现在我是杂项阎王的救命恩人。
  疯虫的事情还没彻底了结。
  老头正在极力维护与我的关系。
  我回道:“等把疯虫的事情解决了吧。”
  讲完之后。
  我转身离开。
  颜小月急走了几步,跟了上来,再次笑嘻嘻地问道:“喂,你是不是对谁做得这颗假头颅很好奇啊?”
  我回道:“对,因为我觉得做得实在太差了!”
  “哪儿差了?”
  “都差!”
  “胡说八道,我觉得像极了……那你说一下哪儿差了?”
  “说了你也不懂。”
  “切!搞得你好像会彩门术法似的!”
  “这么说吧,我如果跟你那位做头颅的彩门朋友斗法,一分钟之内,他要不趴下,我可以在黄浦江边裸奔十公里,让你摄像记录我的糗样!”
  颜小月闻言,美眸瞪得老大。
  我说道:“算了,没什么意思,你爱信不信!”
  颜小月却神情无比兴奋,说道:“别啊!大男人别光吹牛!咱明天就找他斗一下,你敢不敢?”
  我:“……”
  颜小月见我满脸纠结的模样,开始对我进行语言刺激了。
  “怂了?男子汉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我要是你,哪怕是输了裸奔,面子不能丢!”
  “大声告诉我,你还是不是男人?!”
  我咬着牙回道:“明天见!”
  颜小月闻言,顿时欣喜万分,冲我竖起大拇指:“真够爷们的!明天早上九点,姐姐准时来接你!”
  讲完之后。
  她甩着马尾,手中拎着包裹,招停了一辆出租车,走了。
  离开之前。
  她还透过车窗玻璃,冲我嘚瑟地眨了一下眼。
  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
  讲得就是她这样的。
  翌日早上才八点半。
  颜小月就已经非常急促在敲门了。
  我穿了一条四角短裤,打开了房门。
  颜小月见状,脸顿时一红,立马蒙上了眼睛:“变态!”
  我只是单纯想去卫生间洗个早澡。
  不愿意穿衣服进去又再脱而已。
  我在卫生间洗漱的时候。
  她一直在门口催我。
  等我洗漱完、穿戴好,已经九点了。
  她神情非常无语:“磨磨蹭蹭的,你不会快点吗?!”
  我回道:“斗法而已,又不是去投胎。”
  颜小月手里递给我几个包子,一杯豆浆:“你直接在车上吃吧!我朋友早上九点到十点摆摊,其余时间很难找到他,我们赶过去都要四十分钟!”
  我跟着她上了车。
  这暴躁女开车是真的猛。
  黄灯必抢。
  红灯没人必闯。
  绿灯踩得油门呜呜响!
  车一路往闸北开。
  来到了车站广场。
  广场很大。
  到处有三三两两拎包裹等火车的人群,有的在吃泡面,有的聚在一起打牌,有的摊几张报纸躺树荫下休息……
  颜小月带着我左钻右钻。
  两人终于在一棵树下停了下来。
  树下围了不少人。
  似乎全在看热闹。
  颜小月指着人群,低声怂恿。
  “我朋友就在里面演戏法,你等下过去,直接挑他的摊子,跟他斗法。”
  “我不打招呼,就在边上偷偷看着,不然他要知道我们是一起的,不愿发挥出自己真实水平。”
  “小僵同学加油,看好你呦!”
  她冲我笑嘻嘻地比划了一个摆臂加油的姿势。
  我走了过去,扒拉开人群。
  见到了正在演戏法的彩门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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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八十三章 神仙归洞
  此人大概四十岁左右年纪,光头,古铜色皮肤,身形清瘦,目光矍铄。
  他面前摆一张红色摊布,布上有一个吃饭用的瓷碗、几枚红色若弹珠大小的棉布小球。
  摊子边上还插着一杆灰扑扑的小彩旗,旗子上面依稀可见两个篆体字:“曼倩”。
  这像女人的名字。
  其实不是。
  西汉大名鼎鼎的人物东方朔,字曼倩。
  这是一位奇人。
  彩门人拜东方朔为祖师。
  当然,据说讲相声的也拜他为祖师。
  彩门人旁边插着曼倩小彩旗,主要目的是告诉偏八门中人,哥们在这里表演,给个面子,别来挑摊子。
  彩门人在街头表演,一般只有三种情况,搞点钱财、锻炼技术、引人来寻。
  光头说道:“瓦嘎里岗吼,南来北往的屏友!”
  “旅游看风景废钱,躲家看小片伤身,来这里看光头朱演戏法哩,益智又开森!”
  “接下来,光头朱给大家表演一个神仙归洞,能揭穿戏法的屏友,可以摸一摸旗子,光头朱给你两百块钱。但摸了旗子嘞,又揭不穿戏法的,要给光头朱一百块钱吼。”
  一副无比纯正的闽南腔。
  但他肯定不是闽南人。
  走南闯北的彩旗人,方言学得比谁都多、都像。
  光头朱手中拿着空瓷碗,向大家展示了一下。
  又拿着小圆红布球,给大家展示了一下。
  意思是瓷碗和布球都没毛病。
  紧接着。
  它将一枚小红布球用瓷碗给扣上了。
  瓷碗旁边还剩下两枚小红布球。
  光头朱捏起了外面一枚小红布球,嘴里念叨着:“喊一声老君你别炼丹,下到人间玩一玩,光头捉你来归洞,洞里的仙丹吃不完!”
  只见他嘴巴吹了一口气。
  手一松。
  将瓷碗打开。
  手中那枚小红布球竟然进碗里了。
  里面两枚小红布球!
  人群发出一阵嬉笑,直呼精彩。
  光头朱将两枚小红球用瓷碗盖起来,又捏起了外面最后一枚小红布球,嘴里继续念叨:“喊一声玄女你别赏花,折下花朵鬓间插,光头捉你来归洞,洞里老君等你回家!”
  他嘴巴再吹了一口气。
  手一松,猛翻开瓷碗。
  最后一枚小红球也在碗里了。
  整个戏法。
  看起来就像隔空将小红球吹进了瓷碗里面。
  幽默诙谐的念词,独特韵味的闽南腔,加上精彩的戏法,引得大家兴致无比高昂。
  光头朱笑嘻嘻地说道:“看破看破,别人是只能看不能破。光头朱嘞,既让大家看,也让大家破。”
  “屏友,旗子摸一摸,光头一哆嗦,两百块给你,回家哄老婆!”
  有几人受不了蛊惑了。
  去摸旗子。
  然后说是光头朱碗有问题的、球有问题的、红布有问题的……
  光头朱笑嘻嘻向他们展示东西。
  我转身回到了颜小月身边。
  颜小月神情无比嘚瑟地冲我挑了一挑媚眼:“去摸旗子呀,把朱哥给斗趴下!”
  我说道:“我斗输了裸奔,但斗赢了他,你拿什么作赌注?”
  颜小月美眸睁得老大,问道:“你不会要我也在黄浦江边裸奔吧?”
  我回道:“那倒不用,我怕黄埔江的鱼会呕吐身亡。”
  颜小月闻言,气得银牙紧咬:“那你想要什么赌注?”
  我回道:“你让光头朱替我做一件事,能做到吗?”
  颜小月犹疑地看着我:“什么事?”
  我回道:“反正不是违法乱纪的事。”
  颜小月说道:“行!赌就赌!”
  看来他们两人的关系还挺不错。
  我转身回了摊子。
  彩门人玩戏、玩法。
  神仙归洞只是一个入门级别的戏。
  有用一个碗几颗球的,也有用几个碗七八颗球的。
  问题其实不在碗、布、球。
  核心在于光头朱的手势极快,假装念词转移大家注意力,但在捏球与翻碗之间,他其实已经提前将小红球给放在了碗里,但在外人看来,就像球还捏在他手里被吹进去一样。
  文字阐述起来比较繁琐。
  有兴趣的可以去网上找一下解密视频。
  只不过,那年代网络并不发达,大家根本不知道怎么解密这种魔术。
  放到现在。
  光头朱也不敢玩神仙归洞这种小把戏。
  因为一个魔术出来,很快网上就有人开始揭秘了。
  我之所以知道。
  因为九儿姐会这些简单的小把戏。
  其实破法非常简单。
  不管他用了多少个碗、多少颗球,只要碗是透明的,就能看出来。
  光头朱神情非常得意,一边收着钱,一边问还有没有人来玩。
  我去摸了一下旗子。
  光头朱看了看我,问道:“屏友,你打算怎么破?”
  我说道:“咱换一个碗呗。”
  光头朱闻言,笑道:“你直接付钱吧,刚才那位阿妈吼,也说碗有问题,换了一个碗,我给她再演了一遍,神仙还进洞了,她输钱了。”
  她换那种不透明的瓷碗。
  即便换一百个。
  也肯定斗不破。
  光头朱见我不吭声。
  又拿了一个瓷碗。
  “屏友,你可看清楚噢。”
  他准备拿瓷碗去盖红球。
  我一把摁住了他的手,指了一指包裹里面:“屏友,你包里不是有一个玻璃碗吗,换那个!”
  光头朱脸色微变:“公虾米啊?什么碗不都一样么!”
  我摇了摇头:“不一样。”
  周边之人看得好奇,有人开始拱火,让光头朱赶紧换一个透明玻璃碗。
  光头朱脸色难看了。
  不是他心疼两百块钱。
  彩门人要弄钱很容易。
  但被人当众戳穿戏法,这是非常丢彩门面子的一件事。
  毕竟这是人家谋生的手段。
  这就好比。
  古玩鉴师当众打眼。
  “换啊,你倒是换啊!”
  “光头朱,是不是怕输钱了?”
  “……”
  点到为止。
  到了这一步。
  根本不用光头朱再演一遍来展示了。
  无论是颜小月,还是光头朱,他们心里已经知道我破了戏。
  我放开了他的手,说道:“算了,我不玩了。”
  讲完之后。
  我起身准备离开。
  旁边看热闹的人顿时觉得非常遗憾,嘀嘀咕咕的,大意是说光头朱怕输钱,认怂了不跟人家玩之类。
  光头朱神色无比尴尬,立马拉住了我,说道:“屏友,这小把戏玩了没意思,你既然来掀旗瞧脸了。咱们就玩大一点,五千块一局,怎么样?!”
  这一下。
  现场气氛立马给调动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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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八十四章 哪吒闹海
  彩门人插旗子摆摊演戏法,相当于云山雾罩的表演。
  掀旗瞧脸。
  意思是我当场揭穿了真相,挑了他摊子,不给他面子。
  光头朱突然加大了赌注。
  这是跟我硬刚上了!
  我预计他不会再用戏,要开始用法了。
  也就是幻术。
  我心中冷笑,回道:“你先摆好台子,我出去向我老婆拿点钱去!”
  光头朱神情很气愤,开始重新摆台子。
  这次我是真想玩!
  前面曾说过。
  我以前问九儿姐怎么去破彩门中人的法。
  九儿姐告诉我,破法其实非常简单,眼睛不看就行。
  因为彩门中人的幻术,基本都是通过迷惑人的眼睛来达到施法的目的。
  这是九儿姐自己琢磨出来最简单粗暴的破法。
  但蒙眼睛的前提是。
  你得知道对方是一位彩门中人。
  如果不知道。
  你也不会去蒙眼睛。
  彩门人要弄法搞你,也根本不会主动亮明身份告诉你,他是彩门中人。
  让人防不胜防。
  九儿姐所谓的破法,其实就是一个死胡同。
  但今天的情况不大一样。
  我已经明确知道光头朱是一位彩门中人。
  无论他用什么法。
  我都可以蒙眼破。
  来到了颜小月身边。
  颜小月神情无比古怪,一副“瞧把你给嘚瑟的”不服气模样。
  我说道:“你那位朋友刚才被我斗输了,你也看到了。”
  “他现在很不高兴,要加大赌注,但我还有本事破他戏法,你怎么说?”
  颜小月翻了翻白眼:“你什么意思?”
  我回道:“你我之间也加一点赌注。”
  “如果我这次斗赢了,从今以后,你别再来骚扰我。”
  颜小月闻言,气不打一处来。
  我压根没料到。
  她竟然敢一把拎起我的耳朵,狠狠拽着我就往外面拖。
  “不玩了!这根本没什么好玩的,一点也不好玩!”
  “前面那件赌注也不作数了,姑奶奶会让朱哥从此不在魔都出现!”
  我特么打又不敢打,骂又不能骂,被她拽得一肚子窝火。
  但颜小月最后那句话还真的威胁到我了。
  “放手!刚才那赌注就当我没说!”
  颜小月听到了这话,才放开了我。
  我揉了一揉耳朵,眼睛死死地瞪着她。
  颜小月反而胸脯一挺,嘴巴撅起来,无比傲娇地反瞪着我,还学了一句闽南腔:“想怎样?!”
  好男不跟老六斗!
  我回道:“算你狠!”
  讲完之后。
  我回到了光头朱的摊子面前。
  光头朱已经重新摆好了摊子。
  可这次摊子异常简单。
  仅仅那一块红布。
  他手中什么东西都没有。
  光头朱抱拳对大家说道:“还是刚才的老规矩!等下我给大家表演一个哪吒闹海,谁要觉得自己能抓住海中的哪吒呢,可以过来摸一摸旗子!”
  “不过,咱们也把赌注改一下吼!其它人赢了,光头朱依然给大家二百块钱,输了你们给光头朱一百块钱。可如果这位屏友输了,光头朱和他赌注都是五千块钱!”
  他用手指了指我。
  大家转头瞅了瞅我。
  我回道:“我要是输了,给你一万块。我要赢了,一分钱也不要你的,你那小彩旗送给我,我拿回家糊窗子去!”
  彩旗是彩门人的尊严。
  我不仅挑摊子。
  还要拔旗子。
  旁边看热闹的人听不懂,但光头朱听了,脸上肌肉却直抽搐。
  大家被我们两人差异巨大的赌注撩刺的心痒痒。
  他们纷纷问光头朱哪吒在哪里,赶紧把哪吒给放出来。
  光头朱尽力在压制自己内心的情绪,打量了我几眼:“那得看你的本事了!”
  尔后。
  他冲人群嘿嘿一笑:“我得借几位屏友的东西。”
  “那位阿妈啦,你的头绳借我用一下。”
  “这位阿公吼,你手中玻璃水杯借我用一下。”
  旁边那位老头、老太,刚才一直在广场里面闲逛,也就才凑过来看热闹,他们肯定不是托。
  他们笑嘻嘻的,一人解下了橡皮筋头绳,一人递过了手中茶杯。
  光头朱拿着头绳和茶杯,向大家展示了一下,表示均为实物。
  他又拎起地上那块红布,晃荡了两下,表示布也没任何问题。
  他转头叫了一个看热闹的小孩。
  “这位后生仔,你帮我把红布蒙在杯子上,然后用皮筋扎稳杯子,省得小哪吒跑走了!”
  我也不知道光头朱要搞什么鬼。
  但我心中淡定。
  无论他搞什么名堂。
  只要到时候不看。
  他就遮蔽不了我的眼睛,干扰不了我思维。
  我也一定能抓住哪吒。
  当初我逮住花老头。
  先狠狠地教训了他一顿,花老头硬不肯招。
  在了最后关口,我用布蒙上眼睛,拿刀去剁他的手。
  之所以蒙眼睛,就因为怕在剁花老头手的过程中,他会突然施法,让我剁偏,甚至剁到自己。
  花老头一见我蒙眼执刀,顿时怂了。
  我不大信光头朱比花老头还要厉害。
  那小孩听了,将水杯放在了地上,用红布蒙了,然后拿橡皮筋扎住了红布与水杯。
  光头朱说道:“大家都看好了!哪吒已经被这位小朋友扎住了手脚,等下你们谁去捡一块砖头过来,往杯子上砸,但凡能砸烂杯子,哪吒就算是被抓住弄死了!”
  “我全程不动手……阿公啦,等下砸坏了你杯子,光头朱双倍赔你钱,你莫要担心啦。”
  很快就有人拿了砖头过来。
  这玩法非常有意思。
  红布蒙水杯,就在眼皮子底下。
  砖头那么大,距离这么近,怎么可能会砸不到?
  不少汉子为了博那两百块钱,根本不信邪,给了光头朱一百块钱赌注,去摸了旗子。
  他们抡起砖头,就往地上砸。
  “咔嚓嚓”的响动声传来。
  人群中发生一片惊呼。
  砖头被砸得碎裂。
  但那红布蒙着的水杯却在地上不断地挪动,竟然像人一样懂得躲避着砖头。
  神奇的东方术法!
  我也搞不懂什么原理。
  但我却知道杯子不可能会自己动。
  一定是我们的眼睛出现了幻觉!
  十几个人轮番上场。
  砖头也换了好多块。
  光头朱手里已经收了一千多块钱,脸上笑眯眯的:“哪吒很调皮吼……”
  这么多人失败。
  大家全都懵了,议论纷纷,惊诧不已。
  有人还退后了几步,生怕“哪吒”碰到自己的脚。
  这会动的红布水杯,看起来确实有一些瘆人。
  大家把目光全转向了我。
  光头朱也挑衅地看了我一眼。
  我去摸了一摸旗子,从包里直接拿出一万块钱,给了他。
  有人已经主动递了一块砖头过来。
  我学着光头朱的闽南语腔调,转头对旁边一位看热闹的姑娘说:“这位漂亮的阿妹啊,你把脖子丝巾借我用一下。”
  “瓦嘎里岗吼,等我砸破了哪吒头,你莫要害怕啦。”
  那姑娘见我怪声怪气,捂嘴噗呲一笑,立马将脖子上的墨紫色丝巾解下来给我。
  当我将丝巾扎在眼睛上之时。
  斜眼瞥见。
  光头朱脸色陡变。
  ,

二百八十五章 身后刀
  还没等我将丝巾扎好。
  却见光头朱身若狸猫,一把拔起了小彩旗,拎起了包裹,撒丫子就往外面疯跑。
  人群顿时一阵惊呼。
  我将丝巾还给那位姑娘,迅疾往前面追去。
  颜小月反应过来之后,也在后面追了过来,嘴里急叫道:“朱哥,朱哥……”
  他根本不可能听到。
  光头朱的速度极快。
  没两下他就穿过了广场,很快钻进了一条巷子。
  我也跟着钻了进去。
  他往巷子跑了一百多米。
  我也懒得追了。
  因为这是一条死胡同!
  光头朱到了巷子顶之后,眼见逃无可逃,转过身来,表情无比拧巴:“朋友,天南地北闹八荒,杵哪儿门子的?”
  这是连闽南腔都懒得学了。
  天南地北闹八荒指江湖八门,金、皮、挂、彩、平、团、调、柳。
  杵门子是问入哪行发财。
  古玩行当根本不属于偏八门中人。
  我开玩笑回道:“专挖绝户杵的。”
  光头朱一听,脸上肌肉直抽搐:“不是……兄弟,我们从未照面,也没打过你的秋风,你挑摊拔旗是为哪般?”
  我觉得这光头朱属实有点好玩。
  用一个词来形容。
  狡黠。
  我回道:“没别的意思,就想和你交个朋友。”
  光头朱:“……”
  这个时候。
  颜小月气喘吁吁地跑来了。
  “朱哥,你跑什么啊……”
  光头朱看到了颜小月,表情诧异无比,皱眉问道:“小月,你怎么来了?!”
  颜小月一手扶在墙上,一手叉腰,大口喘着粗气。
  喘了好一会儿,她用手指了指我:“这是我朋友……你别怕啊……”
  光头朱一听这话,先是瞪大了眼睛,尔后勃然大怒,冲我说道:“哥们,你这就不地道了吧?!”
  “既然大家都是朋友,你还挑摊拔旗?!”
  “咱们跑江湖的,砸人饭碗如杀人父母,你不知道?!”
  我笑问道:“我成功了吗?”
  光头朱被我一问,顿时愣住了,摸了摸光头:“这不是我反应快吗?!要慢一点,哥们这旗子被拔了,以后江湖中人怎么看我!”
  我回道:“吓一吓你而已。我向别人借丝巾的时候,见到你已经瞄准了人群的空挡,准备逃跑。我要真挑摊拔旗,会留机会给你?”
  光头朱被我当场揭穿,神色顿时有点尴尬,犹疑地瞅着我:“这么说……你还挺讲究?”
  颜小月说道:“大家自己人,别站这里聊了,先吃饭去吧。”
  我们三人找了一家饭店,点了几个小菜。
  在吃饭之前。
  光头朱拿了一根长银针,先在水里试了一下,又插进菜里试了一下。
  这谨慎的态度。
  堪比夏禧口中那个余风了。
  颜小月见状,神情不爽:“朱哥,我请你吃饭,还能害你不成?”
  光头朱回道:“我不是防你啊。”
  我问道:“防我?”
  光头朱直白到了极点:“对,就防你!”
  我:“……”
  颜小月非常无语:“你既然防他,还跑过来吃饭?”
  光头朱回道:“这不是看你的面子么?”
  颜小月说道:“朱哥,你这有点过了。他是我好朋友,你也是我好朋友,怎么可能会害你?”
  光头朱闻言,冷哼了一声,回道:“话不能这么说,人在江湖飘,最怕身后刀。”
  “你相信他,他要耍奸计让你来害我,你根本不会起任何疑心。我相信你,你对我做了什么,我也不会起疑心。可这么一来,哥哥我不就彻底嗝屁了么?”
  如此毫不客气的话。
  让场面顿时一阵尴尬。
  颜小月非常不好意思地瞅着我,生怕我发火。
  光头朱却神情冷漠,挑衅地看着我。
  我倒觉得这光头朱性情中人,便问道:“现在试过了,可以开吃了么?”
  光头朱回道:“可以!”
  大家开始动筷子吃饭。
  但光头朱却嫌弃饭店的酒不好喝,自己从包裹里拿出小瓶装的酒,递给我和颜小月各一瓶。
  “天雷不打吃饭人,既然一桌吃饭,就不谈之前的事了。”
  “这是草原马奶酒,你们尝尝。”
  “当然,你要不放心,也可以自己先想办法试试有没有毒。”
  我懒得试,直接开喝。
  光头朱见我咕咚咚灌了几口酒下去,神色无比古怪,问道:“你真不试一下?”
  我回道:“不试。”
  光头朱问道:“为啥?”
  我回道:“你主动提出试,我肯定试不出来。”
  光头朱冷笑一声,也眯了一口酒:“如果我故意这样说,目的就是为了让你打消顾虑不去试呢?”
  我掏了一支烟,点着了,意味深长地看着他。
  颜小月突然大惊道:“朱哥,你鼻子怎么流血了?!”
  光头朱一摸鼻子,手抬眼前一看,瞅见满手的血,整个人都懵了。
  尔后。
  他脸上的肌肉狰狞,转头瞪着我,声音开始颤抖:“你小子……把我的酒给换了……哎呦卧槽,去你大爷的……”
  “小月,等下记得拿包里蓝色瓶子的解药给我吃……”
  话没讲完。
  光头朱身躯不断抽搐,鼻血哗啦啦直流,口吐白沫,双眼翻白,“噗通”一声,栽倒在地上。
  颜小月都已经吓傻了。
  我对她说道:“不要怕,你去拿解药给他吃。”
  颜小月哆哆嗦嗦去翻光头朱的包裹,找到那蓝色药瓶,里面也就一颗牛屎丸一样的东西,倒进了光头朱的嘴里。
  五六分钟之后。
  光头朱鼻子血不流了,也不再口吐白沫了,人也醒了。
  他醒来之后,起身迅疾冲出包厢,进厕所去清理。
  我倒乘这个时间吃了个大饱。
  物以类聚。
  人以群分。
  这光头朱跟颜小月简直一丘之貉。
  两人都太爱玩了。
  彩门中人给别人吃的东西,要不加上一点料,就如同让川厨做饭让他别放花椒!
  他从包裹里拿酒的时候。
  我见他神情微微嘚瑟,一副等下整死你小子的模样。
  乘他附身拉包裹拉链没注意,我迅疾将自己面前那瓶酒和他面前那瓶给换了。
  还是那句话。
  不是我多牛。
  能避免被光头朱坑。
  完全是因为我知道他是彩门中人。
  要是不知道,其实根本防不住。
  颜小月见我大口吃饭,俏脸无语,说道:“吃吃吃!你还吃得下去!”
  “等下朱哥生气了,我还怎么让他为你办事!”
  一会儿之后。
  光头朱回来了,抹着脸上的水,神情古怪地瞅了我一眼,露出满脸吃了屎的表情,转头问颜小月:“你这妖怪朋友,到底哪儿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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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八十六章 羊癫散
  颜小月忙不迭说道:“朱哥……那什么,他虽然看起来挺讨厌的,但人真的不错,你千万别生气……”
  光头朱突然大笑道:“得劲!哥们就喜欢跟聪明人玩,怎么会生气?!”
  讲完之后。
  光头朱主动向我伸出了手。
  我看到那上面还沾满水的手,生怕他又整什么幺蛾子,还真有点不敢握。
  光头朱见状,忙在衣服上擦了擦手,说道:“自己人了!咱们不玩了!行不哥们?”
  瞅他的样子比较真诚。
  我握了一下。
  光头朱笑嘻嘻地说道:“我光头朱跑江湖这么多年,彩门花活玩遍大江南北,不能说百分百成功,但玩失败之后还被人给当场反制的,你是第一个!”
  “哥们向来信奉一个人生真理,给强者当舔狗,与山炮做朋友,当毒蛇的大爷。”
  “你要看得起光头朱,我今后就是你舔狗了,哈哈哈!”
  我:“……”
  颜小月闻言,美眸瞪得老大:“朱哥,你意思我是山炮?!”
  光头朱挠了挠头:“你别往心里去啊,这就是形容词!舔狗只是表示佩服的意思,山炮就是单纯好玩,毒蛇专指恶棍。”
  生活信念简单直白。
  倒有一种朴素的江湖侠义。
  我开始跟他聊了起来。
  光头朱原名朱彦强,津门人。
  半年前来到魔都。
  具体干什么。
  他没说。
  我也不好问。
  光头朱好玩。
  几个月之前,他去苍狼酒吧,见到了劲爆热舞的颜小月,觉得这妹子真带劲、好玩。
  起初他还想钓颜小月来着,接连送了一个礼拜的礼物,成了月亮女王的榜一大哥。
  颜小月本来对送礼物的人不屑一顾。
  但光头朱除了送花、金银之类的俗物外,有时还会夹杂着一些彩门的小玩意儿。
  颜小月对这些小玩意儿非常感兴趣,注意到了这个光头朱,两人喝了一场酒。
  一聊之下。
  发现两人性格基因里都好玩。
  男女之间的关系是不可能了,但兄弟是做定了。
  颜小月无比好奇地问道:“朱哥,你刚才那样子像快死了一样,吓死人了。”
  光头朱嘿嘿一笑,无比得意地解释道:“这叫‘羊癫散’,死不了人,不吃解药也就让人像得了羊巅疯一样抽搐一天,顶多鼻血流多了贫血。”
  “这玩意儿是彩门一位老前辈制的,无色无味,放在菜里、酒里都行,根本检验不出来。要不然,这哥们刚才给我换了酒瓶,我也不至于没感觉,一口喝了着了道。”
  “不仅如此,药量大小还可以控制发作时间。三克让人五小时后发作,六克让人三小时后发作,超过六克当场发作,厉害不?”
  我和颜小月瞠目结舌。
  彩门人的手段实在酷炫的不行。
  竟然还有控制发作时间的药物。
  光头朱与我边聊边吃,问道:“哥们,大家敞开了就说实话吧。你让小月带你来找我,肯定有事!”
  我说道:“确实有事。老朱,我想让你帮忙找一个人的资料。”
  光头朱嘴里啃着猪蹄子,含糊不清地问道:“谁?”
  我说道:“你们彩门中人,外号叫花老头。”
  光头朱闻言,神情一愣,把猪蹄子放下,擦了一擦嘴:“花老头?就这三个字?”
  我再形容了一下花老头的长相。
  其实,花老头被宋掌柜盯死的照片,秃鹰哨给了我,但照片模样太惨,也看不大清楚样子,倒不如讲起来更为贴切。
  光头朱说道:“彩门人虽然不算多,但大部分人习惯自由自在,组织架构比较闲散,也就是在每年九月开彩门大会的时候,会聚在一起。”
  “你说的这个花老头,我以前从没听过。这样吧,我先去打听打听,如果打听不到,开彩门大会时我去问,一定会有他的信息。”
  我向他表示感谢。
  光头朱罢了罢手:“小事一桩!”
  吃完饭临出门之前,光头朱把一万块钱还给我。
  我说道:“这钱买你一样东西。”
  光头朱问道:“什么东西?”
  我回道:“羊癫散。”
  光头朱皱眉道:“这只是整人用的,你要拿来对付仇家,我还有更烈性的,足以见血封喉!”
  讲完之后。
  他就要从包裹里拿别的药。
  我说道:“不用,就这个挺好。”
  光头朱回道:“行吧,不要钱,送给你。”
  我回道:“那不成,必须付钱。”
  光头朱笑道:“成!我也爱财,你愿给就给!”
  我接过药之后,与光头朱作别。
  在回去的路上,颜小月问我:“你买那个羊癫散干嘛?”
  我回道:“有用。”
  颜小月闻言,语调讨好中竟然略带一丝撒娇:“你是不是又要做局了,带我一起玩呗。”
  这次颜小月对我的贡献比较大。
  我不好直接拒绝,便回道:“下次吧,这次不行。”
  颜小月顿时欣喜万分:“真的吗?!”
  我回道:“嗯。”
  车到酒店门口。
  临别的时候,颜小月摇下了车窗,巧笑兮然:“小疆同学,你会带我玩,我以后不整你了哈。”
  我寻思你倒也要有这本事。
  到房间之后,我给夏禧打了一个电话。
  半个小时之后。
  夏禧来了。
  我问夏禧:“余风什么时候走天货?”
  夏禧回道:“已经确定了,明天晚上。”
  我把羊癫散拿了出来:“给他下药,等他路上药性突然发作,下属乱成一团的时候,我们乘机动手截货。”
  夏禧瞪大了眼睛。
  我向他解释了一下这个药。
  夏禧皱眉道:“竟然还能控制发作的时间,确实好东西啊!”
  “不过,我们没机会下药啊,余风只吃他老婆做的饭。”
  我说道:“这就是余风最大的弱点!”
  “我好像听你讲过,余风老婆喜欢打麻将,还经常约你那位姘头去家里玩?”
  夏禧的那位姘头。
  我曾见过一次。
  当时夏禧为了扳倒老山鸡,竟然去玩疯虫的女人,想让这女人给疯虫吹枕边风,废了老山鸡,美其名曰红颜祸水。
  今天这事。
  我完全是受到了光头朱的启发。
  人在江湖飘,最怕身后刀。
  余风根本不会怀疑自己老婆做的饭菜有问题,这药又无色无味,只要他吃下去,一切都好办了。
  夏禧惊道:“你的意思,让我姘头明天去余风家里,陪余风的老婆打麻将,让她乘机把药下在余风老婆给他准备的饭菜里面?!”
  我回道:“对!就这么简单粗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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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八十七章 带好伞
  夏禧想了一想,说道:“这是一个绝佳的办法,但里面却有个大问题。”
  我问道:“什么问题?”
  夏禧回道:“我那小姘头可能没这胆子啊!”
  我:“……”
  夏禧瞅了瞅我,说道:“苏子,你这啥表情?别光鄙视我不说话啊!”
  “这确实是个大问题,我让她给疯虫吹一吹枕边风还可以,但你要让她给疯虫的下属上药,她毕竟是一个女人,根本不敢!”
  我问道:“人在什么时候,一切都敢做?”
  夏禧回道:“那还用说,像你、我一样,舍得一身刮,敢把皇帝拉下马。”
  我说道:“你让她成为这种状态不就行了。”
  夏禧闻言,翻了翻白眼,说道:“你别打哑谜,要怎么办你直接说。”
  我说道:“这事太简单了。你们两人在床上鬼混,有拍过照片之类的吗?如果你告诉她,不愿下药,这照片你要拿给疯虫看,她会怎样?”
  “噗”地一声。
  夏禧将口中的水全给喷了出来,像看大怪物一样看着我,傻愣着没吭声。
  我解释道:“你别觉得我阴!”
  “男女之间的事,迟早要东窗事发。你倒不如乘现在早断了她念想,让她彻底跟你捆绑在一起,与疯虫完全决裂。你也可以明确告诉她,疯虫你要扳倒,这个位置迟早是你的。”
  “当然,做人要厚道,红颜可以成为祸水,但你不能让红颜薄命。事成之后,你把照片给销毁,给她一笔钱,想办法让她立马远走高飞,这对她才是最安全的。”
  夏禧闻言,脸上肌肉直抽搐。
  半晌之后。
  他皱眉说道:“你小子……不仅男人要被你玩死,女人也要被你玩死!”
  “余风如果就这样丢了这个西周四足兽面纹鼎,将是他毕生耻辱,而且彻底会被废!”
  “哥们今晚约她,让她明天去余风家打麻将去。”
  夏禧拿着羊癫散走了。
  对付余风这种狠人。
  绝对不能讲那么多弯绕。
  弯绕越多。
  破绽越多。
  最简单直接的办法,往往最有效。
  翌日下午五点。
  夏禧给我发了信息。
  他告诉我,三克羊癫散已经入鱼口,预计六小时之后药性发作。
  按老办法,我简单化了一下妆,迅速出了门。
  三黑子已经弄了一辆快要报废的救护车,在酒店门口等我。
  车上包括三黑子,一共四个人。
  上车之后。
  三黑子对我说:“老板,这些全是我最出色的师兄弟。”
  “你们都别哑巴了,快向爷打招呼。”
  后面三人齐声说道:“苏爷好!”
  我点了点头,问道:“救护车的扩鸣器修好了吗?”
  三黑子摁了一下旁边的按钮,滴嘟滴嘟的声音立马传来,外面警示灯还一闪一闪的。
  旁边的车辆见了,纷纷让道。
  我让他赶紧关了。
  三黑子嘿嘿一笑,将扩鸣器给关了。
  车一路向西而行。
  余风走货的路线非常奇葩。
  他先压着一辆装工艺品的大卡车,大摇大摆在市区往东而行,一副要将工艺品送往渡口运出国的模样,但临到港口,他会假装害怕船卡的检查,将大卡车在港口不远处停下来,一直待原地不动。
  尔后。
  他和几名亲信,带着西周四足兽面纹鼎偷偷离开大卡车。
  乘坐一辆早已在旁边候着的运鹅车,快速开往浙省一个鹅肉加工厂,再将西周四足兽面纹鼎与鹅肉冻品混在一起,送往浙省一家樱花国投资的酒店,他与在酒店的樱花国接头人一起,立马乘坐凌晨的飞机前往樱花国。
  声东击西,金蝉脱壳,暗度陈仓。
  余风三十六计玩得可真溜。
  搞这么迂回路线。
  据说是余风一贯来的作风。
  不管有没有危险。
  他都谨慎第一。
  当然,这路线属于他们内部的绝密信息了。
  夏禧到底怎么弄来的。
  我并不知道。
  但这小子有办法。
  我喜欢跟夏禧这种聪明人一起办事。
  余风路线再怎么迂回。
  不是我所关心的事。
  我们选择的夺宝地点,就安排在浙省鹅肉加工点前方十五六公里左右的路上。
  这是一处山坳。
  路小。
  周围是树林。
  利于隐蔽和撤离。
  我们早早就赶到了。
  将车开到一处树丛中。
  一行人在车内抽着烟。
  等着金蝉脱壳的余风过来。
  今日秋分。
  大雨滂沱。
  夏禧用的药是三克。
  也就是说。
  从行程时间上来算,余风药物发作,正好应该在前往鹅肉加工厂的这条路上。
  有人会问。
  假如余风在路上出了车祸,或者临时有事耽搁了时间怎么办?
  人算不如天算!
  好比上次夺驭王剑,坂田其实只需要简单改变一下出行时间,我们就不可能成功。
  我们所能做的就是。
  预感天要下雨。
  那就先带好伞。
  若出门突然天晴或者雨太大挨了雷劈。
  只能怪命不好。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
  车窗几乎难以视物。
  晚上十一点左右。
  这是药性发作时间!
  我转头对三黑子说道:“拉响扩鸣器,换上白大褂,往魔都方向开!”
  三黑子等人闻言,迅速换好了衣服。
  救护车如同黑夜中前行的孤狼,在雨中狂奔。
  雨刮器开到最大。
  扩鸣器滴都滴都的响声在夜空中极为凄厉。
  车前行了两三公里左右。
  三黑子说道:“前面有一辆卡车停在那里了。”
  透过雨雾一看。
  一辆车斗蒙着帆布的卡车,正打着双闪,停在路上。
  这车看起来是那么的不知所措!
  三黑子摇下了车窗,冲前面大喊道:“快让开!救护车没看见吗?!”
  卡车上迅速下来了几个人,跑到了我们面前。
  其中一位神情焦急万分,对三黑子说道:“医生,我们车上有人突发急病,刚才打了救护电话,说要一个小时才能赶到这里,你们赶紧先帮忙救人!”
  三黑子皱眉问道:“什么病?”
  那人回道:“不知道啊,口吐白沫、狂流鼻血!”
  三黑子闻言,转头对我们说道:“快下去看看!”
  我们几个人迅速下了车。
  冒着大雨冲到了卡车上。
  余风正躺在那里,浑身抽搐、鼻血直流、双眼翻白,毫无意识。
  绕是如此。
  他的身子竟然还牢牢压住了一个大铁皮箱子。
  箱子外形与夏禧描述的一致。
  里面有西周四足兽面纹鼎!
  三黑子大急道:“这可能被蛇咬了……急救包呢?!”
  旁边之人问道:“怎么可能被蛇咬呢,我们没看到蛇啊!”
  三黑子回怼道:“你比我还懂,要不你来救?!”
  那人只得不吭声了。
  我赶紧递了一个药箱过去。
  三黑子转头对他们说道:“你们都别围着啊,全下去!围在这里施展不开,耽误我们救人,他会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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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八十八章 八仙抬棺
  那群人一听到会死人,顿时慌神了,快速下车。
  外面雨实在太大了。
  他们下车之后,转身想去我们那辆救护车上躲雨。
  三黑子突然“砰”一下,将卡车门给关了。
  迅疾一拧钥匙。
  发动机立马轰鸣起来。
  三黑子一脚油门,卡车迅速窜出去了。
  那群人全都懵了。
  不是他们笨。
  主将生死危在旦夕。
  在那一刻,他们将救余风的命放到了首要位置。
  压根预料不到。
  几位救护车医生突然会来这一招。
  三黑子这货为了让车跑得更快,还开启了卡车倒斗,整车斗里面的大鹅全部给倒了下去。
  群鹅乱飞。
  鹅毛拌着雨花,翩翩起舞。
  一副世间罕见的夺宝场景!
  有几位反应快的,脸色陡变,大骂道:“卧槽,出大事了!”
  他们迅疾疯跑上救护车,想开救护车追来。
  但救护车根本没钥匙!
  他们立马下了救护车,手中拿着火铳,向卡车打,撒丫子疯了一样狂追。
  雨这么大,火铳里面的药几乎打不出来。
  我顿时兴奋不已。
  将余风给扒拉到一边,拿着撬杆去撬那铁皮箱子外面的锁。
  撬开来一看。
  外面一层是防震泡沫,中间一层是弹棉,里面一层是干稻草,再里面是一层红布。
  我掀开了红布。
  脑门顿时直发跳。
  一尊高四十多公分、口径三十多公分、腹深二十来公分的西周四足兽面纹鼎赫然在目,兽面灵动,纹路奇绝,包浆浑厚,外泛宝光,古之苍幽之气立马扑面而来。
  尽管它的具体传承尚不知。
  但这尊鼎的规格与著名的毛鼎差不多!
  国之重器!
  我拎了一下重量。
  大概三十多公斤,竟然也与毛鼎重量相差不大!
  我心里直骂娘,转头狠狠地猛踹了余风一脚。
  直娘贼!
  这玩意儿也敢运往国外!
  三黑子问道:“老板,这狗日的怎么处理?”
  我回道:“马上丢车外去,省得脏了车!”
  三黑子闻言,停下了车。
  他的师兄弟将还在不断抽搐的余风给抬起来。
  在将他丢车外之前,这货的手在潜意识之中还去抓了一下铁皮箱。
  一条好狗!
  三黑子反手一巴掌狠狠抽了过去。
  余风直接晕了。
  这药不会致死。
  余风会在大雨中躺着。
  直到他的下属赶来,把他给弄回去。
  这件宝物是老司理安排疯虫送的,疯冲将重任交给了余风。
  如今宝丢了。
  余风也彻底废了。
  疯虫等人一定会歇斯底里进行调查。
  但夏禧的姘头已经被他给送走了。
  她一走。
  整个线索彻底断。
  留了一个死局给他们!
  可我的麻烦也随之来了。
  这鼎如此之重大。
  我根本不敢藏留。
  不知道怎么处理。
  我先是想到了陆岑音,可立马被自己给否决了。
  一来,现在还不是联系这丫头的时候。二来,这鼎是老司理的东西,陆岑音是四君家之一,把这玩意儿给影青阁,简直就是在引火烧身。
  脑海中突然又想到了徐老。
  这是一个绝好人选!
  徐老为国内藏古界翘楚,正义凌然又足智多谋,只有他的人脉和身份,才能保护好、处理好这尊鼎。
  正在想怎么将鼎给徐老。
  三黑子突然说道:“前面有人堵住路了。”
  我一看。
  发现前方几十米处,竟然有人抬着棺材。
  白衣素帽十来人的送葬队伍,正在雨中呜呜哭着,向我们走来。
  我们这辆卡车其实是往鹅厂方向逃的,现在的位置,离刚才夺宝之地已经七八公里了,本来打算再往前开一公里左右,转到右手边的一条小路,再开上十几公里,大家弃车走山路离开。
  眼前这地方是一道峡口。
  非常狭窄。
  只能堪堪通过一辆车。
  我们必须停下车,让送葬队伍斜侧着棺材,双方才能勉强交汇通行。
  三黑子将车挪到了边上,熄了火,点了一根烟,准备让送葬队伍先过去。
  “在我们老家,这是死的非常凶之人下葬才大晚上出殡,不大吉利啊。”
  雨夜送葬。
  峡口难行。
  这不对劲!
  南方普遍习惯,送葬一般都要八位阳气足的汉子抬棺材,叫做八仙抬棺。
  但这支送葬队伍总共十来人,却只有四个人抬着棺材,其他人都在棺材旁边哭灵。
  我对三黑子他们说道:“你们马上弃车,带着东西迅速上山,我留在车上!”
  三黑子等人闻言,神情有点发懵。
  我喝道:“速度快点!”
  前面曾说过。
  旧社会点地炮夺宝的方式多样,假扮村民设卡收保护费、挖坑弄陷阱、装神弄鬼、派送葬队伍拦车……
  尽管我心里不大相信,现在还会有人采取如此古朴的点地炮方式。
  可西周四足兽面纹鼎是重器。
  保不齐有人也弄到了消息。
  好比上次夺驭王剑,尽管坂田消息如此保密,可最终金陵能叫的上号的古董家族,几乎都参与了。
  原因无它。
  重宝送往樱花国。
  这事不能容忍。
  最容易燃起古董江湖汉子的血性。
  哪怕是实力不济,都想干上一票。
  干赢了,对方还不敢伸张,只能秘密调查处理。
  我不敢将车停在这里赌他们是正常的送葬队伍。
  万一赌输了。
  那就彻底完蛋。
  如果他们是点地炮夺夺之人,可能会当我们是余风,下死手。
  我也不敢将宝放了。
  因为不知道他们到底什么身份、目的。
  三黑子等人迅速带着铁箱子下了车。
  我对三黑子说道:“不要回头,死跑!”
  三黑子闻言,开始冒雨带头向山上跑。
  忽然之间!
  左边山涧草丛边窜出了三个白衣素服之人。
  右边山坡的树上,竟然像武侠小说一样,从天而降跃下三个白衣素服之人。
  后视镜一看,车后也出现了三个白衣素服之人。
  我们被彻底包饺子了!
  前面抬棺材这批人肯定有一位指挥者,其中一人大声说道:“东西留下,省得刀口见血!”
  我见你妹的血!
  三黑子正往山坡上奔,他们四人对付山坡上那三位应该没大问题。
  擒贼先擒王!
  我现在要做的,就是将前面这批抬棺材人中的指挥者先给干懵,为三黑子扯开逃离空间。
  油门一踩。
  卡车呜地一声,往前撞去!
  与此同时。
  三黑子嘴里爆喝一声:“干他们!”
  他们几人迅疾往山坡上冲。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按道理。
  我卡车如此凶狠撞过去,前面那批人正常反应应该快速弃棺,往边上躲避。
  可那位指挥者却极为狠辣,大吼一声:“砸棺!”
  几人呼地一下将棺材给举了起来,往前无比凶猛一抛。
  一具黑漆漆、湿淋淋,无比瘆人的棺材。
  若离弦之箭,向车挡风玻璃疾射。
  我心中顿时大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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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八十九章 自己人
  我猛地一拉卡车的车门,整个人侧让,靠着车门堪堪悬空在外面。
  “咔嚓”一声巨响。
  玻璃四裂。
  若天女散花。
  黑棺材一半已经穿过了挡风玻璃,死死插在了车头上,整具棺材还在不断地颤动。
  卡车已经熄火了。
  我惊出了一身冷汗。
  刚才在卡车要冲过去狠撞他们之时,这位指挥者竟然能够如此沉着,以一种搏杀之姿,通过穿棺入车,来迫使卡车熄火。
  今天算是遇见了顶尖好手!
  山坡上三黑子已经与人打斗起来。
  我没再管前面那批人,迅疾翻上了卡车车顶,从车顶一跃而下,向着山坡跑。
  白衣素帽人全向我追袭而来。
  大雨滂沱,飞脚踏水,素衣奔袭。
  多年以后。
  我回忆当时这场点地炮夺宝的场景,心中仍然会生起一丝七侠五义的豪迈之感。
  猛然之间!
  我一声爆喝,迅疾杀了一个回马枪,反手抢过追我最近之人手中的钢棍,鞭腿击出,那人猝不及防,嘴里惨呼一声,往后翻倒。
  后面那群人因为冲势太快,此人被击得后倒之后,上坡追击之人被他身躯拌得纷纷摔跤。
  我拎起了钢棍,若下山之狼,朝那位指挥者跃动而砸。
  没有任何胜算!
  眼下只有将这位指挥者给胁迫住,才能残存一线生机。
  “哐当”一声响。
  指挥人手中钢棍往上硬顶。
  两棍交合。
  雨中火花四溅。
  他整个人退后了两步。
  我虎口顿时发麻,手中钢棍差点脱了手。
  这是我所遇过最厉害的对手!
  肖胖子、王叔、宋掌柜……
  皆不如他!
  这反而激起了我无比强烈的战意。
  乘钢棍要脱手机会。
  我乘地形有利,反手猛然一甩。
  钢棍如同一支雨中穿梭的利箭,直奔他面门。
  与此同时。
  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姿欺身上前,手中匕首已奔袭他喉咙。
  恶战之时突然主动甩脱武器。
  这是不要命的打法。
  一旦失败。
  必将死无葬身之地。
  但上次我就是靠这一招,让王叔瞬间发懵,争取了一线机会,将八级拳高手王叔给制服。
  让我万万没想到的是。
  对手见状,虽然脸色陡变,但他竟然也甩棍脱手,猛地往外一扒拉,两条钢棍再次交会,“嘭”地一下,又各自弹开,掉落在几米外开。而此刻,对方冒着喉咙被刺穿的危险,根本不避让,手中一枚钢针弹出,猛然顶向了我心脏之处。
  生死刹那之间!
  两人在暴雨中皆不敢动了。
  只要我们各自再前进一寸,都将同时倒地而亡。
  看起来平分秋色。
  其实。
  我失败了。
  我的目的是制服并胁迫他,让三黑子等人离开。
  但目的没达到。
  没达到目的。
  就是失败!
  他们人多。
  很快就要将我们全部给制服。
  三黑子等人虽然在山坡上仗着有利地形,疯狂缠斗,但已经快坚持不住了。
  一道惊雷袭来。
  空中闪电若银蛇飞舞。
  瞬间照亮了我们的脸庞。
  “苏尘!”
  “崔先生!”
  几乎同时。
  我们均诧异无比地喊出了对方的名字。
  崔先生能认出我,因为我来之前虽然简单化了妆,但刚才在暴雨中搏斗,妆已经彻底化了,露出了本来面目。
  而我之所以能认出他,盖因之前他穿白衣素帽,与周围人看不出区别,而且,他刚才呐喊那几句,很明显故意改变了一下声音,黑暗之中,压根无法辨别。可此时他素帽已掉,在闪电之下,近距离足以确认无疑。
  “别打了,自己人!”
  我们几乎再次同时喊道。
  山坡上众人闻言,顿时停下了手,诧异不已。
  崔先生神情兴奋不已:“我说近十年从没碰到过如此凶猛的狼王,敢情是你!”
  我问道:“你怎么来了?!”
  崔先生回道:“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快跟我来!”
  这里确实不是说话之处。
  山坡离夺宝的地方,也就是七八公里距离,如果我们一直待在这里,保不齐余风那些下属要赶来。
  他们不是对手。
  但重宝丢了,他们又受如此大辱,必定会搏命。
  腾出闲工夫来对付他们。
  没有任何意义。
  我本来正想怎么将鼎送给徐老。
  可正所谓踏破铁鞋无觅处,没想到崔先生竟然半路杀出,在此处抬棺材点地炮夺宝。
  崔先生是徐老身边天神一样的保镖。
  他来了。
  证明徐老也来魔都了。
  我们快速往山上走。
  三黑子等人受了不少伤,但也咬牙跟着我们在雨中疾速穿梭。
  往前走了半个多小时。
  穿过一片茂密林子。
  众人来到了一座废弃烧砖厂。
  崔先生停了下来。
  废弃烧砖厂地面都是罐头、火腿肠包装以及吃剩的泡面桶。
  从这些情况来看。
  崔先生等人至少在这里已经候了三四天以上了。
  我们抹了抹身上的雨。
  三黑子额头被敲破了,正在流血。
  崔先生的手下给他拿了止血粉。
  三黑子立马抬手制止,目光冷峻,神情有些不畅快:“不用!也就是我老板不让打,不然哥几个挑你们一群,不见得会输!”
  讲完之后。
  三黑子从地上抓了一把灰土,糊在了伤口上。
  崔先生说道:“大家去烧窑间休息一下,我有话跟苏先生说。”
  崔先生那些手下闻言,立马去了。
  但三黑子等人没动地,他手中还死死地拎着铁皮箱。
  我说道:“你们也去。”
  三黑子听了这话,这才招呼他师兄弟去了。
  崔先生望着三黑子等人背影,脸露一丝钦佩之色,问道:“跟你的?”
  我回道:“现在还不算。”
  崔先生点了点头:“铁血汉子,如此激斗,手却始终未脱宝箱!这几人功夫都应该出自嵩山,真不错!”
  我说道:“好眼力。”
  崔先生问道:“你什么时候来魔都,还参与了这事?”
  我说道:“具体原因复杂,徐老呢?”
  崔先生回道:“他正在豫省阳市,带队考古。”
  我问道:“你不在徐老身边,怎么来这里了?”
  崔先生说道:“此事说来非常糟心,可以说是徐老毕生耻辱也不为过。”
  我皱眉问道:“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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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九十章 无事献殷勤
  崔先生眉头紧皱,开始向我解释。
  “豫省阳市前一段时间暴雨数日,坍塌露出来一座古墓。徐老临危受命,按上头指派,组建了考古队伍,前往当地进行抢救性挖掘。这是一座西周古墓,比较罕见,为便于工作开展,考古发掘情况对外进行了保密。”
  “半个月之前,从古墓里出土了一尊西周四足兽面纹鼎。这是整个古墓最具价值的宝物,规格堪比毛鼎。但在清理鼎的过程中,徐老一位一直非常信任的学生,竟然带着西周四足兽面纹鼎溜了!”
  “徐老整个人如遭雷击,如此重宝在他手中丢失,打击将是毁灭性的。此事迄今为止,徐老不敢上报,只得对上头宣称,此鼎正在进行秘密清理,然后悄悄派我出来,发动一切江湖旧关系,疯狂寻找。”
  “上头对徐老非常信任,任由他秘密清理。万幸的是,我找到了魔都这条大线索,召集人在这里候了好几天,却没想到遇见了你!”
  简直不可思议。
  老司理的爪牙竟然遍布进了考古队!
  这是怎样一种恐怖的脉络网?!
  我问道:“所以你采取了最简单直接的旧江湖点地炮夺宝方式,打算神不知鬼不觉将鼎夺下,再弄回去?”
  崔先生叹了口气:“这也是万般无奈之举!”
  “此时不能泄露,更不能报公。一旦泄露,不仅徐老个人、整支考古队,乃至那群一直跟着徐老吃饭的人,全会受到塌方式影响。我只能采取这种秘密方式将宝给夺回,夺回之后,徐老也只能当无此事发生,咽下这口窝囊气。”
  完全可以理解。
  徐老作为考古队牵头人。
  手下一名学生竟然偷了国之重器,确属毕生耻辱。
  化解这个危机。
  最好的方式就是雁过不留痕,失而复得。
  这相当于重大场合突然尿了裤子。
  咱们只能躲进卫生间让它偷偷干透,再出去跟别人继续推杯换盏。
  只有徐老的威望、地位、权力保住了,跟着他的考古队、广大门徒,才能继续有饭吃。
  老爷子作为国内古玩行当的一匹头狼。
  不仅要考虑自己吃肉,还要带着一群狼崽子分汤。
  不容易!
  我问道:“你怎么知道他们会走这条路线?”
  这是一条绝密的信息。
  仅仅只有内部几个人员知道。
  我必须要知道崔先生怎么获得的。
  崔先生闻言,神情顿时一愣,反问道:“你呢?”
  我回道:“我自有渠道。”
  崔先生回道:“我没有渠道,只能反推。”
  我问道:“从樱花国人那里搞来的信息?”
  崔先生回道:“没错。”
  这倒是一条好手段。
  至于他怎么弄到的信息,我也不便多问。
  我叫三黑子过来,接过了他手中的铁皮箱子,转头瞅了三黑子一眼。
  三黑子立马明白我什么意思。
  转身再次离开。
  我将铁皮箱子递给了崔先生。
  “国之重器,不能流落海外,此事我碰到了,肯定要夺。苏尘爱宝,但却不敢、也不好据宝,本就打算将鼎给徐老。”
  “请崔先生放心,此事藏于苏尘腹中,哪怕它搅得肝肠稀烂,我也会让它待在里面。当然,也请崔先生不对徐老说今日之事!”
  崔先生接过了铁皮箱子,打开来看了几眼,无比郑重地点了点头,向我抱拳道:“崔某明白!”
  尔后。
  崔先生拿起雨布,裹起了箱子,招呼众人,向我告辞。
  雨一直下。
  一行白衣素帽之人出了废弃烧窑厂。
  冒雨离开。
  走了十几步。
  崔先生突然回过头来:“苏先生,好样的!”
  “江湖路远,请多保重!”
  背影无比迷蒙。
  三黑子看了一会儿。
  等他们走远了。
  三黑子说道:“老板,我想跟那个为头的打一架!”
  我问道:“为什么?”
  三黑子回道:“因为他功夫很厉害!”
  我无语了,反问道:“你想不想跟我打一架?”
  这货闻言,竟然眼露惊喜,问道:“你会答应?”
  我:“……”
  三黑子见状,脸上肌肉抽搐了几下:“那什么……老板,我开个玩笑,你别当真。”
  我们等雨小了一点,快速离开废弃烧砖厂。
  到了城里之后。
  我对三黑子等人说,他们受伤了,这次给他们加钱。
  三黑子闻言,满脸不高兴:“一口价!”
  讲完之后,他气乎乎带着人走了。
  这都啥毛病!
  回到酒店。
  睡到第二天上午九点多,被一阵敲门声给吵醒。
  透过猫眼一看。
  颜小月在门外。
  我实在是服了。
  本不打算理她,继续睡觉。
  但她又敲门又打电话,吵得我根本睡不着,只得起来开门。
  颜小月见我又穿一条四角短裤,鄙夷地说道:“你每次不会穿好衣服再开门吗?”
  她现在连眼睛都不蒙了?
  我回道:“我习惯早上洗澡。”
  颜小月翘嘴说道:“啥毛病!”
  我问道:“你什么事?”
  颜小月回道:“没事啊,我就是来看一下你……你快去洗澡吧,别着凉。”
  我只得先去洗澡。
  洗漱完毕。
  颜小月俏脸笑意盈盈,先递上了早餐。
  等我吃完,又递上了烟,给我点着。
  她看到我卫生间换下来的衣服,转头说道:“我去给你把衣服洗了哈。”
  尔后。
  她跑去卫生间洗衣服。
  衣服洗完晾晒好。
  她又去烧水给我泡好了一杯茶,还从包里拿出来一包雪茄。
  “这雪茄呢,我求国外同学让给我的,名字叫‘廓尔喀女王陛下的领地’。每年只生产一百盒哦,预定都要提前几年,不是有钱就能买到的。一支价格在好几百美元,你尝尝味道怎么样?”
  我看着她一副谄媚的样子,心中顿觉好笑。
  无事献殷勤。
  非奸即盗。
  “不尝了。”
  “为什么?”
  “我刚丢完一根,再抽可能要得癌。”
  “这样子呀?那你留着慢慢尝……抽烟确实有害身体健康,你少抽点也对。”
  “这么关心我么?”
  “那当然呀,我们可是好朋友嘛!”
  我干脆直接选择冷场。
  拿遥控器打开了电视。
  手当背枕,靠在床头看起了电视。
  颜小月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她不说,我也不问。
  无奈之下,她也只得假装看了一会儿电视。
  那么难以启齿么?
  我开始半闭着眼睛打鼾。
  颜小月见我竟然睡着了,似乎有点生气了,手拿着枕头,一副想砸又不敢砸我的样子,银牙紧咬。
  ,

二百九十一章 老粮帮的圣物
  我睁开眼睛盯着她。
  颜小月见我根本没睡着,立马变得巧笑兮然,将枕头递给了我:“你这样靠着床头睡觉,对颈椎不好,再多加一个枕头吧。”
  我说道:“有事说事!”
  颜小月闻言,挠了挠头:“那什么……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啊?”
  我问道:“什么忙?”
  颜小月说道:“我快要被人给弄死了,咱们好歹也是生死患难的兄弟,你是一位江湖侠客,不能见死不救,对不啦?”
  我瞅了瞅她的样子。
  颜小月的神情非常紧张,还夹杂着一丝惶恐,并不像在讲假话。
  啥事情竟然让这位暴躁女都害怕了?
  我问道:“你是华东杂项阎王的爱女、同悦古玩的老板、夜场的月亮女王,还有一帮江湖朋友,在魔都还有人敢动你?”
  颜小月闻言,秀眉紧蹙:“就是老粮帮要动我啊!”
  我奇道:“谁?!”
  颜小月说道:“老粮帮啊!我丢了老粮帮的一件重要东西,马上他们就要开讨彩会了,我要是拿不出来,可就彻底完蛋了!”
  经过颜小月断断续续的解释,我才算明白怎么回事。
  让我惊诧无比的是。
  颜小月竟然除了前面几个身份。
  还有另外一个名头——老粮帮的一位堂头。
  前面曾说过。
  老粮帮虽从丐帮发展而来,却不是传统意义上的丐帮。
  他们大概成立于明末,发展于清,壮大于民国。
  当年民生凋敝,混口饭吃非常不容易。
  一些街头乞讨、流浪等吃白饭之人组织起来,团结互助,形成了老粮帮。
  总为头的叫瓢把头。
  一个区域叫彩口,彩口的负责人叫彩头。
  每个彩口下面还设立几个堂口,堂口负责人则叫堂头。
  到后来,靠着老粮帮兄弟的互相帮衬,这帮人当中,有一些人开始起富起贵,但他们都不会忘记自己是老粮帮的身份,也会吸收一些金主进入老粮帮。
  慢慢发展至今。
  老粮帮虽然大部分成员都还是在吃白饭,但其实已经逐渐演变成了一种带旧江湖性质的松散商会组织。
  颜小月起初结交老粮帮的朋友只是觉得好玩。
  但这老六为人比较大方、豪爽,在老粮帮圈子里颇有人气,加之她的身份非常不错,竟然被人给推荐上了堂头位置。
  老粮帮在魔都设立了“一彩三堂”。
  彩头总管,下辖三堂。
  其中一堂的堂头就是颜小月。
  这位置不算太大。
  但每位堂头都有一杆风杵,可以调动堂口内老粮帮的兄弟和资源。
  这也是为什么之前每次颜小月对付我,她都能调动老粮帮人帮忙的原因。
  因为那杆风杵本来就是堂头颜小月的!
  事情的起因在于。
  老粮帮有一个老江湖规矩。
  每年秋分之后。
  魔都老粮帮彩头都会召开一次“讨彩会”,联络三家堂口的感情,顺便吸纳新会员。
  这其实是一种例行会议。
  无非就是在彩头的带领之下,拜拜祖师爷范丹神像,大家吃吃喝喝,吹吹牛逼,让富起来的哥们带还在吃白饭的弟兄们发财。
  这里简单讲一下范丹。
  范丹是一位奇人,属于穷苦人的代言人。
  据说,有一次孔子带着弟子,游学陈蔡,突降暴雨,身上已经干粮没了,差点被饿死冻死,要饭之人范丹仗义出手相助,救了孔子等人。孔子对范丹表示感谢,表示今后但凡读书人,都欠要饭之人的米粮。
  孔子可能也就这么一说,但范丹的门徒可记真真的。
  后来要饭之人,一看到是书香门第,便会跑过去唱莲花落。
  唱词还挺有意思。
  “叫一句先生您听端详,咱东周列国开的要饭行。孔夫子无食困陈蔡,请来咱范丹老祖把粮帮。而今我开口不要饭,但求先生不忘旧时债。还米还衣您还银两,还多还少您睡得香!”
  本来是讨饭。
  变成了讨债。
  性质完全不一样。
  读书人若懂得典故,便会将要饭之人请进家门,奉为座上宾。
  由此可见。
  混江湖,老是打打杀杀,倒不如多学一点文化吃得香。
  话讲回。
  魔都彩口举行的讨彩会,一般在每年秋分之后召开。
  讨彩会里面有一个仪式,叫做拜斗彩千缝碗。
  这个斗彩千缝碗碗也算有点来历。
  明末老粮帮成立之时,当时的总瓢把头,一共拿了三只斗彩千缝碗,寓意吃千家饭糊口,缝万家布暖身,将碗分给老粮帮的三大彩口。
  其中一只斗彩千缝碗,给了当年的魔都彩口。
  这玩意儿也不算太贵。
  可魔都老粮帮彩口一直流传至今,说它是圣物也不为过。
  魔都老粮帮共设立一彩三堂,这只碗彩头也不保管,一直由下面三大堂口的堂头轮流来保管。
  意思是大家轮流讨彩。
  具体方式是。
  在每年讨彩会,大家拜祭完斗彩千缝碗,彩头会将这只碗交给下一位堂头。
  去年讨彩会,颜小月从彩头手中接了这只碗。
  按规矩,她今年要将这只碗拿出来,待大家拜完,再由彩头将碗交给其它堂头。
  可就这么一只圣物碗。
  颜小月竟然丢了。
  现在颜小月根本拿不出来。
  老粮帮可不就是要弄死她么!
  我皱眉问道:“啥时候丢的?”
  颜小月说道:“具体什么时间不知道啊!之前我一直放在同悦古玩里保管来着,但因为今天晚上要开讨彩会,所以我昨天就拿了出来,带在身上,但昨晚我去了苍狼酒吧跳舞,结果就丢了!”
  我:“……”
  颜小月哭丧着脸:“我今天早上发现东西丢了之后,本来想着让我爸做一个假的算了,但一来我参加老粮帮的事,我爸根本不知道,他要知道了,非得打断我的腿不可。二来今天晚上就要开讨彩会,他是神仙也来不及做啊!”
  我问道:“那你找我有什么用,我上哪儿给你变出一只明斗彩千缝碗来?”
  颜小月闻言,咽了一口口水,小心翼翼地拍着马屁:“你是我心目中的神仙啊,我觉得你一定能救我,所以我一早就来找你了。”
  我真是服了。
  我无语道:“你说你好好唱歌得了,说不定还能大红大紫,成为内地李嘉欣!你倒好,趟古玩的浑水,趟老粮帮的浑水,迟早一天把你给淹死!”
  颜小月见我恼火,竟然轻轻拉着我的手,开始撒娇了:“你别说了嘛,你不帮我真的就完了……再说了,我加入老粮帮,其实不仅仅为了玩,我有苦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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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九十二章 破罐子破摔
  我问道:“什么苦衷,不就是闲得蛋疼么!”
  颜小月回道:“你才蛋疼!”
  讲完之后。
  她脸突然一红,白了我一眼,说道:“我要利用老粮帮的力量,对付颜小光……”
  我立马抬手,制止她再说下去。
  上次她就说请我帮忙对付颜小光,甚至还愿意为此而舍身,但被我给拒绝了。
  我现在不想听颜家的家事。
  颜小月急道:“不说颜小光了……可你到底救不救我嘛?!”
  救肯定要救。
  在宣市,颜小月靠着自己的高卢语,不仅救了我,还让倒骑驴局顺利走了下去。
  她性格虽然有点精分,但真挺讲义气的一个姑娘。
  我不能对她坐视不管。
  想了一想。
  我问道:“你给我说一下老粮帮拜斗彩千缝碗的过程吧。”
  颜小月闻言,明白我打算出手了,神情顿时欣喜万分:“我就知道小僵同学最友爱了!”
  紧接着。
  她向我解释了一下拜碗的过程。
  讨彩大会由魔都彩头主持,他带着大家先上香祭拜范丹像。
  拜完祖师爷神像之后,由颜小月用托盘,托盘上面放着那只斗彩千缝碗,由红布给盖着,放到祖师爷神像面前。
  颜小月揭开红布,放入一碗千家米。
  大家轮流上来,抓几粒米放进嘴巴,嚼巴嚼巴吃了。
  待千家米吃光,颜小月再倒一碗万家茶在碗里,大家再来一轮,每人用手指沾一下茶,放在嘴唇里舔一舔。
  这个时候。
  如果有新加入老粮帮的人。
  先拿出入会的奉金,放在碗边上。
  新人再把碗里剩余的茶水一口喝了。
  大家一起对着碗开始跪拜。
  跪拜完。
  彩头会将碗交给另一位堂主保管。
  末了。
  颜小月说道:“过程其实不复杂,但这碗流传了几百年时间,碗里面的每一条纹路,老粮帮的人都清楚,别说时间这么紧,压根找不到替换品,即便我找到了同样款制的替换品,只要拿上去,立马就会穿帮。”
  “这东西可是老粮帮的圣物,就这么被我给弄没了,他们肯定要对我帮法伺候!”
  这是肯定的。
  让你保管圣物,你竟然丢了。
  像老粮帮这么传统的江湖流派,不弄废她才怪。
  我问道:“什么帮法?”
  颜小月回道:“老粮帮嘴讲吉祥话、手打莲花拍、脚踏众家门,我的舌头、手、脚都没了呗。”
  我说道:“这等于替天行道了。”
  颜小月闻言,瞪大了眼睛,又气又急,但又不敢冲我发火,一副憋屈死了的模样。
  我不再气她了,问道:“你是说,在摆上神龛之前,碗一直用红布给盖着?”
  颜小月点了点头:“嗯!但也不能一直蒙着啊,红布始终还是要揭开,揭开就完蛋了!”
  我说道:“干嘛要揭开?在没揭开之前,直接把‘圣物’给砸了、踩成粉!”
  颜小月闻言,顿时瞠目结舌。
  我解释道:“这碗已经没了,神仙也变不出来!”
  “你要想逃过这一劫,只有弄一只假明碗,用红布给盖着,在把它放上神龛之前,制造现场大混乱,碗掉下去,被众人的脚碾压成再也复原不了的瓷粉状。”
  “这叫破罐子破摔,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办法!”
  颜小月:“……”
  傻了半晌之后。
  颜小月说道:“这倒是一个好办法,若同时期的明碗碎成了粉,根本鉴别不出来是不是那只斗彩千缝碗……但这得多大的混乱啊,怎么制造?而且,咱怎么确保碗一定会被踩得稀碎成粉?”
  我说道:“你打一个电话给光头朱,彩门人制造幻觉天下一流,他有的是办法制造大混乱。”
  “至于说怎么将碗踩碎成粉,你带我进去,我会让它粉成渣。”
  “当然,事情也不能做太假,我们先得赶紧去弄一只假的斗彩碗来。”
  颜小月听到我这样说,顿时如释重负,眉毛挑动着笑了,竟然嗲嗲地说道:“苏大帅哥,我真的好崇拜你啊!你救了我,从今往后,我就是你的小迷妹啦,爱你呦。”
  我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她开始给光头朱打电话。
  光头朱在那头信誓旦旦地保证,不把他们吓得全尿裤子,他不姓朱。
  交待完光头朱。
  我和颜小月出了门。
  打算上街去找一个替代品。
  斗彩其实就是斗彩瓷。
  这种瓷创烧于明宣德年间。
  最为昂贵的是成化时期的斗彩瓷。
  主要制法是在高温烧成的釉下青花瓷器上,进行二次施彩,填补青花留白,再入小窑低温烘烤。
  由于成品之后色彩艳丽,五彩斑斓,备受推崇。
  而所谓千缝,其实就是釉面因烧制而形成的大量美丽纹路。
  据颜小月说,老粮帮这只碗,属于成化时期的,又斗彩又千缝,可谓极为罕见。
  我们不是去找真品。
  这种斗彩碗赝品,摊市到处都是。
  当然,最好是明青白瓷伪装成的斗彩瓷。
  尽管碳十四对这种无机物瓷粉末鉴定不出年代,但事情做细一些,总会让人安心一点。
  颜小月开着车,带我来到了一处古玩街。
  地摊上东西琳琅满目。
  要说真货。
  可能也就只有一些旧年代的粮票和像章了。
  我们转了一圈。
  在一家主卖瓷器的摊子找到了一只明青白瓷作伪的斗彩碗。
  古瓷现彩,其实是在暴殄天物。
  单纯明青白瓷,即便没传承,也能够卖万八千的。
  可一加温添彩,原釉面损伤,等于毁了一件古玩,懂行的人连看都不会看一眼。
  之所以这样做。
  主要目的是专门来骗啥都不懂的大棒槌。
  但棒槌虽多,碰上太困难。
  这种货。
  古玩行当叫“糊眼屎”。
  我问老板:“这碗怎么卖?”
  老板转了转眼珠子:“成化斗彩碗,要的话十万拿去!”
  我也懒得弄那么多弯绕:“你这糊眼屎的东西,把里面的眼睛快糊瞎了,狮子嘴太大了吧?”
  老板一听,忙不迭地站起来,一把扯住我,低声说道:“哥们,不带这样玩的!”
  “我放在这里添财的东西,你直接叫破干嘛!”
  我说道:“不说那么多没用的。没添彩的话,倒值个八千块,但东西被糟践成这样,懂行的不要,不懂行的棒槌你碰不上,估计你再放上几年也没人要。”
  “今天你运气好,我愿出一千二直接带走。”
  “千万别讨价还价,你回一句价,我降两百!”
  老板闻言,脸上肌肉直抽搐:“这么直接吗?”
  我回道:“一千!”
  老板瞪大了眼睛:“我没回价……”
  我回道:“八百!”
  老板彻底懵了,啥话也不说,一手捂住嘴,一手拿袋子装碗,递给了我。
  颜小月付了八百块钱。
  在路上,颜小月笑得花姿招展:“你买东西真的好变态啊!”
  到了晚上。
  我们直接去了讨彩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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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九十三章 鞋拔子脸
  老粮帮讨彩会地点设在松江海天酒店,整个酒店全被他们给包下来了。
  门口清一色的小车,有不少还是豪车。
  不少人穿戴的干净利落,往里面走。
  大堂门口还设了一张专门签到台,签到的人,会领取到一部崭新的手机。
  型号为摩托罗拉掌中宝。
  这在当时,算非常洋气的翻盖手机。
  别人开会发纪念品,都是一些不值钱的小玩意儿。
  但老粮帮却发手机。
  其实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这次能来参加讨彩会的,都是在老粮帮混出了一点名堂的人,他们根本不差钱。
  两千年左右是职业乞讨行业的黄金期,即便混得比较一般的,收入比白领的工资不知道要高出多少。
  白天烂衣破锣。
  晚上会所嫩.模。
  这是老粮帮人真实日常生活写照。
  你觉得大街上可怜乞讨的人,兴许人家的日子过得比你滋润几十倍。
  放在现在,老粮帮这些人甚至都可以定义为诈骗。
  爱心最值钱。
  但若被人利用,其实也最廉价。
  我是以颜小月堂口最新入会的新人身份来参加讨彩会的,参会名单里没我的名字,自然也没有手机发给我。
  负责签发礼品的人一再向颜小月表示道歉,解释之前不知道颜堂主带了新人来,没准备。
  颜小月说没事。
  尔后。
  她低声对我说:“改天姐姐送你一辆车哈。”
  我说不用,以后别来烦我就行。
  颜小月闻言,撅着嘴,白我一眼:“死相!”
  在进入主会场的时候,我们碰见了一位鞋拔子脸。
  他身边跟着四五位下属,一个个长得像难民一样面黄肌瘦,全贼眉鼠眼的。
  鞋拔子脸见到了颜小月,脸上肌肉不由自主地抽搐了两下,揶揄道:“呦,颜堂头!这身材又变好了呀,又勾勾又丢丢的,可真是棒!”
  颜小月鼻子冷哼了一声,反辱道:“鞋拔子,馋姑奶奶身子喽?你这是对长辈大不敬,不怕遭天打雷劈?”
  鞋拔子脸嬉笑道:“呦,不敢,实在不敢!你看你身边得那位小白脸,双目无神、脚下发飘、小命不牢,估计就是被你晚上给折腾的,小爷我可还想多活几年呐。”
  紧接着。
  他又将头转向了我:“小兄弟,有些人呢,闻着是臭豆腐,喷喷香的。可吃了之后,你才发现,这特么就是一泡屎!哈哈哈!”
  这话极端羞辱人。
  他身边那些下属全哄堂大笑起来。
  这鞋拔子脸肯定也是老粮帮的人。
  但颜小月好歹是一位堂头,鞋拔子脸敢这样当众羞辱她,估计这货的地位不低。
  颜小月也不恼,冲他勾了一勾手指,问道:“鞋拔子,你刚才说什么来着?姑奶奶没听清楚,过来大声点讲。”
  鞋拔子脸闻言,晃了晃头,笑嘻嘻地凑了过来,露出发黄恶心的牙齿,像一条狗一样,在颜小月的身上嗅了两下,皱眉说道:“这刚拉出来的新鲜大便,可真特么臭!”
  忽然之间!
  “啪”一声响。
  颜小月一巴掌狠扇了过去。
  鞋拔子完全没料到颜小月敢动手,瞬间被打懵了,捂住了脸,瞪大了眼睛。
  颜小月的脾气可不是盖的,深刻掌握乘他懵、让他疯的精髓,竟然迅疾脱下了高跟鞋,猛地朝他头上一敲。
  鞋拔子脸顿时惨呼一声,额头立马飙出血来。
  颜小月指着他大骂道:“姑奶奶不教训你这孙子,敢上房揭瓦了?!”
  鞋拔子脸捂住额头上的血,勃然大怒:“给老子揍死她!”
  他身边那五六位下属闻言,呼啦一下,竟然开始动手打颜小月。
  一群男人打女人。
  这简直不能容忍!
  我一把将颜小月扯在身后,左手一横拉那位冲在最前头的,“咔嚓”一下,直接卸了他的肩膀关节,右手再拎起另一位衣领子,将他往后一甩,三四个人全被他的身躯给撞倒,哎呦连天。
  轻描淡写的两下动作。
  我拍了拍手。
  鞋拔子脸瞠目结舌。
  反应过来之后。
  他大骂了一句:“卧槽!南门堂的,全过来!”
  颜小月则大声说道:“西门堂的都死哪儿去了?!”
  两人的话音刚落。
  那些原本正在旁边看着发懵的、忙着签到的、没注意情况在闲聊的……
  立马分成了两派。
  呼啦啦全冲了过来。
  鞋拔子身边围了二十来人。
  颜小月身边也围了二十来人。
  我还是第一次知道。
  颜小月是魔都老粮帮西门堂的堂头。
  双方对峙。
  剑拔弩张。
  鞋拔子眼睛暴凸,目露凶光:“揍死他们!”
  双方的人正准备往前冲。
  正在此时。
  大厅里突然传来若洪钟一般的声音:“都在干什么?!不嫌丢人吗?!”
  转头一看。
  大厅里面一位穿唐装,鹤发童颜的老者,正背着双手,神情无比冷峻地看着众人。
  此人一出现。
  不管南门堂还是西门堂的人,全部一手搭肩膀,一手垂立,双腿微屈膝,齐声说道:“见过大彩头!”
  老者冷哼一声,甩了一下袖子,径直进入后堂了。
  看来这位就是魔都老粮帮的大彩头。
  倒还有一点气势。
  这一下,双方都不敢再打了。
  鞋拔子脸瞅了瞅掌心上的血,恶狠狠地朝地上呸了一口,神情极为凶恶,眼露杀意,咬牙说道:“行,老子等下看你的死相!”
  讲完之后。
  他带着南门堂的人全进后堂去了。
  颜小月很生气,转头冲着身边一位西门堂的中年丐子质问道:“鞋拔子刚才欺负我,你没看到?”
  中年丐子回道:“看到了呀。”
  颜小月问道:“看到了怎么过来那么慢?!”
  中年丐子闻言,神情无比纠结:“堂头,你之前严禁我们跟南门堂的人发生任何冲突,我们也不知道你今天竟然会先动手。”
  颜小月非常生气:“从今天开始,我们西门堂再也不让步了,真是气死我了!”
  中年丐子闻言,立马脸色欣喜,回道:“堂头,我们等你这句话很久了!咱们被南门堂骑在头上拉屎太多次了,地盘被占、彩金被抢、人被殴打,弟兄们受够够的,可都憋屈死了!要不是你不让发生冲突……”
  颜小月神情焦躁不堪,挥了一挥手,让他别再讲了,全散开。
  尔后。
  颜小月也没进后堂,直接坐在大厅沙发上,生着闷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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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九十四章 沸起来
  颜小月生了一会儿闷气,转头对我说道:“对不起啊,刚才让你受侮辱了。”
  我笑了。
  颜小月说道:“你别笑啊,姐姐在认真跟你道歉呢!”
  我说道:“老粮帮果然是一群乌合之众。”
  颜小月闻言,俏脸一变,立马扯了一下我衣袖,紧张说道:“要死咧,你说这么大声,这里可全是老粮帮的人……”
  我将烟头给掐灭,没再吭声了。
  颜小月叹了一口气,解释道:“也不是所有人都像鞋拔子那恶心样!”
  “这家伙是南门堂的老堂头了,在老粮帮中的势力很大。之前的西门堂堂头,出车祸死了,鞋拔子还代管了一段时间的西门堂。魔都总共才一彩三堂,当时两堂都是他在管,可把他给牛比坏了,他甚至还想撺掇人推翻大彩头。”
  “大彩头是上面总瓢把头前几年新派下来的,他在魔都的根基不深,对鞋拔子无可奈何。其实我当时虽然人气旺,但资历太浅,能当上这个堂主,完全是大彩头的安排,他故意让我当西门堂堂头,用来牵制鞋拔子的力量。”
  “西门堂一直处处忍让,也是大彩头的意思,他让我先别跟鞋拔子发生冲突,暗暗积蓄力量,等时机一旦成熟了,大彩头会联合我废了他!”
  真是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老粮帮表面上看起来团结,内部也暗潮汹涌。
  难怪刚才那么大的动静。
  大彩头就出来制止了一下,任何话都没再多说。
  颜小月太直爽、又好玩、性子还急。
  其实她根本不适合堂头这种身份。
  但她为了利用老粮帮的力量来对付颜小光,竟然硬在这趟混水里面搅和。
  我问道:“你都已经忍了这么久,今天怎么突然发飙了?”
  颜小月闻言,气乎乎地撅嘴说道:“他骂了你啊!这我可忍不了!”
  我没再搭话。
  脑中却在始终想着鞋拔子的最后一句话。
  总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劲。
  颜小月见我闷不吭声,问道:“你在想什么呢?”
  我问道:“你刚才打鞋拔子那么狠,我又揍了他的下属。”
  “他就这么算了,你不觉得太轻松了?”
  颜小月闻言,顿时愣了一下,反问道:“你什么意思?”
  我回道:“我感觉今天的讨彩会,可能还得会热闹一些。”
  颜小月:“……”
  休息了一会儿。
  我们进入了酒店的后堂。
  这里原来是酒店举办婚礼等大型宴席的地方。
  现在已经按讨彩会的老规矩进行了装扮。
  大门设置成了花门,花门上不是花,而是不同颜色烂布条段扎成布团,寓意穿千家衣暖身。
  穿过了花门。
  舞台中间放了一台神龛。
  神龛后面挂着范丹祖师乞讨像。
  神龛前面有一张长长的台子,台子上放着一根棍子、一具竹筒、一把刀子、一面旗子、一本线装书。
  棍打狗、筒乞饭、刀防身、旗聚弟兄、书写天下乞行规矩。
  这些其实都是老用具了。
  以前乞行的规矩确实比较多,十大帮规,条条严苛。
  如禁止穿堂过院(乞讨时只能站大门口或靠在门框边)、顶色卧莲(与同行妻行苟且之事)、点水发线(背叛告发)、挑灯扒火(搬弄是非同门相杀)……
  现在他们摆这些玩意儿。
  象征意义远大于实际意义。
  老粮帮这些吃白饭的,会所能够少去耍点,范丹老祖师都会笑出眼泪。
  颜小月先上去交西门堂的年奉金。
  每个堂口每年都需要交一定数额的钱给大彩头。
  大彩头呵呵笑着收下,旁边的人在记录着奉金数额。
  我在里面转了一大圈,便悄悄地出了后堂,与光头朱接头。
  光头朱在二楼已经早早预定了一个房间。
  我去敲房门。
  但里面却无人应答。
  我寻思这小子不会没来吧,赶紧掏出手机,准备给光头朱打电话。
  结果肩膀被人给拍了一下。
  回头一看。
  一位清洁大妈,手中推着换洗床单的小车,示意我让一让。
  我赶紧让开。
  清洁大妈却对着我抛了一下媚眼。
  我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当时,甚至有一拳打过去的冲动。
  因为这大妈快六十岁了,长得又丑又猥琐。
  她见我发懵,竟然凑过头来,低声问道:“大兄弟,要给你安排一位妹子耍一下?挺便宜的!”
  我:“……”
  这货竟然是光头朱!
  他嘻嘻直笑。
  我低声问道:“全准备好了?”
  光头朱点了点头:“你就放心吧,到时你自己别吓得尿裤子就行。”
  我回道:“行,等我给你拨电话吧,铃声响三下,你就开始动手,一秒别耽误!”
  光头朱闻言,打了一个OK的手势,推着小推车,继续往前。
  走了两步。
  这货又回过头来,问道:“大兄弟,我更便宜,咱们一起休息一下?”
  我骂道:“滚一边去!”
  等他走后。
  我准备下楼回会场,但路过二楼楼梯口公共卫生间的时候,想进去小解。
  可人还没进去。
  却听到里面传来了极为微小的声音。
  “颜总,你放心……”
  “这次我不仅要废了那个死八婆,还要废了老彩头……等我当上了魔都老粮帮的大彩头,弘宝工艺品厂每年答应资助我的金额可一分不能少啊。”
  “死八婆还想用老粮帮的势力来对付你,哥们这次就让她死在老粮帮!”
  “……”
  我瞬间停下了脚步。
  这是鞋拔子的声音!
  我突然想到之前他在大厅里面对颜小月说的最后一话。
  “老子等下看你的死相!”
  颜小月手中的明斗彩千缝碗是昨晚突然丢的。
  丢的时间节点非常之糟糕。
  即便颜小月去找杂项阎王,也不可能有时间重新做一个。
  从鞋拔子手机对话情况来看。
  我只能推测。
  斗彩千缝碗是鞋拔子故意派人去苍狼酒吧偷的,目的就是为了在讨彩会上搞死颜小月。
  而鞋拔子的帮凶,竟然是颜小光!
  难怪刚才鞋拔子吃了那么大的亏,竟然强行忍了。
  现在原因终于知道了。
  这货编排的好戏全在后头!
  废颜小月、废老彩头,自己当彩头。
  今天的讨彩会。
  不仅仅是热闹,估计要沸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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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九十五章 彩碗一出八方顺
  现在的情况比较糟糕。
  我们之前的计划是制造现场大混乱,假装把明斗彩千缝婉乘乱摔掉,弄成粉末,以此来蒙混过关。
  可鞋拔子脸已经把真碗给偷了。
  等下即便我们计划成功,他若突然拿出来一只真碗,可就彻底完蛋。
  这只真碗。
  老粮帮的人全认识。
  我甚至可以猜想到鞋拔子脸的大概说辞。
  他一定会说,颜小月其实早就把圣物碗给丢了,他们南门堂在某种机缘巧合之下,发现了圣物碗,悄悄把圣物碗给弄了回来。
  这种说辞虽然太过巧合。
  但只要随便找几个人信誓旦旦地作证,完全不知道真假。
  颜小月根本不知道怎么解释。
  解释也没用。
  最关键是。
  如此一来,颜小月不仅犯了丢失圣物之罪,更犯了蒙骗整个老粮帮之罪,将会死得更惨。
  我仔细想了一下。
  目前有两种情况,第一,真碗在鞋拔子身上,第二,鞋拔子将真碗放在了别人身上。
  如果是第一种情况,我必须将这只真碗神不知鬼不觉地替换掉,到时看他被打脸。
  如果是第二种情况,这将非常不可控,因为南门堂的人太多,根本不知道鞋拔子将碗放在了谁身上。我只能现在将鞋拔子给敲晕,把他丢到酒店楼上的天台去,让他无法在讨彩大会现场指挥,再走一步看一步。
  时间已经非常紧迫了!
  我立马悄悄转身,迅速返回走廊。
  在走廊的另一头。
  我找到了正在洗漱房晃动二郎腿抽着烟的光头朱。
  光头朱看到我突然折返,瞪大了眼睛:“什么情况?”
  我说道:“来不及解释!”
  “走廊另一头男卫生间有个货正在大便,你现在速度过去,搞一点手段,让他短暂变成傻比,我要在他身上找出一件东西,非常重要!”
  光头朱闻言,立马把烟头一丢:“干!你这不是考验我艺术水平么!”
  讲完之后。
  光头朱立马推着小推车,快速往走廊另一头走去。
  到了男卫生间门口。
  我已经听到了里面冲水的声音。
  鞋拔子嘴里还哼唱着小调。
  “……噢大哥大哥大哥你好吗,多年以后,是不是有了一个你不想离开的家……”
  我站在了卫生间外面洗手池旁边。
  光头朱推着车进去了。
  “嘭”一声响。
  蹲坑门应该被光头朱给弄开了。
  “大哥,你好了吗?!”
  “卧槽!你特么神经病啊,叫谁大哥?!老子裤子还没穿好!”
  “我要打扫卫生啊,等你好久了,你到底是便秘还是在数屎球玩呢?”
  “去尼玛……”
  话没讲完。
  鞋拔子似乎喉咙被卡住了,讲不出话来。
  光头朱在里面说道:“快进来!”
  我迅速走了进去。
  发现鞋拔子正傻站在蹲坑上面,眼神无比迷蒙,整个人若痴呆一样,里面的四角裤倒是穿上了,但外裤的皮带还未系起,已经快掉到脚腕上。
  光头朱右手拇指和食指正在鞋拔子眼前几寸处不断地搓揉。
  他的手指好像有黑色的粉末。
  咱也不知道他用的是啥东西。
  反正就是很酷炫!
  我快速去翻光头朱挂在旁边的包裹。
  打开来一看。
  里面有外面用旧报纸包着的一团东西,拆开报纸是防爆塑料薄膜,薄膜下面为丝绸布,一只宝气森森的碗赫然在布中。
  包浆浑厚,斗彩艳丽,万千纹脉。
  明斗彩千缝碗!
  我顿时大喜过望。
  第二种糟糕的局面没有发生!
  立马将碗给拿了出来。
  光头朱大急道:“大哥,你好了吗?!”
  “还剩十几秒,我快要撑不住了!”
  我转头看了一下,旁边也没什么东西。
  再一瞅光头朱的小推车。
  里面有给酒店房间替换使用的计生用品。
  我干脆拿了一盒这玩意儿,放在了丝绸布里面,再把外面的防爆薄膜和报纸重新给包了上去。
  在那一刹那之间。
  我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
  要不要将之前的砸碗计划放弃,把这只真品斗彩千缝碗直接给颜小月?
  但又立马否决了这想法。
  主要原因在于。
  临时改变作战计划。
  会带来非常多的不确定因素。
  届时现场把控起来会很困难。
  我将碗给了光头朱:“保管好东西,一切按原计划进行!”
  尔后。
  我们赶紧撤离。
  光头朱推着小推车,疯狂往走廊另一头跑。
  我则迅速下了楼。
  一会儿之后。
  我在花门旁边,看到鞋拔子脸手中拎着包裹下来了。
  这货满脸懵逼,不断地揉自己的脖子,似乎喝醉了酒刚醒一般。
  以彩门人的手段。
  鞋拔子脸肯定把之前卫生间发生的事全给忘了。
  老粮帮的仪式已经开始了。
  颜小月目光四处寻找我,见到了我来了之后,似乎长松了一口气,低声说道:“你刚才干嘛去那么久?!你不在我有点害怕。”
  颜小月至今还不知道。
  她已经陷入了颜小光和鞋拔子脸布下的陷阱之中。
  我说道:“等下有好戏看。”
  颜小月闻言,咽了一口唾沫,转身出了花门之外。
  她去准备请彩碗仪式了。
  这个时候。
  众人开始纷纷去大厅角落里拿竹棍子。
  每人拿一根。
  我也去拿了一根。
  待大家手中都拿好了棍子。
  全场开始变得肃穆起来。
  大彩头站起了身,朗声说道:“太平莲花乱世棍!”
  众人齐声回应道:“彩碗一出八方顺!”
  大彩头向着外面高喊道:“请彩碗!”
  众人手中的棍子开始怼地,嘴里唱着莲花落。
  还别说。
  古朴的莲花落唱腔,加上棍子“咔咔咔”恰到好处的怼地节奏,氛围感非常之好。
  一会儿之后。
  颜小月手中端着托盘。
  托盘上蒙着一块大红布。
  从花门之处款款走来。
  看得出来。
  她非常紧张,额头上已经沁出了细细的香汗,余光还时不时地冲我瞥来。
  颜小月走得比较慢。
  她知道要给我向光头朱发号施令留时间。
  不过,这样的走法,倒显得比较庄重。
  在人群中。
  我瞅见鞋拔子嘴角上翘,目光无比阴毒地瞅着颜小月,一副看尸体的神情。
  我一手拿着竹棍乱怼地,嘴里胡乱唱着自己也听不懂的歌曲,另一手伸进口袋里面摸电话,号码早就已经提前摁好了,摁一下拨号键就行。
  颜小月已经快走到我身边了。
  电话估计也已响动三声。
  忽然之间!
  后堂的灯全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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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九十六章 大蟒蛇
  本来大家在唱莲花落、棍子怼地,挺带劲的。
  这一下全哑口了。
  顿了五六秒之后。
  现场开始嘈杂起来。
  “怎么回事?!”
  “这个时候怎么能断电!”
  “海天酒店到底在搞什么鬼!服务员快过来!”
  “……”
  外面传来了脚步声。
  “来了来了,是停电了吗?”
  灯突然又亮了。
  众人一看。
  外面跑进来三四位准备处理情况的女服务员。
  这都没什么。
  关键是。
  三四位女服务员身上皆鲜血淋漓,全缠着一条比成年人手臂还粗的大蟒蛇。
  每条大蟒蛇的嘴里,均叼着一颗头颅。
  头颅不是别人的。
  正是这几位女服务员的。
  一颗颗头颅,全睁大了眼睛。
  鼻、嘴、眼、耳正在咕咚咚往外面冒着血。
  我顿时毛骨悚然。
  那些女服务员似乎毫不自知,瞅见大家都无比惊恐地望着她们,她们才往自己身上看了一下。
  一位女服务员当成晕厥。
  另外两位女服务员发出了撕心裂肺的惊恐大叫,疯狂往人群里面冲。
  而他们身上的大蟒蛇,突然将嘴里的头颅全部给吐了,从几位女服务员身上迅疾窜出,跃向了老粮帮的人群之中。
  现场立马炸锅了!
  灯再次灭了!
  大声喊叫、疯狂躲避、倒地哀嚎……
  颜小月是真的害怕了。
  她竟然一把抱住了我,也在大声尖叫。
  这特么就是光头朱制造出来的幻觉!
  她怕个六啊!
  我赶紧推开了她。
  对准了她掉在地上那只斗彩假碗,疯狂踩去。
  我鞋底板早装了硬铁片,踩得力度极为大,已经明显感受到假碗碎成了极为微小的瓷片。
  但为了确保万一,我一边不断扒拉着身边混乱的人群,一边继续疯踩。
  人群冲我挤撞而来。
  我被迫趔趄往外挪动。
  斜眼瞥见。
  颜小月已经摔跤了。
  无奈之下。
  我转手一把将她给拎了起来,附在她耳边,低声说道:“快喊啊,你个傻娘们!”
  颜小月这才反应过来,大喊道:“不要挤呀,圣碗摔碎了……圣碗被踩了……”
  事情已经完成!
  就眼前大家疯狂踩踏的力度。
  地上那只假碗肯定已经粉成了渣。
  但让我无比服气的是,颜小月在喊叫的时候,好像还是非常害怕,声音颤抖,竟然一边喊一边死死地掐我的胳膊,指甲都要陷进肉里。
  我赶紧扒拉开了她。
  随着人群,跌跌撞撞往外面跑。
  后堂灯再一次亮了。
  现场狼藉不堪。
  除了大彩头正竭力大喊让大家不慌,以及鞋拔子身子靠在墙角,手中拿着一根竹棍,满脸紧张准备干蛇之外,其它人几乎全都跑了出去。
  可后堂现场什么都没有。
  没有大蟒蛇。
  也没有恐怖头颅。
  那几位女服务员吓得正蹲在地上哭泣,她们身上也没有血迹。
  鹤发童颜的大彩头脸色无比冷峻,他迅速下了台子,先去看了一下几位女服务员身上,然后又在后堂找寻了一番,见什么都没找到,他立马拿出手机打电话。
  “牛老板,请马上封锁酒店所有出口,我们要找人!”
  挂完电话之后。
  大彩头冲着外面大声喝道:“一群没出息的东西,全都给我回来!”
  大家在花门外面惊悚不已。
  没人敢进去。
  大彩头非常愤怒,抬起一脚,踹翻了一张桌子,勃然大怒。
  “你们到底谁得罪了彩门的妖怪?!”
  “刚才是有彩门人搅了场子,那全是幻觉,不是真的!”
  此话一出。
  不仅那群老粮帮之人。
  连我都觉得非常惊诧。
  这老头果然是老江湖!
  经验老道。
  眼光毒辣。
  一下就点出了问题所在。
  而且,他刚才在察看判断完毕之后,第一个电话就打给了海天酒店的经理,让他赶紧封锁酒店出口。
  处事非常之果断!
  在大彩头说出是彩门人弄出的幻觉之后,外面众人哗然,全窃窃私语,询问到底谁得罪了彩门中人。
  他们都是混江湖的。
  全清楚彩门是什么来路。
  我见到颜小月俏脸开始紧张起来。
  而鞋拔子脸上肌肉直抽搐,他先盯了一下地上假斗彩碗乱七八糟的瓷粉,又瞅了一瞅颜小月,目光中既惊讶又布满了杀意。
  我估计,鞋拔子脸可能已经有点猜出刚才那一幕是颜小月做的局,因为他心里非常清楚,颜小月托盘里的斗彩碗是假的,只有这样做局,才可以避免丢圣物之罪。
  这是他神情无比惊讶的原因。
  大彩头开始招呼一部分人立即去酒店搜人,并叫其它人全部进来。
  一群老粮帮的人闻令,手中拎着竹棍,开始四处搜人。
  我一点也不担心。
  光头朱要是连逃跑的本事都没有,基本可以退出彩门了。
  果然!
  等了差不多十几分钟左右。
  四处搜查的人回来了,纷纷报告说没有发现彩门中人。
  大彩头问题,脸色铁青,一言不发,环视着众人。
  所有人都闷不吭声。
  他们全一副憋屈到爆炸的神情,眼睛都要溢出血来。
  因为大家都已经看到圣物碗已经碎成了粉。
  大彩头银发抖动,厉声说道:“无论发生任何事情,祖师不可不拜!”
  “待我查清楚到底是哪位彩门妖怪戏弄我们,弄碎了圣碗,一定将他碎尸万段!”
  现场群情高昂。
  众人手中高举着竹棍,咬牙齐声说道:“圣碗之仇,不共戴天!”
  实话来讲。
  这么多人响彻后堂的呼喊声,挺震撼人心的。
  因为这玩意儿就是我做的局。
  感觉他们要随时活活撕巴了我。
  站我旁边的颜小月更甚。
  她身躯在微微发抖。
  等大家呐喊完。
  大彩头冷声说道:“讨彩继续!”
  旁边突然传来了哈哈大笑之声。
  鞋拔子脸开始发癫了。
  他笑得前俯后仰。
  比看到猴子便秘还开心。
  大家不明所以,全转头瞅向了他。
  直到笑得都快要抽筋了,鞋拔子脸才喘着粗气停了下来。
  他目中无人地瞅了瞅众人。
  “脑子是个好东西,出门一定要带!”
  “根本没人得罪彩门妖怪,是老粮帮里出了内奸,刚才肯定有人故意做了一场摔圣物碗的局!”
  “今天,我让大家好好看看圣物碗到底在哪里,再来告诉大家内奸是谁!”
  讲完之后。
  鞋拔子脸点头示意。
  他身边一位下属走了过去,从包裹里掏出了那团报纸,先高高上举,向大家展示了一下。
  紧接着。
  报纸、防震薄膜、丝绸布打开。
  那位下属毅然决然地从里面掏出了一盒计生用品。
  众人全懵了。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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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九十七章 罢黜彩头
  在此之前。
  颜小月突然听到鞋拔子哈哈大笑,他又接着指出有人故意勾结彩门妖怪做局摔碗,美眸顿时瞪得老大,吓得脸色一片煞白,娇躯微颤。
  当时她还一把抓住了我的手,在我手掌里面写了三个字:“你快走。”
  这老六还挺讲义气。
  她怕等下鞋拔子拿出了真碗,讨彩会要出大事。
  我毕竟不是真正老粮帮的人。
  这种内乱,她不希望我出问题。
  我没理会她。
  颜小月不知道到底我搞什么鬼,神情显得无比焦急。
  就在此时。
  鞋拔子的下属向所有人展示起了计生盒子。
  颜小月见状,彻底傻了眼。
  我冲她嘚瑟地挑了一下眉毛。
  全场在安静了十几秒之后,突然爆发了哄堂大笑之声。
  当然,这笑声主要是颜小月西门堂手下发出来的。
  鞋拔子的南门堂下属全面面相觑,神情既尴尬又疑惑,不知道自己堂头在搞什么飞机。
  另外一堂是东门堂。
  堂主是一位中年矮胖子,长得像弥勒佛。
  这货一直笑眯眯的,之前他无论见到鞋拔子还是颜小月,都客客气气,似乎是一位中间派,没有参与南门堂、西门堂两家之间的争斗。
  但此时此刻,他实在忍不住,也笑了。
  再看鞋拔子。
  这货眼珠子都快要掉下来了,开始拎起了包裹,在里面疯狂翻找。
  见到包裹里面并没有明斗彩千缝碗,他整个人像遭了雷劈一样,傻了。
  鞋拔子旁边那位下属手里仍旧举着那盒计生用品,像举着圣物一样。
  这下属不是弱智,只有他脑子还没反应过来,一时不知道怎么办,手无处安放而已。
  鞋拔子见状,气得肺都要炸了,一脚将那下属踹翻在地:“还举尼玛啊举!”
  大彩头神情无比肃穆,说道:“胡堂头,今日讨彩会是老粮帮的大好日子,你这是在搞什么?!”
  鞋拔子脸上肌肉直抽搐,神情突然开始变得凶狠起来:“我搞什么?!老子刚才拿那东西,在嘲笑老粮帮的人全都是没蛋的种!”
  反应还挺快!
  大彩头闻言,厉声喝道:“胡堂头,祖师面前你大不敬,不怕帮规么?!”
  鞋拔子呲了一下牙,恶狠狠地说道:“大不敬?!你作为大彩头,在你的任上,不管老粮帮的圣物碗到底丢失还是损毁,你上愧对范丹老祖、中愧对总瓢把头、下愧对一众弟兄,你还好意思说我大不敬?!我呸尼玛的!”
  终于来了!
  鞋拔子今天不管手中有没有真圣物碗,他都要发难。
  因为他的目标除了废颜小月,还要夺大彩头。
  从此情况看。
  鞋拔子在老粮帮的势力真的太大了,竟然敢当着一众老粮帮人面,公开唾大彩头。
  颜小月反应过来。
  她踏前一步,纤手指着鞋拔子说道:“鞋拔子,你刚才拿污物羞辱老粮帮,现在又目无大彩头,公然以下犯上,帮规所不容!来人,过去把鞋拔子给绑了!”
  颜小月是大彩头的人。
  她必须维护大彩头的权威。
  这一下挺身而出,倒是恰到好处。
  西门堂的人闻言,开始向前。
  而南门堂的人则立即挡在鞋拔子的身前。
  双方再次剑拔弩张地对峙。
  弥勒佛东门堂的人全在一旁看热闹。
  弥勒佛双手抱拳,依然呈一张菩萨脸,劝解道:“两位堂头,大家以和为贵,千万不能大动干戈啊!圣物碗的事,大家可以坐下来好好商量嘛。”
  大彩头脸色铁青:“全都住手,也不怕被外人笑话!”
  “圣物碗之事,等讨彩会结束之后,我自会向总瓢把头禀报,由他老人家定夺。”
  “我到底承担何种责任,受何种处置,应有总瓢把头说了算!”
  人生两大悲哀:美人迟暮、英雄气短。
  今天我深刻理解了英雄气短这个词的意义。
  之前大彩头处置混乱,显示出来非常出色的判断能力和决断水平,证明他并不是一个傻冒。但他的状况非常糟糕,三大堂里面,只有颜小月是他的人,鞋拔子势力大要夺他的位置,而弥勒佛又是一个墙头草。
  纵使他有能力,奈何颜小月现在实力不济、羽翼未丰。
  对今天鞋拔子公然发难。
  大彩头也只能忍让,搬出总瓢把头来说事。
  没有足够的力量支撑。
  即便放你到一个高的位置。
  要么成为傀儡。
  要么直接遭殃。
  鞋拔子闻言,再次癫狂大笑。
  “我看就不必劳烦总瓢把头了!老粮帮三大自行换主的规矩,主死无丐首、外侵主无能、内祸主重责。大彩头,你可以假装忘了,弟兄们可全都没忘啊!”
  “圣物碗丢失,这是你任上难辞其咎的重大责任!你和姓颜的小娘们沆瀣一气,丢了圣物碗,轻描淡写地说一句‘发生任何事,祖师不可不拜’,就想糊弄过关了?我们不答应!”
  南门堂一众下属手中全举着竹子:“我们不答应!我们不答应!”
  大彩头脸顿时变色了,问道:“胡堂头,你这是想换彩头了?”
  鞋拔子抽了一抽鼻子,毫不客气地回道:“恭喜你,答对了,哈哈哈!”
  颜小月气得不行:“鞋拔子,圣物碗损毁乃意外!即便此事属于重大事故,碗是在我手中损毁的,应有我来承担!”
  鞋拔子说道:“你承担?你算个什么东西!”
  “圣物碗是魔都彩点的荣誉,谁当彩头,必须由谁来承担责任!”
  颜小月:“你……”
  弥勒佛说道:“这个事颜堂主的确承担不起。实话说,彩头有责任,也确属内祸主重责的范围。但换大彩头两大规矩,要么三大堂头一致同意,要么参加讨彩会的弟兄三分之二以上签千帆布同意,满足这两个条件其中之一才行。”
  “换彩头事情太大,我看今天还是算了吧,建议按照大彩头的意见,待禀报总瓢把头之后再说,大家继续开讨彩会,不要再闹下去。”
  这话双方不得罪。
  鞋拔子罢了罢手:“不行!既然属于内祸主重责范围,按规矩就不需要向上禀报,我们可以按两大原则之一,自行换彩头!”
  鞋拔子南门堂的人全高呼同意。
  弥勒佛东门堂的人有一部分也高呼同意。
  只有颜小月西门堂的人全不吭声。
  鞋拔子见状,探过头来,神情无比猥琐地问颜小月:“那你同意吗?”
  颜小月银牙紧咬:“滚蛋!姑奶奶不同意!”
  鞋拔子又转头问弥勒佛:“老涂,你同意吗?”
  弥勒佛笑呵呵回道:“同意也可,不同意也可。”
  鞋拔子哈哈大笑:“既然三大堂头达不成一致意见,第一项换彩头原则,咱们就不走形式了。干脆直接由弟兄们签千帆布吧,大家同意,那就是同意了!”
  “还真是巧了,我们南门堂的兄弟,在参加讨彩会之前已经商量了,大家名字都签好了。现在由西门堂、东门堂的兄弟来签!”
  话音刚落。
  鞋拔子一位下属拿了一张布上来,上面签满了名字。
  这是早有准备!
  颜小月俏脸气得涨红:“你无耻!”
  鞋拔子拿着千帆布,无比嘚瑟地说道:“你讲话最好温柔一点!等换了彩头,你的账还要马上清算!如果你温柔一点,说不定新彩头还能少折腾你,哈哈哈!”
  我看了一下现场的人。
  三大堂各占三分之一的人数。
  千帆布要三分之二的人签字才生效。
  颜小月西门堂的人肯定不会签,除非弥勒佛的东门堂的人都签字同意,否则不可能罢黜大彩头。
  可从弥勒佛今天的态度来看,一直在隔岸观火。
  鞋拔子有这么大的把握让东门堂的人全都签字?
  事实证明。
  我小看了鞋拔子!
  鞋拔子说道:“既然方案已经定了,都特么签字吧!”
  他的下属拿着千帆布,先走向了颜小月西门堂的人。
  西门堂的人纷纷大骂:“滚!我们西门堂不签!”
  鞋拔子的下属冷笑了一下,转身走向了弥勒佛东门堂的人。
  令人无比惊诧的事情发生了。
  颜小月西门堂、弥勒佛东门堂,两帮人突然脸上肌肉扭曲,纷纷捂住肚子,额头上大汗淋漓,嘴里哎呦连天,全倒了地上。
  唯独鞋拔子南门堂的人没任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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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九十八章 千帆布
  鞋拔子脸见状,开始笑得拍起了大腿。
  我却没感觉到身子有任何不舒服。
  但作为一名职业演员,我临场反应能力还是有的。
  干脆跟着颜小月西门堂的人,一起倒在了地上。
  颜小月躺在地上,俏脸蜡白,似乎极为痛苦。
  大彩头顿时懵了。
  弥勒佛躺在地上,神情异常痛苦,一手捂住肚子,一手指着鞋拔子,气愤地说道:“姓胡的……你无耻……老子答应你让我的人全签,你竟然还下药害我们……”
  鞋拔子简直快笑抽过去。
  尔后。
  他说道:“老涂,你确实之前答应了我。但你这风吹两头倒的性格,我特么很不放心啊!哈哈哈!你放心,等你们的人都签了字,你继续当东门堂的堂头。但是,要是你们东门堂有一个人不签,你就可就完了,哈哈哈!”
  明白情况之后。
  大彩头像一头暴怒的狮子,突然抽了匕首,嘴里爆喝一声,冲向了鞋拔子。
  可鞋拔子的下属早有准备,五六个人立即全围了过去。
  双方仅打斗了几回合。
  大彩头就已经被制止住,明晃晃的刀架在了他脖子上。
  大彩头双目猩红:“姓胡的,总瓢把头要知道你对同门下药,你知道是什么下场!”
  鞋拔子闻言,晃了晃脖子,阴瘆瘆地回道:“啧啧啧,我特么好害怕啊!老东西前一段时间突然重病在床,很快就要死翘翘了,你当我不知道?魔都是老粮帮的第一大彩,其它地方的彩点,什么狗屁实力,你心里可比我清楚!”
  “老东西之前派你来当彩头,无非就是想让你掌握魔都老粮帮的力量,等他死了之后,在总舵会上,让你能够顺利接班!很可惜啊,这个班我准备去接了!”
  “老子要废你,本来根本不用这么大的周章。但没有千帆布的签字,老子当魔都的大彩头,名不正啊!以后要接总瓢把头,面对其它地方的彩点,言不顺啊!千帆布可是要入总舵法坛的,没这东西可不行啊!”
  颜小月在地上痛苦地娇吟着,对西门堂的人说道:“咱西门堂的爷们,今天誓死不签……”
  这种鼓励其实作用不大。
  人身体痛苦的时候,若没有强大的信仰支撑,肯定是扛不住的。
  老粮帮的人有信仰吗?
  没有!
  他们撑死就是义气。
  义气和信仰,完全是两个维度的概念。
  鞋拔子大刺刺地坐上了大彩头刚才收奉金时坐的红木椅子。
  他拍了一拍红木椅子的扶手:“哎呦喂……这大彩头的红木椅子,就是特么舒服!”
  南门堂的人齐声说道:“恭喜胡彩头!”
  鞋拔子一听,顿时喜笑颜开:“哎呦……哎呦卧槽,这么舒坦吗?再来一遍,都大声点!”
  “恭喜胡彩头!”
  鞋拔子笑着罢了罢手:“那什么……你们今后都是功臣!跟着我,有肉吃!”
  “把千帆布拿给他们签字吧,谁要不签,直接动手段!”
  “签完之后,看表现再决定给谁发解药!”
  两位下属闻言。
  一位左手拿着千帆布,右手拿着笔。
  一位左手拿着刀,右手端着铁盆。
  所谓动手段。
  我估计就是不愿意签字的,直接拿刀剁手指,用铁盆给装着。
  众人见状,神情既痛苦又极度骇然。
  颜小月银牙紧咬,美眸紧闭。
  鞋拔子下属先去了东门堂那边让人签。
  弥勒佛带头签了。
  他的下属自然也全签了。
  鞋拔子一边看着众人签字,一边无比嘚瑟地说道:“知道你们是怎样被下的药吗?”
  “手机啊蠢货们!摩托罗拉掌中宝,那是掌中药!你们就不觉得这手机没有外包装,还有一层薄油很奇怪吗,莫非当成新机子的正常情况?一个个全是蠢驴,拿到手机之后还不忘翻盖去试一试,这不就着道了么!”
  “这药可特么厉害了,名叫透骨刺,手指摸了之后,药进入身体,痛不欲生,老子可是废了老大劲弄来的……以后你们可都特么长点心吧,哈哈哈!”
  我终于知道自己为什么不腹疼了。
  因为我根本没拿手机。
  大彩头作为老粮帮的头头,估计他也没拿手机。
  待到他们来到颜小月西门堂人旁边之时。
  西门堂人全捂着肚子,表情扭曲地望向了颜小月。
  颜小月疼得浑身汗如雨下:“你们全都签吧…….”
  她担心下属受到伤害。
  尔后。
  她又转头望向了我,满脸歉意,低声说道:“你也签,别管我了。”
  不管颜小月签不签,鞋拔子脸都不会放过她。
  以她的性格,估计不会签。
  她其实知道我没拿手机,猜出我在装肚子疼。
  但她可能担心我牵扯进来出事,让我别再管。
  这是在怀疑我的本事?
  不过也正常。
  我认识颜小月之后,好像几乎没像她展示过太多武力。
  在宣市还曾被人给打得半死。
  这老六这么讲义气。
  哥们今天就让她见识一下手段。
  颜小月西门堂的人几乎都签了。
  千帆布上布满了字。
  两位鞋拔子南门堂下属来到了我面前,将铁盆子放在我手下,递给了我一支笔。
  我拿起了千帆布。
  另一只手捂住腹部。
  忽然之间!
  反手一夺那货手中的刀,飞起一脚将他给踹飞,几个箭步,猛然踏上了舞台,探手抓起正翘二郎腿嘚瑟的鞋拔子头发,将他头狠狠往台子上一磕。
  “嘭”地一声。
  鞋拔子发出了杀猪一般的惨呼。
  我将刀迅疾压在了鞋拔子的颈脖子动脉处。
  突如其来的变化。
  让全场懵住了。
  鞋拔子那些下属简直要疯了,纷纷抡起武器打算往台上跑。
  我一刀狠扎在了鞋拔子的大腿。
  鞋拔子嗷一声叫唤:“都别动……都特么别动!”
  他二三十号下属顿时惊惧万分,不敢动了。
  我拎起了鞋拔子,刀继续架在他脖子上,笑道:“鞋拔子,我给你表演个戏法看看!”
  讲完之后。
  我将千帆布在他眼前晃了晃:“嘴咬着!”
  鞋拔子性命拿捏在我手中,吓得颤声哀求道:“大佬…….有事咱们好商量…….”
  不听话。
  真是烦!
  我再将他头再朝台子一磕。
  鞋拔子又惨烈地嚎叫一声。
  “咬着!”
  鞋拔子只得用牙齿咬住了千帆布。
  我另一只手掏出了打火机。
  点着了那块签满了字的千帆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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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九十九章 送佛送到西
  这千帆布是鞋拔子蓄谋已久的东西,字已经基本签完了,本来准备过些天入总舵法坛,就这么呲啦啦地烧着。
  鞋拔子简直要疯了,呜呜直叫,眼神既愤怒又惊恐,下意识想张开嘴。
  我手中的刀再压下了一点。
  他顿时不敢再张嘴了。
  这个时候。
  有一位忠心耿耿的南门堂下属,突然拿着钢棍迅疾冲上来,凶猛向我砸。
  我拎起鞋拔子一挡。
  “哐”一下。
  钢棍正好砸在鞋拔子的头上。
  鞋拔子嘴里惨呼一声,差点晕过去。
  我一脚将那冲上来的家伙给踹飞。
  千帆布已经烧完了。
  我将鞋拔子拎了起来,横放在桌子上。
  “咔嚓”一下。
  将刀插在他脖子的边缘,入木三分。
  这台子左边有挡板、右边有刀,他脖子卡的位置刚好在中间,稍微一动弹扭动,脖子就会割到刀的锋刃。
  鞋拔子吓极了,一动不动地挺尸,嘴里哆嗦说道:“好汉……别冲动,有事我们商量……什么条件我都可以答应……”
  老粮帮确实是一群乌合之众。
  全都吓傻了。
  再没人敢上来。
  既然都出手了,我干脆送佛送到西,一劳永逸地帮颜小月解决问题。
  我说道:“鞋拔子,颜堂主是我朋友,你这样设局坑她,我很不高兴!”
  “大家都是江湖中人,但像你这样弑主害同门的,倒真令我大开眼界。”
  “张开嘴,我喂你吃一点东西,让你长记性!”
  鞋拔子嘴里呜呜哇哇:“不敢了,我不敢了……”
  我转手迅疾喂了一团之前搓揉好的烂泥进鞋拔子嘴里,一掐喉咙,他立马给咽了下去。
  “我这药没你的透骨刺发作那么快,但却不是肚子疼那种小事,发作后会肠穿肚烂而死。”
  “三个条件,第一,你留下一个人马上给大家发解药,南门堂其它人全出去跑十公里,锻炼一下身体。第二,从此以后,你退出老粮帮。第三,等下向颜堂主磕几个响头,自己扇八十一个耳光,扇一下喊一句姑奶奶。”
  “今天如果做到了这三项,以后每个月像女人来大姨妈一样,向颜堂主讨要一次解药,半年后,毒可解。”
  半年时间。
  颜小月在没竞争对手的前提之下,如果还不能在老粮帮支棱起来,那她就实在太蠢了。
  届时,她就可以利用老粮帮的势力对付颜小光。
  更主要是。
  她也不用再来求我帮忙了。
  鞋拔子如遭雷劈,整个人都懵了。
  我说道:“给你做决定时间非常有限,我数到三。”
  “三!”
  我目光凶狠一凛,刀像虎头铡一样冲他脖子动脉压下。
  “我同意!”
  鞋拔子几乎是嘶吼着发出声音。
  “小孟留下,其它人全出去跑步!”
  南门堂那些人一个个全傻眼了。
  “快特么去跑啊!”
  鞋拔子平时跋扈惯了,南门堂那些下属估计还比较怕他,全退出去了。
  那位叫小孟的,就是刚才想拿钢棍救鞋拔子的人,从地上无比艰难地爬起来,一瘸一拐去包裹里找解药,发给大家吃。
  所谓透骨刺,估计无非就是让人肚子疼得受不了,无法反抗的药,用来逼迫大家签字。
  要害这么多人,鞋拔子还没那么大的胆子。
  我也没那么大的胆子给鞋拔子喂东西。
  可架不住我态度凶狠,会编。
  一般来讲。
  将对手彻底干服、干懵之后,无论你说什么,他都会信。
  别说鞋拔子了。
  花老头那么厉害的人,我上次喂了他一颗泥丸,临走之前,他还向我要解药。
  众人吃了解药之后,很快就恢复过来了。
  现在已经彻底安全了。
  南门堂的人全出去跑步了,打架也打不起来。
  我抽出了桌子上的匕首。
  将鞋拔子像扔死狗一样丢在地上。
  颜小月到现在还是懵的,傻乎乎地看着我。
  事情解决。
  我下了舞台,对颜小月说道:“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
  “学着点,别一天到晚就知道玩!”
  颜小月:“……”
  这里乱七八糟的。
  剩下的他们自己会解决。
  我不想待下去,直接出了门。
  现在已经是晚上十一点了。
  万家华灯已熄。
  月光昏暗迷离。
  我心中没来由袭来一种孤独。
  这世界充满尔虞我诈。
  哪怕像老粮帮这种以互助求暖为宗旨的流派,只因存在利益,也免不了厮杀争斗。
  我有点想陆岑音了。
  她是一位心思纯良若水的姑娘。
  可我却为了做局,狠狠地伤了她,心中非常内疚。
  上次肖胖子说,她最近出差去了,连影青阁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也不知道她回来了没有。
  我也想许清了。
  姐如果在天有灵,她看到我在天天在鸡蛋上跳舞,应该又会担心的偷偷哭吧?
  秋风寒意阵阵。
  满目萧杀。
  路还很长。
  曙光远没到来。
  我没打车。
  步行随意向前。
  西周四足兽面纹鼎丢失之后。
  疯虫应该有反应了。
  夏禧却还没给我消息。
  但应该快了。
  明天一定会是崭新的开始。
  半个小时之后。
  一辆车停在了我旁边。
  车窗打开。
  颜小月在里面笑意盈盈:“上车!”
  我上了车。
  她一边开着车,一边格格直笑:“小僵同学,你怎么那么猛啊?”
  我没说话。
  颜小月根本压抑不住内心的兴奋:“你不要老装酷嘛!我这次真的开始崇拜你了!鞋拔子包裹里面的计生用品,一定是你放进去的对不对?”
  “斗彩碗哪里去了,是不是你拿了,你是怎么发现的?”
  “还有,你除了鉴宝,怎么身手那么厉害,从哪儿学的呀?”
  “对了,你给鞋拔子喂的那个药,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我问道:“《十万个为什么》看多了?”
  颜小月说道:“我肯定要问清楚啊,说嘛快说嘛……”
  她单手开车,另一只手轻轻地扯着我的衣袖子。
  像一位撒娇的小女孩。
  这是暴躁女从未有过的状态。
  还别说。
  那张像李嘉欣的脸,撒娇的样子还挺动人。
  我只回答了一个问题:“药是假的。以后鞋拔子每月向你要解药的时候,你给他弄点拉肚子的泻药就行,但别市场上买的那种,找人去特制,告诉他这是排毒,这样他会深信不疑。”
  颜小月闻言,神情愣了一下,笑得花姿招展:“你简直是大妖怪!”
  往前开了一段路。
  我们发现鞋拔子南门堂的手下,一个个大汗淋漓、气喘吁吁地坐在地上休息。
  十公里压根没跑完。
  颜小月问道:“要不要他们继续跑?”
  我反问道:“这些都是什么人你知道吗?”
  颜小月俏脸无比疑惑:“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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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百章 刀火桩
  我指着他们说道:“这些马上全要变成你的人,不信你打开车窗,别说话,看他们的表现。”
  颜小月有些不信。
  她停下了车,打开车窗,看了一看他们。
  那群人见到颜小月,先是脸上一惊。
  尔后。
  他们立马全站了起来,左手搭肩膀,右手垂立,膝盖微曲,口中叫道:“颜堂头!”
  颜小月还是没搭话。
  其中有一位为头的,咽了一口唾沫,神情无比尴尬和懊悔:“颜堂头,我们之前受了鞋拔子蛊惑,犯下大错……您老人家大人不记小人过,放我们一马,我们以后就跟着颜堂头干了。”
  旁边的人闻言,全齐声说道:“对!我们今后就跟颜堂头干了!”
  所有人都呈一副哀求的神色。
  老粮帮的人全是老油子。
  他们已经深深知道,鞋拔子弑主害同门,这事不可逆转。
  树倒猢狲散。
  唯今之计。
  他们只有抱紧颜小月的大腿,才可以继续吃饭。
  甚至,他们刚才出去跑步,从某种层面来讲,并不是在听从鞋拔子的命令,应该是听了我嘴里讲出来的条件,而我又是颜小月的朋友,为今后生计活路,他们不得不跑。
  颜小月说道:“都回去吧,别跑了!”
  他们闻言,顿时大喜过望,纷纷躬身谢过颜小月。
  车驶离之后。
  颜小月开心极了。
  我却直皱眉。
  颜小月终究还是不懂江湖。
  但凡她要懂,这个时候就应该将姿态拿捏着,让他们继续跑完,并明确告诉他们,现在没心情处理他们,这笔账后面再算。即便后面彻底把控住了南门堂这些人,也必须逮住鞋拔子之前的一两位心腹,狠狠地杀鸡儆猴,震慑住这帮人。
  可她的第一选择,却是让他们回去。
  颜小月见状,说道:“你干嘛皱眉呀!我估计,大彩头很快会将南门堂也拨给我管,这样我就有足够的底气对付颜小光了。”
  我说道:“对付完颜小光,你赶紧从老粮帮退出来吧。”
  颜小月问道:“为什么?”
  我也懒得教她了,回道:“你不适合。”
  本以为她会不听。
  但没想到,颜小月闪着大眼睛,嘻嘻一笑:“妖怪说不适合那肯定不适合,我听你的。”
  末了。
  颜小月问我回哪儿。
  我说酒店。
  颜小月说:“我请你苍狼酒吧玩吧,那里有后半夜场,现在才刚开始呢。”
  “不去。”
  “姐姐跳舞给你看行吗?我还没给人专门跳过舞呢!”
  “没兴趣。”
  “那我请你吃烧烤吧。”
  “吃不下。”
  “看电影去不去喽,新片《卧虎藏龙》,男主角是发哥演的,可帅了。”
  “不好看。”
  “你可真难伺候,我现在睡不着,你就不能陪我一下吗?”
  “不能。”
  “……”
  送我回到酒店门口。
  颜小月撅着嘴,嘴里嘟囔道:“僵尸脸,真无趣……”
  我走了几步,想到一件事,回过头返回车边,对她说:“对了,那只明斗彩千缝碗,你记得让光头朱拿给我,这玩意儿我要!”
  颜小月白了我一眼,气乎乎地说:“知道了!”
  尔后。
  她一脚油门跑了。
  我从出道以来,无论捡漏还是夺下来的宝物,不算太多,类似血玉、宋瓷笔洗那种小玩意儿不算,大一点的有栖霞寺鎏金娃娃、玉带龙胆珠、天王驭王剑、明宣德三年炉、西周四足兽面纹……
  明斗彩千缝碗不算什么重宝。
  但对原藏宝人来说,这碗却是意义最大的。
  毕竟是老粮帮的圣物。
  我不喜欢藏宝。
  因为九儿姐曾告诉我,没有万斤腰,不挑百斤宝。
  你看着是一件绝品东西,藏身上却有可能变成炸雷,炸得自己粉身碎骨。
  明斗彩千缝碗不能留给颜小月,也不能放光头朱身上。
  这玩意儿容易勾起万千老粮帮的怒火,烧得发烫。
  他们留身上容易出事。
  我必须拿来赶紧处理掉。
  翌日上午。
  夏禧来了。
  我正要问他情况。
  这货却拉着我说:“出门!”
  我不知道他搞什么鬼,只得跟他出了门。
  上了车之后,发现这车不是他自己的。
  夏禧也不吭声,开着车往闸北走。
  一个多小时之后。
  车来到一处豪华居民区。
  在快到达一栋豪宅面前之时,夏禧转头对我说道:“等下我开车路过这栋楼,你往院子里瞄一眼。”
  紧接着。
  他将车往这栋豪宅的前方开去。
  天空突然下大雨了。
  雷声隆隆。
  银蛇飞舞。
  夏禧见状,骂了一句:“艹!竟然让这狗日的捡回一条命!”
  我透过车玻璃,转头往院子里看。
  楼大门紧闭。
  院子里跪着一个人。
  头顶着一个特制的铁盆。
  铁盆里面全是发红的炭火。
  雨浇在炭火上,正呲呲往上冒着白烟。
  饶是如此,可能之前炭火烫头烫得太久,他额头上不断地往下渗血,交杂着雨水流淌,双目紧闭,脸色蜡白,整个人摇摇欲坠。
  他跪的是一块木板。
  木板上有倒刺的长钢钉,正深深扎在他的膝盖上。
  虽然仅仅是瞅了一眼,但大雨雷电伴着如此惨烈的场景,却深深印在我脑海里,多年未曾忘记。
  这人是余风!
  车往前开了好长一段距离。
  夏禧停了下来,丢给我一支烟。
  我问道:“那栋楼是疯虫的?”
  夏禧回道:“对!余风丢了西周四足兽面纹鼎,自己主动按旧江湖最惨烈的‘刀火桩’方式,跪在疯虫大楼门前接受惩罚。今天上午开始跪的,但疯虫一直没见他。不过这突然下大雨,倒让余风捡回一条命。”
  “这王八蛋这些年跟着疯虫,恶事做尽,不知道弄了多少宝物去樱花国!老天爷真是不开眼!”
  刀火桩,头顶铁盆红炭,下跪穿骨钢钉。
  一种极为惨烈的认错方式。
  起来有三种情况,上头原谅、木炭烧完、天降暴雨。
  通过这种方式认错的都是狠人,一般不会故意挑下雨天。
  比如今天,天气预报本来全天晴。
  若没得到上头原谅,等木炭烧完,不死也会彻底废。
  疯虫没见余风,显然是不会原谅他。
  这非常正常。
  因为疯虫丢了宝之后,已经自身难保了。
  我问道:“疯虫在干嘛?”
  夏禧说道:“他已经疯了!正派人疯狂寻找西周四足兽面纹鼎下落,对上头宣称暂时风紧,没走货。但他的谎言根本支撑不了多久,因为老司理好像已经派人在过问了。”
  我问道:“赏珍会如期召开吗?”
  夏禧回道:“后天晚上!”
  我问道:“老司理会不会亲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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